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陽講義 (四庫全書本)/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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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十 松陽講義 卷十一 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松陽講義卷十一
  贈内閣學士陸隴其撰
  孟子
  伯夷非其君章
  這一章見君子不為一偏之學就是一部中庸的註脚蓋天下道理只有一箇中庸君子只在這條路上走稍有偏焉雖百世之師如夷恵者非君子所願學也以伯夷之生平言之嚴于惡惡而不輕與人羣其一種不屑就之意真可謂清之至矣使其當清而清清而不隘則清即中矣然其清也却不能無隘處雖曰不念舊惡求仁得仁固有清而得中之時矣然畢竟不中處常多以栁下恵之生平言之寛以處衆而不輕與人絶其一種不屑去之意真可謂和之至矣使其當和而和和而非不恭則和即中矣然其和也却不能無不恭處雖曰中倫中慮不以三公易其介固有和而得中之時矣然畢竟不中處常多所以孟子既詳叙其清和而復一言以斷之曰伯夷隘栁下恵不恭這不是言夷恵之清和不好是言其清和有恰好處亦有過當處其恰好處便是中其過當處便是隘不恭如一不屑就也理不當就而不就便是中了亦有可以就之時彼亦不就則是隘而已矣一不屑去也理不當去而不去便是中了亦有可以去之時彼亦不去是則不恭而已矣隘非刻薄亦是萬物一體之懷惟恐開人為不善之門而欲以正直之道轉移之但時或失之過則謂之隘不恭非輕薄亦是萬物一體之懷惟恐絶人為善之路而欲以忠厚之道漸化之但時或失之過則謂之不恭這箇隘的病不要看小了雖只是一㸃偏然後世有一種疾惡太嚴至于上下危疑激成事變者皆従這箇隘起且未論至激變纔有隘處也便不是至中之道了這箇不恭的病不要看小了雖只是一㸃偏然後世有一種包容太過至于賢否混淆釀成禍敗者皆従這不恭起且未論到釀禍纔有不恭處也便不是至中之道了君子以中庸為學者也雖當舉世頑鈍之時得一隘者亦可以維持天下之亷恥如涼藥之可以治熱疾是亦厲世磨鈍之助也百世之師也然不敢以是為學也雖當舉世殘忍之時得一不恭者亦足以消融天下之慘刻如熱藥之可以治寒疾亦是革薄従忠之藉也百世之師也然不敢以是為學也學夫清之得中者猶恐其失之隘况以隘為學耶以隘為學將有不止于隘者矣學夫和之得中者猶恐其失之不恭况以不恭為學耶以不恭為學將有不止于不恭者矣故由其清之中者不由其清之隘者則善學夷者也由其和之中者不由其和之不恭者則善學恵者也此孔子之所以為時中而孟子之所以願學孔子子思所以提出中庸二字垂教萬世皆是這箇意思新安陳氏謂孟子欲人法夷恵之得又恐人不知夷恵之失其憂學者至矣這箇憂字最說得好孟子不是空空評論二子全是要學者歸到中道上然須先將中之界限辨得明白方纔能得中不然則自以為中而不免于偏者多矣在夷與恵何常不要中皆是不知不覺做成隘不恭學者誠有意化夷恵之偏而學君子之中其必始于致知格物之功歟孟子所以又曰猶射于百步之外也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今日學者病痛又不但在隘不恭只知自私自利看得天下之是非邪正漠不相闗有時激而為忿戾為恣睢也是従己私起見何嘗是伯夷之隘有時流而為詭隨為模稜也是従己私起見何嘗是栁下之不恭故必先立一必為聖人之志在正路上走了然後再辨其隘不隘恭不恭上二節間架丘月林摘訓分得最好謂不羞不卑與不事不友相照不隠賢四句與不立五句相照爾為爾與鄉人相照援止與不受相照俱是一節深一節又謂栁下節通是說他和之極處不隠二句只是起不怨不憫意耳不自失亦是帶說俱不重只重和上䝉引却重介處了又援止照上諸侯來不泛說皆說得極分明但須知所謂一節深一節只是說其清和尚未說到隘不恭明季講家多誤看
  夷恵只是偏若楊墨於陵則僻矣百世之師章取其偏以救世此章指其偏以明道大全朱子明謂孟子直說他隘不恭不曾說末流如此今時文猶有主末流説者非又有云隘不恭特以迹言之然心與迹一也又有云所遇之時不同不得已也然不得已何不如孔子乎此皆欲囘䕶二子不知正不必囘䕶也䝉引謂由其清不由其隘存疑非之蓋以由其清不由其隘則清和乃君子所由矣何以又云願學孔子也不知䝉引自云由其清之得處不由其清之隘處固無病淺說亦主䝉引君子暗指孔子亦指學孔子者與論語逸民章及孟子養氣章皆相表裏
  㡬亭陳氏曰時中之聖惡惡未嘗不嚴故其惡也乃矜憫之伯夷則直惡之而已若將凂焉惻怛微而潔己勝也不磷不淄明示入羣不亂之意亦與焉能凂我相似顧其入也乃欲従而變化之栁下則夷猶玩忽之而已不必孳孳于成物蓋皆于萬物一體有未至處是故清和二聖殊病同根愚謂㡬亭此條不是若于萬物一體有未至處安得謂聖二子與孔子一様只是分寸上稍偏
  不恭最難體認明季講家謂其外雖偕其心則謂世為混濁不可責以禮法分明有玩弄一世意愚謂不然如此則看恵作東方朔一流人矣朔是學恵而弊者與恵不同恵之不恭只是欲漸以化之放得太寛不謹嚴耳雖大全朱子亦謂其心玩世視人如無也然恵之玩世不比東方朔之玩世




  松陽講義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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