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溪集 (四庫全書本)/卷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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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梁谿集巻六十三     宋 李綱 撰表劄奏議二十五
  議廵幸第一劄子
  議廵幸第二劄子
  乞減上供之數留州縣飬兵禁加耗以寛民力劄子
  乞修茶鹽之法以三分之一與州縣劄子乞剗刷官田倣弓箭刀弩手法給地飬兵劄子乞籍陜西保甲京東西弓箭社免支移折變團結教閲劄子
  論君子小人劄子
  議廵幸第一劄子
  臣以愚陋誤䝉聖恩擢任宰相初對之日嘗以廵幸之議冒凟天聪其意以為京師初經殘破之後理難固守然車駕不可不一到以慰天下之心然後鑾輿順動法古廵狩之理以行四方西則闗中南則襄陽東則建康以天下形勝之勢觀之闗中為上襄陽次之建康為下伏䝉睿慈特採其議巳降指揮京師催促修城祗備謁款宗廟而永興襄陽建康皆令葺治宫室以俟翠華之幸臣累留身奏事論及天下利害安危所係之大者未嘗不以此為言嘗䝉宣諭但欲先迎奉元祐太后及遷六宫如建康并禁衞家屬願遷徙者亦盡遣南去而車駕獨留中原選将屯兵以衞行在雖闗中可往雖金人可戰臣竊仰陛下英睿果㫁如此雖古創業中興之主如漢之高祖光武唐之太宗不是過也昨日忽被手詔宣諭京師未可往而欲為大王避狄之計廵幸東南擇形勝之便利逺水火之焚溺來春還闕聚糧屯兵為守禦攻討之計令臣條具合措置事務以聞臣伏讀愕然未喻聖意不知天慮與前不同果以為當如此耶将左右大臣宻獻此說姑從其䇿耶如天慮果以為當如此臣竊以為未然而左右大臣宻獻此説則臣竊歎其未嘗深思逺慮姑欲脱一時之患而不知禍難之在後也夫京師宗廟所在陛下即位之初禮當一到徒以城池之修未備而防秋之期巳廹勢有未可往者臣固不敢力争至於廵幸東南以避狄則臣不知車駕果將安之耶若欲出於下䇿遂往建康則臣恐天下之勢傾而中原不復為我有矣請為陛下試詳言之夫陜西者中國勁兵健馬之區也河北河東者中國之屏蔽也京畿及東西者中國之腹心也江淮荆湖閩浙川廣者中國之支𣲖也今與隣國争屏蔽之地不能保腹心以號召勁兵健馬與之馳逐而欲自竄於支𣲖之鄉臣恐天下之勢偏而不舉敵騎深入號令不行州郡莫相救援皆將碎於賊手如以精兵驚擾京東控制淮楚陛下雖欲還闕不可得矣况欲屯兵聚糧議攻守計以迎二聖哉王命不通盗賊蠭起殺害官吏屠陷城邑如今之河北兵民不待金人然後為害自江以南皆當揺動不知獻䇿之臣果能保其必守乎夫江之廣不如河江之險不如河江之湍激不如河金人渡河猶不禦江豈可恃而南人之輕脆非北人之比賊至則潰南方之城壁非北方比賊攻則破陛下必以幸建康為安臣愚且以為過矣夫利在耳目之前患在一世之後中智以上乃能知之今欲乘舟順流而東其安便比於鞍馬之間何啻相百逺幸江湖之濵其間適比於兵革之際何啻相萬然偷取一時安適而忘禍患之在後獻説者如此臣愚竊以為不思之甚矣為今之計縱未能行上䇿以趨闗中莫若取其次䇿以適襄鄧襄陽近為李孝忠所據雖巳潰散恐或殘毁惟鄧為可以備車駕之時廵夫鄧者古之南陽光武之所興也西鄰闗陜可以召兵北近京畿可以遣援南通巴蜀可取貨財東逹江淮可運糓粟有高山峻嶺可以控扼有廣土寛城可屯重兵民風號為淳固盗賊未嘗侵犯此誠天設以待陛下之臨幸事之機會不可失也願召守臣増修城池漕臣儲峙糧草朝廷給降錢帛廣行應副專遣使者以督其事将來秋高六飛啟行由陳蔡唐以趨南陽不過半月可逹天下之士知陛下之不忍棄中原也河北河東之民知陛下之不逺徙也天下郡縣知陛下之處中以臨四方也皆當心服而無觧體之患是一幸南陽則三者皆得一幸建康則三者皆失利害安危之幾在此一舉陛下何憚而不行也臣愚伏望聖慈㫁自淵衷從臣之言勿是先入之説天下不勝幸甚
  議廵幸第二劄子
  臣已具劄子論車駕廵幸京師城壁未可保守修葺未備當權時之宜駐蹕南陽據天下之中以號令四方不冝東幸建康棄置中原以失天下之心伏䝉聖慈令與執政同議然前䟽未盡區區之意敢昧死再陳之臣聞自昔人主當草昧艱難之時或與英雄角逐或為强大所侵皆據地利而莫肯先退盡人力而莫肯先屈夫勝天下者必以勢而據地利莫肯先退者勢也盖天下者必以氣而盡人事莫肯先屈者氣也漢高祖與項羽戰cq=415於滎陽成臯間相持累年高祖雖屢敗不肯退尺寸之地既割鴻溝羽引而東遂有垓下之亡曹操與袁紹戰於官渡操雖兵弱糧乏不肯觧去旣焚紹輜重紹引而歸遂䘮河北由此觀之與勍敵爭勝負豈可不據天下之勢而先自退哉唐之初突厥頡利以數萬騎飲馬渭水去長安纔數十里太宗以七騎臨渭上與語以大義折之旣而王師大集旌旗戈甲光彩精明頡利震怖遂以請和本朝景德中契丹以數十萬㓂澶淵眞宗渡河親征射殺所謂統軍撻攬者虜主惶懼遂亦請和而去兩朝盟好凡百餘年由此觀之為强大所侵豈可不作天下之氣而先自屈哉今金人雖號為勍敵其實皆中國失䇿飬之使然考其兵之强盛豈能過項籍袁紹其敢深入豈能過頡利契丹而吾方其未至之時已相與震怖委棄中原而自竄於江湖之間旣失天下之勢又索天下之氣不知敵騎果復渡河攻圍我城邑屠戮我人民以精兵控扼淮泗而王命為之不通盗賊蠭起所在竊發跨州連邑自相建置将何以待之且今之所恃者兵也陛下毎欲聚西北之兵十餘萬日加訓練以待親征睿謀壮矣旣適建康不知此兵将何所用夫建康水鄉其土卑濕其食魚稻非西北之兵所利不産粟麥稗草土氣多熱非西北之馬所便往年方臘起於江浙朝廷遣西兵討之疾病物故者三之二而馬之存者無幾由此觀之欲聚西北之兵而適建康猶資章甫而適越也惟南陽可為令冬駐蹕之計頼天之休陛下聖德所感河北河東兩路兵民戴宋之心借使賊敢深入邀截掩擊中國得一勝則天下之勢壮而氣振矣然後降親征之詔率天下之師問罪以迎二聖之鑾輿决有轉危為安撥亂反正之理在陛下自强不息力行之而已臣備位宰相不惟仰荷特逹之知思自竭盡以報萬一天下之責交歸謀慮一有不當無以塞之伏望聖慈㫁自淵衷察臣孤忠勿為羣議所惑天下不勝幸甚乞減上供之數留州縣飬兵禁加耗以寛民力劄子
  臣伏以祖宗取於民者有常制供於國者有常數州縣寛裕民力豐饒而國用足崇寜大觀以來興造既多用度浸廣於是設法以取之鹽鈔茶引類多抑配和買均糴無錢可敷至於宣和之間有應奉需索之煩有燕山免夫之役物力大屈人心驚疑如居風濤洶洶靡定靖康之初降寛大之詔将與民休息而兵革未巳調發方興州縣官吏不克奉行徒有虚文初無實恵民之憔悴幾不聊生今日國勢人心比之靖康之初又不相侔自非無名之斂一切罷去與民更始則失業不聊生之民皆将聚而為盜賊天下之勢離矣夫自崇觀以來増上供之數而一路州縣又有飬兵給官吏祿廪之費用度百出何自得之於是常賦之外加數以取於民如江東西湖南北有至於納加耗米四石僅能了常賦米一石者猾胥黠吏又因縁為姦欲民力之不困何可得也登寳位赦書已令勘會上供増數蠲減冝於元額以十分之三留本路飬兵及官吏禄廪之費受納常賦依法加耗外不得輒取犯者重寘於法則民被實惠而有更生之望矣國家前此屯兵於畿甸故嵗漕東南金糓以實中都今京畿屯兵無往日之数而帥府要郡飬兵之制興則随時増減以足國用以寛民力不可緩也自餘不急之貢及年例抛買無用之物皆冝蠲减茶鹽不得抑配糴買先給價錢如此然後可以為政夫民猶魚也財猶水也魚恃水以生民恃財以飬水日汲而至於涸則魚亡財日取而至於匱則民散故善飬魚者蓄之於陂池深渺之間善飬民者臨之以寛厚簡易之政審能行此則足以得民心得民心斯得天心矣如合聖意乞降㫖三省措置條具施行
  乞修茶鹽之法以三分之一與州縣劄子
  臣聞摘山煑海者天下之利源而國家經費所頼以給足也祖宗之時茶鹽之利在州縣則州縣豐饒崇觀以來茶鹽之利在朝廷則朝廷富實其後悉歸於御府以為玩好宴逰錫予之物則天下利源竭矣今國勢搶攘如此州縣匱乏尤甚而兵革未息㓂難方多有犒師飬兵修繕戎器之費頼此幹運以濟艱危其勢固未能盡捐以與州縣然須惇尚儉素因陋就簡内之掖廷用度甚尠外之官吏廩禄裁减亦㣲凡前日無名之費不急之務一切無有則亦不必盡蓄之中都為今日之計莫若損益其法以通商賈凡茶鹽之利以三分之一與州縣既足以紓州縣之急又足以給朝廷之用則内外兼濟輕重惟均天下之政事可舉矣夫王室根本也州縣枝葉也王室腹心也州縣四支也槁澤肥瘠通為一體然後可為况艱難之際實頼州縣協濟國事州縣不足重困吾民此法之所以不可不變通也如合聖意乞降㫖中書省措置施行
  乞剗刷官田倣弓箭刀弩手法給地飬兵劄子
  臣聞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未嘗素教而以之戰是棄民也古者兵民不分無事則為鄉遂之民有事則為軍旅之士三時務農一時講武少習長安皆為精兵有所不出出無不勝矣唐設府衛之兵頗倣古制無飬兵之費而有用衆之實此良法也後世兵民既分不可復合惟陜西沿邉弓箭手及近置湖南刀弩手猶有古之遺意其法給田百畝使家出一人為兵自備器甲之屬官為收掌有事則給之而飬馬者又别給田五十畝私自習學武藝而官以時按閲其有力者雖一人係籍置私名數人以相挾輔故弓箭手雄於西邉捍禦夏人多頼其力而刀弩手之法頗與之相類亦能鎮服蠻獠不敢妄動令東南官田最多如所謂户絶田逃亡田天荒田屯田之類皆是莫若一切令剗刷用弓箭刀弩手法參酌中制募民為義勇軍給地與之州郡籍其名數依新軍團結以時教閲則十數萬衆不勞力而可具假以嵗月皆精兵也又皆土著無逃亡潰散之患最策之得者如合聖意乞降㫖三省措置施行
  乞籍陜西保甲京東西弓箭社免支移折變團結教閲劄子
  臣竊以祖宗籍陜西河北河東之民以為保甲河北五十餘萬河東二十餘萬而陜西之數不下河北命提舉官摠之以時教閲盖有意寓兵於農也十餘年來降指揮以免教閲其法遂廢而保甲不知兵徒有其名而已靖康間臣嘗建議乞專遣使團結訓練加詳於舊與其召兵他路不若因此用之為得䇿而朝廷不以為然今河東河北之地旣為金人之所踐蹂豪傑强壮多依山寨以相保聚朝廷巳置招撫經制司以撫循經畧之矣獨陜西保甲名數尚存可行措置然陜西之民素困於支移折變冝一切蠲免而係保甲之籍者依新法團結以二千五百人為一軍差正副統制官搃之以時訓練有事藝精者補以名目擢充部隊将之類則數十萬兵不日可具西可以捍夏戎北可以禦金人非小補也京東西有弓箭社亦皆可倣此推行如合聖意乞降㫖三省措置
  論君子小人劄子
  臣昨日奏事論及人主之職在知人雖堯舜猶以為難誠能别白邪正使君子小人不至於混淆然後天下可為伏䝉宣諭知人亦非難事但考其素行則知之竊仰聖訓誠得知人之要然臣竊謂國家艱難之際圖回事業雖材智兼用然帷幄腹心非君子不可何哉君子愛君而不謀身憂國而不謀家以公忘私以義忘利而小人則反此自昔人主信小人而任之其國未嘗不至於危亡夫小人豈不欲安存而惡危亡哉然使之謀人之國必至於此者以其無逺見而操術然也彼方以謀家保身營利趨私為得計於國事恬不加恤非不加恤也以為必不至於危亡而不知恤也唐天寳末楊國忠旣激安禄山叛以信其言又促哥舒翰出兵潼闗恐其不利於已動為身謀不顧社禝計及遭陳元禮之變刄加於頸而後知盖亦晩矣是其所以求全者乃所以自族也范祖禹有言大避害就利者小人之常也利於己而不利於人則為之害於國而不害於家則為之自以為得計矣而既害於國則亦害於家不利於人則亦不利於已是以自古小人之敗必至於家國俱亡而後已此聖人所以戒小人之勿用也然而為人主者曷嘗不欲用君子而退小人哉卒之君子多不能安其身於朝廷而小人嘗得志者君子行道直自信篤去就輕好惡正故也行道直則不能阿諛以取容自信篤則不能過防以逺害去就輕則不為爵禄之所累好惡正則不為奸邪之所喜自非人主明足以察誠足以任則君子雖欲有為於當世不可得也齊小白之任管仲信而弗疑此所以成霸業故曰有人而弗能知害霸也知而弗能用害霸也用而弗能信害霸也信而以小人參之害霸也霸猶如此况欲圖天下之事業以起中興之功哉陛下既得知人之要矣更願致察於君子小人之間天下不勝幸甚
  梁谿集巻六十三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梁谿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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