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維子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九
東維子文集 卷第十九 元 楊維楨 撰 傅增湘 撰校勘記 景江南圖書館藏鳴野山房鈔本
|
東維子文集之十九
㑹稽鐵厓楊維楨廉夫著
記
吕氏樓真賞記
淞之樓居者以萬數而獨吕氏之樓為髙等松之山以可數而
獨凡山之峰為特秀樓去九山數千里近而青出樓者堇尺
寸耳吕氏之子恂從予游峕節觴予必於樓是登請名於
予予名之曰真賞且併求言以記陶處士於南山非日日見
之而一日忽見於籬落之間其曰悠然者真賞也王馬曹
於西山非日日得之而一日忽得扵柱頰之頃其曰致爽者亦
真賞也真賞貴於偶㑹固不貴扵常得也山之賞有女
色之賞耳自其真而言解佩饋之頃蓋有慕之而不足者
自其厭而言則朝越白而暮趙黛而有為之前者矣故曰
真賞貴扵偶會而不貴扵常得也世之爱山一也在陶王為
真賞在謝康樂則𮎰矣康樂扵山愛之屢而厭之至其伐
山開逕自始寕至臨海汲汲焉求之如弗得是今日之得無
以饜扵前日也天下之名山無所不有是謝然之嗜無往而
不足計其一生山水間敝敝焉不得一日以休則謝公之勞無
以償其得矣是真賞不得之効也吁陶之悠然王之爽然
也使日而得之人人而知之又何以為真賞不傳之祕哉客
登吕氏樓者猶嫌樓之未盡有山也予以其求山者謝耳
而未知陶王之真賞也故書其樓為賞而又為之誌其説
云
移春亭記
呉之練川强彦栗氏治水亭扵何之庄雜蒔花木其間諸
卉未花而有先春而拆者羣花巳翻而有逗春而留者吾
嘗領客造彦粟必飲食予其𠩄且俾侍觴者侍硯徴亭
名而并記之請予命之曰移而客有辨者曰黄金白璧珠
綺女婦一切玩好之具世有𫞐力者可不趾而移也春非黄金
白璧珠綺女婦玩好之物而曷以移云哉予為莞爾曰客何
見之闇乎自催花有檄春不在春而在人也乆矣春來而
來春去而去四時代謝之春也春移而移春留而留吾司
之扵花木之間固有出扵天時物候之外者春不在春而在
我也子何見之闇乎彦栗起觴予酒曰某嘗患春不易得
又患得之易失也聞先生之言吾之患蔑予曰未也憂年
夀者恒懼去日之速而來日之無幾也則将游之外取大
椿之年為吾春也且徂之易春暮而朝也曾何益乎春未
至也我将至之春盡也我将遲之至之遲之春暮移而有
移者若是則年莫之引而有引者不是如乎彦栗謝曰吾
因移春而得養生之道請録其説為記
竹近記
物之近扵人者亦衆矣而近之物有媺惡則善敗隨之故君
子慎所近也世之溺扵近而敗者聲色也貨財也博奕餘
酒也禽獸草木妖及竒伎巧官之物皆是也近愈甚敗愈
不可勝言聖人於小人女子誡其近餘𩔖可推也嘻近哉
近哉不慎哉吾里姚生智獨以其近者在扵竹而名其讀
書齋竹之為物見於禮詠扵詩而配德扵君子者也生近於
君子之物則與世之近而敗者異矣吾固未占生之善效何
知也吾見生之執謙問道似行之虚心也孝義根扵心而
道生似竹之不撥其本也險夷不貳其行似竹之厯寒暑
而不改柯易葉也其為詞賦鏘然有金石聲似竹之著鳯
鳥而叶于律者也則生之取扵竹而善其德也有矣宜其
扵竹也左之右之以為近而一日不可以諼也雖然竹特有似
扵君子之德者耳生扵似君子之德者近之如是而向其人
真有君子之德者乎生㳺四方求君子之人而邇宻之其
進德又可量也乎書竹近之扁者實南臺御史李公好
古與生為忘年友之書也李公蓋吾所謂君子之德之人
生與之逰得其近已李公由南端業羽儀扵天朝生階
而上之吾且見生之𫉬近清光扵明天子已竹得已乆稽
乎生也哉書諸室為記至正八年十一月廿八日
来德堂記
荘子正氏呉興之衣冠舊族也蚤年嘗逰扵張息堂
龍鱗洲甘梅坡諸先生之門極其學之所究學成而連試
有司連黜之廼喟然曰吾學之利果不得施於人乎君子
存心扵爱人不得為良相願為良醫遂又游藝扵岐黄
氏之家而名其醫室為來德之堂吳人感其德者既為歌
詠之而又徵記扵余余謂十年之討種之以木百年之計來
之以德木未有不種而植德未有不施而來者木計歳以近
德計歳以逺計近者庸衆人之𠩄䏻知而計逺者非知道
君子不能至也子正氏蒼髯皓髪已為五六十歳人不得於
仕而借施於醫德果報以百年之逺也則荘氏子孫其有
食其報者歟雖然予聞宋許叔微氏取科名扵陳樓之閒喝
六作五以符神人之夢者以醫有㓛德耳叔微之德施於人而
來即在其身是醫之來不俟有年之後也叔微之事信則子
正氏之來德速矣喝六作五之報吾其無望扵子正乎哉子
正尚以吾言勉之
清如許記
去姑蘇西北一百里所其聚爲虞山文三十里爲鬴山鬴山之
昜曹氏世居焉曹氏繇武惠王後六世孫某扈駕南渡其五世
孫爲今南沙處士文貴始居鬴昜南沙不仕善治貲居而復散
鄉之人疋賴焉子孫食指扵千數占仕籍者十有二三有名
某者爲武略三世孫生三歳而父喪母夫人張氏力教育底
于成某日奉觴豆夀其母髙節堂上又稍爲園池以娛其親
以及其宗戚賓客之讌樂名其池亭曰清如許門客自眉山
師餘永嘉鄭采而下賦詩若干人持其成㢧來重請予記予
惟清如許考亭朱氏之詩語以興夫學者之心源也人之賢不
有天下事理亂成敗皆係之心源故君子之學先焉心源之所
自來爲墝不濁爲不舍晝夜此源之所爲清而逺也某也學
朱氏學先治源則清如許之契要蓋得之矣源益治流益清
推諸行事在隐為夷齊之聖在仕為伯夷之賢曹氏之澤不益
衍乎哉曹氏自武惠德被四海南沙不仕善猶及其郷節堂
之行義又有以光繼前武而淑及後人其澤五世至于十世雖百
而不替者固亦有其來之自矣予既得曹氏之學於清如許因
知曹氏之澤清且逺者方來而艾也於是乎書其一亭臺
之工一禽魚木石之珍怪賦詠者能言之抑未爾故畧不書
某字志明㓜以孝聞長博古憙文雅善為歌詩仕至江隂州
同理云
熙春堂記
長洲縣繇金浮崦東南行四十里抵六直甫里其地為吳王
茂苑也至今民樂耕釣居有水木園池之勝鄰里相望鷄狗之
音相聞民至老死不識市區官寺者張氏彦明之家在焉
彦明氏日晋髙士翰至大流處士士居是者若干世矣彦明豈
弟樂易孝友之風行扵家重於里余嘗入吳訪天隨子故宅因
與天隨孫廣過其里彦明治酒食觴余扵熙春堂上余既為
賦熙春詩明日以記請予聞老氏言治古之民熙熙然君登春臺
蓋至德之世君民之分雖卞而情未嘗不與民並也故其君南面
之樂民有春臺之娛畊而食鑿而飲含哺而嘻皷腹而逰不
知帝力之加於我此春臺熙熙之效也余猶及扵彦明氏之家
見焉熙春既名遂使延頸舉踵指甫里曰某𠩄樂土也樂土
有某賢士也吏食君禄而治民使民不得其𤋮然者不愧張
氏乎吾方怪吏近民使民日畏畏而怒焉人大畏傷陽大怒
毗隂隂毗陽傷四時不至寒暑之和不成熙然之春無時而
得矣徒蹩�焉求其迹以治也摘羣以為禮盪温以為樂又
頡滑解垢以為之教不知熙然之情其離也逺矣誠使近民
者得張氏其人以熙然之風雅之民也則熙然之治其獨為
一家之春乎故余為張氏記春併以識有民社者之愧云至
正已丑春三月三日
存拙齋記
山東麴子益因余友方仲仁來請曰走不佞少輒有大志以
為取功名取地芥已而落魄不偶嘗薄仕於宣政屬曹不
能與世之巧宦者相追逐故歸而求諸拙采社拾遺之句
自號曰存拙且以顔于齋居之室敢乞先生一言曰余𠩄存者
余曰少陵非存拙也因拙以存道耳子益之所存者在拙乎
在道乎苟在道則雖愚必明拙為不拙之拙而大巧出矣故
老氏子之言曰大巧若拙老氏子之所謂拙非壮少陵之所
謂拙乎予嘗慨世之功人深中而險側秉外而便佞以笑
為怒以諛為詈以恭為嫚以信為欺奸偽横流不知紀極
豈知巧之極者拙之階與吾觀世之善仕善賈善醫五
善百工竒伎大抵巧之弄而拙之成其效至扵已軀老家
而曽無怨父是知拙之存者道之在道在而四體無不喻
萬物無不備其為效也孰多孰寡哉子益之拙愈存而道
愈明則知聖人之道得扵顔子之愚曽子之魯者愚非真
愚魯非真魯也顔曽之道果在子益子益之拙又豈真拙
哉書諸室為記
青雲髙處記
檇李北去四十里所為青雲横涇大陸漁梁農舍星分而棋
布東鳯山九點與西楊諸峰出沒于煙霏之空中雨晴暮且
舒異状臨之以層樓可一覧而有者實為李氏青雲髙處
也李氏𮗚復以里為青雲而其大父又號雲岩故樓以名予
友茅山外史張君雨嘗為書其扁而又以其弟佐從予游
介之以徴記予謂雲之為物多變已而名亦隨之外頳而内
青謂矞具五色而昭瑞扵靈臺之上謂之卿沛然而雨
謂之油突然而作示颺風之兆謂之砲舒卷無心使人望
之而不肎從龍以雨天下謂之白至其脱林石升天衢
通鴛鴻之羽翼近日月之光華栝槁之士仰之以為
不可及者則始謂之青雲雲岩公有志澤物而不偶扵
世其𠩄謂雲不過陶靖節之無心𢎞景之自怡者耳
某雖不敏竊有志扵與世驅馳安知吾異日不凌晋
直上副吾居之髙也邪然則是樓也李氏言志養也
匪徒據勝覧之要以為髙也雖然君子身居 朝廷則
思利其民者在家則思仁其族與其鄉者觀復登斯樓
也見竟有秋啼飢冬號寒官府鬱塞而無所白者
使之有以得其生而抒其情是即青雲之覃物也乂何
必髙有其位始得為青雲之澤邪觀復未任以余言
勉之可也
素行齋記
邢臺張生叔温氏以素行顔其讀書之齋叔温天資廉
靖古茂雖侍父宦南方為六品秩公子而朝虀暮鹽讀書
不少輟從師取友恂恂然退謹如鄒魯者諸生以常情論
之叔温當華齡為貴介公子宜其衣狐腋裘日棄金馬
挾彈平康間與代之河朔少年相追逐不以為過而叔温
不爾曰吾讀書未舉有司一布衣生耳一言一動奚敢放
而僻以于大戾以貽其親之此其素行之一也叔温侍
父在淞以嘗從游扵予且命舟五湖上招予至素行所見
其室中所蓄惟折脚九藉破琴一床經史子凡若干卷
耳敗壁間他無長物以為族者予駭之曰生侍父典大縣
食厚禄而素行是是誠能行已之素者已中庸言
素位而行以見君子之道泛應曲當無時而不在無往而
不違故其道也易然世而無存已易地而無得喪非聖
不能故曰民鮮乆矣今叔温行貧賤於父典大縣之時非
希賢希聖自信之篤者不至是抑素行之目有富貴貧
賤則夷狄患難之不同舜之貧賤飯糗茹草将終身
及富貴則被袗鼓琴固有之孔子欲居九夷則曰何陋
之有及遭患難則曰天之未喪斯文也若是者皆素行
之至的也舜人也孔子人也有為者亦是叔温尚勉之
而異峕以公卿之器達而在上也行乎富貴之素者亦今
日素行之推耳吾未老尚及見之
筆耕所記
呉興錢德流寓淞上揭讀書之室曰筆耕所余客淞至其所
見其一室如穿破舟上穿下洳折脚鐺鬻若無出煙之竇予
為之啞焉笑曰目不容辨黍麥乎不操橐耜不踐畎畝之塗
泥恃三寸穎以代畊所亦非其所已德起而對曰吾筆之不
停猶農之耕不輟也所非吾所且不輟吾耕所苟得所其敢輟
吾耕乎所弗得所是農之不幸過石田用力多而得報寡所
得其所是農之幸而遇汶昜之腴用力寡而得報多矣吾其
敢以所非所而廢一日之耕乎予韙之曰鹵而莽耕者鹵莽
而報蔑裂而芸者蔑裂而報耕患不刀爾何患不得其所
哉抑子之畊也筆不如目目不如心目以耕乎外大地之謂心以
畊乎内寸地之謂也放而大歛而寸而後畊之筆以畊㢤筆畊
得其所哉者得其所無往而非吾託筆之地又何小大肥磽之
辨哉抑記禮者有曰禮以畊之義以植之學以耨之仁以聚之樂
以安之畊之外曰植曰耨曰聚曰安皆筆畊道也予尚勉之德
起拜手曰鼒之畊也倘得其所又得其道豈惟妻子無飢雖
使天下無莩夫其可也四月八日在雲間陳氏邸寫
改過齋記
至正九年春予游淞之明日邢臺張叔温携數客來見中一
人昂然長癯然清言議風發可畏問為誰則曰袁景文氏也
明日景文來請曰凱先世繇錦城僑兹之先子可潛翁以
以詩鳴於淞先子蚤世而凱尚㓜力自樹立頗知讀書屬文既
長益有志扵學然偏質剛慎不齪齪與里閭浮沉且又不能隐
人善惡時時立物論為臧否扵是與俗寡諧人亦以此相詆若有
所不容者令年歳已强矣欲改是過故自顔其燕居之所曰
改過而日自省焉敢求先生一言以戒吾過引吾不及以底于
聖人之道予駭然異之曰人以過自諱者滔滔是也而未有
過自揭而求改者聖如仲尼而幸聞過子路告人之以有過
則喜古之聖賢未嘗以過自諱此其所以為聖為賢也書曰
沈潛克剛克髙宗柔克又曰褻友剛克强弗友柔克若子過
之非沈也非褻友也其過扵髙明强弗友者乎以柔克之
剛二者之過無過矣然柔闒茸頽隨之謂執雌牧卑轉剛而
善之謂也謝上別程子十年而不矜劉忠定别温公七年而
不能妄子信能知過而改異持復見子松陵之上昔之剛復
者柔矣减否者嘿矣是子之信改過也由此而之顔子
不貳過之域是不難景文起謝曰疚疾者多矣藥石我者
惟先生一人敢不再拜如先生教遂書諸齋為記
敬聚齋記
雲間衛子剛扁其蔵脩之所曰敬聚齋余客兹土子剛首
謁見明日以敬聚㢧來請記予曰昔臼季贊卻缺之言曰敬
德之聚也敬必有德子剛慕卻缺之敬臼季之言足以脩
身也故以名之吾聞剛王大父山齋以言德著稱官至永嘉
別駕晚年讀易有得著書干㢧行于時子剛大父立
禮公隐德不仕閉户養髙者二十餘年人慕而不可見如冄
崖青壁子剛之敬之德之聚蓋有所本矣而又以敬聚名齋
曰脩習其中且從儒先生治書詩經學著之筆櫝蔚然有
章此非德之所以聚于德而發為英華者歟然子剛貴介
子弟也一日之間聲色過乎前便佞隨乎後狗馬珠玉之
好驟然集乎中所謂以應之者或不不顛㝠扵造次之頃
則敬以欲而敗者不少矣子剛益能䟽瀹而心澡䨮而精
神視而牽色聽不牽聲談不牽味芳不牽臭日引而
月長之其所以聚其德者尚可量也哉卻缺子一田丁也因
敬而階乎仕滅其先惡為晋國軍大夫矧子剛素承先
德以積敬又當 國家文明之運異時不遇知已則已苟
一遇焉其不居髙位食禄為時名卿乎區區春秋一國之
士又曷足儷子剛乎子剛尚以吾言勉之而已
安雅堂記
去淞之西一舍近田泖去泖之西三里近曰蒸溪蒸溪之上
有世家曰曹繼善氏其先自宋文恭公後五世孫其繇温
之許琒家扵淞今子姓有稱貞素處士者余未識之其
從子繼善繼善且邀余至其所居堂堂以安雅名蓋侍
書學士虞公集之大書也應奉陳公旅既為堂文而猶
以其言未竟復徵予言余讀荀卿子因論君子小人注
錯之當與過也遂有越人安越楚人安喻楚以喻君子
之安乎雅以是為非知能材㤛然也注錯習俗之節異焉
耳君子之安於雅非習之專且素能爾乎繼善博雅君
子也非雅不言非雅不𨔝非稚不視聽蓋亦習而專專而
素而扵註錯之間當而安矣不然吾懼繼善之於雅強
越兒而安楚强楚兒而安越其得謂之安乎哉帝堯之
史曰安安臯陶之謨曰安止論者以聖人安於目然志君子
之雅學者使注錯之當而安如越楚人之安越楚也去聖人
之安其隔幾何哉抑予𮗚郭謝之事而有以明習俗之
節林宗之中偶然為雨墊而人効之為墊角石鼻不幸病
塞而人効之為擁吟彼非不知中之雨墊而鼻之病寒亦
安於名流之習焉耳繼善出仕扵首教之地矣安雅之雅
不唯淑已且将反人誠使其人之慕繼善如人慕郭謝
則繼善之雅所漸者易矣所覃者廣矣豈獨以之名堂
哉惟繼善勉之
邵氏享德堂記
松之西折而南曰釣灘釣灘之南大泖大泖之支流又南趍
而東曰楊港邵氏之族居焉踞居之北一里所水四面合中起
林阜者實郡公翠岩處士之兆也公生前自營竁仍築家
舍而搆亭其前爲薦祼之地且誡諸子曰家舍地卑濕林
木疎理易朽壞找百歳後必亟葺之及兹未四十年而亭
已𡚁某且老痛念父言在耳重以本支日蕃展拜之地隘於
是一撤其𡚁而新之凡若下楹視舊規加閎且崇如於某年
某月某日迄是年某月某日告成取古語隂德享榮以及子
孫者名堂享德焉公之曾孫煥以嘗與予遊遂将文命來請
記言禮者墓下廬不祭必反虞扵廟自廟制廢而上冢之
禮實重扵漢之人余嘗議之矣禮不墓祭者 體魄為無知
虞而反廟者以魂之爽者在焉夫蓍株龜甲朽有年歳而狎
者出焉謂體魄為無知可乎孔子之家孔里魯子孫世世祠之
不廢則知漢人展墓之禮為愛之切厚之至也吾聞邵氏自
翠岩公而始大公天質深厚不事表襮雖善理生致富饒而
絶去侈靡之習敦行孝謹而仁及乎宗族姻友里稱為德人長
者無間嘗建書院𤦛湖上祠先聖像其中立義塾于鄉割
已田若干畝教養里中兒搆三徑橋以濟病涉公之脩德
于已而覃于人者如此宜堂以享德名德厚流長而澤及
乎子孫公之徳也豈止榮享一已而止哉傳曰盛德者必百
世祠吾知邵氏之德施于前子孫食其報于後享有世德
者逺矣雖然人之種德如藝樹然老人種之少者用之然
少者不又為後人種之吾知其用有時而為之矣人之孫者
其可視先澤自怠自脩乎公之子某既克家如公而孫某又
尊德樂義光于前聞人曾孫某且䔍孝明經嘗選于里
矣使益勤不怠則世種其德而世之享焉邵氏之後益昌而
大蓋可占矣詩曰詔厥孫謀以燕翼于邵氏之先以之又曰
無念爾祖聿修厥德邵氏之子孫以之
不礙雲山樓記
予嘗北渡楊子訪金山之勝而不知淞之南又有所謂大金
小金出没於雲海之中如壺嶠之在弱流外也至正九年春
余抵淞之張溪溪之東有大族為楊竹西氏居之南偏其樓
曰不礙雲山竹西讌于樓之上囱户四闢萬頃之雲雨鼇之
㠀皆自獻于眉𥈤之下其𠩄名也固宜竹西且舉酒屬予以
記請予謂雲山之竒觀不得於近而得於逺逺非至髙至
明之境無以得之有其境矣而非至髙至明之人則亦無以
得之也竹西脱去仕累歸討幽事稍為園池亭榭以自娛
以及其客之好事者是境人髙人副地勝雲山之𮗚雖然逺
在萬島之外猶将有之况去不五十里者乎然覧雲山以是
阻也而覧雲山以微則小是也今夫雲之大也膚寸而起塞
乎六合不崇朝而雨天下及其細也退藏扵宻莫得而迹
焉是雲𨔝未嘗無靜也今天山之小也一拳石之多及其大
也艸木生焉寳蔵興焉是山之靜未嘗無𨔝也此非會之
于心不能竹西風日佳時岸巾樓上手揮五之餘與一二
解人談至理既以八囱不礙者闢于目復以八𮎰不礙者洞
于心雲山之觀盡矣備矣竹西撫然若有得起舉酒而自
歌曰海之雲兮油油雨我田兮有秋海之山兮離離障我䟽兮
東之乂歌曰雲之動兮躚躚吾與雲動兮動而不遷山之靜
兮層層吾與山靜兮靜而不停併録其歌以爲記
東維子文集卷之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