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城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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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十一 欒城集 卷第二十二
宋 蘇轍 撰 宋 郎曄 注 景烏程張氏南海潘氏合藏宋刊本
卷第二十三

欒城集巻第二十二

  書十首

   上樞宻韓太尉書

太尉執事轍生好爲文思之至深以爲文者氣之所

形然文不可以學而能氣可以養而致孟子曰我善

養吾浩然之氣今觀其文章寛厚宏慱充乎天地之

間稱其氣之小大太史公行天下周覧四海名山大

川與燕趙間豪俊交游故其文踈蕩頗有竒氣此二

子者豈嘗執筆學爲如此之文哉其氣充乎其中而

溢乎其貌動乎其言而見乎其文而不自知也轍生

十有九年矣其居家所與游者不過其鄰里鄉黨之

人所見不過數百里之間無髙山大野可登覽以自

廣百氏之書雖無所不讀然皆古人之陳迹不足以

激發其志氣恐遂汩沒故浹然捨去求天下竒聞壯

觀以知天地之廣大過秦漢之故都恣觀終南嵩華

之髙比顧黄河之奔流慨然想見古之豪傑至京師

仰觀天子宫闕之壯與倉廩府庫城池苑囿之富且

大也而後知天下之巨麗見翰林歐陽公聽其議論

之宏辯觀其容貌之秀偉與其門人賢士大夫遊而

後知天下之文章聚乎此也太尉以才畧冠天下天

下之所恃以無憂四夷之所憚以不敢發入則周公

召公出則方叔召虎而轍也未之見焉且夫人之學

也不志其大雖多而何為轍之來也於山見終南嵩

華之髙於水見黄河之大且深於人見歐陽公而猶

以為未見太尉也故願得觀賢人之光耀聞一言以

自壯然後可以盡天下之大觀而無憾者矣轍年少

未能通習吏事嚮之來非有取於斗升之禄偶然得

之非其所樂然幸得賜歸待選使得優游數年之間

將歸益治其文且學為政太尉茍以為可教而辱教

之又幸矣

   上昭文富丞相書

轍西蜀之人行年二十有二幸得天子一命之爵飢

寒窮困之憂不至於心其身又無力役勞苦之患其

所任職不過簿書米鹽之間而且未獲從事以得自

盡方其閑居不勝思慮之多不忍自棄以為天子寛

惠與天下無所忌諱而轍不於其强壯閑暇之時早

有所發明以自致其志而復何事恭惟天子設制䇿

之科将以待天下豪俊魁壘之人是以轍不自量而

自與於此蓋天下之事上自三王以來以至於今世

其所論述亦已畧備矣而猶有所不釋於心夫古之

帝王豈必多才而自為之為之有要而居之有道是

故以漢髙皇帝之恢廓慢易而足以吞項氏之强漢

文皇帝之寛厚長者而足以服天下之姦詐何者任

人而人為之用也是以不勞而功成至於武帝材力

有餘聦明睿智過於髙文然而施之天下時有所折

而不遂何者不委之人而自為用也由此觀之則夫

天子之責亦在任人而已竊惟當今天下之人其所

謂有才而可大用者非明公而誰推之公卿之間而

最為有功列之士民之上而最為有德播之夷狄之

域而最為有勇是三者亦非明公而誰而明公實為

宰相則夫吾君之所以為君之事蓋巳畢矣古之聖

人髙拱無為而望夫百世之後以為明主賢君者蓋

亦如是而可也然而天下之未治則果誰耶下而求

之郡縣之吏則曰非我能上而求之朝廷百官則曰

非我責明公之立於此也其又将何辭嗟夫蓋亦嘗

有以秦越人之事説明公者歟昔者秦越人以醫聞

天下天下之人皆以越人為命越人不在則有病而

死者莫不自以為吾病之非真病而死之非真死也

它日有病者焉遇越人而屬之曰吾捐身以予子子

自為子之才治之而無為我治之也越人曰嗟夫難

哉夫子之病雖不至於死而難以愈急治之則傷子

之四支而緩治之則勞苦而不肯去吾非不能去也

而畏是二者夫傷子之四支而後可以除子之病則

天下以我為不工而病之不去則天下以我為非醫

此二者所以交戰於吾心而不釋也既而見其人其

人曰夫子則知醫之醫而未知非醫之醫歟今夫非

醫之醫者有所冒行而不顧是以能應變於無窮今

子守法宻㣲而用意於萬全者則是子猶知醫之醫

而已天下之事急之則䘮緩之則得而過緩則無及

孔子曰道之難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不肖者不

及也夫天下患於不知而又有知而過之者則是道

之果難行也昔者世之賢人患夫世之愛其爵禄而

不忍以其身嘗試於艱難也故其上之人奮不過顧

以摶天下之公利而忘其私在下者亦不敢自愛呌

號紛詉以攻許其上之短是二者可謂賢於天下之

士矣而猶未免為不知何者不知自安其身之為安

天下之人自重其發之為重君子之勢而輕用之於

㝷常之事則是猶匹夫之亮耳伏自明公執政於今

五年天下不聞慷慨激烈之名而日聞敦厚之聲意

者明公其知之矣而猶有越人之病也轍讀三國志

嘗見曹公與袁紹相持乆而不決以問賈詡詡曰公

明勝紹勇勝紹用人勝紹決機勝紹紹兵百倍於公

公畫地而與之相守半年而紹不得戰則公之勝形

已可見矣而乆不決意者顧萬全之過耳夫事有不

同而其意相似今天下之所以仰首而望明公者豈

亦此之故歟明公其畧思其説當有以解天下之望

者不宣轍再拜

   上曽叅政書

轍聞之士不更變不可與圖逺新勝之家知得而不

知䘮知存而不知亡始若可喜而終不可乆昔者轍

讀書至秦誓而得之曰畨畨良士旅力既愆我尚有

之仡仡勇夫射御不違我尚不欲夫昔之為此言者

蓋亦已知之矣孟明眎西乞術白乙丙此三人者秦

之豪俊有決之士而百里奚蹇叔子此秦之所謂老

耄而不武者也穆公欲襲鄭孟明以為可而蹇叔以

為不可則蹇叔之説無乃逺於事情而近於怯哉然

而要其成敗得失之終而責其思慮之長短則蹇叔

不可謂迂而孟明不可謂是也故曰如有一介臣斷

斷猗無它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已

有之人之彦聖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

之以保我子孫黎民亦職有利哉嗟夫穆公至此而

後知蹇叔之非庸人歟今夫立於百官之上而宰天

下之事者亦何以其他技為哉温良愽愛而能容天

下之士斯可矣徃者轍之東遊而明公⿺辶商為京兆當

此之時明公之聲上震於朝廷而下懾於閭里行道

之人為之不敢妄視盗賊屏息而不作可謂才有餘

矣然至於參決大政而日韜其光務為敦厚不欲以

才蓋天下上承二公下拊百官周旋揖讓而士大夫

莫不雍容和穆以相與也嗟夫明公何以及此哉轍

西蜀之匹夫徃年偶以進士得與一命之爵今將為

吏崤黽之間閑居無事聞天子舉直言之士而世之

君子以其山林朴野之人不知朝廷之忌諱其中無

所隱蔽故以應詔而轍也復不自度量而言當世之

事亦不敢為莽鹵不詳之説其言語文章雖無以過

人而其所論説乃有矯拂切直之過竊獨悲古者深

言之人遭時之不祥一有所觸而其言不復見録於

世方今羣公在朝以君子長者自處而優容天下彦

聖有技之士士之有言者可以安意肆志而無患然

後知士之生於今者之為幸而轍亦幸者之一人也

素所為文家貧不能盡致有歴代論十二篇上自三

王而下至於五代治亂興衰之際可以槩見於此觀

其畧可也

   上兩制諸公書

轍讀書至於諸子百家紛紜同異之辯後世工巧組

繡鑚研離析之學蓋嘗喟然大息以為聖人之道譬

如山海藪澤之奥人之入於其中者莫不皆得其所

欲充足飽滿各自以為有餘而無慕乎其外今夫班

輸共工旦而操斧斤以遊其叢林取其大者以為楹

小者以為桷圓者以為輪挺者以為軸長者擾雲霓

短者蔽牛馬大者擁丘陵小者伏蓁莽芟夷蹶取皆

自以為盡山林之奇怪矣而獵夫魚師結網聚餌左

强弓右毒矢陸攻則斃象犀水伐則執鮫鮀熊羆虎

豹之皮毛黿龜犀兕之骨革上盡飛鳥下及走獸昆

蟲之𩔗紛紛籍籍折翅捩足鱗鬛委頓縱横滿前肉

登鼎殂膏潤砧几皮革齒骨披裂四出被於噐用求

珠之工隨侯夜光間以纇玭磊落的㿨充滿其家求

金之工輝赫晃蕩鏗鏘交戞遍為天下冠冕佩帶飲

食之飾此數者皆自以為能盡山海之珍然山海之

藏終滿而莫見其盡昔者夫子及其生而從之游者

蓋三千餘人是三千人者莫不皆有得於其師是以

從之周旋奔走逐於宋魯飢餓於陳蔡困厄而莫有

去之者是誠有得乎爾也蓋顔淵見於夫子出而告

人曰吾能知之子路子貢冉有出而告人亦曰吾知

之下而至於邽巽孔忠公西輿公西葴此數子者門

人之下第者也竊窺於道徳之光華而有聞於議論

之未皆以自得於一世其後田子方叚干木之徒講

之不詳乃竊以為虛無淡泊之説而吳起禽滑氂之

𩔗又似猖狂於戰國蓋夫子之道分散四布後之人

得其遺波餘澤者至於如此而楊朱墨翟莊周鄒衍

田駢慎到韓非申不害之徒又不見夫子之大道皇

皇惑亂譬如䧟於大澤之陂荆榛棘茨蹊隧㓕絶求

以自致於通衢而不可得乃妄冒蒺藜蹈崖谷﨑嶇

繚繞而不能自止何者彼亦自以為巳之得之也轍

嘗怪古之聖人既已知之矣而不遂以明告天下而

著之六經六經之説皆㣲見其端而非所以破天下

之疑惑使之一見而寤者是以世之君子紛紛至此

而不可執也今夫易者聖人之所以盡天下剛柔喜

怒之情勇敢畏懼之性而寓之八物因八物之相遇

吉凶得失之際以教天下之趨利避害蓋亦如是而

已而世之説者王氏韓氏至於老子之虚無京房焦

貢至以隂陽災異之數言詩者不言咏歌勤苦酒食

燕樂之際極歡極慼而不違於道而言五際子午卯

酉之事言書者不言其君臣之歡吁俞嗟歎有以深

感天下而論其費誓秦誓之不當作也夫孔子豈不

知後世之至此極歟其意以為後之學者無所據依

感發以自盡其才是以設為六經而使之求之蓋又

欲其深思而得之也是以不為明著其説使天下各

以其所長而求之故曰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

謂之智而子貢亦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

其小者夫使仁者効其仁智者効其智大者推明其

大而不遺其小小者樂致其小以自附於大各因其

才而盡其力以求其至㣲至宻之地則天下将有終

身校其説而無勌者矣至於後世不明其意患乎異

説之多而學者之難明也於是舉聖人之㣲言而折

之以一人之私意而傳䟽之學横放於天下由是學

者愈怠而聖人之説益以不明今夫使天下之人因

説者之異同得以縱觀慱覧而辨其是非論其可否

推其精粗而後至於㣲宻之際則講之當益深守之

當益固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

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

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昔者轍之始學也

得一書伏而讀之不求其傳而惟其書之知求之而

莫得則反覆而思之至於終日而莫見而後退而求

其傳何者懼其入於心之易而守之不堅也及既長

乃觀百家之書從横顛倒可喜可愕無所不讀泛然

無所適從蓋晩而讀孟子而後徧觀乎百家而不亂

也而世之言者曰學者不可以讀天下之雜説不幸

而見之則小道異術將乗閒而入於其中雖揚雄尚

然曰吾不觀非聖之書以為世之賢人所以自養其

心者如人之弱子㓜弟不當出而置之於紛華雜擾

之地此何其不思之甚也古之所謂知道者邪詞入

之而不能蕩詖詞犯之而不能詐爵禄不能使之驕

貧賤不能使之辱如使深居自閉於閨闥之中兀然

頺然而曰知道知道云者此乃所謂腐儒者也古者

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與不㳟是君子之所不為也

而孔子曰伯夷叔齊不降其志不辱其身柳下惠少

連降忘而辱身言中倫行中慮虞仲夷逸隱居放言

身中清廢中權而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夫伯夷

柳下惠是君子之所不為而不棄於孔子此孟子所

謂孔子集大成者也至於孟子惡鄉原之敗俗而知

於陵仲子之不可常也美禹稷之汲汲於天下而知

顔氏子自樂之非固也知天下之諸侯其所取之為

盗而知王者之不必盡誅也知賢者之不可召而知

召之役之為義也故士之言學者皆曰孔孟何者以

知其道而已今轍山林之匹夫其才術技藝無以大

過於中人而何敢自附於孟子然其所以汎觀天下

之異説三代以來興亡治亂之際而皎然其有以折

之者蓋其學出於孟子而不可誣也今年春天子將

求直言之士而轍適來調官京師舍人楊公不知其

不肖取其鄙野之文五十篇而薦之俾與明詔之末

伏惟執事方今之偉人而朝之名卿也其徳業之所

服聲華之所耀孰不欲一見以効薄技於左右夫其

五十篇之文從中而下則執事亦既見之矣是以不

敢復以為獻姑述其所以為學之道而執事試觀焉

   上劉長安書

轍聞之物之所受於天者異則其自處必髙自處既

髙則必趯然有所不合於世俗蓋猛虎處於深山向

風長鳴則百獸震恐而不敢出松栢生於髙岡散抲

布葉而草木為之不殖非吾則爾拒而爾則不吾抗

也故夫才不同則無朋而勢遠絶則失衆才髙者身

之累也勢異者衆之棄也昔者伯夷叔齊已嘗試之

矣與其鄉人立以其冠之不正也舍而去之夫以其

冠之不正也舍之而去則天下無乃無可與共處者

耶舉天下而無可與共處則是其勢豈可以乆也茍

其勢不可以乆則吾無乃亦将病之與其病而後反

也不若其素與之之為善也伯夷叔齊惟其徃而不

反是以為天下之棄人也以伯夷之不吾屑而棄伯

夷者是固天下之罪矣而以吾之絜清而不屑天下

是伯夷亦有過耳古語有之曰大辯若訥大巧若拙

何者懼天下之以吾辯而以辯乘我以吾巧而以巧

困我故以拙養巧以訥養辯此又非獨善保身也亦

将以使天下之不吾忌而其道可長乆也今夫天下

之士轍已畧觀之矣於此有所不足則於彼有所長

於此有所蔽則於彼有所見其勢然矣仄聞執事之

風明俊雄辯天下無有敵者而髙亮剛果士之進於

前者莫不振栗而自失退而仰望才業之輝光莫不

逡巡而自愧蓋天下之士已大服矣而轍願執事有

以少下之使天下樂進於前而無恐而轍亦得進見

左右以聽議論之末幸幸甚甚

   答徐州陳師仲書二首

轍白陳君足下去年轍從家兄遊徐州君兄弟始以


客來見一揖而退漠然不知君之胷中也既而問之

君之鄉人君力學行義不妄交遊既已中心異之及

來南京又辱以所為文為贈讀之翛然以清追慕古

人而無意於世俗心雖愛之然亦憂君之以是困於


今世也今年春君西遊謀所以葬先子於朋友既而

東歸貧不克舉書來告曰将改卜七月且問所以為

葬嗟夫轍固知君之至於此也以若所為行求今之


人則其困也固宜雖然子而固子之守盡子之有歛

手足形還葬此則曽子之所以葬其親也而何病詩

云凡民有喪匍匐救之有欲救之心而力不贍愧實

在我而子何病今既七月矣惟自勉以禮不宣轍白

   其

䝉惠書論詩許以五百篇為惠既知所從學詩之人

又知所以作詩之意五百篇雖未至然見此書已與

見詩無異矣應掾言迫於觧舟有書不能盡取即此

詩是耶轍少好為詩與家兄子瞻所為多少畧相若

也子瞻既已得罪轍亦不復作詩然今世士大夫亦

自不喜為詩以詩名世者蓋無幾人間有作者尤足

貴也故僕每得其所為輙諷咏終日譬如新病喑人

口不復歌聞有歌者猶能手足舞蹈以自慰釋足下

尚能以五百篇見惠耶茍有以慰我不必矜自口出

   答黄庭堅書

轍之不肖何足以求交於魯直然家兄子瞻與魯直

徃還甚乆轍與魯直舅氏公擇相知不踈讀君之文

誦其詩願一見者乆矣性拙且懶終不能奉咫尺之

書致慇懃於左右乃使魯直以書先之其為愧恨可

量也自廢棄以來頺然自放頑鄙愈甚見者徃徃嗤

笑而魯直猶有以取之觀魯直之書所以見愛者與

轍之愛魯直無異也然則書之先後不君則我未足

以為恨也比聞魯直吏事之餘獨居而𬞞食陶然自

得蓋古之君子不用於世必寄於物以自遣阮籍以

酒嵇康以琴阮無酒嵇無琴則其食草木而友麋鹿

有不安者矣獨顔氏子飲水啜菽居於陋巷無假於

外而不改其樂此孔子所以嘆其不可及也今魯直

目不求色口不求味此其中所有過人遠矣而猶以

問人何也聞魯直喜與禪僧語蓋𦕅以是探其有無

耶漸寒比日起居甚安惟以時自重

   答徐州教授李昭玘書

轍啓女夫王君適自徐還筠承賜以長書伏讀愧歎

無以為喻自惟愚拙加以罪廢平時學問捐棄不講

譬如荒畦敗圃草棘狼籍雖追惟疇昔耘耝之勤欲

從容遊步其間而亦愀然自嫌不欲寘足况夫通都

大邑之人遍觀天下之巨麗心目廣大物難稱愜乃

欲遊目縱覧究其有無豈有不嘻笑者哉伏惟君侯

壯年篤學才節茂美文章雋發何意過聽如此然聞

王君言出入學中逾年稍知㫖趣所詣蓋耽恱至道

忽忘世味毎有超然絶俗之意聞轍被罪以來自知

鄙陋歸耕之計慮之已熟不詧其故遽以知道許之

夫古之所謂知道者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憂夫豈

如轍困躓而謀安者耶若夫収其精以治身而斥其

土苴以惠天下此君侯之所當學也而亦何取於轍

哉辱賜之厚不知所報謹奉啓陳謝伏惟照察不宣

   上洪州孔大夫論徐常侍墳書

轍竊見故散騎常侍徐公鉉墳在公所治郡新建縣

西山鸞岡原徐公沒於淳化辛卯迨今九十四年公

無子故人奉新胡克順葬之胡氏昔為大家克順慕

公髙義春秋時祀頃未嘗廢自克順死胡氏衰公之

墳域荒茀不治蓋有年矣聞自近歳民間利其林木

至訟而爭之公所葬地本其先塋公家既無子孫契

券亡失官遂籍沒其地伐其松栢以治屋宇行道知

之徃徃為之掩泣竊惟南唐舊臣如公之比蓋無一

二方陳覺馮延魯愚弄其主擅興甲兵䘮師蹙國時

無一人敢非之者公獨與韓熈載力陳其姦卒致其

罪及王師南討李氏危在朝夕公受命兵間不為身

計義動中國至今稱之蓋公之大節落落如此雖使

千載之後猶當推求遺迹以勸後來今沒未百年棄

而不録仁人君子豈其然哉伏惟明公家本先聖先

中丞忠義慷慨氣節凛然公行亦大方直繼前烈如

徐公軰人譬之草木臭味不逺儻䝉矜念使孤墳遺

魄不至侵暴祭祀稍存樵采不犯不惟南方士人拭

目傾心將天下義士知有所勸轍言非所職干冐髙

明不勝載越






欒城集第巻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