東江家藏集 (四庫全書本)/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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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十九 東江家藏集 卷二十 卷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東江家藏集卷二十中集十六
  明 顧清 撰
  北游稿
  序十八首
  劉母張夫人壽序
  宫允劉先生舜卿母張夫人以去年壽六十先生之弟舜弼方以翰林吉士給事于内廷與先生暨給事游者皆致賀於時夫人偶違康豫先生兄弟朝夕侍左右視湯藥起居惟謹升堂之拜固有所未遑也今年春乃皆作為歌詩以終前日之事在宫坊及翰林者大宗伯學士蔣公為之序給事之同官别為一巻相率來命予予觀人之相與於一生也莫不願夫年壽之久長而年之久長又莫不願其康寧而無患平居㑹聚勸以加餐祝以多福茍非其所憎惡未有不然而况人子之於親以有限之晨昬致罔極之深愛則夫願其壽考而康寧又豈特如常情而已也夫惟其願之也至則于其疾病安得而不憂疾病而憂則于其勿藥而康寧也又安得而不喜夫人前日之違豫先生兄弟若是其憂勞亟欲舉一觴而不可得也則視今日之康寧其為樂宜何如而為之友者可無以相之也箕疇之叙福以壽為先而富與康寧次之次即攸好德而終之以正命壽而貧則無以養病則無以享而非德則無以致之而正其終也夫人生自德門詩書之訓環珮之飾固已得之閨闥之巻嬪于吉人顯受封錫而又有先生兄弟以為之子焉簪纓侍前鞶帨擁後雍雍怡怡樂以永日夫人之得於天者亦厚矣先生高才積學德業方新而給事之風裁隐然省闥之望所以樂夫人之心而顯其名譽者又無不至則夫踰六登七以及期頥綰龜臺之佩章奉長樂之起居非夫人其孰宜之夫有親以及事而禄足以榮之又康寧而無恙揚子雲所謂愛日之時也推已之愛親而樂人親之多壽用侈而張之潁封人錫類之心也舉一事而衆美具焉此予之所深願而不可復得者而諸君重有命焉其敢以不文辭哉春酒既盈嘉客萃止請以是先羣玉驅以為夫人獻
  送楊司封序
  昔蘓公子瞻叙三槐王氏之世德以為古之君子為善於已而責報于天如持左右券交手相付受無弗合者吾于此嘗論之謂君子之為善盡吾所當為而已其報與否何容心於其間哉而公之說云云則亦自其感應之必然者而極言之以為世勸爾非以是論君子之本心也蓋正誼而明道者人之事福善而禍淫者天之理事盡于已而理應于天此蘓公所以論三槐也若夫顔蹠之壽夭夷齊晉楚之貧富則君子固安之曰我道當如是爾豈因是而移易其所守哉往予嘗見曹君宗孝誦南隐處士楊君之為人謂其謹身飭行動必以禮自以不為世用延師教子極其誠敬躬稼穡以資之而不以為勞又嘗見定菴居士狀君父月溪翁之行謂其仁厚誠信拯人之威濟人之急若嗜欲然而皆以為如斯人後當有顯者時君之子伯玉已登進士第歴官鯁正有聲于時矣未幾而仲玉繼之仲玉子秉義又繼之而季玉亦領鄉薦一時父子聨名仕籍者凡四人而伯玉之子秉道又駸駸嚮進追其父兄亦將來之雋也吾於此又嘗論之以為二曹之論即蘓公之論月溪南隐之於魏公雖地有顯晦施有廣狹而即其所存處夫亦何以異哉仲玊始令桐鄉以材任治繁調開化方盜賊縱横戮力守戰而常以愛養民力為主調發供需寧以不辦忤上官受折抑而不避而卒全其城秩滿擢秋官主事衆猶謂未足以償其勞也而君以母老乞便地就養改南京吏部驗封司鄉人方喜君來而重惜其去咸悵然不忍釋都亭之餞屬予序以張之予謂君之事業方進而升不待夫讚誦而表揚也若君之祖父積累德善以自結于天而有今日者人或未之知知或未之詳而慮滿持謙思濟其世美以承天之貺者君之志亦不可以無述也於是乎言諸為詩送君者聨書其左云
  壽胡耐菴序
  天之賦於人者不能以皆全也人而能自結于天則雖其不能全也而天亦未始遺之故不得于此則得之於彼不得於今則得之於後不得之於身則得之於子孫盖亦有不幸者而其得者常多也其不然者反是薈蔚於崇朝而變滅於俄頃輝煌於里閈而蒙鄙於縉紳酣肆豢養於百年之中而負歉懷慙其實無一時之適盖若是者已不足道而其不得者尤多也夫自其不幸則陋巷簞瓢没齒其何悔如其不足道也則雖爵三旌禄萬鍾壽極於期頥其於貧賤而夭折者何如也吾鄉素號多君子予往遊庠序時又數聞公琰胡先生之才名先生之文簡而明根于理而不雜不為曲說支詞而意已獨至同時有名者皆推先生而先生介特有守議論取予未嘗茍狥於人九黜於有司而氣終不折以貢上春官教浙之呉興郡端軌範以率其人公退未嘗釋巻帙諸生皆敬服焉九年官滿遂致其事去論者盖深惜之然當是時先生諸子學皆有成而中子仲申已翹然出其倫類矣前年甲戌遂擢進士第拜秋官主事直諒寛裕人皆以逺器期之諸孫竸秀繼而起者又未可量也以先生所負有識者以振之其為仲申何難而或者其後之不足以繼其身之烜赫而亦止于斯則先生於此將何擇焉盖至於是而後知先生之結於天者厚天之於先生其意未始薄士大夫所以期先生者特緩於歲月之間而意味之淵永景象之舒延有不可同年而語者矣先生年今七十有六與仲申遊者皆賦詩以壽屬予序之而予亦欲因是以表其平生也為援筆而書之如此詩之目曰海天秋霽者先生家淞南其外皆大海生以中秋後二日河漢月露之華於是為盛託以興詞極廣逺清明之象焉亦因以狀先生之晩景也
  送法先生序
  𢎞治已酉予試南都與張君拱辰戚君起潛曹君廷佩及今閣老京江靳公同逆旅姑蘓法先生民望舍於其南鄰樓居切比動息相聞曉夕燈火光相接時靳公與民望俱有名往來皆指目焉謂當必高選而法君自負殊亦不凡也已而靳公果以第一人薦連及第入翰林後三年予亦忝竊而君與三人者連不遂嘗作詩寄予有伶俜慣作科塲客及清夢時時到玉堂之句予每誦而愧之今年夏始以歲貢士高第得官分教江西之吉水盖自昔至今二十有八年矣人材同類不相逺至得失利鈍則有時命存焉以吾視京江誠不敢望如君與數人在當時豈有異哉而君一困幾三十年始名仕版拱辰起潛軰猶潦倒塲屋間未知所稅駕也所謂時與命其不齊果若是哉君之待選銓司也數相過燕語壯心英氣猶仡仡不少折及將行曰何以贈我使以守吾官也夫自相識以來觀吾數人者之出處而時與命斷可識矣困抑三十年將老而氣終不折則君之執守其又可知矣其在内者有以守其在外者付之時與命則自布衣而卿相自一鄉而施之天下可也况臯比坐講所謂輕車而熟路者哉如僕者綿力而薄材素飱而充位其愧於君又不止當時而已然則君當有以處我而我又何以為君贈也於是酌酒與君書其說以為送法先生之吉水序民望君初字今更字重民别號新齋亦足以見其志云
  綵侍承恩詩序
  昔漢毛義家居養母府檄守令義奉檄而入喜動顔色異時公車徴則堅卧不起宋趙康靖當修記注以譲歐文忠及郊祀覃恩則乞移以封母曰親年八十一願及今以為榮公車之徴有重於府檄移封之榮不過於修注而二公之去就如此則其志盖可知也夫攝令而喜則有大於為令者何如乞封猶喜則無俟於陳乞者何如此吾於周君伯明之事所以歎息艷慕至於喜極而悲而不能以自已也伯明初舉進士時高堂具慶宰邑有異政推恩受封始入臺以詔賜其親御史服已而遂封如其官鄉人榮之名堂曰三錫中厄於權姦再起奉母夫人居京邸出按山西子于岐繼登進士第衣冠盛事萃于一門而君以夫人老恒欲奉以還呉思去官而不可得也今年夏五月有詔以君為南京大理丞蓋選擢也而議者猶惜之謂如君者不當處留司而君聞命喜甚趣裝戒行有一日千里之意盖以君才望誠有如議者之云而不知君之情即廬江奉檄之情君之志即康靖移封之志茍得遂焉雖小官有不擇而况兩都並列班秩惟均樓航板輿宻邇鄉邑足以極愛日之懽而無逺遊之歎邪予昔同君舉于鄉寓舘京師為同巷夫人壽日嘗獲升堂奉觴焉仰瞻春暉反顧飛雲思君之一日不知幾三公而可易也則今日之行君之喜宜何如而予之情又安能以自己哉君之初被命也諸公相約為賦詩君辭焉請以為夫人壽此其意又絶與趙公類也故作者更其題曰綵侍承恩而予為之序以明君志且以識予感云夫人姓李氏崑之舊族明慧端重福厚人也今年盖七十八云
  單樸齋壽序
  以山林視城郭則山林之民樸而城郭之民華以下邑視都㑹則下邑之民樸而都㑹之民華五陵諸豪列鼎鳴鐘窮耳目心志之欲而青城老人至不識人間鹽酪味桃源隐者不逢漁子則兩都三國之興廢有不聞焉此豈其性之異哉亦居與習之使然也國家建都于燕實古荆卿田光秦武陽諸人馳騁之地矜豪任俠之氣至于今猶有存焉百年承平民物熾盛王侯貴人邸第園林輿馬服食之侈麗不可復加而俗之巧窳亦於是極矣然而潞河之壖去都城不一舎而乃有單氏兄弟所謂静齋樸齋兩翁者則又質厚愿慤儼然若山谷中人不謂其生長於紫雲紅日之邊也予往年待泮河下嘗一再見之時年皆七十餘被服古雅可敬而愛已去而心恒思之及再至而樸齋尚無恙遣其孫進士廷儀候諸途行役匆匆每以不一造其廬為恨也今年六月廷儀來告曰鉞之祖今八十矣新秋七日將舉觴為壽與鉞游者皆有詩先生嘗辱知不可以無言也聞古稱得道長生者入水而不濡入火而不熱冐寒觸暑而不為之侵是何能然哉亦曰不以外而動其中爾樸齋生盛時家近郊其所居未有青城桃源之僻逺四方萬國山梯海航之人輻輳其地珍竒譎怪瓌瑋之觀擊皷吹竽酣歌叫呼之聲接于耳目者日不知其幾也而皆若不聞見焉葆眞完淳獨立于風塵之外者八十年古得道之人不及見如翁者亦豈易得哉而其人之壽亦何可量也雖然吾聞老人村自通道能致食物後其人之壽亦漸衰武陵之蹟一顯于人間而後未有聞焉者盖天地眞淳之氣其聚之難其保之尤難而外誘之移人其可畏若是也故吾叙翁之壽極其本而言之庶幾乎翁之子孫常守翁之淳樸世登壽考以享太平之盛而鄉之人亦永有所矜式云
  壽呉尚書七十序
  南京刑部尚書立齋呉公歸老松陵之七年為正德丙子明年丁丑壽七十正月八日寔維公生辰嗣夫人丘氏年後于公二十四而生亦以是日公二子静之瞻之並守官京師静之比奉命慮囚江右得便道過家而瞻之給事内庭歸未可得也乃援狄梁公登太行望河陽故事繪望雲雙祝圖徴詩於士大夫之能言者將寓歸為壽以予塲屋之舊而嘗獲交于公也屬為序以先之松陵在姑蘓南當三江五湖之㑹土沃而衍水深而清古稱三呉為天地奥區而此又呉之奥也桑麻秔稻魚蟹之富不足以盡之故宜有魁人碩士出乎其間立齋公體貌偉然器宇凝重斯固其一人也公自居郎署為監司在在著聲而閩中之謡至以其剖决之明擬宋之包拯人皆望其大用而自太僕轉工侍自工侍轉留都已翻然有江湖之興乞歸未許卒以斷獄不阿忤權臣而去則公之節槩為何如夫物不能以兩大而天下之美不容以具全使公當日能稍貶焉以迄于今將何所不至而以彼易此抑志違心有識者必能辨之然則浪跡于煙波放情於詩酒耳不聞黜陟心不關理亂招計然于洞庭狎天隨于虹橋以全晩節以保榮名如公者寧不亦有光于山水哉給事君以庭闈之久曠交喜懼于中襟無以致之而有託于梁公之事不知公委運乘流盖無時不樂而未盡之忠正將以付之子孫區區晨夕之奉豈所以望于君哉盖思親而欲歸者歐陽詹之所以為孝寧其有離憂而不使之廢業詹之親之所以訓忠斯理之並行而不悖者若公之望給事又恐不特如詹之親之所以望詹也予故因序詩而發之以慰給事之心而且以明公志
  徐太孺人金氏壽序
  禮科給事中徐君瑞卿母太孺人金氏今年壽六十冬十二月七日實其生辰而瑞卿先月滿考書績于銓曹得推恩有封號瑞卿念其先人畢生之令德弗獲承寵命而喜太孺人之康寧覬少致其區區而限于官守不得衣綵承顔朝夕于膝下太孺人睠其二季又不能逺違邑里就禄養于官居及是日也當歡慶之期而瞻戀興懐顧有甚于他歲者士大夫聞其然也而思有以佐其歡於是相率為歌詩聨書之鉅軸中為圖寫梅月清華之象而屬予序其上方予嘗怪父子之親君臣之義同出于天性而其施于事也恒若相戾然專庭闈之養者無社稷之功而宣力王家者多晨昏之感蓋其定分則然有不容以兩盡者先王盛時四方萬國仕者多不出其鄉而行役往還已不免有南陔北山之歎而况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國千里而從宦則固以為近矣而欲二者之兼盡得乎夫惟忠與孝不能以兩全而上之人亦不能以是自安也於是遣使有皇華旋勞有四牡采薇之於戍役出車之於將帥所以序其情閔其勞而慰恱其心者亦無弗至焉其在於今則又明詔有司優其禮遇顯其門閭家貧則聽其分禄無兄弟則許其歸侍三載考績褒榮及焉生也為之封殁也為之贈其為制不同而所以體人子之心一也瑞卿舉進士以學行被選讀中秘書給事省闥直言正論為時所倚毗庭闈之奉有不得以專意者然方太孺人設帨之辰而褒隆之典適於是頒焉雖家人父子委曲周旋而以為悅者亦何以踰此夫如是又奚必躬奉豆觴置之膝下而始謂之孝哉諸君之見屬意其在此吾嘗聞太孺人慈而善教瑞卿其已效矣而二季駸駸皆將有雲霄之望太孺人之壽其數且未艾焉吾恐家園之板輿不足久留而且見其擁輜軿而朝長樂矣瑞卿勉之其無眷眷于兹辰也瑞卿名之鸞予丁夘鄉闈所校士二季之龍之鳳也
  㑹試録後序
  正德十二年春二月天下士㑹試於禮部上命大學士臣貴輟機務往司文柄而臣清預焉既三試得士三百五十人列其姓名併刻其文之優者為録以獻以傳示于四方故事臣當序其後臣惟我國家自聖祖高皇帝創制之法盡削近代繁文之習以追復古帝王淳朴之治而於文章體製尤注意焉盖嘗面諭儒臣以明道德通世務為為文之要以深怪險僻雕刻浮藻為為文之病而特舉孔明出師二表與典謨並稱大哉皇言其為後世訓逺矣承平百五十年治化日隆文學日盛而渾厚淳實之氣或漸以分黌序之間五尺之童皆知誦義理之文而宗聖賢之學塲屋之士操筆議論動數千言皆煜然成章雖經義之文亦充溢四出貫穿百家若不可窮者其務為新奇游心高虛則有淪而入于他岐者矣夫朝廷者四方之極也士之進退取决於禮闈又天下之所視以為趨嚮也而烏敢以弗慎哉崇雅而去浮剪華而取實此有司今日之事所以仰遵聖祖之貽謀以為循是而求之庶乎得所謂誠與才合者以備將來之實用副九重側席之盛心以少禆風化於萬一而未知其果能否也抑臣聞之有伯樂而後能别鹽車之馬有和氏而後能辨荆山之璞諸士之文冀北之羣而萬玉之府也故必待巨目而識之而臣非其人也亦曰盡此心而已矣諸君子之登名是録者思國家之求我與有司之畢力而𢯱揚意將以何為也尚相與勉力以圖維厥終哉
  送程尚禮之夾江序
  德興程尚禮六試於春官不利丁丑將行告於親廟曰仍不利且注官不復試矣是夕夢先參議云汝官亦進士惜其逺耳問之曰泗州知縣也縣且在江中寤而思之泗州非逺地又不渉於江然莫測所以既試果不利參部授四川夾江令悟而笑曰斯顧不逺乎泗州者四川也在江心者夾江也夾江壯縣舊多用甲科人故曰亦進士也門謝日詣予言之坐客皆歎異昔者嘗觀鍾輅前定録謂人之生一飲食動静莫不有定數即其所徴應雖時日晷刻不差若龎嚴之尹京兆崔龜從之刺宣州韓晉公之糕糜致疾類有人隂疏黙識按籍而授之者至李揆之紫絲囊賦事則併人之文墨思致皆得以潛制之而一莫能違嘗以為修短貴賤是誠有定命必若是瑣瑣則人事可以盡廢而一聽於神非聖人設敎之意其後忝科名登仕籍精神物色要皆有先徴焉而聞諸士大夫者亦多然後知輅之書未可盡廢顧聖人罕言命而輅索言之且渉于神恠是以學者疑焉而要其極未可以盡廢也今程君之事視鍾君所記亦奚以異哉嗟乎俗之降也久矣知道之士世豈能幾人纎芥得喪之間充然喜戚然悲怫然而愠怒至于反道叛德畢力以求盡喪其平生而終無以獲者何限如斯人使早得輅書而讀之又能信之斯不亦少有瘳乎程君自得解而從予游今二十年於塲屋不可謂不困辛未壬申之間盜起鄉邦奔走遯逃僅以身免者數矣而志不少移學不少懈非知義而安命者不及此夾江之兆發於夢寐若符契然非命之有定亦何以及此夫然則君之自信將不於此益篤而其踐履將不於此而益堅乎當官治民之理講於平居者熟矣無躁競以撓其中無隕穫以餒其氣信而行之堅志以持之如是而位不崇名不彰則有任其責者矣而吾何尤焉予於君有責善之義今之行又當有以贈也故因以發之盖非好恠也將以信夫命之說而以為義之助也
  送沈東之序
  成化𢎞治之間松學之人材特盛其尤有名者曰三沈謂東之惟馨與今南臺御史子公也三人者族不同而同出於一時又皆同學惟馨以書名東之以詩名子公以春秋名當時前軰若朱鳯山岐鳳王鶴坡良弼同時若錢太史與謙皆稱重此三人予辱與惟馨與謙游因得交于二沈聽其論議觀其述作毎自以為不及也其後與謙最先第予忝繼之子公又繼之而惟馨竟不禄東之今歲始以太學積分試判高等長憲幕于滇南論才最高學最深馳名最久而得官獨後諸人且越在炎方萬里外以是衆望歉然昔唐韓㑹盧東美崔造張正則並有才名以王佐自許時人號為四䕫謂其人雖未仕而道可與古之臯䕫比也然四人者後惟造位宰相餘皆不甚顯而同時無聞者類多至大官享厚禄故論者以為天與人其意好不可知以吾觀東之事其殆類此乎雖然古之達人視富貴利達如浮雲變滅於太虛而所為汲汲者在吾之有以自立四人者官雖不並顯而名至今存後人仰之若景星威鳳然彼得志當時雖烜赫身死而名隨之矣持彼較此孰短孰長吾又安所取哉東之之將行也别予求贈言予以為律身行已之要居官臨政之方凡吾所能言士之所以自立者東之其講之熟矣惟夫君之平生與今日之所得衆論之所為歉然而不滿者人或未之知也故不可以無言嗟乎東之行矣東隅雖逝桑榆猶未晩也則吾之望君敢直謂如四人而已哉東之名淮號雲巢人呼為雲巢子云
  自如居士七十詩序
  顧於呉中為著姓由漢而下才賢迭興若醴陵之相業衡陽之德化長康希馮之文學中州之士未或能先之而入我國朝來未有顯者雖幽貞肥遯如玉山阿英者亦無幾人焉嘗以為三江五湖明秀如昨南金竹箭豈遂寂寥造物者之閟于斯意其將有待也孝皇末予抱疢家居泥金報至而今宫諭殿講九和先生褎然為多士冠詢其族系則處士桂軒翁之子宜之之弟監察御史孔昭之叔父考德論世皆以為莫宜焉於是起而抃曰吾宗自此光矣既入朝與先生處聽其議論察其行事益信不疑而十餘年來崑之人士稱先生父子兄弟之賢不容口約而論之桂軒嚴毅方直信于鄉人王彦方之流也宜之厚倫理通古今幹譽樂志馬少游仲長統之倫也孔昭十九名薦書二十六而對大廷讀中秘書有聲臺憲於宜之為子而其子夢圭之得雋益少加焉先生以桂軒為父宜之為兄而又有孔昭夢圭以承之于後芳蘭有根醴泉有源鳳有翼而龍有雲也所謂閟而有待者將不在是而顧氏之光予豈徒言哉宜之今年壽七十八月廿二實其生辰先生隔歲而謀歸將以為君壽講帷親重無他便可以乞焉而情不能已也則以語朝之縉紳請為詩以寄意縉紳咸諾而詩之先生謂予不可無言而予十年之懐亦欲因是而有所發也山林與朝市異地而人之意好類不能兼退而隐者有高閒之適而無以及人出而仕者可以有為矣而不能無庭闈之睠考槃之寤寐北山之憂傷所以終其身而不能合也若先生兄弟交濟而相成異行而同志少相愛而老彌篤子孫競爽則而象之求之天下殆或鮮焉而豈直鄉邦之榮宗族之光而已哉乃為序以先之使知君一家之興其所關甚大而今日之壽君非兒女子相恱之私也嗚呼君尚益懋德以終予言哉君名左别號自如故詩因而命之觀其號亦可以得其平生矣
  送劉尚寳之南京序
  予往在翰林已聞儀制郎中劉君之才名校士春闈覽君之綜理而歎其精密及來部中見事無小大尚書必咨君上堂白事自國家典禮以至百司庶府儀文之曲cq=47折類例之久近條析枚舉無一謬者禮部視諸司雖號清簡而儀曹所領事獨多至論其紛撓則有諸司所未有者而君悉能處之曹局之間清風興行疵議絶響斯又人所難也今年春正月有詔以君為南京尚寳司卿司務陳君用仁合同寅為酒餞都門外而以故事請予序往時郎官自儀制出者類參藩垣佐卿寺雖儀秩稍崇皆不免有簿書督責之繁焉尚寳卿地近職清與鑾坡青瑣諸人相上下留都事簡辰入未歸而又有江山登覽之勝此吾人平日所望而不得至者而君一旦雍容往踐之樂其可以言哉獨念君才識如此吾人方倚以為助而忽焉失之青萍結緑不以斷蛟螭剸虎兕而獨寳之于匣中也是則不能以無憾者然吾聞宰司之為君擬遷也以為是不當以常格處則知之深矣擬其官久而始定而卒有是遷則待之厚矣知之深待之厚則所以望之者必不輕然則彼三山二水誠不足淹君之軌轍而君亦烏可以弗念哉昔桓司馬謂謝𤣥四十當擁麾仗節王椽當作黒頭公已而果然而君之年近之吾請以為將來祝陶桓公在廣州無事朝運百甓暮亦如之曰恐優逸過而無以致力中原也故卒為名臣而君之居似之吾請以為今日贈諸君謂為何如劉君名滂字伯雨𢎞治乙丑進士浙之寧波慈溪人也
  送總督兩廣都御史楊公序
  屬者上用廷臣議以戸部侍郎建安楊公旦為都察院右都御史緫督兩廣征夷軍務兼理廵撫方是時公督餉陜西命有司趣公還既至拜疏辭不允且速其行楊公清慎有文學其才用無所不宜始為吏部郎考覈明當人已識其逺器在太常忤逆瑾黜外起提學浙江尹應天府佐南京禮部所在著聲績遂以禮侍典太常改督京儲以有三邊之命其履厯深其資望隆矣兩廣南方之重鎭地大物庶蠻獠錯居自昔號為難治唐以下經制尤詳初為嶺南道其後又分東西而東恒為大府餘州雖各置帥至有大事必諮東而後行韓愈氏所謂嶺南帥得人則一邊盡治謂此今制廣東西並建三司各命御史廵按其地而討伐撫安之柄則緫而不分亦此意也國家威德被四海氊裘辮髮鯨𮄑蜃居之民奉琛效贄頓顙闕庭者歲以千百計嶺南列在藩服而山谷之間操戈矛絃弓弩叫號睢突以抗王官而賊良民者幾無歲無之百餘年來所謂紛不可治草薙而禽獮之者亦數矣而終莫能靖近者府江復一大創而始以貼息董帥之臣用是勞也加賚進律入長邦憲而公乃有是行廟堂之論豈不以公之履歴資望與公之才足以寄一方之重寛九重南望之憂哉夫易怨以怒誠蠻夷之性然彼亦人爾惟其怒則若禽獸然方其無事則猶夫人也傳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又曰得民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今夫趨利而避害喜逸而惡勞順而喜逆而怒者人之情亦豈異於夷夏哉求其所以喜與其所以怒者而去之而予之彼得其所安而違其所不欲將虎狼可豢而况於斯人不然奪其所甚欲而加之以所惡其四鄰將起而仇我而何獨蠻夷也公之行戸部尚書東滹石公遣其属丁君致祥胡君忠屬予序以為贈予非能文者視公之素履而質以聖賢之訓知南人之將䝉其休澤也於是乎言公先朝碩輔太師文敏公之嫡孫𢎞治庚戌進士家世衣冠之盛海内所知今之行且有便道承顔之樂贈為國事兹故在所略云
  紫陽書院集序
  新安郡守熊侯重作紫陽書院成院之諸生程君師魯言于其黨曰書院自宋來興替不常遷改非一考其規制未有如今日之備其形勢未有如今日之勝至於作新佑啟崇教善俗之心亦未有如侯之盛者昔魯僖興學邦人頌之列于聖經今誠不能及已有如即侯之故類而輯之如南康白鹿之例使嗣而來者有述焉以永於弗墜斯豈非游於是者之責乎乃考諸紫陽遺文朱子實紀以至金石之所刻公牘之所具凡關于斯院者手編録之分為四巻又取宋以來儒先奠享之文與夫序啟銘詩之類别為附録以次其後總名之曰紫陽書院集將刻梓院中而告於翰林修撰唐君守之守之自書院而登名者也間以示予且傳師魯意屬為之序惟聖賢之道與天地相為流通其顯晦絶續實關時之否泰春秋戰國有仲尼子輿而不用秦人并與其書焚之而過魯一祀漢家四百年之命脉於是乎在紫陽夫子亦宋之宣父孟軻也諸儒之學至夫子集其大成而學禁之嚴乃獨甚于嘉泰開禧之際放黜廢錮殆無寧日盖直至我朝而後始大行焉將所謂聖賢者道固若是而衰周之與炎漢晩宋之與皇明得失之效不亦昭哉其甚明邪一山一水文人墨客之所游歴好事者猶或指而名之歌詠而傳之至累牘連篇而不厭况新安朱子之舊鄉而紫陽之祠實南方之闕里其廢與興關乎時運而其為道與天地相為流通者哉熊侯學有本源故能知所先務程君又能裒集其事以風示于無窮今kao而後使俎豆之常新絃歌之相續誠明敬義之學不替而愈隆夫庸知非此之助而予因守之以得挂名篇首與諸賢齒亦豈非平生之至幸哉熊侯名桂字世芳洪都新建人今為山東布政司左參政程君名曽其字曰師魯力學慕古不徇時名所著述甚富此盖其一云
  送沈景和敎豐城序
  成化庚子壬寅間予與沈君景和先後入學宫於時景和年最少質最美詳雅端慎而為學甚力其文章隨事說理不為支辭棘句而讀之犁然當乎人心一時軰流咸稱之其後十餘年予忝科名登仕籍又十餘年而景和猶困塲屋雖予亦為君疑之然毎逢鄉人來問其動静初不異往時養老撫㓜孝慈友弟之風薰於閭里每下第歸閉門温故未嘗出一言亦不見有隕穫意予又以君為難能也正德丙子應天鄉録至得君名甚喜已而相見亦恬然試春官不利長揖去庚辰再至始幡然謂予曰吾今茍有官吾為之矣吾親老吾年日益加吾無擇焉矣榜出名在乙等而豐城學諭高君登上第當路者聞君名遂舉以代之豐城江右之壯縣地大物庶而人材亦稱之衣襴挾冊游泮林者常數百人科詔之歲賢書薦名亦數倍於他邑近者南昌之變宻邇兇焰而嶻然無毛髮之染焉非其人之知義何以及此夫鄧林之植般倕無選剔之勞冀方之乗王良釋蹇蹶之慮何者其素所蓄積也以豐城之人材士習如此而又以吾景和者為之師且繼高君善誨之後其有不言而喻風行而景從者乎呉楚之江山豫章為勝西山南浦落霞秋水之景王子安之序讀之使人神往而心馳而君行盡覽之遡章江登鳳凰之山企來儀於簫韶南望堯祠想恊和時雍之化庶幾與諸生親見之而龍光神物之異姑在所畧則所以舒發其心胷凝定其志慮使人安學而親師樂友而信道者豈止操縵博依之間而已邪予既重君之為人又喜君之宦游得文物詩書之地而江山之好又足以供登望之樂色笑之資方將歌棟梁榱桷之篇以繼王褒之頌而違逺離索之懐知不足復為道也都亭之餞既以屬君退援筆而書之追納之行李以為贈
  心逺翁八十詩序
  封戸部主事心逺呉翁今年壽八十其子禮部員外郎克學官適滿六年眞授于例得歸省疏請於朝翌日報可命有司給道里費以行與克學游者聞之喜相率為歌詩以壽翁大宗伯三江毛公少宗伯甌濵王公咸肆筆為大篇閎麗衍溢極其稱揚而諸君猶未已也復持以詣予請為之序予往在翰林辱與故甯菴文肅呉公游文肅先侍郎味菜翁與翁兄弟也故嘗識翁於公坐員外君取解南畿予又辱在塲屋故往來益親山林高迥不得日承翁之動静而聞於甯菴觀于克學固已得翁之為人矣而其高年遐福又復表表若是詩以壽之夫豈徒作而予之言亦烏可以已哉易文言論家之餘慶必本于積善書言天降災祥必視夫人之凶吉而詩人祝君父之福壽常必以豈弟先之歴觀往古以迄於今名宗令族濟美流光未有不由祖先之積累者翁之先既世載令德而樸菴戸部公清白之操田夫野婦能言之其積之厚矣一傳而翁兄弟競爽家用以昌再傳而甯菴遂陟通顯員外復翺翔而繼之兩家子弟接武而興者又未可量也而翁巍然峙於其中若霞外之孤峰雪中之蒼栢層巒疊巘瑶林玉樹羅列而環之呉之世固有以自結于天而翁其得之厚者哉員外君篤學清修動遵典則而敏于從政承家幹譽足以使翁長樂而無憂則夫亨衢之漸進後福之鼎來豈下文肅而翁優游桑梓由耋而期亦奚可以限量哉翁之生于中秋後一日而員外先兩月行新雨初晴川流浩瀚可一日而千里也仙舟及門親友畢賀鶴髮在堂錦衣在庭稱羽觴而上壽人間樂事其尚有以易此者乎於是秉翰馳情書以助喜又從而為之歌歌曰南山兮蒼蒼西溪兮洋洋山樵兮溪漁紅塵逺兮白日長有班兮蒼鹿與臯禽兮相逐忽逺舉兮翀天亦馴階兮攸伏仙郎兮歸來水芝秀兮山華開迎門兮一笑儼黄綺兮洪崖金桃兮玉醴薰爐兮茗杯聊逍遥兮百歲孰𤣥圃兮蓬臺
  竹東書舍詩序
  竹東書舎圖及詩一巻為沈君天祥而作也天祥先世本吾松江人以戎籍𨽻錦衣積功累官至千戸非其志也而獨好古人書兼綜博覽自諸經子史九流百氏奥篇奇籍士大夫所未嘗見者其家具有之公退閉門巻帙不去手客至相與披玩商訂竟日忘疲探䇿而問之皆能舉其要有知而好者取之以去亦不甚恡惜使之為文詞操筆斐然而避逺權利有若水火形區要地無留迹焉自予識君今八九年同時軰流聲和影從日改而月化者何限而君猶故也此其人於今之世豈獨難得於韜鈐介胄之間哉君今年五十七與之游者因其所自號作此以壽之而其子誠純謁予為之序夫竹勁節而虚心凌冬而長青幽人處士之倫比也其族類盛於江南若京城則間有之予往來君家亦未見所謂竹也而君以此自况則其志可知而其平生所以處喧若寂定守而不變者夫亦豈偶然也且夫古之壽者類皆收視反聽不役志于外物以損其天真是以能久存彼營營斯世者其足以知此哉然則君之壽有在我而不在天者矣而何俟予言請以是為序









  東江家藏集巻二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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