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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全堂集/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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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樂全堂集
卷十二
作者:申翊聖
1681年
卷十三

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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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正大夫ㆍ行弘文館副校理ㆍ兼經筵侍講官春秋館記注官世子侍講院文學、贈通政大夫ㆍ承政院都承旨ㆍ兼經筵參贊官春秋館修撰官藝文館直提學尙瑞院正趙公墓碣銘幷序,代家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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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從先進聞,應敎公淸裁重一世,而年厪四十而歿,一世士隱其短而徵于後。果有丈夫子三人趾美,彬彬重一世,又皆仕宦不達,或夭或禍,安在其天道也?悲夫!其仲時保氏年三十八卒,卒二十年而其胤子踵門謁銘于曰:「知先人者,莫先生若也,宜以一言賁諸幽。」愴然久之曰:「時保之病也,余往問之,其言能辨乎死生之際也。其亡也,余往哭之,其治命可異焉。體若不勝衣,而確乎操也;言若不出口,而晳乎理也。對之自令人易容革慮者,此余得時保之平生然也。」

按狀,時保高麗侍中趙孟之後,漢陽豐壤縣人也。代襲冠冕,有諱益貞,吏曹參判,勳封漢平君,贈禮曹判書,諡恭肅。寔生,能文章,成均進士。進士生宗敬,弘文館典翰。典翰生廷機,卽應敎公也。侍宣廟經帷,裨益弘多。應敎公娶觀察使姜昱之女,以嘉靖乙丑十一月十六日,生時保,名守翼時保其字也。時保早孤,而能自立,二十六而中司馬。二十七而陟大科,授成均館學諭,調軍資監奉事。明年亂,泣辭母,欲死官守,旣廟社遷城闕空,知不可奈何,徒步尋母,轉赴行在,選授檢閱、待敎。

癸巳,移拜注書,還奉敎,遷說書。俄陞司書帶知製敎,用薦拜兵曹佐郞。甲午,成均館典籍、工曹佐郞,擢司憲府持平,以論事遞,爲禮曹正郞,隨儐使出西關一年所。而爲京畿都事、戶曹正郞,俱未莅而改,竟調全羅都事,謝病還,尋除兵曹正郞。

丁酉,視篆江西縣,有遺愛,立石紀之。庚子,以刑曹正郞,授文學、持平,轉弘文館副修撰。遷持平,拜吏曹佐郞,改副校理。壬寅,出爲林川郡守,輿疾歸,六月九日,遂不淑。用某月某甲,葬某邑某原。癸卯,錫扈聖、宣武從勳券,累贈通政大夫、承政院都承旨、兼經筵參贊官、春秋館修撰官、藝文館直提學、尙瑞院正。

原州邊氏,參奉之女,有婦德,逮遘凶致毀,踰年而逝,厝于墓左。有子三人。曰夭,娶別坐李遇春女,生二男。曰,娶忠義衛李明老女,生二男一女。曰,娶進士宋學古女,生一女。俱幼。

時保性淸靜,不喜紛囂,居官不爲聲烈,而無不理也;持論不爲崖異,而能直遂也。孝悌之懿,交誼之信,尤其天植云。身歿之後,筐無餘采,庫無剩財。將絶顧言:「斂用燕服,不設朝章,葬去旌帛、輓詞、明器、石灰,卒哭輟食,只朔望點茶」。庶幾古達人之遺風,亦可尙已。噫!時保兄弟,或夭或禍,而世得以稱焉,則足以亢其宗矣。銘曰:

淡能勝甘者水,美不隨燬者璧。質以有之,賦也匪嗇。若章而㫚,維后之食。

監役金公墓碣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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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川厚基氏以其外王父金公行錄,授翊聖,致其舅僉正君之辭曰:「不肖之謀所以不朽其先人者,欲請於尊先議政公而未及焉,則以欲請於議政公者,敢屬諸子,子其念世誼之重而加惠焉。」翊聖始簌簌中咽,卒赧赧汗矣。翊聖誠不佞,其何以紹先業而徵于后哉?然嘗從家庭,聞抨㩁近世人物,以金公篤於孝誼,其遯世自晦,雖有所激,亦可以知其所存,翊聖誦之久矣。僉正君責以世誼,義不敢辭,退而考厥所紀,屈於所聞。寧儉而不欲溢也,則彌見其世其德焉。遂撮其實而序之曰:

公諱益輝,字仲榮光州人。高麗光城君之後,入本朝,左議政國光、大司諫克忸、副護軍昭胤,卽公世序而未祧者也。考諱,議政府右參贊,娶竹山安氏,監察邦炯之女,以嘉靖癸巳五月生公,幼而秀,壯而文。屢發解,謂曉夕釋褐,竟屈於庭對。參贊公強之仕,丁卯,補四山監役,未幾,參贊公被斥家居,公亦棄官就子舍,扶侍參贊公,治脂滫藥餌,夔夔不離側。洎遭大故,奉櫬歸淳昌,封窆如禮,居廬三年,執喪踰制,鄕里擧其孝。服闋,益無意於世,卜居于任實縣之西鉢山下,往來省墓,祭祀必躬。選勝築墅,署其樓曰長醉,名其堂曰不省,用寓沈冥棲隱之意。

宣廟初元,士論務爲激,參贊公不得容於時。公之所嘗友善者,至是多論詆,公遂絶不與通。有當喪而弔者,拒而不受,有爲方伯而致餽者,却之辭意嚴截,不少相假。執政惜公淪落,擬授尙衣院別坐,多勸公起。公以書謝之曰:「藍輿徐行,覓酒東村,杖藜緩步,釣魚前溪,此吾樂事,白髮殘年,又何局束?」竟不就焉。

公自稚少已知事親之道,朝覲暮退,出告反面,孺慕之誠,老而彌篤。父母所愛,雖僕隷犬馬,必加撫恤。事兄如事親,有順無違,推而睦任,罔間戚疏。果斷峻潔之操,施與然諾之節,有足以伏人者。平居脫略無經營,唯杯酒自娛,引田夫野老,一飮以龢。性酷愛山水,携僧耽討,跡遍域中,優游以卒歲,君子高之。萬曆辛卯正月二十日告終,得年五十有九。厝于楊州治北麻檜洞抱乾之原。

公有賢配,承仕郞蔡胤興之女,左參贊世英之曾孫。夙有閨儀,佐公爲德,事舅姑以誠,御僮僕以恩,令聞穆如也。生於嘉靖丁酉四月,先公十八年而逝,年僅三十有八,葬與公竝穴。有一男一女,男曰,卽僉正君也,女適承文院正字李耆俊。僉正有四男二女,永承監役,永纘都事,永聲儒士,永肩生員,女長適申恜,次適李守賢。正字有二男,重基新溪縣令,厚基榮川守也。永纘之出,曰,女適崔碩年永聲之出曰,曰,曰,女適韓公信申恜有女曰金寅亮李守賢有三男,曰時行時衡時亮新溪之出,曰行健行遠,俱文科。女長適鄭涌,次適許博參奉。榮川之出曰,行進副率,行遇文科,女長適李斗陽正郞,次適李緯國郡守,次適李後俊。曾玄男女若干人,俱幼。

噫!以公志節,一有所激,斂而不宣,老於丘壑。終身無懟色焉,則無論其守,宇量宏矣。脂韋於世,隤其家聲者,聞公之風,寧不忸怩而泚顙乎哉?茲吾先君之所重也歟!謹綴以詞,詞曰:

非是在人,知無不是爲直。榮辱在天,守其不辱爲適。直其躬而適其志,不惟乃職。惟其識而遺而延,俾後之食。

承議郞、承文院正字權公墓碣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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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友納言子時誌故正字洎其配宜人之壙,屬翊聖刻其墓石曰:「無論年位,孝敬之實,中銘法也,則徼惠而詔後,之願也。」某雖不習權君,從子時熟君之誼,賢於習君也者。又讀子時所爲志,慨然而曰:「椽而文,惡可以贅爲?」

惟君之父吉川公與吾先大夫同爲宋氏外裔,少昵而晩益諗。厥家訓素飭,而得正字君爲子,宜人爲子婦,而志物之享備,雍和之懿洽焉。奉引之節,溫凊之養,幹蠱之能,服勞之勤,優於古之孝子。推以睦恤,事季父舍人公如吉川公,撫同產猶手足,接人取友,務全終始。世所稱高世之行,在君爲疏節,而吉川公嘗謂人曰「吾家有曾氏子云」。此可以稱焉。宜人之爲德,壹於莊和,得父母舅姑心,終日靜嘿,閨門穆如也。

君字警吾,生以萬曆壬午,得算三十有四。癸卯進士,癸丑文科,選補槐院權知正字,階承議郞。宜人先君二年歿,年厪三十一。初葬廣州廣明里,葬十有七稔而吉川公逝,卜地於仁川道章里謀移窆吉川兆次,用崇禎癸酉十一月甲寅也。

安東,肇氏於太師,入本朝,有陽村先生翼平公者,俱以勳封。吉川公實襲之,名,官刑曹判書。已祧而敍祀,曰爲曾,參判;爲祖,參贊,贈也。工曹判書尹公國馨,君之外祖,而冢宰李文簡公睟光,宜人之考也。,其三男,而尹元擧金挺坤韓後琦李明徵,其四女之壻也,俱有所出,幼不錄。納言名敏求,宜人介弟云。

噫!不可沒者善,而能不沒。之爲子職,而子時於是乎亦爲樂道人之善者,遂不辭而銘。銘曰:

疇無子而有是子,疇無婦而有是婦,疇不銘而無媿夫是銘。

白川郡守宋公墓碣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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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廟初元,百度俱貞,凡表章釐革之擧,悉推祖宗之心而行之,尤謹於直枉昭幽。於是持平宋公,乃以貞陵復位爲言,上雖不盡準,而命封墓置守冢五家。此實數百年諱言者,一朝顯請而開釋,庶可以洩神人之冤,爲本朝盛德事。而公猶爭之強,竟以是去職。離今再世,世數當時儒碩,公輒與焉,而以不究其用,爲世道惜也。

公諱大立,字士強,號畏庵隆慶丁卯,中司馬試,不復赴公車。萬曆癸酉,太學僉擧公授金吾郞,例轉庶司,歷司評、監察、戶、刑、工三曹佐郞正郞。栗谷李文成公秉銓,薦公學行,擢拜持平,上章固辭,旣再授,感激言事,名論歸之。爲養出守白川,遘疾投紱,道卒于松京,實癸未五月也,年厪四十二。初厝高陽見達山,丙辰改卜南陽白鶴里窆焉。

其先籍瑞山,遠有代序,有諱自英,版圖判書。四傳至高祖直之,算學博士。曾祖繼宗。祖而碩,顯信校尉。考諱淸洪道虞候,娶萬戶洪世信女,豐山望族也。公之配廣州李氏,別坐之女。賢有行,食貧支憊,事姑至孝,敎孤稚有義方。收一弟、一姪於兵戈餓莩中,養于家而嫁娶之,宗黨儀之。年八十一,卒于天啓壬戌正月二十八日,祔公墓右。

育四男二女,男業儒,中樞府經歷,工古詩,有長者行,訓鍊院正,不仕,女適安源鄭梓之出,男百禧百祚百祺百祿,女適宣傳官丁彥球,庶出男百祥之出,男百初,女適李瀰姜源具文質,次未笄。之出,男百裕,女適李俊英邊寔,庶出男百禋之出,男百禔。內外曾孫多不錄。

公天質純粹,自知爲學,質業於思菴朴相國,學益進。平居築一室,扁曰愛日,儼然危坐,几案必整。出入參謁家廟,上堂告面,四禮一遵朱氏禮。莅官尙廉潔,居家崇禮敬。風裁淸峻,與人寡合,而一代髦士,無不景附,最受知於牛溪栗谷兩先生云。

經歷君從海濱策羸入城,謁銘於翊聖,三往返而猶不舍曰:「必欲得子一言,亦吾志也。」翊聖拜而復曰:「公之德譽,久而不衰,古人所云自能久也者,奚待吾言?雖然,孝子之志也。」

謹摭其家狀,序而銘之曰:

圭組非貴,胡耇非壽。自有良貴,其存者久。以此易彼,天何薄厚?雖其閟矣,式茲培塿。

同知敦寧府事金公墓碣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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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諱元祿,字某,其先光山人。高祖諱禮蒙,官工曹判書,贈諡文敬公。寔生成均館司藝性源,寔生司饔院奉事叔文,寔生司憲府監察,卽公考也。妣某郡某氏,生公於嘉靖丙午五月。六歲而孤,晩治博士業,年三十三上庠。又十年而捷明經科,選入槐院,例轉郞署,歷兵、刑、工、三曹,調江原道都事、魚川察訪。

壬寅,入爲禮曹正郞,屢拜正言、獻納。癸卯,由司藝外授,寧海煕川三陟,皆其歷也。庚戌,以通禮躋附禮成,特賜緋。癸丑,守錦山,及瓜,用治最,更予二朞。丁巳,當入朝,聞朝廷方有廢母之論,公乃屛居畿莊。癸亥,改玉,拜敦寧都正,老不任職。乙丑,屆大耋,上施優老之典,加階嘉善大夫、同知敦寧府事。天啓丁卯八月初四日告終,春秋八十有二。卜某月某甲,葬于某邑某鄕某坐之原。公聘原州元氏,生三男二女。男長大成,成均館典籍。次大德,刑曹參判。次大器,業儒,工古文詞。女長適僉知申光立,次適承旨洪茂績。內外孫曾若干人。

翊聖少從朝端,竊瞯公樸素多質,耆德長者也,及稽參判公所爲狀,蓋無溢辭云。按公孩提哭父,能變節,長而事母,盡其道。出就學,質業於楊蓬萊士彥南桐岡彥經之門。其行己必欲以古人爲師法,性沈厚篤實,外若訥呿,內葆純明,論學谿徑,洞然無礙。平生不事交游,不求榮利,中年置散,未嘗幾微見色。居官匪懈,雖無赫赫聲,去後有遺愛。公於晩際,與仲氏俱垂九袠,康強無恙,杖屨還往如少年,鄕里擬之地仙。令節壽辰,子姪獻酬,參判公斑白拖金,便若孺兒,世皆榮之。

屬纊之夕,謂子弟曰:「吾今日將逝矣,心自惺惺,生順沒寧,理固如此。」遂恬然而逝。噫!若公者,可以謂之全歸者歟!銘曰:

養之以靜,歸之以全。有壽有祿,子孫又賢。我銘其石,而賁其阡。

刑曹參判金公墓碣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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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二年四月,嘉義大夫、刑曹參判金公大德疾卒于家。其孤益堅等卜吉于七月壬寅,禮窆于衿川縣自敬鄕負亥之原。踰年始次其系歷,屬白石洪公茂績爲狀,問銘于翊聖翊聖於公,少長雖差,受知最深,能誦公立朝本末,而數三事皆所目擊而心儀之者,以是銘公足矣。

乃序之曰:公爲人忠信質直,言語肫肫,與人交,絶無崖岸,而遇事敢言,發軔之初,趨嚮已不苟。光海在東宮,聞公善草、隷求之,公不欲以技藝進,竟不應。其在史局,當穆陵季年,朝廷有上尊號之擧,廷臣靡然無異論,公獨抗言於僚席曰:「吾輩職秉筆,書君相得失,不可隨衆導諛。」以此得罪,退居田園,數載始敍復舊官。又値光海戕害骨肉,出位陳列,請全恩,入薇垣,駁論追崇私親之失。時光海政亂,奸臣媒孼,謀廢母后,而猶懼夫天下之議。義州府尹鄭遵誣稱中朝廢黜先帝貴妃鄭氏福王,以爲證成之階。公適以千秋使赴師,光海命公探報實狀。公以皇上崇奉鄭妃,恩遇福王,有踰先帝時,據實馳聞,語多諷諭,凶計遂沮。

改玉之後,不能俯仰新貴間,常寘散養病,而時入前席,忼慨論事,言淚俱發,在列動色。南漢被圍,一二臣力主出城承虜指,縛送諫官,而金淸陰諸人,胥將不免。公扼腕曰:「國可亡,寧有是事?」乃奮筆草疏,辭語激烈,觀者壯之,上亦爲之優答,禍端得寢焉。

蓋公之叔祖副學公絿,實己卯名賢,其文學翰墨冠於一世,世所稱自菴先生。公生七八歲,已能屬文作字,尤工走草,人謂之神童,而有自菴之風云。十四赴司馬試入格。萬曆辛丑,中進士,仍捷大科,選爲承文院正字。旋薦藝文館檢閱,序轉至奉敎,陟兵曹佐郞、司諫院正言,出爲忠淸道都事。癸丑,拜兵曹正郞、知製敎。外補瑞山郡守,以居官積儲,褒擢陞朝,入拜戶曹參議。甲子,以扈從勞,加階嘉善,授漢城府左尹。丁卯,又從上幸江都,未幾丁憂,廬墓盡制。服闋,除判決事、左尹、兼同知義禁府事、副摠管。丁丑,又論羈靮之賞,加一階,俄遷刑曹參判,得年六十有二。

公字得之,自號蘇峯。其世籍光州,有諱禮蒙,官工曹判書,諡文敬公。累傳至叔文,司饔奉事,贈承政院左承旨,寔公曾祖。祖諱,監察,贈吏曹參判。考諱元祿,同知敦寧府事,妣貞夫人原州元氏。公出繼世父監察元祥後,贈吏曹判書,配全州李氏,貞夫人。公娶昌寧成氏,監司大業之女。儉而服禮,治家有常法,先公十三年卒。有二男一女,男長益堅,次益重,女適洪受河,俱各有產育,幼。噫!觀公之事君,可以知其事親也;觀公之交際,可以知其友悌也。平生好讀書,至老不倦,喜作詩,置稿甚富,藏于家。銘曰:

謂公恂恂若不能辨,辨所難辨通也。謂公訥訥若不能言,言所難言忠也。而通而忠,質有其文也。過者式之,此東方賢大夫之墳也。

新溪墓碣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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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明朝鮮國故新溪縣令、贈議政府領議政李公之墓,在楊根治西。將樹石以表之,其嗣參議行健、觀察使行遠謁銘於余,旣諾而久未就。觀察方按畿輔,屛干旄從下里,訪余於上曰:「先人墓木拱矣,顯刻尙闕,知先人而能言之者,惟公在,敢申前請。」且曰:「先人履行,公所自諗,匪假辭之一二,而先人疾革,強起手書昭烈「無以善少而不爲、惡少而爲之」之語,付行遠而勉之,行遠誠不肖,不敢忘焉。」遂泣數行下。

余蹶然而作,謝不敏曰:「余於先公,不唯堂從之懿,師視而謹事之者,四十年所,公亦不以余幼無似,引而進之。一日酒間,握手而睨謂曰:『吾死而銘之者,非若也耶?』其言似戲,而實有感於去來之迹,余竊識之,今治墓石,責余以相其役是矣。而懼言之不足爲公重也,則出之未敢以輕。以林宗叔度,不過曰『澄不淸,撓不濁』,已,則論人事功易,狀人德行難。余不佞述先公事,所以出之不得以輕也。宜擧其大而細之遺也。」

公年十三而孤,執喪如成人,顏色聲容之戚,能感動人,人謂必能世其家。入而奉孀母,色亡違;出而事諸父,如嚴君。退與稚弟讀書飭行,處則同室,出則竝轡,風彩相映,世稱聯璧。季父潛窩公年與公齊,仲父志范公提而誨之,俾合志守約,俱有所樹立。而公之天資甚高,爲孩兒時,與同隊嬉戲,隱身於深樹中,父母索之急,從樹中聞恚怒聲,輒惕悟曰:「此亦貽父母憂也。」自是以順父母志爲心,白首無改,推是心而事長居醜,一於正誼,不拘拘於繩尺,本末中度,和而有制,窮而弗隕。家雖貧,對妻孥,未嘗作契活語,致養享先,竭力而亡憾,制行之篤,老而不衰。

志范公奉使出疆,卒於旅館,公兄弟扶櫬返葬,服衰茹慘,纍若艱棘,君子難之。辛丑,捷司馬,游太學,時士論携貳,彼是相訾謷。而公能推誠任眞,不寘畦畛,士日益進,悉一時名勝。入公門者,如飮醇醪,醺然沾灌,無不各厭其意。中更菑故,顚沛窘阨,而叩其中,則煕煕有餘樂矣。性喜酒,遇會心人,飮終日不亂,至空無時,淸坐相看,俗物不敢干也。晩而自號勿關齋,以寓意焉。初相國廷龜秉銓,薦授金吾郞,轉內贍寺直長。遭癸丑之難,坐廢十年,癸亥改玉,復敍爲戶曹佐郞,出宰新溪縣,爲親屈也。其明年病卒于官,天啓甲子某月某甲也,春秋五十有四。以是歲某月某甲,克葬焉。在官未朞月,而縣氓思而碑之。

公諱重基,字子威,其先全義人,高麗太師之後。入本朝,孝靖公貞幹善養百歲母,英廟褒嘉之,授中樞院使。累傳至諱濟臣咸鏡北道節度使,贈領議政,有大名於穆陵朝,世所稱淸江先生。寔生諱耆俊,公考也。有文行,不幸蚤夭,承文正字贈都承旨。其弟志范公壽俊永興府使,孝義聞,潛窩公命俊,兵曹參判,淸直顯。公以布衣,負公輔望,襲美祉吉,世數名家,必歸之李氏云。妣曰淑夫人光山金氏,監役益輝之女,判書之孫。娶佐郞豐川任穡之女,閑婦則通大義,佐公爲德,門黨儀之,封貞敬夫人。與公同年生,後公幾年而逝,用某年某月,窆從公兆。

育二男二女,男長參議,次觀察使,皆以儒科進,歷敭省部,秩躋卿佐。女長適鄭涌,次適縣監許博。參議有二男,萬雄萬鍾。觀察有二男二女,幼。鄭涌之出曰時成時昌進士,餘幼。許博之出子女俱幼。以公之德之器,不少需于世。其將蓄而發之于后,而末命之昌,尤足以徵,其餘慶於無涯也夫。銘曰:

山高川深,孰識其德。寧與魄朽,可泐非石。

敦寧都正沈公曁淑夫人宋氏合葬墓碣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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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興之東廣輪掩坎,卽有明朝鮮國忠臣通政大夫、敦寧府都正曁厥配烈女淑夫人宋氏同封之墓也。墓成明年,爲崇禎十一載戊寅春,公弟判書公諿自爲狀,且治牲石,使彌甥之奉公祀者朴長遠謁銘于翊聖翊聖起拜以受,愾然而曰:「丙子之亂,亡論棄義偸生,失君臣、父子、夫婦職號,能死而不隕其聲,亦亡如公若夫人從容殉節,則其所講,非苟焉已耳。況吾東方禮義之稱,賴是而有辭於天下後世,則銘其可已?」

按狀,公字士和靑松人。有諱德符,位都將相封靑城伯,啓慶燾后,世爲褒紀。高祖順門,議政府舍人。曾祖達源,左通禮,贈吏曹參判。祖,繕工監僉正,贈左贊成。考諱友正驪州牧使,贈吏曹判書,娶牧使安汝敬之女,以隆慶戊辰生公。

幼有美質,長益祥順,家庭之間,夔夔奉引,一於無違。才優程文,屢發解,季氏先捷,公喜曰:「斯已悅親,吾可以已。」時年始壯,人甚難之。試爲吏仕,自厚陵參奉,例轉庶司,宰歙谷,有遺愛,佐咸興,報殊績,超階陞朝,復歷沃川豐德鐵原,所莅著績。判書公自秋官,爲養出爲安邊,公除淮陽,兩府只隔一嶺,還往有煒,人稱孝理。及遭諱,秉制,老而克篤,世皆儀之。

晩授敦府,公已宿瘵,從宗社入江都,自矢捐軀之志。受敵之日,先埋家廟木主於屛處,手寫遺疏,整冠帶北向四拜,遂自決。上廻鑾,見公遺疏,敎曰:「國家於沈誢,無深恩厚澤,而臨亂死節,先於重臣。若非大賢,何以至此?其妻宋氏同死之節,亦甚可嘉,幷旌門,錄用子孫,以表忠烈。」

夫人礪良世家,領議政之孫,牧使之女,參贊夷簡申公之外孫。純德令儀,叶于尊章,又能通《女誡》,辨利義,舅氏嘗稱其必爲節婦云。遘變之初,公以意喩之,夫人乃擧從容堂事而答之,公大愉。及難,果盥沃易服,偕公就義,如赴樂地,寇退始克窆,是年三月十日也。

公無嗣,有兩女,長適承旨洪憲,次適直長朴烜,皆有所育,而長遠之出也,承文院正字。公事親盡其道,友于盡其情,居官盡其力,臨亂盡其節,古人所謂吾必謂之學矣者耶?吁!可敬也。銘曰:

是伉是儷,而烈而忠。競爽宇宙,日月我東。辭欲無溢,刻示弗窮。

嘉善大夫、漢城府左尹、韓公墓碣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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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之被驅入也,亨甫延安,出候金郊驛,越竟發使,存藉甚勤,到松都亨甫之訃忽至。余與亨甫,十年共難,死生不渝,有兄弟之誼,而銀鐺拘鎖,不能作人事,從野次望傳舍,一慟而去。間關異域,易歲而返,則亨甫之柩,尙在西郊,將就其地而葬之。余扶病馳往,始乃操文以誄,拊柩而哭。退而視其廬,孤嫠單孑;視其壙,壤土疏淺,蹰躇惻楚,不忍遽去也。夫人賢且智,與其嗣孫謀改卜,得善兆於安山仇井里先塋之右麓負甲之原,以癸未四月十六日窆焉,禮也。仍屬銘於余,余知亨甫之爲人,平生不爲飾情近名之行,余惡敢以溢辭爲也?

亨甫生於禮法家,蚤服庭訓,從伯父久菴公受學,刻意澡勵,病不能卒業,而能盡子弟職。所與游多名勝,性又樂易任眞,不設邊幅畦畛,遇客輒設酒款洽,一洗世俗態色。中更隆替,頗見其操。屢典民社,政尙寬簡,恥爲干譽,君子多之。丙、丁之難,遭家慘禍,仍絶嗣續,哀迫號咷,遂成羸瘵,奄忽旅店,吁其悲矣!

亨甫會一亨甫其字。國舅西平府院君文翼韓公浚謙之冢子,仁烈王后之兄也。母檜山府夫人黃氏,贈判書之女,系籍在西平公碑誌中。初補四山監役,例陞引儀兼參軍,用才諝,歷宰咸悅高陽江西利川南陽富平驪州楊根林川延安,凡十邑。後先內授宗親府典簿、軍器寺僉正、敦寧府都正兼內乘、同知敦寧府、中樞府兼副摠管、漢城府左尹。甲子,從駕勞,陞朝。丁丑,入衛山城功錫卿秩。以萬曆庚辰降,歿於壬午,得年六十有三。此其始終也。

娶判書李誠中之女,育以成生員、以明學生,男也。侍直申翊隆、參奉鄭何、士人睦履善,女壻也。申翊隆二男一女,男曰,曰,女適李慣鄭何四男二女,曰羽祥,曰鱗祥,曰德祥,曰甲祥,女幼。睦履善生一男一女,幼。

噫!以成以明有才行,不幸俱無子而夭,以族姪斗相以成後相以明斗相實承亨甫之重而徵余銘者也。銘曰:

而能克家,而不能傳家者。吁其天也,而不可問者天。而可知者人,式此銘旃。

碑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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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國崇祿大夫、領敦寧府事、延興府院君、兼五衛都摠府都摠管、贈諡懿愍金公神道碑銘幷序,代家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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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聖上踐阼之初載六月己卯,上御經筵,進臣,若曰:「王大妃殿下,以國舅延興府院君神道之碑,命大提學銘之,卿勖哉!」臣起拜稽首,辭不獲退,越二日辛巳,上降行狀而申命之,惟時臣聞命悸恐。竊惟聖上撥亂反正,克奠神人,母后復位,倫彝攸敍,孝順之德,優於大舜。而又克欽遵王大妃懿旨,命此顯刻,其上慰母后之心,下伸覆盆之冤,可謂至矣。賊臣爾瞻,在宣廟朝,以郞署小臣,有黨比亂政之漸。宣廟斥之,九年不敍,爾瞻讎視君父而欲反之者非一朝一夕矣。

萬曆丁未,宣廟大漸,爾瞻陰與鄭仁弘謀,搆柳永慶將有史彌遠之計,使仁弘上章,恣行離間,宣廟察其奸,竄仁弘爾瞻。戊申,宣廟棄群臣,爾瞻遂柄國,誅永慶,又殺臨海君,連起大獄,屠戮宗室、薦紳,欲及永昌大君,鍛鍊傅致,交訐百狀。會盜有殺人分貨者,有司捕治,爾瞻嗾人,誘以逭刑封勳之說,捏誣上變。上侵母后,迺定廢黜之議,使其徒李偉卿鄭造尹訒倡於朝野,大行夷戮。先賜延興府院君死,遷永昌大君江華,偪殺之,盡逐先朝舊臣,國虛無人,爾瞻益無忌諱心。

丙辰,發延興之藏,肆諸市,錮夫人于耽羅,栫之以棘,又使許筠金開繼踵煽亂,驅使廷臣,合辭請廢,終至貶削。斁紀滅常,環東土三千里,殆淪於縱目之域,吁亦慘矣!天睠我東,邦運中興,聖上以天啓三年三月壬寅,伐罪弔民,秪謁王大妃于慶運宮。翌日甲辰,卽位大赦,與國內更始,爾瞻仁弘偉卿,長弟伏誅。上親告廟社,存者復位,死者贈恤。於是敎吏曹,以國舅金悌男爲輔國崇祿大夫、領敦寧府事、延興府院君,夫人盧氏光山府夫人,遣中使、承旨、禮官迎置京第,改窆公以禮,官庀之。嗚呼傷哉!

公字恭彥延安府人。肇姓於新羅,其先有以直諫謫豉鹽城豉鹽後改延安,子孫仍籍之。有諱暹漢,事高麗四門博士。歷四代至,游於牧隱之門,有文章節行,號蘿葍山人恭愍王書大字以錫之。登朝制科,宣授東昌府丘縣丞,東還陞密直提學,坐非辜以殞,士論哀之。是生自知開城留後,諡文靖公文靖,內資寺尹,贈左贊成。贊成生友臣,知中樞府事,諡胡簡公,贈領議政。議政生,領議政,諡忠貞公,以淸白聞,於公爲曾大父。祖諱安道,官縣令,贈左贊成。考諱,司正,贈領議政。娶再室,俱封貞敬夫人,兩世推恩,皆用公貴。公卽後夫人權氏出也。

公生於嘉靖壬戌,資稟端諒,幼而穎脫。旣長就學,精思審問,自持恭嘿,而論議不撓。乙酉,中司馬。甲午,選授義禁府都事,俄陞工曹佐郞。丙申,除漣川縣監。時丁寇難,所在擾攘,而尤瘠,公單心撫治,遘棘刃解,吏民趨令。丁酉,捷巍科,以病乞解,民守牙門留之,方伯詢民情,不聽公去。庚子,竟褫歸。辛丑,拜司諫院正言,陟獻納,移司憲府持平,薦入爲吏曹佐郞。壬寅,中宮虛位,宣廟聘公第二女,用故超敦寧都正。秋冊王妃,封公領敦寧府事、延興府院君。公日加祗畏,自牧以卑,數月之間,髭髮盡白。旣誕公主、大君,門戶日盛,公安於素履,以后戚之家不可干朝政,逡巡退讓,其所交遊,亦畫門墻,不復進。公唯與族黨昆季衎衎相樂,淸談小酌淡如也。親戚欲藉公重爲官,公頗裁之,或望其不售者,公輒曰:「我之爵祿,實國家恩澤,祖先積德。諸族皆昭穆之裔,豈不欲共享尊榮?但觀前世貴戚妄官不肖子弟,敗類者夥,吾不敢不愼。」聞者多之。

公克體家世氷蘗之業,所莅官司,例分羨餘,雖不對衆顯辭,必徐付守吏,反之公庫。家人戲謂公曰:「獨不爲子孫計耶?」公曰:「祿俸、上賜之外,何可苟取?況公家庫藏乎?尺寸不可私也。」公少孤,未三歲,祖母鞠之,公事之如母,敬順亡違。十四捐世,公服喪以制,祀奠禔躬。母夫人疾病,日夜不解帶,必嘗藥而進,祈禳禱祠,莫不以誠。哀毀踰制,杖而後起,却菜果鹽醬,廬墓三年。雖在避兵中,一不廢祭,每遇諱日入月,不御酒肉宴樂,已貴孺慕彌篤。先祖之祭,族人貧不能辦者,輒行之。

友于兄弟,衣食與共,姊嘗病革,公驚慌奔救,至折趾流血,猶不覺。子弟見公侍疾終夜,請代之。公曰:「吾與姊俱老,欲長侍姊,豈可得乎?」甥姪之無依者,撫猶己出,尸其嫁娶,得一佳味,念兄妹不忍獨飽,家人承公之志,雖小必分。祿入徧賙窮族,如遇朋友之喪,匍匐救之。嘗戒諸子曰:「凡驕侈之心,莫不由富貴而致之,處崇如處庳,服華如服緇,愼無以富貴而驕人。」平生好衣大布衣,酒色、聲伎、玩好、狗馬,一無留心,車騎垣屋,亦苟完而已。搆一堂,獨處其中,左右圖史,庭列花竹,逍遙自適也。

夫人光州大姓某之女,有純德婉儀,閨梱之內穆如也。積慶種德,祥開于邦,誕我王大妃,母儀一國。公長子淸州牧使,次,成均進士,次,俱株纍癸丑之獄,殞于獄中。長女適縣監沈挺世,先歿。王大妃育貞明公主永昌大君。牧使娶郡守鄭默女,生二男三女,男曰周六,曰周七,女適金光燦,次適崔汝良,次未字。進士娶達城尉徐景霌女,生一男。縣監生一男一女,男曰,女適白弘一,內外曾孫男女若干人,幷幼。

公之不淑,在癸丑六月一日,得年五十有二。公先已下獄,是日囚服驏馬,就城西十字街遇害。臨死神色不變,從容謂金吾郞曰:「皇天在上,實鑑此心。」觀者歔欷暗傷,途爲之枳。有一人衆中嘖嘖曰:「唉!殺無辜。」賊臣聞卽捕殺之。家人收葬公於某邑某原,至是用某甲遷厝于某原。

噫!若公者,可謂能處富貴,亦處禍難哉!富貴之於公非幸,而乃顧終陷機辟者,世運之不幸歟!古人云「天道十年而復」,足徵于公矣。謹綴以銘曰:

嗟天降割,世運中否。彝傷倫絶,宗社如燬。賊隷蘗牙,絃促柱迫。同氣旣戕,母儀斯易。公時國舅,迺罹于罟。禍延一邦,民怨天怒。理固不僭,剝盡則復。聖作物覩,三綱再續。王若曰咨,予心是䀌。繄眷我公,錫祭貤爵。愍茲幽冤,隱卒其殷。奉引長樂,如。唉哀東土,昔獸今人。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王若曰咨,爾其銘公。公行當銘,螭首其豐。伊公之伸,王德之仁。臣拜稽首,以賁公窀。

輔國崇祿大夫、判中樞府事金公神道碑銘幷序,代家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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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惟我聖上撥亂反正,靈承丕圖,克奠神天。於是弔死問生,昭幽直枉,與寓內更始。敎吏曹,復故臣金睟官輔國崇祿大夫、判中樞府事。其孤信立氏持家狀,泣而請曰:「先君子之廢削以歿,迨十年所,而墓地荒矣。不肖孤幸無斃於覆盆之下,得覩恩施泉壤,位秩如故。猶懼夫先君子之懿,久而益墜,無以藉手見先君子於地下,旣具麗牲之石,敢徼子文之。而禍菑流離,譜牒漏失,不能擧其槪,則亦惟子述生平識知而最之。」嘗從里閈,獲知於公雅矣,其惡敢辭?無何信立氏逝,而信立氏之子扶衰申請,迺慨然於代序,遂据其狀序之曰:

安東,逖疏源派,爲我東閥閱。敍公所烝嘗者,高祖淑演,掌樂院正,贈吏曹參判。曾祖希壽,司憲府大司憲。祖,僉知中樞府事,贈吏曹判書。大憲、僉樞俱以文行顯,筆法嗣媺,世稱。考諱弘度,司宰監正,贈領議政,用公貴也。議政公以名高,忤權貴,卒于北纍,人惜其短而卜其後。公果以萬曆癸酉中謁聖文科第三名,未隷館選,而薦授藝文館檢閱。其明年,授弘文館正字、著作,還翰院爲奉敎,陞司憲府監察,調戶曹、兵曹,俱佐郞,拜正言,遞爲騎省、弘文館修撰。

己卯秋,以書狀官賀至,敍承文院校檢。庚辰春,還朝,晉司憲府持平、成均館直講。夏,拜修撰、校理。宣廟命公改修《十九史略》,添入注斷,其跋文行于世。壬午,由獻納入銓曹爲佐郞。癸未,正郞,以繡衣撫關西。甲申,公在邊障病谻,宣廟下敎曰:「金某,可惜之人,特送醫藥救療。」蓋異數也。秋,移議政府檢詳,舍人、應敎、典翰,奉命撫西路,路拜直提學。丙戌,陟承旨,序陞至右。丁亥秋,特加嘉善階,平安道觀察使,以事免。未幾特敍爲慶尙道觀察使,考滿命仍任。庚寅,手批拜公弘文館副提學徵還,俄遷大司憲、兵曹參判。秋,超授本曹判書,公乞解,移刑曹,特授副提學。辛卯夏,出爲慶尙道觀察使,見擠於時議也。公甫涖界,而大入,難生所忽,師徒屢潰。公亦左次褫歸,判漢城、知中樞。

癸巳,用勞階正憲大夫,議政府右參贊、戶曹判書、兼世子右賓客、知經筵事。乙未,辭知中樞。丙申,復拜戶曹,兼帶猶前,加知春秋館事。戊戌,病就樞府。庚子,戶曹判書。壬寅,以樞府帶都摠管,尋改刑曹判書。冬,授右參贊。癸卯春,陞崇政大夫、判中樞、兼京畿觀察使。甲辰,瓜遞爲樞府,移判敦寧府。丁未,戶曹判書。戊申,加階崇祿大夫。己酉,充詔使館伴。庚戌,判義禁府事。辛亥,加階輔國崇祿大夫,判中樞府事。壬子,晉領中樞,未拜,有故相就西樞者領之,公仍判府。癸丑,公之孫爲賊所誣引,死於獄,臺諫論削公職。時公已病健忘,廢處數年遂卒,乙卯八月十七日也。是年十月某甲,葬于衿川樊堂里艮坐之原,從先兆也。

公字子昂,號夢村。生於丁未六月二十五日,得年六十九歲。夫人成氏廣興好問之女,有巽德,克內相,先公幾年歿,葬同公室,年幾歲。生四男二女,側室男一人。男長敬立戶曹佐郞,義立學生,信立司憲府監察,贈承旨,其次殤,泰山側出也。女長適校理朴箎,其次夭。敬立娶主簿姜允緖女,生一男一女,男曰,女適都事尹璷義立娶縣令沈友成女,生一男一女,男夭,女適縣監柳汝惺信立娶判官李頲女,生二男一,男長無後,次娶贈直提學趙守寅女。朴箎生二男一女,男俱夭,女適同知李灦尹璷生三男二女,男昌安,餘幼。柳汝惺生四男二女,男,餘幼。生二男一女,皆幼。李灦生四男二女,男聖敏,餘幼。

公早喪怙恃,鞠于外家,纔齔自知讀書。十三從師友遊,穎悟絶倫,能綴文賦。稍壯志學不倦,弱冠上庠,處醜以正,士咸敬服。釋褐登朝,蔚有聲望,久侍經幄,奏對精確。動止有常,獻替弘多,不妄言詭隨,以繩墨自律。秉心忠亮,濟以淸儉,能結主知,致位上卿,而門無私謁,庫無遺儲。唯勤於職事,早往晏罷,不避風雨,公退却掃,一室泊如也。公之判度支也,當壬辰大亂之後,八路丘墟,人相殺食。天朝文武將吏擁十萬衆,來住境上,與賊對壘,皆以軍興法督餉。公日夜在公,握算調度,拮据萬方,軍前之需,得無少缺。數十年來,數掌計者,推公爲第一云。

辛卯,洪汝諄設罟穽,將驅士流而辟焉,欲引公爲重,造公門者數,而公竟不應。由是公亦不得安於朝焉,君子多之。白沙李公恒福去相在田間,聞公卒,嘆曰:「國之藎臣亡矣!」噫!能列公履行,而不敢以毫髮容飾,以諛墓中,所以知公也夫!銘曰:

藹乎名德,昭而不章。

穮蔉而栗,公迓其昌。

質儒服勤,益普厥施。

出以爲用,入以爲儀。

晩際于屯,公焉不省?

歸之以全,已動而靜。

或削或復,于公損益。

吉凶相禪,攷世之德。

銘旃無怍,其辭也直。

奉憲大夫、礪城君、兼五衛都摠府都摠管、贈諡文端宋公神道碑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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礪城君頤庵宋公之曾孫刑部郞煕業持先達朴參判民獻所爲誌文若礪良氏族之譜,謁余曰:「先曾大父爵位,法應樹碑,況其學問、文章、筆法,矜式當世,而昧昧蔑顯刻,垂五十年。則非敢惰棄先懿,實坐喪亂菑故,先大夫齎志以歿,責在後死。惟世能言先大父名行,宜無如子者,敢再拜以請。」不佞蹶然作曰:「銘人固難,銘賢者爲尤難,且非其任也。」刑部君禮愈恭而辭愈切,輒稱其先志,勉以世好,辭不獲,則謹据朴公之誌,參以聞於長德者而敍之曰:

礪良,肇自高麗樞密副使惟翊。其後遂大,貞烈公松禮良懿公靖嘉公俱著勳烈,仍三世相國。歷五代有諱恭孫,訓鍊都正,贈領議政,礪良府院君,卽公曾祖也。祖曰,領議政,礪原府院君,諡肅靖公。考曰之翰,贈戶曹判書,礪良君,聘宜春南氏,以正德丁丑七月丁亥生公。

公諱,字明仲,自號頤庵。十歲尙中廟第三女貞順翁主,封礪城尉。弱冠應製魁廷臣,進一階,錄原從功,又進一階,班列正卿。提調司饔院,掌享詔使克辦,明廟特進階以寵之,襲礪原勳封君,遂管儀賓、忠勳兩府事,兼管尙方。以都摠管統禁旅者累,迎慰皇華于安州黃州,文苑之選也。甲申七月丁亥,病卒于壽進坊第,春秋六十有八。用乙酉二月己未,禮窆于楊州蘇羅山抱巳原。翁主與公同年生,而先公三年捐館舍,葬虛其右,至是同封焉。翁主以善事舅姑聞。有一男惟毅,敦寧府奉事,娶左贊成鄭大年女,生二男。曰,文科僉知,贈判書。曰,縣監。判書有二男四女,男長卽刑部君,次榮業察訪,女長僉正李幼淸,次參判鄭廣成,次僉正柳𦨙,次士人尹善言。察訪無後。公有庶出子二人,惟純護軍,惟良奉事。內外嫡庶孫曾若干人。

公天資明敏,儀表端凝,嗜學如飢渴,明經講禮,以古人自期。在家庭,柔聲惋容,便若孺兒,執喪踰制,幾於滅性。事繼母至孝,母亦不知其非己出也。祭祀必致其嚴而如在焉,推以友睦。周急卹難,出於至誠,窮閻僻巷,必枉駕而訪之。自持謙恭,好賢樂士,與人交不問貴賤,結以信義,有一善一長,激賞奬進,士以此多歸之。平居操履安重,動止規矩,雖服用之微,雅慕華制,冠帶出門,里閭瞻敬。性喜山水,杖屨耽討,盡域中四方之勝。搆亭于濱,畜名琴歌,引騷人、墨客,觴詠漁釣,翛然有出塵之想。當世儒碩,如退陶南冥東洲北窓栗谷牛溪諸先生,咸敬重之,質經疑衷禮意,多所發明。盧蘇齋欲以宗伯、文衡,委重於公,竟格於例而寢之。宣廟深加尊禮,多所諮訪。賜第遇災,上欲令有司營造,公力辭,嘉公之志,只錫其費。病而醫問交道,歿而輸賵治竁,咸踰常等。至崇禎壬申,易名文端,君子稱其美而不溢云。

公爲詩文,不煩繩削,自合法度,有悠然之趣、闇然之光。書放吳興,而尤工端楷,山陵之誌,宮殿之額,以至士夫碑碣之刻,皆歸於公。所著亡於兵,《頤庵集》僅一卷行於世。噫!公從場屋,售一藝而進,無論顯庸,其澤施何所不及?拘拘於戚畹之列,志業不少槪見。然當昌大煕洽之會,享以貴富,而歿而誦義不衰,與嚮者諸先生竝稱於世,其奚論乎庸與施也?銘曰:

靖陵中興挽俗厖,士程以吉式是邦。

而遴而儀俾釐降,折衷卑牧問彌章。

詩書禮讓履以詳,厥有盛事闢奧堂。

金石不泐鉤索強,聚而罔費志卽康。

惟稽於理胡茫茫?猶岸不枯水成方。

于三得二亦自煌,而久以徵聲流長,而怍于辭哲人藏。

霽月堂敬軒大師碑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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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東之有佛法,昉於而盛於,入本朝,文敎休明,稍闢而絀之。而宗風不泯,祖派相禪,至淸虛堂休靜大師,受法於靈觀,實紹中國臨濟之統也。八方比丘奔走聽講,會上恒數十百人。久之,其弟子之行滿德充者,各自分門受徒,而有敬軒者以戒律禪解,尤著於山門,而法臘最久,其示寂也,多靈異之跡。其門人道一曇元等精心處禱,涉旬匪懈,後先得舍利珠五粒,分厝于寶蓋山深源寺金剛山表訓寺支提山天冠寺大海山妙喜庵,竝建石鍾以安之。道一輩記軒公事行,丐銘於余,凡再往返,而始屬筆爲敍曰:

敬軒法名,號虛閑居士,署其居曰霽月堂,俗姓曹氏湖南人。母夢一梵僧,覺而有娠,以嘉靖甲辰正月十四日生。骨法奇秀,性靈脫凡,在孩提,作佛事爲戲嬉。十歲失怙恃,十五入天冠山,從玉珠禪師祝髮。遍讀子史,通古今事物之理,喟然歎曰:「此世法也,非出世法也。」亟謁圓哲大師,尋參玄雲中德,涉盡群經,淹貫三藏之敎,又從煕悅,割斷疑網。萬曆丙子,策杖赴西山道場,聞西來密旨,言下大悟,無有滯礙。戊寅,投金剛內院洞,塞兌內觀,却飮啗株坐者逾年,廓然有所得。自是人有叩者,以《都序》、《節要》決擇之,《禪要》、《書狀》參證之,操縱在握,變通在機,入門者莫不虛往而實歸焉。

壬辰之亂,淸虛募僧徒,倡義殲賊。宣廟授沙門左營將,師暫詣軍門,遽辭去。宣廟高其節,特拜判禪敎兩宗事,師讓而不受曰:「萬里長江水,惡名洗不去。」遂晦迹韜光,深居不出。學者雲集,師乃遐遁,或之楓嶽,或之五臺,或之雉嶽,或之寶蓋,最喜楓嶽,搆庵于隱仙洞,結七夏。癸亥春,忽欲出山,有止之者,書一絶示之曰:「好在金剛山,長靑不起雲。簞瓢宜早去,風雪夜應紛。」移錫于五臺,其後師言果驗。崇禎壬申,自雉嶽輿還寶蓋曰:「此有緣之山也。」未幾,微感示倦。門人強請留偈,輒譍曰:「泥牛入海杳茫然,了達三生一大緣,何事更生煩惱念?也來齋閣乞陳篇。」翛然而化,癸酉臘月二十六日也。是夜祥光燭天,彬栝變白,灌骨之夕,暴風拔樹,電雹交轟,飛禽墮落,走獸悲吼。與會者無不摧驚嘆慕,以爲稀有之異事云。

余昔東遊,與法堅應祥彥機性淨諸禪宿,論近世老德,皆以軒公爲宗,南僧覺性太能亦極推伏,一國空門之論,蓋無間然矣。噫!若師者生於,必不免國師、王師之稱,夸耀於一時,而乃遭右文之世,逃身於荒寂之境,能成其道,遂使其徒誦義不衰。與夸耀一時者,論其失得,亦有辨矣。銘曰:

而睽於人,而合於天。而恒而行,萬古常鮮。

吏曹判書李公神道碑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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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觀先朝舊臣,當昏穢之日,不被其薙獮,則胥不免於脂韋,而能侃然自靖,不隕其志節,庶幾於哲軌,改玉之初,勳貴滿朝,氣勢頡頏,周章其間,不能無伸屈,而能超然自拔,彌見其操秉,允蹈乎休範者,惟吾師判書李公一人而已。噫!公狀貌不能踰中人,體若不勝衣,言若不出口,常闔戶靜坐,凝塵滿室,湛湛若古井,而遇事輒奮,見義勇趨。至於榮辱夷險,取舍素定,雖,有所不能奪焉,則蓋其養之專而發之果也。

公生而穎異,異凡兒,莊重喜讀書,爲長德所賞識,稍壯善程文,藉藉場屋間。乙未,捷詞科,選補槐院,俄出爲平安道兵馬評事。越三年,擢司諫院正言,歷侍講院司書、司憲府持平,薦授弘文館修撰、校理、知製敎。宣廟方講《易》,聖學高明,老師宿儒不敢贊一辭,而公每進講,音吐淸暢,講說精當,上亦爲之傾聽。會嶺南儒士疏斥成牛溪,醜正之徒傅會其說,乘時逞憾,追論牛溪奪爵名。黃都憲辨其誣甚晢,亦坐削黜,執義李成祿、掌令趙翊閔有慶等繼起而力爭之。公在玉堂,上箚明其是非,遂大忤時議,出爲咸鏡道都事。久之拜持平,臺官擧前事劾之,竝論注擬之誤。爲判書者曾按北路,與公同事,雅服公操履,至是因緘辭盛稱公以辨之。

甲辰,除寧邊判官,時制閫者恃奧援,號虎而翼,雖嚴憚公頗自戢,而公遂引疾而歸。丙午,又出爲銀溪察訪,按廉置公下考,蓋公在臺端,欲論奇自獻事,未遂而語先泄。公之後先挫閼,實以是故也。

光海初服,錮臨海喬桐,公爲縣監。賊臣爾瞻於公爲姻屬也,諷以潛除禍根之意,公怒而不應,輒劾以不謹圉守,逮公于理,事將不測,會遇赦得釋。己酉,敍授修撰、正言、持平。大司憲金玏、掌令朴思齊論執追崇私親之非,被譴外補,公以獻納獨啓爭之。俄有祔廟之命,公同兩司合辭論之,禮官亦據禮力爭,事遂中寢。辛亥,鄭仁弘陳疏譏詆退溪晦齋兩先生,語甚不遜。太學生削仁弘儒籍,光海震怒,將置諸儒于重典。公在玉堂,與諸僚上箚救解,不得請則求外補。銓地以公曾爲本曹郞薦不許,白沙李相國知公意,薦授瑞興府使。

壬子,金直哉之獄,佹中申慄之螫,竟坐不捕賊罷歸。久之歷司藝、掌令,預修《宣廟實錄》。癸丑,丁外艱。乙卯,又丁內憂,外除仍處鄕曲,數年不起。己未,始就軍資監正,俄轉太常。辛酉,例陞通政階,爲分兵曹參議,充槎使。先是,使臣多渰沒,人視朝天爲死地,皆以賕免,屢易而及公。公怡然無幾微色,治行戒程。光海嘉奬,陞秩刑曹參判以送。癸亥夏,竣事而回,聖上已反正,徵召耆喆,路拜公司諫院大司諫,又拜司憲府大司憲。甲子,錄扈從勞,陞嘉義階。歷兵、戶、禮三曹參判、漢城府左、右尹、副摠管,屢拜大司諫、大司憲、吏曹參判。丁卯,扈駕入江都,兼綰備局,遞爲大司成,陪聖廟位版,先還京都。戊辰,出按關東,瓜滿,拜刑曹參判,轉副提學、都承旨,前後兼帶同知經筵、春秋館、義禁府事。

壬申,仁穆王后陵役完,公以提調,賞加資憲階,歷都摠管、知義禁府事、漢城府判尹、大司憲。銓曹以玉堂長官宜用重望啓請,罷格除公副提學,前是膺是數者,唯柳眉巖希春等數公云。遷禮曹判書。丙子,拜大司憲,以事自劾免,出寓楊州村舍。冬十二月,兵猝至,都下崩潰,公聞變入城,則大駕已幸南漢,虜騎充斥。公由山谷到楊根,號哭於南漢相望之地,招集避亂士夫,結爲義旅,傳檄遠近,諭以大義,應募者數百。屯龍門山,或有勸公移軍僻處,以避賊鋒者。公泣謂曰:「固知孤軍在此,無異以肉投虎,誠不忍退縮爲自便圖也。」未幾,虜果以輕騎來襲,追至於砥平之境,麾下士梁應治等放砲却賊。

俄聞乘輿旋軫,卽奔問闕下。臺官論宰臣之在一日程不爲扈從者罷之,有司不察,混錄公于其中。公無所棲托,轉往關東,止於歙谷縣,誅茅湖曲,爲終焉之計。頃之,筵臣白公情迹,上卽命敍用,拜刑曹判書,陳疏待罪,仍不起。秋,以吏曹判書徵,公詣都門外,再上章乞免,且陳舍輕趨重之嫌,被上優批,出就職。戊寅春,病移禮曹,兼藝文館提學、世子左賓客。庚辰春,又拜吏曹。冬十月,龍骨大等率輕騎數百,奄到上,急招領相、吏判、都承旨諸官,恐喝脅持,烈如雷火。公兼程疾馳,七日赴義州,猶責以違限,蓋以公次子徽祚曾質瀋陽,有嫌難,尤加侵暴。公處之晏如,不動毫髮,彼亦知其不可以威訹,稍加禮敬焉。

辛巳,公掌禮,會光海訃至,公啓請自內擧哀,百官變服之節,蓋出於從厚之意。而一二人攻之甚力,公避言於郊外,上疏陳辨。屢下溫旨,拜西樞,猶巡逡不出。壬午十月,使龍骨大挾世子駐鳳凰城,招宰執。公亦在遣中,入鳳凰城置對,留義州者一月,得釋還。而積谻頓撼,到安州始示倦,易簀於平壤旅舍,實是年十二月十二日也,春秋七十。卒之日,起居之節,無異平日,顏色不亂,終不言及家事。訃聞,輟朝二日,弔祭如例,特命沿途護喪,異數也。以癸未二月十九日,葬于長湍府先塋瑞谷里亥坐之原。葬旣踰年,其孫松齡持家牃若益寧洪相國所撰狀,以其父參判公之命來請曰:「神道之石已具,願有述也。」辭不獲,則遂爲之述曰:

勝國之季,韓山李穀者,始以文學起家,官至贊成事,號稼亭,諡曰文孝公。其嗣,位侍中,封韓山伯,世所稱牧隱先生。其父子制科朝,名振天下,牧隱當大革之際,終始一節,以是韓山爲氏族之望。屢轉至大司諫允蕃,於公爲高祖。曾祖諱貴枝,豐儲倉直長。祖諱希伯,司宰監正,贈吏曹參判。考諱大秀,仕官至郡守,贈議政府左贊成。妣南陽洪氏,贈貞敬夫人,觀察使敍疇之孫,將仕郞之女,以萬曆癸酉四月初六日乙卯生公。

公諱顯英,字重卿,娶晉州柳氏高麗上將軍諱之後,判決事思規之女,賢有婦德。後公二年而生,先公二十二年而卒,以公貴追封貞夫人。有二男二女,男長曰基祚,吏曹參判。次曰徽祚,縣監。女適察訪黃沔,次適參奉洪重普。側出二女,長適主簿金安道,次適擧人李海岳。參判有四男七女,男曰松齡,監役,次曰星齡,餘幼。女長適士人洪處靖,次適沈若漢,次適金弘振,次適申汝拭,餘幼。徽祚有五男四女,男曰奎齡,餘幼。黃沔有二男二女,男震耇泰耇。女適士人李相久,次適楊汝纘洪重普有二男二女,幼。松齡有一男,奎齡有一女,皆幼。參判曾參從勳,用例贈議政府領議政,太常議諡,諡曰忠貞,美而不溢。

公資稟甚高,自然近道,孝友節儉,根於天賦。至誠婉篤,老而匪懈,飭躬簡潔,不改布素。平居常對古聖賢書,嘿自收功,一於靜專,不假修爲,動中禮則。至其晩年,彌謹於進退之節,事有不合,則必奉身而退。一時君父之喜怒,權貴之好惡,未嘗詭隨,雖霆轟擊排之際,不動聲色,從容溫克,裁之以理而已。再長天官,銓注之公,近世無比,干謁自屛,門庭如水。屢登枚卜,而竟不大拜,人咸惜之。

噫!余小子毀齔之年,執業於公門,而墮棄無成,至今髮種種矣,烏足以知公而述公哉?第聞公少時受學於白沙李相國,亦嘗叩質於吾先文貞公,相國嘗稱其質美操確,後必大鳴於世,吾先君雅重之,折輩行以進之。李大諫命俊,於人寡許可,而於公深自遜挹,以爲不可及,遂爲知己友,先進之推重公蓋如此云。遂綴以銘,銘曰:

稼牧勃興,冠冕海東。

厥傳以九,惟冢宰公。

牧老留眞,公實似之。

豈惟形肖,惟德之義。

夷險著節,不失祖武。

其代也今,其人也古。

山高川媚,萬世之藏。

有欲攷信,視此銘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