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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溪集 (四庫全書本)/卷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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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一百四十五 梁溪集 巻一百四十六 巻一百四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梁谿集巻一百四十六   宋 李綱 撰迂論二
  論大將之才    論兵機
  論英雄相忌    論共患難之臣
  論裴行儉李晟行師 論社稷臣功臣
  論郭子儀渾瑊推誠待敵
  論創業中興之主
  論大將之才
  將才之難非謂偏裨鬭將之難也而大將為尤難所謂大將者必其恩威足以信服其士卒而智慮足以料敵而制勝不規小利不求近功而深謀逺畧足以戡亂而禦侮此固存亡安危之所繫而國之所恃以為命者也古之命大將者必齋戒而設壇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禮之如是其重也命曰閫外之事不從中御任之如是其専也重其禮専其任而責成功故小可以保一國大可以取天下以制夷狄以定禍難未有不在大将者詎可忽哉方戰國時齊有穰苴田忌吴有孫武魏有吴起趙有李牧廉頗燕有樂毅秦有白起王翦䝉驁之属皆大将也握其國之兵柄威名震于鄰國而秦最強故能卒并諸侯而有天下漢興亡秦斃楚其從攻伐之将亦多矣獨韓信足以當大将之任故蕭何力薦之而高祖亦稱連百萬之師戰必勝攻必取惟信為然黥彭之徒不與也其後七國之變則有若周亞夫毅然有大將之節至孝武征匈奴則有若衛青霍去病孝宣討西𦍑則有若趙充國馮奉世皆能宣國威靈獵取夷狄如禽獸然光武中興爪牙之臣稱二十八将而著方面之勲如鄧禹耿弇馮異岑彭者不過數人太宗削平僭亂猛将如雲惟李靖李勣號為大将動無遺策至天寳禄山之亂則有若李光弼郭子儀奉天朱泚之變則有若李晟馬燧渾瑊皆能勤勞王家掃除氛祲光復宗祏亦其選也是知帝王創業中興威不若康不乂非得傑材以任大将安能底艱難之業以有此武功哉國初如曹彬曹翰潘美王全斌其後有狄青曹瑋种諤之徒皆足以為大將之選而自宣和以來夷狄之禍亦云酷矣可以當大將之任如种師道者凋䘮略盡見存諸將僅足以充偏裨之選中間愽詢遴擇擢于小官才得一二不旋踵而以寸紙罷之待将帥若是其輕也迄今未聞有建大将旗鼔可以副天下之望者事日益難人材日益乏而不早留意于此可勝慨哉
  論兵機
  國之存亡在兵兵之勝負在機機者時事適然之㑹而安危強弱之本也得其機則危可安而弱可強失其機則安必危而強必弱惟明足以見之而斷足以行之者為能不失機㑹而一失機㑹則其國遂有至于危弱而不可復振者勢使之然也方曹操袁紹之相拒于官渡也紹兵強盛軍資有餘操兵少而糧乏将退師荀彧曰不可此天下之大機也操從其言遂破紹而定河北其後既得荆州敗劉備于巴丘矣使操屯兵江陵據上流以臨吴㑹持久經畧則孫權不得不服而劉備亦将無所容其身操欲乘勝以取之率兵數十萬水陸並進江表震恐雖張昭之徒亦勸權以迎操獨周瑜魯肅以為不然㑹諸葛孔明至亦曰操兵逺來所謂強弩之术不能穿魯縞者也誠能協規同力以破操則荆吴之勢強而鼎足之形成矣成敗之機在于今日遂合兵以拒操于赤壁乘風縱火焚其舟檝一戰破之而三國之勢立然則所謂機者國之存亡所繫其可失乎非見微者不可與機而機㑹之來間不容髪固非衆人之所能識也操方有事于袁紹備勸劉表使乘虚以襲許昌表不能用其後悔之備曰今天下分裂日尋干戈事㑹之來豈有終極乎若能應之于後者則此未足為恨也若備者真可與機者哉
  論英雄相忌
  曹操謂劉備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數也備方食為之失匕箸其後操聞孫權以荆州假備方作書為之落筆于地備又嘗與權論周瑜曰公瑾文武籌略萬人之英顧其器量廣大恐不久為人臣耳而周瑜亦上䟽於權曰備以梟雄之姿而有羽飛熊虎之将必非久屈為人用者割土地以資助之恐蛟龍得雲雨終非池中物也英雄之相忌如此備雖寛仁得士心而屢戰多敗然天下皆以英雄許之操亦謂之人傑轉側擾攘之間屢危而脱操使之邀表術權委之牧荆州皆既遣而後悔卒能有巴蜀與操權抗衡此殆天命非獨人力使之然也
  論共患難之臣
  句踐以甲楯三千棲于㑹稽用范蠡大夫種之策行成于吴而卒報之越既滅吴范蠡泛五湖而遺書大夫種曰越王之為人長頸而烏喙可與共患難不可同安樂弗去且受禍種不用其言句踐果殺之其後高祖既滅楚而韓信彭越黥布之徒皆就戮故有飛鳥盡良弓藏狡兎死走狗烹之喻嗟乎使可與共患難至于功已成而後有藏弓烹狗之喻亦何為而不可惟其處患難之中亦未必能共之此夫差之賜子胥以屬鏤而項羽之疑范増至于疽發背以死二臣死而國亦亡所以深可悲也夫
  論裴行儉李晟行師
  裴行儉出師暮已立營塹壕既周行儉更命徙高岡吏曰士安堵不可擾不聽促徙之比夜風雨暴至前占營所水深丈餘衆莫不駭嘆問何以知之行儉曰自今苐如我節制毋問我所以知也李晟之屯渭橋也熒惑守嵗久乃退府中皆賀曰熒惑退國家之利速用兵者勝晟曰天子暴露人臣當力死勤難安知天道邪夫營塹地卑則水所鍾使無風雨則已萬一有之必致沉溺之虞此行儉所以必徙而適與風雨㑹其曰無問我所以知者可謂能假天道以行其令矣天道逺而五星盈縮不常故晟懼復守嵗則我軍不戰而自屈其曰人臣當力死勤難安知天道者可謂能盡人事以致其節矣此固衆人之所弗及也大将之術當如此
  論社稷臣功臣
  周勃親入北軍誅諸呂迎立文帝漢室以安而袁盎與文帝論其為人盎曰絳侯所謂功臣非社稷臣汲黯徒以質直好諫犯主之顔色而武帝與嚴助論其為人帝曰古有社稷之臣至如汲黯近之矣夫社稷臣主在與在主亡與亡方諸呂用事擅相王劉氏不絶如帯絳侯本兵柄弗能正其後大臣相與共誅之而適㑹其成功汲黯面折廷争所守者正毅然有不可奪之節至淮南王欲謀變獨憚黯不敢發以謂説公孫𢎞輩如發䝉耳此固袁盎所以稱勃為功臣而武帝所以稱黯為近古社稷之臣也以勃為功臣則知陳平之亦功臣也以黯為近古社稷臣則知王陵之亦近古社稷臣也方高后欲立諸呂為王問右丞相陵陵曰高皇帝刑白馬而盟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今王呂氏非約也使平勃等協力同辭以拒之則高后知有所憚必不敢王諸呂徐以策圖之劉氏何患乎不安而平勃阿高后意皆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欲王昆弟無所不可者陵既廢而諸呂皆王擅權握兵幾亂天下其後高后崩平勃謀誅之至使酈寄紿呂禄而與之遊矯節入北軍使士皆左右祖以觀其所向亦可謂危矣曷若絶之于早之為愈也故袁盎謂勃適會其成功而王陵之節宜與汲黯同固不待亊成而後見也唐高宗将立武昭儀為后褚遂良長孫無忌皆固執以為不可帝以問李勣曰将立昭儀而顧命之臣皆以為不可令止矣勣阿帝意答曰此陛下家事無須問外人帝意遂定無忌遂良逐而武后立其後唐祚幾移然則無忌遂良固社稷臣而勣之姦豈非杖平勃之説哉或謂平勃從呂后而卒安劉氏與狄仁傑從武后而卒正唐室異世而同科此不然平勃親與高帝之盟當諸呂术王時可止而不止其後乃以計滅之仁傑晩相武后以至誠感悟后意遂返中宗仁傑其為優歟
  論郭子儀渾瑊推誠待敵
  僕固懷恩誘吐蕃回紇數十萬入寇郭子儀單騎見回紇于涇陽復脩舊好遂破吐蕃于靈臺唐室以安而馬燧信吐蕃尚結贊之辭為之請盟于朝徳宗命渾瑊㑹盟平涼而虜刼盟瑊僅以身免官属皆陷二者皆出于至誠而成敗之勢異何也子儀之智足以料敵而燧瑊不然故也夫子儀威信素為回紇所畏服懐恩以其死紿之故相與入寇及聞子儀之存固已愕咍而悔來矣當是時子儀之兵纔萬人而虜衆數十倍力不敵非示以至誠不足以弭禍故子儀因其願見從數十騎免胄而見之且與之飲食結舊歡回紇感動遂合力以擊吐蕃以有靈臺之功此非特至誠足以壓之而智足以料之也彼尚結贊者其計以謂唐之名臣特李晟與燧瑊耳不去之必且為吾患故縱反間以動晟𠂀辭厚幣因燧請盟以刼瑊而燧不以為疑盖燧徒知其能以至誠得徐守光而不知結贊之為詐故决信之若瑊者但以奉詔為恭而不能料虜之可否是皆誠有餘而智不足獨李晟謂虜不可盟徳宗弗用也既而三帥皆罷如結贊策自古智不足以料夷狄而一以誠待之未有不為害者也
  論創業中興之主
  自古創業中興之主必有包舉天下之度運動天下之材其識慮規模英偉宏逺然後股肱心腹之臣得展盡底藴因而翼之以成其功盖與繼體守文之君一切資于輔相者不同高祖由布衣仗三尺劒破秦而與項籍争衡方其就封漢中也蕭何追韓信之亡而薦之其言曰王欲長王漢中無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無可與計亊者顧䇿安决高祖曰吾亦欲東耳安能鬱鬱久居此乎遂以信為大将還定三秦與楚戰于滎陽成臯京索間高祖軍敗脱身跳者屢矣而志不衰下馬踞鞍問張良曰吾欲捐闗已東棄之誰可與共功者良言九江王布彭越韓信捐之此三人楚可破也高祖用其策卒破楚垓下其後陳狶黥布反高祖皆親將以討之天下既定命蕭何次律令韓信申軍法張蒼定章程叔孫通制禮儀其識慮規模不亦英偉宏逺歟光武由宗室起南陽親破尋邑百萬之衆既持節渡河﨑嶇燕趙之間屢困而志益厲攻拔樂陽舎城樓上披輿地圗與群臣論所以定天下者其後征赤眉銅馬之屬皆身臨行陣間破而降之既圍隗囂于天水勑岑彭曰兩城若下便可将兵南擊蜀虜人苦不知足既平隴復望蜀後竟禽公孫述而天下遂定自隴蜀平知天下凋耗不復議兵總攬權綱明慎政體退功臣進文吏量時度力舉無過事而海内治其識慮規模不亦英偉宏逺歟唐李翺常怪神堯太宗以一旅取天下而後世子孫不能以天下取河北及其甚也内為姦邪閹宦之所制外為強臣籓鎮之所逼號令不出國門而卒至于亡此非獨勢之凌遲亦其不才使之然也猶之父祖起家廣置田宅以遺子孫而子孫不才不足以守之昏于酒色惑于僕𨽻而良田美宅皆為有力者攘取而不知也饑寒逼于已而後知之盖亦晚矣可勝嘆哉












  梁谿集巻一百四十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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