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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扇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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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扇序
作者:顧彩 
   嘗怪百子山樵所作傳奇四種,其人率皆更名易姓,不欲以真面目示人。而《春燈謎》一劇,尤致意於一錯二錯,至十錯而未已。蓋心有所歉,詞輒因之。乃知此公未嘗不知其生平之謬誤,而欲改頭易面以示悔過;然而清流諸君子,持之過急,絕之過嚴,使之流芳路塞,遺臭心甘。城門所殃,洊至荊棘銅駝而不顧。禍雖不始於夷門,夷門亦有不得謝其責者。嗚呼!氣節伸而東漢亡,理學熾而南宋滅;勝國晚年,雖婦人女子,亦知嚮往東林,究于天下事奚補也。當其時,偉人欲扶世祚,而權不在己;宵人能覆鼎餗,而溺于宴安;扼腕時艱者,徒屬之席帽青鞋之士,時露熱血者,或反在優伶口技之中。斯乾坤何等時耶?既無龍門、昌黎之文,以淋漓而發揮之,又無太白、少陵之詩,以長歌而痛哭之。何意六十載後,雲亭山人以承平聖裔,京同閑曹,忽然興會所至,撰出《桃花扇》一書。上不悖于清議之是非,下可以供兒女之笑噱。吁!異乎哉!當日皖城自命以填詞擅天下,詎意今人即以其技,還奪其席,而且不能匿其瑕,而且幾欲褫其魄哉!雖然,作者上下千古,非不鑒於當日之局,而欲鋪東林之餘糟也;亦非有甚慨于青蓋黃旗之事,而為狡童黍離之悲也。徒以署冷官閑,窗明几淨,胸有勃勃欲發之文章,而偶然借奇立傳云爾。斯時也,適然而有卻奩之義姬,適然而有掉舌之二客,適然而事在興亡之際,皆所謂奇可以傳者也。彼既奔赴於腕下,吾亦發抒其胸中,可以當長歌,可以代痛哭,可以吊零香斷粉,可以悲華屋山邱,雖入其人而事其事,若一無所避忌者,然不必目為詞史也。猶記歲在甲戌,先生指署齋所懸唐朝樂器小忽雷,令余譜之。一時刻燭分箋,疊鼓競吹,覺浩浩落落,如午夜之聯詩,而性情加鬯。翌日而歌兒持板待韻,又翌日而旗亭已樹赤幟矣。斯劇之作,亦猶是焉。為有所謂乎?無所謂乎?然讀至卒章,見板橋殘照、楊柳彎腰之語,雖使柳七複生,猶將下拜。而謂千占以上,千古以下,有不拍案叫絕,慷慨起舞者哉?妙矣至矣!蔑以加矣!若夫夷門複出應試,似未足當高蹈之日,而桃葉卻聘一書,僅見之與中丞一書;事有不必盡實錄者。作者雖有軒輊之文,余則仍視為太虛浮雲,空中樓閣云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