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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城集/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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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九 欒城集
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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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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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問三十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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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王者之兵不貴詐謀奇計,至於臨敵製勝,良將豈可少哉!朕以天下為度,懷柔四夷,而西戎背誕,腰領未得。凡吾接之以恩信,懷之以禮義者,固有道矣。若夫示之以形,禁之以勢,使之望而不敢犯,犯而無所得者,其術何由?伐其謀,散其黨,使之退而不得安,安而不能久者,其道何以?夫隱兵於民,井田之舊法也,材官府兵猶行於後世,而保甲之復,民以為勞;以車即戰,丘甸之遺製也,武剛鹿角猶見於近事,而車牛之役,世以為非。古者兵有奇正,旋相為用,如環之無端,其出入之法,今幾絕矣。敵有陰陽,客主異宜,易之則宜,其先後之節,將何施焉?淮陰之伐趙,勝亦幸耳,使左車之說行,則計將安出?仲達之卻蜀,非其功也,使孔明而不死,則勝將孰在?子大夫講於兵家之利,而明於當世之務審矣。其以所聞,著之於篇,朕將覽焉。

問:三代、漢唐之法行於前世,而施之於今,輒以不效,何也?昔者,蓋嘗取經界之舊法以為方田,采府衛之遺意以為鄉兵,舉黜陟之墜典以為考課矣,然而為方田則民擾而不安,為鄉兵則民榮而無益,為考課則吏欺而難信。三者適所以為患,不若其已也。《孟子》有言:「為高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為政必因先王之道。」凡今世之法,駸駸近古矣。政之近古,天下之所以治也,然而如彼三者獨何哉?豈古之法,遂不可施之於今歟?抑亦救之不自其本,為之不得其道,以至於此也?

問:法立於上則俗成於下。故兩漢之間,經各有師,師各有說,異師殊說相攻如仇讎,異己者雖善不從,同己者雖惡不棄。下逮魏晉,爭者少止。然後學者相與推究眾說,從其所長。至唐而傳疏之學具,由是學者始會於一。數百年之間,凡所以經世之用,君臣父子之義,禮樂刑政之本,何所不取於此。然而窮理不深而講道不切,學者因其成文而師之,以為足矣。是以間者立取士之法,使人通一經,而說不必舊。法既立矣,俗必自此而變。蓋將人自為說而守之耶,則兩漢之俗是矣。將舉天下而宗一說耶,則自唐以來傳疏之學是矣。夫上能立法,以救弊而已,成在於士。將使二弊不作,其將何處而可哉?

問:三代之治,以禮樂為本,刑政為末,後世反之。儒者言禮樂之效與刑政之弊,其相去甚遠。然較其治亂盛衰,其比後世若無以大相過者。蓋夏後氏自禹再傳而失國,亂者三世,商人再衰而復興,周人一遷而不振,其賢於漢唐其實無幾。至於漢文帝、唐太宗,克己裕人,海內安樂,雖三代之盛王,何以加之?夫禮樂刑政,其功之異豈特如此而已!今自祖宗創業,百有餘年,法令修明,上下相維,四方無虞,求之前世,未有治安若今之久者。然而儒者論其禮樂,常以為不若三代,此為誠不若耶?為習其名而未稽其實也。不然,世之治安則不在禮樂歟?宜一有以斷之。

問:《孟子》言:「五畝之宅,植之以桑,則五十者可以衣帛。雞豚狗彘,無失其時,則七十者可以食肉。數罟不入洿池,則魚鱉不可勝食。斧斤以時入山林,則林木不可勝用。」誠哉是言也!雖然,孟子將何以行之?豈將立法設禁以驅之歟?夫立法設禁而無刑以待之,則令而不行,有刑以待之,則彼亦何罪?請言孟子將何以行此。

問:昔者承五代之亂,天下學者凋喪而仕者益寡,雖有美才良士,猶溺於耕田養生之樂,不肯棄其鄉閭而效力於官事。當此之時,至調富民而為官,夫豈不甚病之矣哉!及天下大定,學者漸已尊顯,勤勞勸誘,數十年之間,而後士人彷徉繼起,則天下之官為之盡滿而無所置之。是以頃者立任子之限,滅進士之額,繩以苛法,抑以細過,使之久而不調,然後官吏歲以漸滅。凡今一歲之調,蓋不足以償其休老物故者,然則數十歲之後,無乃將復有向者乏人之患歟?夫古之聖人,惟能於其未然而預防之,故無後憂。昔者惟不能於其至少之時,而為其過多之慮,是以惟務進之,而有今日之弊。夫民惟其誘而進之,則進而不知休;抑而排之,則無聊而引去。天下要亦有不潔不屑之士,不可恃爵祿之利,以為可以必致也。故願於其未然而求其所以進之而可以使今無冗員之弊,退之而可以使後無乏人之患者,此亦天下之深慮也。

問:學者之論《周禮》,或以為周公之書,或以為戰國陰謀之書,二者孰為得之?今觀其書,亦有所不知者二焉。夫公邑為井田而鄉遂為溝洫。此二者,一夫而受田百畝,五口而一夫為役百畝而稅之十一,舉無以異也。然而井田自一井而上,至於一同,而方百里,其所以過水之利者,溝洫澮三。溝洫之製,至於萬夫,為地三十三里有半。其所以通水之利者,遂溝洫舉澮川五。夫利害同而法製異,為地少而用力博,此其所未知者一也。五家為比,比有比長;五比為閭,閭有閭胥;四閭為族,族有族帥;五族為黨,黨有黨正;五黨為州,州有州長;五州為鄉,鄉有一正卿。及有軍旅之事,則以比長為伍長,閭胥為兩司馬,族帥為卒長,黨正為旅師,州長為師帥,鄉為將軍。故凡官之在鄉者,軍一起而皆在軍矣。起軍之法,自五口以上,家以一人為兵,一人為役,而家之處者甚眾,而官吏舉皆在外,將誰使治之?此其不可知者二也。故願與學者究之。

問:學者莫不求學孔子,今考於傳記而觀其行事,蓋有所不通者焉。《語》曰:“佛召,子欲往。”又曰:“子見南子,子路不說。”學者以為孔子急於行道而為此。夫孔子之於衛靈公,語及兵事,不說而去。於陽貨,時其亡而見之,蓋亦不欲見也。而《孟子》亦云:“惡夫枉尺而直尋者。”然則彼二事者獨何歟?至於仕魯為司寇,從而祭,膰肉不至,不稅冕而行。且夫仕而至於司寇,君臣之義不為淺矣,膰肉不至而行,何其輕君臣之義而重區區之微禮哉!此明於輕重者之所不為也。或曰:膰肉不至,仲尼以為禮將從此而大壞,此所謂知幾者。夫為大臣知禮之將亡,不救而去,則又安用夫大臣者?故此將有微眇難見之意,而世或未之思焉,學者所宜辨之。

問:古之為國者必有所尚,夏忠、商質而周文。儒者以為此三者,如循環百世而無窮。然則今世之所尚者何耶?夫不必聖人而後有所尚。然則今世之所尚者,其以為忠耶,則小民多詐而爭訟並起,非所以為忠也;以為質耶,則金玉錦繡不為之節,而文詞熾於天下,非所以為質也;以為文耶,則禮樂不備,冠昏喪祭之義至為淺薄,非所以為文也。然則今世其無所尚耶?蓋亦有之而未之見耶?其果有之也,則亦可用耶?不可用耶?其明著其說。

問:古之學者其為學必遲,而信道必篤。蓋非其遲,則不能至於篤也。故子夏之門人始於灑掃應對進退。而《孟子》亦云:“君子之於道,欲其自得。自得之,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夫待其自得也,非久而何?昔者孔子五十而後學《易》,方今薄才下士之所謂甚遲而可怪者也。故夫當今之世,無惑乎其無信道之士也。古之養士者莫善於太學,而今太學之教,一日之所為必若干,取方冊之難知者而悉論之,不待其問而先告之。無先後,無少長,無賢愚,其問同而其功等。其上者無以優遊翱翔,以寬綽其心。而其下者勉強困躓,不暇於為善。故其學也必速,而守道必不篤,何者?非其自得之也。夫人之才,譬如草木焉,雨以動之,則其長也,可立而待。有宋人焉,揠之而自以為喜,此孟子所以太息其不知學也。然而寬以待之,則太學之法,將必有所大變而後可,變法者不可不預立其說也。

問:古者禮備而費少,今者費愈多而禮愈闕。古者七世之廟分而為七,今者七世之廟合而為一。古者一歲大祭天者四,五歲大祭宗廟者再,今者三歲迭用其一而略其餘。古者命士以上皆有廟,今至於公卿大夫無之。古者天子五載一巡守,遠者十二年一巡守,今者非郊祀校獵不出於郊。以今之至簡省也,而財至於不給,則古之甚繁者,宜其無以共之。然以古之甚繁,而不至於大費,則今之簡省,而至於不給者何也?凡今之人皆以費,故棄先王之禮,是以禮日益壞。以為今之世有周公、仲尼,其將亦畏費而止歟?其將亦略備其禮而不至於大費歟?然而今之所以至於大費而不可省者,或亦有故也。其思所以省之而無害之說而著於篇。

問:茶之有榷與稅,非古也,特就其便於今者言之。有以為榷便,曰:凡所以備邊養兵者,皆出於榷。然江淮之間,以私茶死者,不可勝計。此則仁之所不忍為也,而何便於榷?以稅為便,則夫邊鄙兵革之用,將何以共之?且夫稅之人,其不足以當榷之利,亦易見矣。而特以不忍驅民而納之陷阱,是以去榷而為稅。今欲復反其舊,冒行殺人之害而就夫區區養兵之利,則何以為仁?求以生民,而國用至於困乏,則何以為智?蓋將以生民而富國兼收仁智之實而並享之者,必將有說也。

問:君子能盡人之情,而不能盡物之變。盡物之變,惟精者能之。古之君子,專一而無侈心。是以益治鳥獸,棄治稼穡,夔治鍾磬,羲和治曆,皆以聰明睿智之才而盡力於一物,終其身而不去。至於後世,官者至以為氏。故當此之時,天下之事無不異舉。今者四方既平,非有勤勞難治之政,而當世之務,每每廢墜而不理。蓋鍾律之不和,河之不循道,此一二事者,百有餘年而莫有能力之者,是豈非務於速進而恥以一物自盡之過歟?夫古之君子,往往老於小官,終身而不厭,則上之所以使之者,誠有道也。安得斯道而由之,以使斯人之復如古也?

問:今世法唐以為治,上自百官刑法禮儀,下至州郡兵民賦役,要之以唐為準。譬如商之於夏,周之於商,事無不考焉者。然天下之廣,方製萬里,夷狄不作,兵革不用,四方之貢,不絕於道路,而國用常苦於不足。唐自天寶以來,府衛之兵廢,租庸之法壞,收茶鹽、榷酒酤,其法與今略等。然而天下分裂,天子之地至少,征伐相繼而起,而憲、文、武、宣之世方鎮稍定,則財用未嘗有所匱乏,與今世無異。至於齊、蔡、三晉各以數州之地,養數萬之兵,內以抗衡京師,外以備禦鄰敵,綽然有餘,亦不如今之將帥,仰給於大農也。夫法與唐類,地多於唐,費用不若唐之多,而府庫之蓄無以大相過者,何也?其必有能辨之。

問:方今天下患於兵多,故銷兵之說人人知之,然獨未睹夫兵少之為患也。方今天下患於財少,故求財之術人人講之,然獨未睹夫多財之為累也。夫銷兵之患有甚於兵多,而多財之累有甚於財少。眾人知目前之利,而不為歲月之計,故儒者非之。儒者操根本之論,而不救急切之害,故眾人遲之。今將救目前之病,使兵多財少之患去,全歲月之計,使兵少財多之弊不見,其將何道而可?

問:舜受天下於堯,故郊嚳宗堯不敢廢堯之祀;禹受天下於舜,而其郊宗皆其祖考。夫推舜之心以及於禹,則禹必將兼祀堯、舜而後可。今也不然,不獨廢堯,而且忘舜,何也?夫受其成業而黜其祀,雖少恩者不為,而謂禹行之乎,其故安在?

問:古之言治者,必曰禮樂。禮樂之於人,譬如飲食,未有一日而不相從者。故士之閑居,無故不去琴瑟,行則有佩玉之音,登車則有和鸞之節,身蹈於禮而耳屬於樂,如此而後邪辟不至。蓋自秦漢以來,士大夫不師古,始然其朝廷鄉黨之間,起居飲食之際,亦未嘗無禮,而樂獨盡廢。士有終年未嘗聞樂而不知其非者,於是有以疑樂之可去、而以古人為非矣。不然,請言樂之不立,而士之所以不如古者安在?

問:西漢自孝武之後崇尚儒術,至於哀、平,百餘年間,士之以儒生進用、功業志氣可紀於世者,不過三四,而武夫文皆著節當世,其業與儒者遠甚。及至東漢,雖光武兵革之後,而儒者遂顯。其後世道淩遲,其所以扶危持顛,皆出於學者,而他人不與。夫兩漢之用儒,其實無以相過,而士之優劣相遠如此,何也?

問:古者建國,設官分職,以為政本。近代因循雜亂,無復統紀。朝廷深惟其弊,推本宗周,旁摭宇文氏,以易其製。惟周官分建六職,各帥其屬,以治百事。仰以奉天地鬼神,外以禦諸侯四夷,下以治士農工商,至於草木鳥獸,無不咸在,可謂備矣。宇文氏雖參考其舊,以命庶工,而典籍亡逸,不可究知。其兵戎之官,多設於六卿之外。今將遠法宗周,則宇文之遺法,固將在所去取。然則凡官之以武事設者,當領於六官耶?其亦將特設而後可也?

問:《周官》三百六十,所以治王之畿內也,其畿外諸侯,國自有官,大國三卿,次國二卿,小國一卿,亦皆有屬,以治其事。是以六官之屬,足以治畿內而止矣。今四方郡縣,自一介之吏,皆命於朝廷。則六官之外,當得羨吏以典其職,以階易官,蓋出於此。然而設階之法,始於散官。而散官之興,近自魏晉,因魏晉之遺俗,以間三代之舊典,竊以為未盡也。其將何修而後可以復三代之故也哉?

問:古者取士於鄉而養之於學,觀其德行道藝而進之以官,故其得人也全。今也雖鄉取而學養之,然其試之也獨取其藝,而德行之舉不復並立。凡今之士,雖有內懷德義,而無藝以自將,則不免廢於有司,故其得人也偏。今將略其藝文而取其行義,凡科舉之法,所以杜請謁而絕情故者,一切盡廢,則奔競朋黨之風必扇於下。豈古之學校遂不可復耶?其具論之於篇。

問:古者兵出於民,而兵戰以車,車馬介胄皆民力也。民之於兵可謂勞矣。三時務農,一時講武,鋤耰錢鎛之人而驅之以干戈之事,民之於兵可謂疏矣。然而古者以甚勞之民,用至疏之兵,而民以為安,四夷賓服,其故何也?近世兵民既分,凡兵之器用皆給於官,旦暮教戰,不擇四時,民可謂逸而兵可謂習矣。然其所以安萬民而威四夷者,亦何以遠過於古?若夫正兵既練而又兼連伍保之兵,民兵既設而不試以征伐之事,此又今世之新意,其所以勤兵裕民者,可謂至矣。至於異同得失之辨,其詳著於篇。

問:古者為貨泉以權物之輕重。今所在鑄錢,數日益多,製日益小,可謂錢輕矣。然而金帛米粟,賈日益賤,而錢之行於市者日益少,有錢重之弊。夫當重者反輕,而當輕者反重,其說安在?將救其失,其術何以?

問:孔子與老子同時,孔子以禮樂教人,而老子以清淨無為為宗。孔子蓋嘗問禮於老子,未可一言非之者。夫孔、老豈同道者哉?後世孟軻、韓愈,皆學於孔子,然孟子之於楊朱、墨翟,韓子之於浮屠氏,皆訟言攻之,嫉之如仇讎。夫韓、孟之賢不過於孔子,而楊朱、浮屠之害無異於老子。或釋而不問,或排而不置,其說安在?

問:漢武帝攘卻四夷,拓地千里,後世賴以為強。唐太宗誅滅胡虜,兵不折北,民不告病,用兵之利,前世無與為比。然而武帝之治安不若文、景之多,而太宗之功無補中國之治亂。是以儒者終莫之善也。夫儒者之說勝,則帝王之武功沒世而無聞,不世之功成,則中國先受其害,二者不可合。然高宗之伐鬼方,文王之征玁狁,聖人有所不免,則武帝、太宗之功業,其終不善於儒者何也?

問:河之為害遠矣。自漢已來,東決則盡太山之麓,西決則盡西山之趾。凡二山之間數千里之地,丘陵險阻,河皆堙而平之,存者無幾矣。蓋禹之治水也,以為河所從來者高,水湍悍難以行平地,數為敗,乃廝二渠以引其河。自二渠之廢,而河乃恣行,不可備禦。夫河決不東則西,預以二渠待之,則雖決而有以受之,乃不為害,此乃聖人之遺跡也。今將訪而復之,以待河之暴。其可否,何說?

問:韓非明老子而以刑名遊說諸侯,李斯師孫卿,而以詐力事秦,至於焚詩書,殺儒士,其終皆陷於大戮。原其所學,皆本於聖人,而其所施設,則鄉黨之士所不忍為。夫豈其學有以致之歟?蓋老子、孫卿其教之善,雖弊不至於敗亂天下。然則二子之學,其所以失之而至此者,何也?學之不詳,毫厘之差,或致千里。學士大夫可不辨之乎?

問:堯舜之德盛矣,然孔子稱“周監於二代,鬱鬱乎文哉”,何者?事相近,事相若,而人情未遠也。儒者常稱二帝三代,雖其道德之隆重,世世師之,至於禮樂刑政,將以施之今世,亦已難矣。今自五代以上,其文物政事之備,未有若隋唐之善者。自祖宗以來,采前世之舊,而施之於時,亦未有若隋唐之多者也。然其或因或革,而當否存焉。蓋亦有時異事異,久遠而不可復者歟?其亦有因習俗而重改作,可復而未暇者歟?其相與講習而著其宜焉。

問:古者有罪,不免於刑,失誤有贖,親賢有議,眚災有赦,未聞有赦天下者也。自漢以來,赦始及天下,而言政者病之。蓋成周之隆,成康之際,刑措不用。而漢孝文、唐太宗之盛,天下斷獄,歲不過數十。當此之時,雖有赦何所施之?後世法令滋章,而奸宄不禁,刑之不能止,而赦之不能救,數赦則民玩於法,而不赦則上所不忍,其將何施而可?

問:三代以田養民,而取之以什一,其民盡力於耕,則足以自養。上之人以時平其政令,而民受其賜既已厚矣。自戰國之禍,田製既壞,賦法隨弊,天下之民,仰困於租稅,而俯困於兼並,其害不可言矣。是以漢自文、景以來,賜民田租,孝弟力田,鰥寡孤獨金帛布絮之奉,歲時不絕。考之於古,則所謂惠而不知為政者也。然自漢氏絕而復興,其民思之不忘,其恩澤之結於民,豈不至哉!惟三代仁政,其紀綱法度,既不可遽復,而漢室賜予之惠,府庫之積,力有所不逮。然則將以厚民,其術安在?

問:三代聖人以禮樂治天下,動容貌,出詞氣,逡巡廟堂之上,而諸侯承德,四夷向風,何其盛哉!至其後世稍衰,桓、文迭興而維持之,要之以盟會,齊之以征伐,既已卑矣。然春秋之後,吳越放恣,繼之以田常、三晉之亂,天下遂為戰國。君臣之間非詐不言,非力不用,相與為盜蹠之行猶恐不勝。雖桓、文之事且不行矣,而況於文、武、成、康之舊歟?及秦並天下,風俗日惡,不可復改。雖漢唐之隆,格之以商周之盛,蓋已愧矣。夫三代之間,其民更桀、紂之禍,與戰國何異?然聖人一出,禮義復興,天下和洽,不若後世寂寥無聞,獨何故歟?豈帝王之道古今一變,遂不可復反乎?不然,何漢唐之陋如此?

問:秦滅經籍,漢興,《易》、《詩》、《書》、《禮》、《春秋》復存,而《樂》遂喪。然自孔子弟子散亡,天下學者,爭立異說,各尊所聞以相攻,而聖人之道日以湮沒。頃者朝廷患之,掃除傳疏而著以新說,天下庶幾由此以識聖人之遺意。然《易》、《詩》、《書》、《禮》,皆立學官,《春秋》雖不用,而其書亦不廢。惟大《樂》淪棄,漫滅無文,無所考信。嗚呼!士生於今,去聖久遠,師法不傳。幸明天子,慨然深湣遺墜而興之,而六經不備,豈不闕甚矣哉!意者,求之它書,推其端而究其末,引而伸之,猶可得而觀也。請誦其所取焉。

問:漢收河南地,兵不再駕。唐復河隴,未嘗用兵。今朝廷兵甲之精,卒伍之練,蓋近世所未有也。是以收洮泯,略蘭會,大功既遂,四夷震疊。有志之士,蓋已心馳於燕薊之北矣。夫能稼而能穡,所以為良農也。能獲而能烹,所以為善獵也。故夫拓國而安邊,漢唐之間,必有良策焉,其試言之。

問:古之善戰者,必以兩擊一,既為之正,又為之奇。故我之受敵者一,而敵之受敵者二。我一而敵二,則我佚而敵勞,以佚擊勞,故曰:三軍之眾,可以使之必受敵而無敗。自唐季以來,古之陣法遺散而不講。今世用兵之將,置陣而不知奇正。夫置陣而不知奇正,猶作樂而不用五聲,飪食而不用五味,宮竭而商不繼,甘窮而酸不輔,一變而盡矣,不可復用也。今將推古法,求奇正之意而施之行陣,其亦可得歟?兵法曰:“先出合戰為正,後出為奇。”又曰:“奇亦為正之正,而正亦為奇之奇。”所謂奇正者,將合為一陣歟?將離為二陣歟?學者所宜辨之。

問:古稱淮陰侯善用兵,然觀其所以勝者,亦若有天幸焉。淮陰之攻趙也,廣武君請以輕兵絕其饟道而堅壁以老其師。其攻齊也,人或說龍且以相持不戰而陰招齊之亡城。此二計者,淮陰實難之,幸其計之不用,是以能克。然而使此計誠行,淮陰豈坐受縛者耶?其必有以待之,請言其說。

本北宋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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