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溪集 (四庫全書本)/前集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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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梅溪前集巻十四
  宋 王十朋 撰
  䇿問
  問朝廷之患莫甚乎朋黨人臣之罪莫大乎植黨為人君者常惡朋黨而鋭意欲去之矣方其上塞下聾之時曾莫悟其為朋黨雖欲去之而不可得及一旦悟而盡去之可為朝廷賀矣而一黨去一黨生雖能去其前日已然之黨終莫能絶其後来將成之黨夫如是則朋黨為朝廷患迄不可去欲望天下之治其可得乎漢唐朋黨之禍言之可以痛心固不必論也我國家累世以來亦不免兹患賴祖宗神聖能分别邪正雖間有牛李之交攻而不蹈漢唐之覆轍亦社稷之幸也當時聖主賢臣固嘗講論之矣謂方以類聚物以羣分邪正各為一黨者范文正公仲淹告仁宗之言也謂君子無黨譬諸草木稠繆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栢者滕公甫告神宗之言也謂小人無朋惟君子有之者歐陽文忠公之論也三人之論其不同如此未知其孰然而孰否耶豈時異黨異其言各有㫖耶方今朝廷清明固無朋黨之患矣然士君子私憂過計猶或及之彼范滕歐陽三公之論朋黨世以為名言而一以為君子無黨一以小人無朋一以為君子小人各有願辨其不同者而折之於至公之論将以獻于朝
  問信聖人之為聖人不若知聖人之為聖人學者皆謂夫子大聖人也是特因前人之言而信之爾實不知夫子之所以聖也讀其書考其言觀其行事合於吾心者信之不合於吾心者疑之合於吾心而信之知聖人矣因其疑而求之遂得其為人是亦知聖人也苟徒信其為聖而不敢詰其疑謂之知聖人可乎謂之善學可乎夫子之始末莫詳於世家抑嘗讀之矣而未免乎疑庸可以不辯子嘗適周矣及其旋也老子以言送之曰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廣大而危其身者好發人之惡者也老子之言似不徒發必有以箴夫子之失使夫子果有此失豈足為聖人乎此不免乎疑也子嘗用於魯矣欲墮三都以張公室墮費而費人畔墮成而成不受墮孰謂真儒之謀謨措慮乃若是之疎乎此不免乎疑也及季孫受女樂而怠於政子路勸夫子可以行矣夫子猶待乎膰肉之至魯不致膰夫子遂行受女樂而不朝罪之大者也膰肉不至過之小者也忍其大而不忍其小真儒之去就果如是乎此又不免乎疑也衛靈公問陳夫子荅以爼豆及罹蒲人之難乃勸靈公伐蒲夫子豈致私憾於蒲而忘爼豆之言邪豈不害夫子之仁心耶此又不得不疑也夫子萬世之所取法者也苟信其可疑之迹而施諸行事不免乎惑矣諸君皆學孔子者也豈徒信之云乎願質其疑而究其用心處
  問唐人劉禹錫嘗序栁宗元之文其言有曰文章與時高下三代之文至戰國而病涉秦漢復起漢之文至列國而病唐興復起果如禹錫言則文之高下實係乎時也及先翰林蘓軾記韓文公之廟其言則曰自漢以來道衰文敝歴唐貞觀開元之盛佐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公起布衣談笑而麾之天下靡然復歸于正果如軾言則文之興衰又在乎人也嘗因二子之論而驗其時與人必劉子之言是信耶則吐辭為經如孟荀二子實戰國人也戰國之分裂能病天下之文曷為不能病二子乎必蘓子之言是信耶則戰國二儒賢過韓愈愈能起八代之衰而二儒乃不能起戰國之病何也我國朝四葉文章最盛議者皆歸功於我仁祖文徳之治與大宗伯歐陽公救𡚁之力沉浸至今文益粹美逺出乎貞觀元和之上而進乎成周之郁郁矣是果時耶人耶二者若兼有之與劉蘓二子之説又皆不同何也願與諸君辯之
  問儒者法周孔攻異端自謂能舉天下於仁義觀其言於未試之前人皆周孔也驗其事於已試之後反有媿於異端者多矣請借漢以論之高帝之得天下與其所以治之者皆山東刀筆吏也當時儒者獨一叔孫博士然其器業鄙陋君子不取焉其不逮蕭曺逺矣孰謂儒者學周孔道反刀筆吏之不如耶文景致治比周成康二君未嘗用儒顧其所尚者黄老之術也逮孝武好儒公孫𢎞之徒用事課其治效不逮文景逺甚孰謂儒者之道反不若黄老之清浄耶宣帝中興侔徳商宗周宣亦未嘗喜儒顧其所用多刑名法理之士也逮元帝用儒貢薛韋康迭為宰相而帝牽於文義優游不㫁孝宣之業衰焉孰謂儒者之道反不若申韓刑名之學耶儒平昔鄙刀筆吏而不齒絀黄老申韓而不談一旦設施反出其下寧不媿哉或謂漢所用者類皆俗儒使得真儒如周孔者用之當無敵於天下矣嗚呼語儒必曰周孔是無儒也自周孔而下豈無可用之人哉諸君皆業儒者也群居暇日自尊其教者良不淺敢問漢朝諸君不用儒者曷為而不失乎治好用儒者曷為而未免乎亂是果儒者之罪耶抑用之不得其術耶將所用者非君子儒耶願詳辯之勿使學異端者得以藉口而病儒也
  問宰相之職所以代天秩物也自非才徳之全詎可膺是選耶昔舜舉十六相其相與致無為之治者纔五人周家最號多士其可稱者九人而已信乎其才難也三代而下莫盛於漢唐宰相為不少矣獨蕭曺為開基之冠丙魏有聲於中興房杜稱於前姚宋稱於後他皆不足以預是列也竊意八人者必才全徳備之君子及考二史乃或不然蕭何止於定畫一之法曺參止於守清净之治魏相尚威嚴丙吉務寛大房𤣥齡善謀杜如晦能㫁姚崇長於應變宋璟長於守文各以偏長而致相位卒能處才難之極選為天下之名臣使萬世想慕其風采常若不可及者何耶我宋二百年間大臣輩出殊勲盛烈皆逺跨漢唐數子而與虞周之臣相揖於千載之上一何盛也主上自中興以來㫁然不致羣議之惑専任一相以致治虚右揆以待賢者幾數年矣豈非遴代天之選必求才徳兼全之人而後用不容碌碌輩伴食於其間耶然舜得五而武王得九漢唐創業中興之主亦各得其二主上聖徳之盛文治之美不在舜武之下其得人之多反漢唐不及何耶漢唐八人非全才不害其為致治主上必欲擇兼全之士而遴選如是抑又何耶願與諸君論之將獻其説于上
  問人主之職莫大於論相論相之術尤古人之所難也古人有以是得之者將襲其迹而用之其失或在於是古人有以是失之者將矯其𡚁而革之其得或在於是將取之於人望歟晉室之謝安李唐之房琯其為人望一也將取之於治績歟曺參之治齊黄覇之治郡其為治績一也將取之於相門歟伊尹之後有陟孔明之後有瞻其為相門一也將取之於薦舉歟房𤣥齡之於杜如晦崔祐甫之於楊炎其為薦舉一也此四途者皆人君取相之要術世之獻議者亦必援是以為言然古人有以是而得之者有以是而失之者其事之相反如此庸可不求其故歟
  問刺史者政教之首民之師帥也一州得才刺史則十萬户䝉其福得不才刺史則十萬户受其困國之興衰民之治亂實係焉此其為任也顧不重歟漢宣帝唐太宗古之善治者也皆重刺史之選宣帝嘗曰庶民所以安於田里而亡歎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訟理也與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故有治理效者輙以璽書勞勉增秩賜金公卿缺則選而用之唐太宗嘗曰朕思天下事丙夜不安枕永惟治平之本莫重刺史故録姓名於屏風卧興對之得才否狀輒疏之下方以擬廢置若二君者可謂知致治之要矣故神雀五鳳之間吏稱民安而貞觀之治庶幾成康職此之由也我國家致治之美逺邁漢唐二千石以循吏稱者殆不可以一二數主上中興以來尤重承宣之寄邇者臺章劾罷守臣之不才者無慮數輩州郡肅然將見共理之效凛凛乎宣帝太宗之上矣諸君皆學以入政者也其履歴當自州縣始敢問宣帝時選公卿於刺史者有幾太宗時得才否狀而廢置之者有幾當時以循吏稱者凡幾輩其治效最優者果何人漢唐得人之盛與今日孰優劣願併陳之將獻其言于不諱之朝
  問昔劉項之争天下也項以氣力自任屢窘劉于掌握間卒之劉興而項㓕者漢屈羣䇿而楚憝之也嘗觀劉氏之窘莫甚於鴻門之㑹與滎陽之圍非樊噲以巵酒譙羽紀信以黄屋誑羽陳平以陰謀沮范增則當時天下不漢而楚矣然高帝論得天下乃人傑蕭張韓三子而不及噲輩豈忘之耶丁公嘗窘帝矣帝以一言祈哀而丁公舍之及天下既定乃戮丁公以為不忠於所事議者以帝為公殊不知使項失天下者乃項伯爾項莊之劍不得逞亞父之計不得施由項伯翼蔽之也是豈忠於所事耶戮丁公而封項伯一定以示公矣窘已而舍之帝以為使項氏失天下者在彼脱已而生之則帝之所以得天下者寜不在此耶鴻門滎陽之急楚漢得失之機㑹也帝折高起王陵之言謂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且謂所以得天下者在三人傑三傑固有大功於漢然取此而舍彼似亦不知其二者帝之戮施於丁公冝矣而失之項伯得天下之論施於三傑當矣而遺彼三人然則帝之一封一戮或取或舍其必有深意乎願與諸君辯之
  問漢之文宣唐之太宗在三宗七制之中尤為傑然者非中才之主可得而擬議也班固嘗賛文帝矣則曰専務以徳化民崔寔嘗論宣帝矣則曰筭功計效優於孝文歐陽文忠公嘗賛太宗矣則曰功徳兼隆由漢以來未之有果如三子之言則文帝以徳優而宣帝以功顯太宗功徳兩全又在文宣之上矣今讀漢唐二史而求三君之事業文帝所以化民者果何徳宣帝所以優孝文者果何功太宗功徳兼隆過漢諸君者果何事三子之言果公於品藻歟其出於臆見之私歟抑亦一時之議論務在推崇而未足以盡三君之優劣歟願聞折衷之説
  問東漢之為國也其風俗與西京不同其過之者一而不逮者二西京之文章㝡為近古東都雖温雅如班孟堅已不及揚馬輩况崔蔡而下氣象委靡邪其文章之不逮有如此者西京建功立名之士咸有可觀東都雖大臣如陳蕃竇武手握重權而不能去奄寺之禍况才疎意廣如孔文舉輩冝其迄無成功其功名之不逮又有如此者然其所以逺過之者凛乎節義之風爾議者咸謂光武能崇尚名節而高帝好嫚罵儒生此節義所以有無於東西都也然東都之學校非不盛於西京其投戈息馬以激勸之者非不過於無用詩書之世有意於斯文乃反不逮之何耶光武身濟大業若無媿於高帝而一時依乗風雲者又非無高勲鴻烈以為之唱而後世建功立名之士又皆西京之不若何也夫所謂風俗者一而已矣上以是而率下以是而應盖理之必然者光武能作成其一而不能其二是未免有可疑者焉豈三者身雖兼長其所以化民成俗者乃有能不能歟豈上之所以化者雖出於一而下之所以應者自有不同歟抑數者各繫乎人之能否而不在乎時之作成歟願辯其所以過之與不逮之由以教
  問萬物盈天地之間而其用最大者曰五行其名首見於大禹謨其次見於洪範又其次見於月令至其次序則互有不同大禹謨則先金而後木洪範則木三而金四至於月令則以木為首火次之土次之金水又次之五行一也而其序不同如此其必有説乎夫禹箕子吕氏三人者意殊而言異容或有説至於洪範出於一箕子之言而五行五事之序乃相背戾五事屬五行其序亦當如之彼一水二火則此一聴二視可也彼三木四金則此三貌四言可也而乃先後不倫何耶五者流行乎天地無所不在非他物可擬而六之至於五榖之類亦出於土而已故洪範曰土爰稼穡而禹乃以榖配五者抑又何耶箕子之洪範即禹之九疇也禹養民之政即天之所錫者是也禹曰六府而箕子五之其數已不齊矣則其他八類又烏知其必然耶禹箕子所陳之序雖不能無少差至於土也則皆列於第五盖合於易天五之數矣而月令乃置土於中央火金二物之間是豈合於天地生成之數禹箕子所陳之叙耶學者論五行皆本於三家之書而其次與數乖剌如此又庸可不究耶合三者之異而一之必有至當之説
  問世之語治者必曰堯舜二帝之事業備見於典謨粲若日星千載之所同仰也然後世有㫁簡出於枯冡異論起於弄筆生誣盛徳而惑信書庸可以不辯堯授舜舜授禹遜位傳賢最為帝王之美事而瑣語有舜放堯之説大戾於孔氏之書論者遂援囚堯之地疑重華之不臣因蒼梧之巡疑文命之異志果如其言則將遜于位遜徳弗嗣稽首固辭皆當時之飾偽乎帝王之聖莫大於知人堯舜俱以聰明稱者盖在於此然左氏載季文子之言謂堯有元愷不能舉有四凶不能去語稱舜舉臯陶不仁者逺説者遂謂君子小人比肩同列於堯世臯陶未舉之前而不仁者甚多果如其言則克明俊徳與夫明目達聰又皆虚語乎不特此也夫子嘗稱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及其序書則不見其無為之迹於堯典則載其親九族和萬邦於其始命羲和授人時於其中咨四岳治洪水於其終於舜典又載其齊七政類上帝命九官五載一巡守於受命之後堯舜之時亦多事矣垂衣而治果如是乎書經聖人之手而言迹猶不同况責後世之異論乎以堯舜之聖㫁無可疑之實如汲書之誣唐人之疑者然不可無説以破之至如繫辭之稱與書矛盾必有深辭奥㫖又不可以不究也問自古天下治亂常分於君子小人進退之間而人君之患每在於君子小人之難辨昔周公大聖人也猶困於管蔡之流言不能以忠自明至狼䟦於周非天動威以彰其徳則成王幾負公矣魯大夫少正卯行偽而堅言偽而辯魯國之人皆以為大賢獨吾夫子察見其肺肝之隠以七日司冦而行兩觀之誅夫君子小人之難辨正在乎心迹疑似之間使成王非天魯無孔子則周公少正卯之為人孰有能辨之者然世之大忠大奸如二人之疑似者類多有之不幸遇中材之主如成王不知人之明如魯國上天又不能諄諄然動威以告之而大聖人如吾夫子者且不世出則舉朝謂之奸者安知非忠舉朝謂之忠者安知非奸如之何其辨之邪至若漢昭年纔十四能覺上官之詐而悟大將軍之忠此盖千載一人而已後世莫知其何術而知之也唐徳宗以强明自任反見欺於盧杞天下皆知其奸而帝獨不知夫姦臣之為人必有以盜名欺世動移人主之聴如杞不學無文容貌言語皆不足以動人而徳宗獨信任之堅人莫能摇此又何也嗚呼人君孰不欲興治而除亂崇君子而黜小人然擯斥誅夷常及於君子而穹位濃禄每加於小人者豈不由知人不明無術以辨之耶夫欲使人君不待天威之動而辨大忠於䜛言交亂之時不待將聖之生而辨大奸於欺世盜名之日有孝昭獨見之明而無徳宗偏任之蔽將有術以傳之耶將無術以傳之耶願講明其説以獻于朝
  問洙泗大儒既没褒貶之筆失傳龍門太史公不生實録之筆遂絶嗟乎世衰道㣲非獨聖人不得而見至良史之才亦不世出也國朝四葉人文最盛歐陽宋二公以鉅儒修史號為得人唐五代二書法度森嚴議論至到真可與馬遷争衡使班范北面奴僕命陳夀以下也然讀二史者亦不能無疑於其間唐太宗固不世英主然慙徳在父子兄弟間史賛不少加貶反捃摭其好大喜功與復立浮圖二事赦大罪而貶小惡豈春秋褒貶法良史直録筆耶陳子昻乃一代儒宗其勸武后興明堂太學實盛典也史乃謂其言甚高殊可怪笑比之薦圭璧於房闥苟謂武后不足以王道勸則孟子以仁義勸戰國之君又寧逃怪笑之域耶肅宗復兩京李泌之謀居多論者謂功大於魯連范蠡史賛泌乃畧不假借方且異其為人謂近高近智近立功立名者何薄泌之甚也劉蕡廷對過漢晁董最布衣之所難言亦忠臣義士所當言者史乃譏其太疎直謂蕡不先以忠結上而後為帝言之蕡草茅士何階可結上耶五代本紀區區求合於春秋之法又從而釋之曰此春秋意也以史擬經吾恐後世以僣竊之罪歸之矣嗚呼良史不難得也才學識如二公其議論去取之際必不苟願求其用心處
  問昔虞舜之時有苖弗率禹奉帝命誓將士以征之而苖民逆命帝乃誕敷文徳舞干羽于兩階七旬有苖格夫禹能治滔天之洪水而不能服逆命之三苖濟濟之衆反不如兩階之舞信乎服外國之道在文而不在武也我國家靖康之初運厄百六蕩摇邊疆以陰干陽主上體達孝之資痛父兄之難固嘗親御鞍馬興漢文發憤之師遣將命帥效宣王六月之伐矣然卒未能得邊庭之安靖以快天地神人之心邇者用事大臣知中外厭兵思欲休息力排羣議屈志講和遂收諸将之權罷㳂邉之戍凡所以自治之道一切以文從事於是興太學以養多士行郷飲以明人倫學士大夫又倡道徳性命之説以風後進至前古治亂興亡之迹與夫當今要務兵機武畧則置而不談意者朝廷之上欲逺慕虞舜服有苖謂是可以靖烽烟之擾服强梁之習豈徒修文具事虚談而已耶然所未知者今賢關既興矣郷飲且行矣道徳性命之説幾滿天下矣是果可使逺人慕義而來屈膝請命變鼓鼙為好音慕王化如飢渇否耶虞舜之事不可誣矣然後世説者又謂干戚之舞不可解平城之圍不識文徳既可用於古胡為不可用於今願與諸君講明其事亦畎畆愛君憂國之心幸詳言之毋隠
  問韓愈論大道其言有曰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傳之湯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死不得其傳焉夫道在天下亘萬世常自若也自堯未傳之前其道如何自軻失傳之後其道又如何韓愈何以知其自堯而始傳至軻而失傳也荀况揚雄皆學仁義皆尊孔子今其書具存非無補於名教又胡為不能繼軻而傳道也愈在唐號大儒其自待良不淺史氏亦稱過况雄又不知能繼軻而傳道否斯道也自軻之後以失傳而遂亡耶雖曰失傳而固自存耶諸君學以明道久矣願詳以教
  問聖人以無難而畏賢君以無灾而懼國無難而天有災是天心之愛人君以有灾而警其無難也國家用魏絳和戎之䇿法文王樂天之事五年于兹矣干戈既戢禮樂鼎興是冝和氣充塞于下三辰順行于上可也邇者有星孛于東方莫測彼蒼垂譴之意豈非欲扶持我宋而永其箕翼之夀示以變異而警告於未然之前者歟主上仰思天戒嚴㳟寅畏雖周宣遇災而懼殆亡以加尚慮州縣之間吏治刻深而小大之獄或不能察聲寃囹圄者有以干天象而致妖氣也前日眚災肆赦之文咸與滌除固冝徳之動天不俟終日矣然議者猶謂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恐懼修省之道不止乎一事聞昔成湯遇旱以六事自責景公泣彗晏子亦以四事為言今日朝廷亦有如成湯自責晏子所言之事否耶諸君當攄畎畆愛君之忠禆聖主應天以實之意考古驗今歴陳其所以然無若公孫子曲學以阿世也
  問三嵗取士之法國朝行之舊矣名公鉅儒建勲立業相與光二百年之宋者咸出自此塗不可謂不得人也崇寧用事之臣好竒而慕古謂選不自里成不自學决得失於一夫之目計工拙於寸晷之下不足以盡人於是作而新之命分舍而選月有書季有攷邑有升郡有貢謂能兼得文行之士而有合於賔興之制冝其致治之效邁漢唐而追成周可也卒乎日漸月漬養成靖康之禍伏節死義排難解紛者絶無一人識者咸謂舍法壞之然自宣和廢罷閲二星終矣今朝廷方欲廣育才之路復命邑學養士議者謂將復行三舍攷舉之法聖君賢相恩徳至渥然未知何以革崇觀積習之𡚁俾無媿於成周道藝之書無使後人議今日如議崇觀必有至當之説











  梅溪前集卷十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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