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方輿彙編/山川典/第140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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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輿彙編 山川典 第一百三十九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方輿彙編 第一百四十卷
方輿彙編 山川典 第一百四十一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方輿彙編山川典

 第一百四十卷目錄

 廬山部藝文一

  蓮社誓文        晉劉程之

  廬山賦         宋支曇諦

  廬山碑序         梁元帝

  秋於敬亭送從姪耑遊廬山序 唐李白

  廬山雲液泉賦有序    吳筠

  望瀑泉賦          李華

  遊大林寺序        白居易

  廬山草堂記         前人

  祭廬山文          前人

  廬山寄元稹書        前人

  廬山黃石巖院記       劉軻

  授墨堂記        宋白玉蟾

  記遊廬山          蘇軾

  廬山棲賢寺新修僧堂記    蘇轍

  廬山錄          周必大

  廬山後錄          前人

  蓮社圖記         李沖元

  遊廬山東林記        陸游

  送陳淵幾叟遊山序      李綱

山川典第一百四十卷

廬山部藝文一[编辑]

蓮社誓文        晉劉程之[编辑]

維,歲在攝提格七月戊辰朔二十八日乙未,法師釋 慧遠,貞感幽奧,霜懷特發,乃延命同志息心貞信之 士,百有二十三人,集於廬山之陰,般若臺精舍阿彌 陀佛像前,率以香花敬薦而誓曰:「惟斯一會之眾,緣 化之理既明,則三世之傳顯矣。遷感之數既符,則善 惡之報必矣。推交臂之潛淪,悟無常之期切。審三報 之相催,知險趣之難拔,此其同志諸賢,所以夕惕宵 勤,仰思攸濟」者也。蓋神者可以感涉,而不可以跡求。 必感之有物,則幽路咫尺;苟求之無主,則渺茫何津。 今幸以不謀而僉心西境,叩篇開信,亮情天發,乃機 象通于寢夢,欣歡百于子來。于是雲圖表暉,影侔神 造,功由理諧,事非人運。茲實天啟其「誠,冥數來萃者 矣。可不剋心重精疊思,以凝其神慮哉!然其景績參 差,功德不一,雖晨祈云同,夕歸攸隔,即我師友之眷, 良可悲夫。是以慨焉胥命,整襟法堂,施等一心,停懷 幽極,誓茲同人,俱遊絕域。其警出絕倫,首登神界,則 無獨善於雲嶠,忘兼全於幽谷。先進之與後升,勉思 彙征之道,然後妙觀大義,啟心貞照,識以悟新,形由 化革,藉芙蓉於中流,蔭瓊柯以詠言,飄雲衣於八極, 汎香風以窮年。體忘安而彌穆,心超樂以自怡,臨三 台而緬謝,傲天宮而長辭,紹眾靈以繼軌,指大息以 為期。究以斯道也,豈不弘哉。」

廬山賦         宋支曇諦[编辑]

「昔哉壯麗,峻極氤氳,包靈奇以藏器,蘊絕峰乎青雲。」 景澄則巖岫開鏡,風生則芳林流芬。嶺奇故神明鱗 萃,路絕故人跡自分。嚴清升仙於元崖,世高垂化於 䢼亭。應真陵雲以踞峰,眇忽翳景而入冥。咸豫聞其 清塵,妙無得之稱名也。若其南面巍崛,北背迢遰。縣 霤分流以飛湍,七嶺重㟽而疊勢。映以竹柏,蔚以檉 松。縈以三湖,帶以九江。嗟四物之蕭森,爽獨秀於元 冬。美二流之潺湲,津百川之所衝。峭門百尋,峻闕千 仞。香爐吐雲以象煙,甘泉垂霤而先潤。

廬山碑序         梁元帝[编辑]

夫日月麗天,皇穹所以貞觀;川嶽帶地,后土所以維 寧。廬山者,亦南國之德鎮,雖林石異勢,而雲霞共色。 長風夜作,則萬流俱響;晨鼯曉吟,則百嶺齊應。東瞻 洪井,識曳帛之在茲;西望石梁,見指寶之可拾。誠復 慕類易悲,山中難久,攀蘿結桂,多見淹留。

秋於敬亭送從姪耑遊廬山序 唐李白[编辑]

余小時,大人令誦《子虛賦》,私心慕之。及長,南遊雲夢, 覽七澤之壯觀,酒隱安陸,蹉跎十年。初嘉興季父謫 長沙西還,時余拜見,預飲林下。耑乃稚子,嬉遊在旁。 今來有成,鬱負壯氣,吾衰久矣。見爾慰心,申悲道舊, 破涕為笑。方告我遠涉,西登香爐,長山橫蹙,九江卻 轉,瀑布天落,半與銀河爭流。騰虹奔雷,激射萬壑,此 宇宙之奇詭也。其上有方湖石井,不可得而窺焉。羨 君此行,撫鶴長嘯,恨「丹液未就,白龍來遲,使人著鞭 先往桃花之水,孤負宿願。慚未歸於名山,終期後來, 攜手五岳」,情以送遠,《詩》寧闕乎?

廬山雲液泉賦并序    吳筠[编辑]

《筠所居之東嶺》,其側有泉,洪纖如指,冬夏若一山。

少。凡石至多雲母,其水色白,味甘且滑。此則雲母滋液所致,因名雲液之泉。乃結宇其旁,引於軒廡之下,既飲既漱,永玩無斁。今茲夏季不雨,至於十月,江湖耗,井澗涸。此泉泠泠,不減乎昔。懿其若是,爰以作賦。

坤元孕氣,潛暢成泉,冠五行之首,為萬物之先。爰有 清泚,出此山側,處蒙險以難知,猶井渫之不食。我搜 靈祕,載披載登。見其地僻至潔,源深有恆,凝寒不為 之損,暑雨不為之增,乃考室以飲,而樂在枕肱,甘侔 元玉之膏,滴乃雲華之液。疚可蠲,生可益,引充狎玩, 惟意所適,懸之則皎潔,壅之則澄碧,晝浮光以悠揚, 「夜含響以淅瀝。陰陽為災,水旱失節。不雨炎夏,暨乎 元月。汪汪洪波久已竭,耿耿瀑布今亦絕。挫江湖之 浩蕩,沉澗谷之微劣。斯泉秉彝,毫纖無虧,雖遠不沾 惠,而近有所滋。彼漰霈於疇昔,豈不慚涓涓於此時。」 夫醴泉無源而易涸,丹溜乍見而難挹。曷若止以為 鑒,酌焉取給,何異神仙之瀵,帝臺之漿。涌異域之表, 湛無人之鄉。茲亦標奇於絕境,真可謂靈而長者也。

望瀑泉賦          李華[编辑]

「曙無雲兮川無波,泛余舟於空碧。彼《廬山》浮重湖之 上兮,峨極天之峻壁,凝黛色之深明,噫林嶺之岑寂, 何神造之杳冥,躍騰泉於山脊,孤流皎皎於蒼梁,翠 淙千仞兮懸帛,玉繩縋於寥天,銀河垂於廣澤,舂風 雷兮簁霜雪,穿重雲而下射。白龍倒飲於平湖,若天 地之初闢,委滔滔兮東迤,詎知夫維今之在昔?何倚」 高帆而一望,豁余心兮灑滌。《近古》有鴈門上德兮昭 洗塵昏,柴桑閒士兮捨印推尊。靈境殊象,詮微究源。 人已古兮山在,泉無心兮道存。將默貫於精極,欲置 之而不言。

遊大林寺序        白居易[编辑]

予與河南元集虛、范陽張允中、南陽張深之、廣平宋 郁、安定梁必復、范陽張時、東林寺沙門法演、智滿、中 堅、利辯、道深、道建、「神照雲皋,息茲寂然」,凡十有七人。 自「遺愛草堂歷東西二林,抵化城,憩峰頂,登香爐峰, 宿大林寺。大林窮遠,人跡罕到。環寺多清流蒼石,短 松瘦竹,寺中惟板屋木器。其僧皆海東人,山高地深」, 節氣絕晚。時孟夏如正二月天,山桃始花,澗草猶短, 人物風候,與平地聚落不同。初到怳然若別造一世 界者,因成絕句云:「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 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既而周覽屋 壁,見蕭郎中存、魏郎中弘簡、李補闕渤三人姓名文 句,因與集虛輩歎且曰:「此地實匡廬第一境,由驛路 至山門,無半日程。自蕭、魏、李遊迨今垂二十年,寂無 繼來者。」嗟乎!名利之誘人也如此!元和十二年四月 九日,太原白樂天序。

廬山草堂記         前人[编辑]

匡廬奇秀,甲天下山。山北峰曰「香爐峰」,北寺曰「遺愛 堂」,介峰寺間,其境勝絕,又甲廬山。元和十一年秋,太 原人白樂天見而愛之,若遠行客過故鄉,戀戀不能 去,因面峰腋寺作為草堂。明年春,草堂成。三間兩柱, 二室四牖,廣袤豐殺,一稱心力。洞北戶來陰風,防徂 暑也;敞南甍,納陽日,虞祁寒也。木斲而已,不加丹牆; 圬而已,不加白墄。階用石羃,窗用紙,竹簾紵幃,率稱 是焉。堂中設木榻四,素屏二,漆琴一張,儒道佛書各 三兩卷。樂天既來為主。仰觀山,俯聽泉,傍睨竹樹雲 石,自辰至酉,應接不暇。俄而物誘氣隨,外適內和,一 宿體寧,再宿心恬。三宿後,頹然嗒然,不知其然而然。 自問其故,答曰:「是居也,前有平地,輪」廣十丈,中有平 臺,半平地。臺南有方池,倍平臺。環池多山竹野卉,池 中生白蓮白魚。又南抵石澗,夾澗有古松老杉,大僅 十人圍,高不知幾百尺,修柯戛雲,低枝拂潭,如豎幢, 如張蓋,如龍蛇走。松下多灌,叢蘿蔦,葉蔓駢織,承翳 日月,光不到地。盛夏風氣如八九月時,下鋪白石,為 出入道。堂北五步,據層崖,積石嵌空垤塊,雜木異草, 蓋覆其上。綠陰蒙蒙,朱實離離,不識其名,四時一色。 又有飛泉植茗,就以烹燀,好事者見,可以永日。堂東 有瀑布,水懸三尺,瀉階隅,落石渠,昏曉如練色,夜中 如環佩琴筑聲。堂西倚北崖右趾,以剖竹架空,引崖 上泉脈分線懸,自簷注砌,纍纍如貫珠,霏微如雨露, 滴瀝飄灑,隨風遠去。其四旁耳目杖履可及者,春有 錦繡谷花,夏有石門澗雲,秋有虎溪月,冬有鑪峰雪。 陰晴顯晦,昏旦含吐,千變萬狀,不可殫紀,覼縷而言, 故云「甲廬山」者噫。凡人豐一屋,華一簀,而起居其間, 尚不免有驕矜之態,今我為是物主,物各以類至,又 安得不外適內和,體寧心恬哉?昔永遠、宗雷輩十八 人同人此山,老死不反,去我千載,我知其心以是哉 矧!予自思,從幼迨老,若白屋,若朱門,凡所止,雖一日 二日,輒覆簣土為臺,聚拳石為山,環斗水為池,其喜 山水病癖如此。一旦蹇剝來佐江郡,郡守以優容撫 我,廬山以靈勝待我,是天與我時,地與我所,卒獲所 好,又何以求焉?尚以冗員「所羈,餘累未盡,或往或來未遑寧處。待予異時弟妹婚嫁畢,司馬歲秩滿,出處 行止,得以自遂,則必左手引妻子,右手抱琴書,終老 於斯,以成就我平生之志。清泉白石,實聞此言。」時三 月二十七日,始居新堂。四月九日,與河南元集虛、范 陽張允中、南陽張深之、東西二林寺長老湊朗滿晦 堅等凡二十有二人,具齋施茶果以落之,因為《草堂 記》。

祭廬山文          前人[编辑]

維元和十二年歲次丁酉,二月二十五日乙酉,將仕 郎守江州司馬白居易,以香火酒脯,告於廬山遺愛 寺四旁上下大小諸神。居易夙聞匡廬,天下神秀,幸 因佐宦,得造茲山。又聞永遠,宗雷同居,於是道俗並 處,古之遺風。而遺愛西偏鄭氏舊隱三寺長老招予 此居,創新堂宇,疏舊泉沼。或來或往,棲遲其間。不惟 「耽玩水石,以樂野性,亦欲擺去煩惱,漸歸空門。儻秩 滿以來,得以自遂,餘生終老,願託於斯。」今葺構既成, 遊息方始,爰以潔敬,薦茲馨香,不敢媚神,不敢禳福。 但使疫癘不作,魑魅不逢,猛獸毒蟲,各安其所。苟人 居之靜謐,則神道之光明,齋心露誠,庶幾有答。

廬山寄元稹書        前人[编辑]

僕去年秋始遊廬,到東西二林間香爐峰下,見雲水 泉石勝絕,因置草堂。前有喬松十數株,修竹千竿,青 蘿為牆垣,白石為橋道,流水周於舍下,飛泉落於簷 間,紅榴白蓮,羅生池砌。每一獨往,動彌旬日,平生所 好,盡在其中。不惟忘歸,可以終老。

廬山黃石巖院記       劉軻[编辑]

古老有言曰:「太極之氣,積而為山岳,洩而為川瀆。」然 則匡阜之氣,其大矣乎?庚辰歲,山客劉軻,採拾怪異, 自麓至頂,卻下半里餘,次於黃石巖。巖中有棲禪子, 不知其幾許臘,而外行峻節,人事難能。僕高其人,而 信宿忘返。乃賾其輕重,頗見其宅心之地。乃問其住 年,但手指松桂云:「初毫髮我植,今環人臂,烏飛兔走」, 吾復何齒。矧卯戌之昏旦,霜炎之凍炙,生落之榮悴, 去留之沿泝,雖云云自彼,而於我蔑如也。於戲!向非 巖房峭絕,僧行孤特,則人境兩失,固其宜也,復何言 哉!觀夫煙雲生於履舄,風靄生於襟袖,群形浩擾,併 入眸子。每至煙雨初霽,山光澄練,泠泠仙語,如在耳 右。況又聳凌競,上冥冥,安知不能與「洪崖接袂,浮丘 連駕,盈縮造化,吐納顥氣,絕慚容於後面,遠喧卑於 腥穢乎?不得而然者,蓋鉤也,餌也。名為利鉤,利為名 餌,吞鉤食餌,手足羈鎖,彼安得跳躍於此乎?夫禪子 脫去桎梏,四支宣展,動與雲無心靜將石何機?物我 一致,端邪徑塞,僕所謂非斯人不能住斯境也。」禪師 宜春人,俗姓劉,名常進。時人以師久住,遂以其姓易 其巖名也。

授墨堂記        宋白玉蟾[编辑]

潯陽乃天下江山眉目之地,廬山蓋仙靈詠真洞天, 虎谿福地也。嘗聞之晉鍾離權棲隱於山中,唐呂洞 賓過山中,遇鍾離,獲刀圭之傳,後與之俱仙矣。紹聖 間,輪囷子杜曠著《沖真先生胡公遇仙傳》。胡公則太 平興國宮道士也,宮則九天采訪之司也,居廬山之 陰,凡聖同居,隱顯莫測。胡公諱用琮,昔為山中道正, 「時有道人姓回,冠華陽青綃之巾,衣開元崇元之服, 垂飛雲元縑之紳,躡寒雪素絲之履,美鬚眉,豐臉頰, 綠鬢而隆準,碧眼而方頤,氣宇昂昂,風神煜煜。宮中 莫有延之者,獨胡公款以杯茗。既而語笑自若,乃指 壺以點胸,索酒以待酌。一壺不竭,百盃有餘,由昕而 夕,飲不知醉。」復欲邀胡公飲於邸,篘新糟,膾小鮮。胡 公辭以日暮而回,道人乃掀髯長笑去矣。宮之距城 有一舍之遙。翌日,胡謁郡侯,款城關,尚未啟鑰,道人 又自城而出,笑與胡公相顧而去。閽吏云:「子夜」道人 已候門久之,胡公心亦異其人矣。後數年,敝衫破帽, 革帶麻鞋,自稱大宋客。扣胡公之幽院,自肩二酒罎, 指為行李,傾罎示胡,皆黃白之物,取碎銀以鬻酒,鱠 飲至日昳,以鐵刀剔土,瀝殘酒漱津,和土成墨,擲之 几上,錚然有聲。胡公醉臥胡床,而客拂袖不知所之。 滿室異香,彌日馥郁。其刀皆金色,人爭市之。貌如處 子,酒量不減八仙,誠異遇矣。若夫「大宋」二字切音,乃 洞字也。二罎者呂字也,所稱客者,賓也,則呂洞賓相 遇明矣。胡公由是漸厭人間,一旦留詩,蛻形而去。向 之醞墨之地,忽湧泉五丈。左丞王公寀過之,為名墨 仙泉。侍郎宋公伯友與左丞皆有《墨仙酬唱之什》,有 「綠膏換得朱顏迴,白髮不用黃精拂」之句。太尉譙國 曹公勛、清虛真人皇甫坦采其事實以聞於德壽殿, 高宗甚嗟異之。胡公居先曰「遇仙堂」,改為「授墨。」重樓 複屋,瑞氣蔥蔥;古井寒泉,四時瑩碧。奇哉!廬山異事! 故為之書,將以補《仙史》之遺云。

記遊廬山          蘇軾[编辑]

「僕初入廬山,山谷奇秀,平生所未見,殆應接不暇,遂 發意不欲作詩。已而見山中僧俗,皆云蘇子瞻來矣, 不覺作一絕云:『芒鞋青竹杖,自挂百錢遊。可怪深山裏,人人識故侯』。既自哂前言之謬,又復作兩絕云:『青 山若無素,偃蹇不相親。要識廬山面,他年是故人』。」又 云:「自昔憶清賞,初遊杳靄間。如今不是夢,真箇是廬 山。」是日有以陳令舉《廬山記》見寄者,且行且讀,見其 中云徐凝、李白之詩,不覺失笑。旋入開先寺,主僧求 詩,因作一絕云:「帝遣銀河一派垂,古來惟有謫仙辭。 飛流濺沫知多少。」不與徐凝洗惡詩往來山南地十 餘日,以為勝絕,不可勝談。擇其尤者,莫如漱玉亭、三 峽橋,故作此二詩。最後與總老同遊西林,又作一絕 云:「橫看成嶺側成峰,到處看山了不同。不識廬山真 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余《廬山》詩盡於此矣。

廬山棲賢寺新修僧堂記    蘇轍[编辑]

元豐三年,余得罪遷高安。夏六月,過廬山,知其勝而 不敢留。留二日,涉其山之陽,入棲賢谷。谷中多大石, 岌嶪相倚,水行石間,其聲如雷霆,如千乘車。行者震 掉不能自持,雖三峽之險不過也,故其橋曰「三峽渡。」 橋而東,依山循水,水平如白練,橫觸巨石,匯為大車 輪,流轉洶湧,窮水之變。院據其上流,右倚石壁,左俯 流泉。石壁之趾,僧堂在焉。狂峰怪石,翔舞於簷上。楸 杉松竹,橫生倒植,蔥蒨相糾。每大風雨至,堂中之人 疑將壓焉。問之習廬山者,曰:「雖茲山之勝,棲賢蓋以 一二數矣。」明年,長老智遷使其徒惠遷謁余於高安, 曰:「吾堂自始建至今六十年矣,瓦敗木朽,無以待四 方之客。」惠遷能以其勤力新之,完壯「邃密,《乃復其舊, 願為文以志之》。」余聞之,求道者非有飲食衣服居處 之求,然使其飲食得充,衣服得完,居處得安,於以求 道而無外擾,則其為道也輕。此古之達者所以必因 山林,築室廬,蓄蔬米,以待四方之遊者而二遷之,所 以寘力而不懈也。夫士居於塵垢之中,紛紜之變日 遘於前,而中心未始一日忘道,況乎深山之崖,野水 之垠,有堂以居,有食以飽,是非榮辱不接於心耳,而 忽焉不省也哉!孔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今夫騁騖 於俗學而不聞大道,雖勤勞沒齒,余知其無以死也。 苟一日聞道,雖即死無餘事矣。故余因二遷之意而 以告其來者,夫豈無人乎哉!四年五月初九日,眉陽 蘇轍記。

 廬山錄           周必大[编辑]

丁亥三月乙巳,過隆興府。丙午晚,泊吳城山下廟,登 望湖亭,春水未生,涯渚歷歷。丁未,舟人賽廟畢,解去。 自此入湖,掠珠溪、神岡、左蠡廟,皆不泊。湖中多沙山, 望之如雲,「廬阜青蒼,真欲招隱耶?」未後,次南康軍,僉 判趙無悔相訪,別適周歲矣。借虞兵陳宣前導,出西 門,諸峰橫陳,瀑布中瀉。寒食節,遊人布路,約十餘里, 至開先寺,長老不在。同西堂元湛上漱玉亭,觀石柱 間,東坡辛巳四月題名,「開先舊屋,惟有此亭」,其上即 石橋。又其上瀑水落焉,瀦為龍潭,旱歲祈禱頗應。回 觀僧堂,即南唐元宗少年書堂也。古碑一空,魯直《院 記》偶存耳。寺之東山別有小瀑,號馬尾泉,其餘景物 之勝,僧徒皆不能言,要當按陳令舉「之記,以浹旬搜 訪,或可得其四五耳。」飯罷,日已落,急命車南訪歸宗 寺。由簡寂觀路口,以迂僻不果入。行官道約十里,將 至寺,先渡鸞溪橋,酌一滴泉,躡支徑,過水磑,循溪源, 有大池,縱橫十丈,甃護皆以石。又其上則石鏡溪,聞 刻「魯直」三大字,曛黑不能視,獨題歲月於王龜齡待 制詩碑後。溪上直紫「霄峰,鐵塔在焉。村民以二三月 一往採茶,約十里云。」自此即架石渠導水,長至二百 丈,最為奇特,此外舊物稀矣。秉燭入寺,寺在金輪峰、 上霄峰之下,上霄者,秦皇漢武帝所登也。長老名僧 樅,閩人,同謁王右軍塑像。觀墨池,又有鵝池,恐偽南 山至此已十八九,尚有康王觀、谷簾泉在一二十里 間。遂轉山北,入江州界矣。隔路別峰號「黃龍」,是為湯 泉,有寺幾廢,云樅作果供,二鼓就寢。今日之遊雖匆 匆,而籃輿中遍觀山面,所得為多,恨不能詩以識之。 戊申,聞五更鐘,即蓐食,以火炬夾車而歸。初甚雨,無 從假蓋,已而稍止。至萬杉院,天始明,頃經焚蕩,尤貧 乏。同長老上「散珠亭」,即舊滴翠亭也。雨復作,亟過棲 賢,路稍崎嶇,然不妨觀山也。約十餘里至三峽橋,蘇 黃門所記。殆非誇詞,恨不遇積雨怒漲時耳。下觀橋 柱,余靖、元絳皆刻姓名。自此行石衢,至玉淵亭,澗水 披石陡落,匯為龍湫,雪濺雷吼,不減三峽。又數十步, 乃至寺,山林陰翳,棟宇零落,如蹈無人之境。升其堂, 長老妙徽方出,嘉州人也。同至五老亭,古碑多燼於 火,而祖無擇《愛堂銘》獨存。堂今在菜圃後,僅存階梯。 按記文,唐寶曆初,李渤捨宅為寺云。聞數里間,有楞 伽、折桂諸小院,乃舊屋。楞伽即李常公擇山房,有其 妺墨竹。迫歸不能往。出棲賢行十里,得官道,入羅漢 院,雖免火厄,而主者非其人,坐觀摧敗,略不支補,惟 藏殿尚如舊,內外皆石柱,刻龍遶之。承平時,民財既 富,濟以國力,固應如此。又十里,入北門,《江行圖》欲登 落星寺,而眾客在應酬移時,日已過未,遂解去。晚 泊女兒港。己酉早,昏霧,辰後方解,而北風作,過大孤泊黃泥洑。風止,過泊漳㲼口。頃之,風稍息,行數里,浪 勢未平,家人輩驚怖,復掛颿回漳㲼。「昨日若遇此天 氣,則少留落星,再遊廬山矣。」

廬山後錄          前人[编辑]

十月乙未朔,壬子,次南康軍,水殊未落,入泊寨中。癸 丑,欲遊廬山,值大雨。乙卯拂旦,出西門,過開先路口 數里,由別徑入簡寂觀,宋陸靜修故居也。其旁有嶽 廟,守者云:先生煉丹井已過。回步訪之,深三尺,在田 間酌訖,乃至觀中。《陳賢良記》云:「觀在白雲峰下,其間 一峰獨秀曰紫霄,其北又有屏風山,其前一里有雞」 籠山,觀門有朝真閣,殿前有先生醮石,亦名禮斗石。 道藏石刻銅天尊像。石磬。白雲樓西澗懸瀑落於廡 前,甜苦筍間,歲一生,相傳先生手種者,邂逅章績,與 之同過。《度仙橋,記》云:許堅聯衣石澗中問道士,則云: 「沙石湮埋久矣。」進觀連理樹,次至先天觀,次至祥符 觀,舊名靈溪,《記》云:「三武士嘗棲溪側」,漢武賜名,齊朝 修創,南唐重修。今石衢甚廣,而屋宇極不振。自此數 百步,即歸宗禪寺,樅老來迎,飯而後行。道中有三將 軍別祠,即所謂「三武士」,其名曰唐建威李德及、宋刁 雲正廟。自歸宗登山,纔里餘。又其上八里,則紫霄峰。 峰頂有鐵浮圖,九級藏舍利,遠望如枯木。而晉梵僧 耶舍亦有墳在其衢。又三里有謝景先草堂,乃杏林 故地,天氣未佳,且無向導,不果遍遊杏林者。後漢董 奉活人疾,不取貲使愈者,人植杏五株。然奉自有太 乙觀,在山北,或曰:杏林在此,而上昇太乙觀耳。《記》又 言:歸宗後峰半右石室中有夏禹刻字,僅百餘人,無 復至者。過歸宗,望紫霄峰,亦有瀑布。行官道約三里, 入小路,訪栗里,求醉石。土人直云:「此去有陶公,無栗 里也。」屈曲行三里,遇數道人草庵背有崖古潤,醉石 在焉。仰視飛瀑,披大石而下,甚為奇觀。石有坳處,俗 云陶公枕痕也,又指若虎跡者,其說尤荒唐。嘗記前 人題詩云:「五字高吟酒一瓢,廬山千古想風標。至今 門外青青柳,不為東風肯折腰。」惜乎不記「其姓名,餘 具記中。」久之,復出官道,訪謝康樂經臺。或曰:地屬皇 甫道人已樊之矣。次至黃龍靈湯院,敗落特甚,而湯 泉固自若。或題東坡和可遵絕句於壁間。又十五里, 落路數百步,至康王景德觀,對天柱峰,倚凌雲峰,兵 火後草創。其西有四庵一院,相去不遠,而《記》中無所 取,故不往。夜宿山月軒,下臨大溪,簾水所注也,終夜 如大風聲。丙辰早,同道士喬大和渡溪入谷,五里至 舊觀基,今為菜圃。又半里,至龍泉院,破屋數間而已。 又十里,至董氏茅屋,蔬食畢,望簾而進。此陸羽《茶經》 第一水也。熙寧元年七月夏倚所記,信而有徵。再過 石磴,路甚危,蓋鳥道緣崖,其下即澗壑,又草木蒙密, 須盡芟去,乃能徐步耳。倚所謂平石可坐數人者,正 與簾對,過此則大石散亂不可行。予跳躍其間,從者 皆驚逼簾,濺沫噴人如霧雨,毛髮凜然。水束於石峽, 勢猶未廣。既而散布𣻳瀉,雖冬深水縮,猶為十餘泒。 聞山後乃開先路,豈非與山半之瀑同源耶?谷中若 用兩壯士挾山轎,則可代步,然屨涉溪流,春夏「漲溢, 亦未易進也。今日予皆徒行,幸天氣晴和,歸路方有 微雨。」回至山月軒,道士喬大和猶未飯,且言「嘗有雪 覆谷中,不知也。」去觀五里至荊林寺,是為山北江州 境。大風,人不能立。晡時至侯溪市,入圓通崇勝禪院, 古有侯氏,故以名溪,長老不在,首座祖勝,潼川人,可 與語。同過旻古佛塔,謁西堂修誼故人惟訥之兄也。 東塔廣福院相去二里,寒甚,不可往。步至磨院,風益 甚,或云:「寺前山中有風穴,故多風。」飯罷,登至樂亭,觀 李後主及昭惠后畫像,訪清音亭,兵火後偶餘此亭, 乃摧壞弗葺,惟石渠二百五十丈尚無恙。夜宿寺中。 丁巳早,謁圓通殿,會食於東軒。出門望馬耳石耳峰, 方出。昨夜疑大雪,今日天氣乃稍開。晴。過甘泉市,至 七里岡落路,飯廣福庵。庵泉水即石門澗也。同主僧 慧辨行百餘步,訪尊勝庵。下有大石,高數丈,長如之, 中若剸,裁可過二三人,謂之「石門。」相傳古有僧誦《尊 勝咒》而石開,遂以名庵。庵對仙步峰,又數十步至保 寧庵。三面皆山,其南石旌峰在焉。此三庵皆沿石門 澗激水碓,茶資其利。次度橋,上雙龍庵,雙龍謂錦繡 澗,及庵傍小澗,過此直上天池,凡十五里。或云兩旁 通謂之錦繡谷,蓋春時山花盛開,望之如錦繡云。山 路峻甚,每三四里輒為亭以憩,凡五亭。第一亭跨澗, 頗雄偉。行至半山,有處州道人草庵,在錦繡峰下,指 其旁以為竹林隱寺,遊人或聞鐘鼓聲。按《山記》云:「香 像岡北名阿那衝,內有寺,暮時聞鐘梵,而寺隱不見。 其旁半里有羅漢巖,亦阿那寺之類,而近世誤謂之 竹林耳。」由道人庵而上,路愈峻,每數十步即回視江 淮,無遁形者。過第四亭,有大石凌虛而出,可坐數十 人,百千里略無障蔽。平視一峰,上有巧石亭。午至天 池禪院,雖鑿二沼,其涸可待,所謂天池,今不可到,號 曰「龍潭。」在鐵船峰下,亦有黑龍潭,祈雨則至焉。長老 不在,同首座道徹登文殊亭,下視鐵船峰,望石門澗自山委蛇而出,直達於江。然則尊勝庵之石門,非水 源矣。院有崇寧間西天僧金總持像,及貝多葉梵書 數十,辟支佛牙,觀畢,回道徹謁隆禪師塔,其旁即定 心石也。道徹,指其前一峰為十八賢臺,未知是否新 羅巖。草深路迷,不能至歸院。日方斜,復度嶺。行二里 許,至主簿塔洞。視空闊,又非第四亭而上可比。東西 二林,歷歷在眼,而江州屋壁已可辨。有九十九峰,櫛 比磬折,如城垛然。王韶觀文葬其下,此登眺最佳處 也。稍前,至佛手巖,雪花滿樹,庵門尚閉,乃知昨日大 雪,今日驟霽。望南山雪氣猶未散,賦小詩云:「十月頑 陰不見山,山中一夜雪封庵。伊予的有尋仙分,日照 北山雲在南。」聞每歲自九月便有雪,至三四月乃消 去。巖石空洞,不止容百人,下有泉水。道徹,云:巖上立 峰如指,故號佛手,近為野火焚裂矣。緣巖後細路數 百步,東望一峰,即舊峰頂院,今廢。或云:其間方是錦 繡谷,達於平田。又下視磐石,相傳遠公講經臺也。自 佛手巖一二里,渡小溪,乃至大林寺,遭野火,僅有基 址。其額為教練者,徙寘墳庵,併令一僧據其田,人無 知者。予按白樂天詩:「心實慕之,物色乃能至。」其旁小 徑,即下山南棲賢路也,地在山頂,而反平行。謝靈運 詩云:「冬夏共霜雪」,其高可知。予作《弔大林》詩云:「上盡 諸峰地轉平,天低雲近日多陰。古來南北通雙徑,此 去東西啟二林。虞世南碑從泯沒,白居易序合推尋。 康廬第一金仙境,忍使如今遂陸沉。」黃昏歸至天池, 禮文殊求燈,閃爍合離,或在淮南,或在近嶺,高者天 半,低者掠地。又賦小詩云:「代馬腥膻暗五臺,南方世 界且徘回。傳燈便是真知識,不用奔波學善才。」是日 雲散日出,寒燠適中,甚愜素志。山中薯蕷花,全類蝴 蝶,又有萬年松、羅漢線、菩薩石。戊午早,同道徹望羅 漢巖,即下山。山上微雪,山半乃為雨矣。由石門澗出 官路,稍前即岳家市。自此可上化城,不惟足力有限。 又《山記》止言石盤之美,而樓閣已非昔。遙睇而去,回 視文殊亭,渺在峰頂,主簿塔僅如枮木,佛手巖屋彷 彿可辨,始嘆昨日登涉之不易也。午時至林口寺,過 杳谷慧永禪師塔,入西林寺,即慧永道場也。流水㶁 㶁,循階除,賞玩不能去。寺不經火,但不葺耳。牛僧孺 書寺額,佛像獨被冠纓。訪水閣,院已廢,但存浮圖七 級。次至東林,晉慧遠法帥道場法師鴈門人,於是寺 前方興鴈門市。虎溪在寺門之外。《山記》云:「清溪有亭, 牛僧孺太和四年書。」神運之殿,南,唐元宗題神運水。 流泉匝寺下,入虎溪。殿後白蓮池、晉輦經藏院、白公 草堂、雙玉澗、明皇銅像、唐壁畫等。上方舍利塔,顏魯 公題名。上方之外,虎跑泉、五彩閣、甘露戒壇。其西石 磴三百級。滴翠亭、殷仲堪聰明泉、佛影臺、晉朝三杉, 是寺最為古剎,而兵火中巋然獨存。入門,樓閣華煥, 宛如仙宮。長老本然,自號混融,師宦族也。共飯畢,同 訪遠公塔,次至照覺、佛海二塔。歸登五百羅漢閣,望 諸峰,閣下即內三門也。出東林二里至廣福院,本大 明公廟,靖國元年封清公真人。《記》云:「真人姓匡名續, 字君孝,出自殷周之際,居此山。或云受道於仙人,共 遊此山,人謂其所止為神仙之廬,因以名山。」或云:「匡 俗漢人,漢初封越廬君,故曰廬山。」次至太平興國宮, 街衢門闕,氣象清華。劉越石高三四尺,根植地中,在 宮門之外,仙鄉亭廢矣。宮倚聖治峰,正殿惟設採訪 使者像,其後乃太上本命殿,兩廊繪使者變相儀衛, 次以五百靈官。又其後有雲無心堂,臨流水可愛,道 士皆星居。有劉烈者,號虛谷先生,嘗進《易解》,云知宮, 留宿不果,登新創鐘樓而行。樓名景陽,華麗殊甚。日 落,至清虛道人皇甫坦庵,飯罷館焉。坦被遇太上,結 庵撥雲峰下。自言兗州瑕丘人,久在川陝,嘗遇朱桃 椎,善布氣,時時書字,決人禍福。或云年七十一,山中 道士言其顏貌已不逮二十年前矣。近損足未能步, 而茅山張椿齡亦被遇。太上今年亦得此疾,異哉。庵 側有泉,太上題曰「神泉。」又為閣以藏御書及像設。己 未早,皇甫道人再具飯。飯訖,行數百步,至雲溪庵。自 此遂出官道,則遇妙智院及蛇岡。予欲趨太乙宮,或 謂小路差近,乃過擊牛墩,皆茅峽峻嶺,亦六七里方 至,即董奉上昇之地。大概二十一日已記之。其事出 葛洪《神仙傳》。觀在蓮花峰下,不經兵火,有昇元六年 韓王知證記,是時猶謂之廟。保大十二年記,則為觀 矣。宣和二年,封奉為昇元真人。觀中猶種杏,前殿一 株甚大。其後又有種杏軒,春時不妨宴遊也。先道士 蕭惟憶,年七十餘,未嘗出門,視其貌,蓋有所養者。自 觀五里至禪智院,以其為舊屋,故遊焉。《記》言院後有 綠野亭,忘記詢問。進至雙溪寶嚴禪院,再飯,同長老 世顯步過雲慶庵,《記》言因流泉為池,多蓄魴鯉,今僅 存坳窪耳。假世顯之驢,令庵僧致康前導,過寶積庵, 殊不葺治,但有程公批師孟詩刻。訪白雲亭,已為王 秀才治冢其上,披荊棘,尋所謂磐石鳴泉。久之,訪見 泉石誠佳,而又北望湓江,宜陳舜俞以為山北最佳 之庵。此去江州纔二十餘里,山北之境盡矣。跨驢五里,上吳章嶺,亂石聱牙,頗亦險峻。嶺脊分江,東西兩 路界,過界便見五老峰,是為山南嶺。下有小路,至智 林淨慧院昭德觀。會日斜僕疲,乃由官路過大富莊, 至相辭橋,已昏黑,秉燭行,至尋真鋪,風大作,入小路 二三里,敲觀門,道士疑為盜,久之方出。《真誥》言「廬山 乃元辰福地,而此觀為第八詠真洞天。」五老峰正在 其後,而倚香爐峰。庚申登採訪使者閣,望五老峰,記 言「漢武築羽章館于屏風疊下」,臨相思澗。今五老之 峰疊石如屏障,蓋其故里。自閣而望,相去若在百步 間,廬阜之甲觀也。為題其榜曰雲錦閣。李太白「屏風 九疊雲錦張」之句云:五老第二峰,即獅子峰,與九疊 屏相連。山無草木,曉日照之,殆如赤城。自廊廡望之, 則奇姿巧勢,尤不可狀。龍潭在觀後一里,水作琉璃 色,其中數尺正黑。知觀湯善翱云,「深數十丈」,蓋洞天 之門。云。潭上有龍王祠,疑即《記》中所謂「綠淨亭」也。已 初借善翱小驢,令四明徐道人前導,過永福院,舊名 雲龍,煨燼之餘,方稍營葺。次至疊石庵,蓋近世僧德 正所創,門外大石長數丈,復疊一石,前眺江湖,宛如 池。庵背即五老峰,乃几案間物,陳舜俞所未見,蓋後 來庵宇之絕景也。次度華嚴石橋,華嚴院今廢。次至 折桂院,今名證寂。折桂因唐李逢吉得名。《記》言山名 「旛竿源」,而土人不知。登南唐惠濟禪師石塔,有巢雲 軒,而《記》不載。不經兵火,氣象便可愛,前有僧房,可望 湖而不見山。次至解空院,其旁聖果院已廢。次至谷 源庵,地形甚高,面對重湖,《記》言「疊石」奇偉,豈謂德正 之庵耶?後有幽泉,但屋敝無足觀者。自此為折桂。小 童指路迂枉,忽下峻嶺,木葉被霜,滑汰幾不能移。步 至雲臺庵,乃得平地。庵後石崖如記中所載。次至淨 妙院,《記》云:「古名青牛谷」,即楊衡所謂隨雲步入者,儼 然如造仙境。門外數十步,回望五老及他山,如圖畫。 凡此寺觀庵宇,大抵環遶五老峰,每至一處,山色峰 數輒不同,造物之無盡藏也。獅子峰尢肖今日,但少 雲氣飾之。次至承天白鶴觀,唐混成先生劉元和故 居,舊屋尚存,獨無廊廡。唐杉圍二丈,在門內問。東北 木瓜庵,道士不知。觀前百餘步出官路,過三峽橋,遣 從者先入棲賢,獨與徐道人攜二僕,復由小路為臥 龍之遊。初過中興庵,次寶慶庵,近各有一道人主西 澗,即劉凝之庵,無知者。既過澗,徐道人迷路,度峻嶺, 踰棧閣,遇炭窯,方知路窮,得一夫,引至上偃臺,即祖 教院,亦無僧行。自此又盤一嶺,至臥龍新庵,有江州 蔡道人主之。復行半里,過舊庵基,沿澗乃至其處。蒼 崖之下,怒瀑淙擊,高十餘丈,與九華山雪「潭爭為長 雄,凡陳舜俞所記,一無誇詞。今日不憚崎嶇險阻,凡 以為此,未至而悔,既至則樂以忘勞焉。」舊庵隔溪,巖 石層出,燦如百疊之雲,中有流泉注於澗,亦一佳處 也。望五老峰甚近,香積院在其下,業留從者於棲賢, 遂問歸路。數里至幽邃庵,今為尼居,主者覺殊鄆人。 壁間舊刻馮宗詩,蓋嘗讀書於此。庵前度溪至上塔, 記所謂《拭眼禪師石像如生者。舊屋甚整潔,大竹成 林。酌飛錫泉,登環翠閣,望五老峰背》。自此下山數里 即至棲賢。徽老不在,藏主可昇,眉山人與予同庚,為 占四句云:「我比同年百不能,只餘霜鬢愧師兄。殷勤 覓句無言說,共撥寒灰聽水聲。」《寺比今春稍葺,但殘 僧四五輩》,「不稱大剎。」飯罷,同昇上人過五老、玉淵二 亭,山水不辜老眼而足繭矣。遣人至軍城,招妻孥來, 早會此。辛酉拂曉,自寺後度澗,行里許,過百藥灘,石 岸坡陀,道人於此曬藥。陟山嶺,度茅坰,約四五里並 五老峰,至明真尼院,冰霜滿屨,扣門,久之方開,蓋舊 屋也。同尼師登凌霄巖,巖在地奇石如巖,古有僧坐 禪其間。遶洞別過石門,謂之「喝石。」其前一石甚大,即 《記》中所謂「對五老如賓客」者。傍有石屏,亦可愛。出門 數十步,望宮亭湖橫出,而揚瀾、左蠡,左右相對,落星 僅如葉舟,惟軍城為紫荊山所蔽耳。回過百藥灘,分 路行三四里,入楞伽院,亦古屋也。正倚朱砂峰,舊號 白石佛殿,創於保大中,釋伽像與西林同。李公擇尚 書藏書閣在東偏,元豐以後,留題皆存。有趙天啟者, 歷敘公擇作中丞,救蔡雄,故改「戶書」云云。西廡有《東 坡竹山房碑》,又刻南唐佛像。野夫公擇及黃魯直皆 有題字。崇德君墨竹,高下校在鐘閣,蓋公擇妹,魯直 母也。寺門外即上天池,大林路至為嶮峻。老僧惠寶, 生於元豐八年云。自此別有捷徑,約一二里過澗,入 棲賢磨院,院在石人峰側。又里許,遂至棲賢。骨肉方 來,同觀玉淵。先是,澗水奔衝,遇大石,上侈下歛,懸布 潨射,極其雄壯。濤頭瀵湧,散為玻璃色。《記》言:「沙石萬 數,古今不塞,誠下通於海矣。」相對有寒泉亭,泉自山 出。按《記》文,訪羅漢巖、寶陀巖於僧堂之後,皆無知者。 山上竹樹間多崖石,其下有觀音泉,疑自寶陀巖而 出,稍加刜治必得之。其南有小徑,疑白雲庵路也。飯 罷,遣徐道人乘驢歸詠,真同骨肉。再過三峽橋,徘徊 久之,始知過橋之泉為陸子泉。其旁有沈錫大書「廬 山」二字。行小路,望五老峰了然。便道入高遙景德院亦舊屋,有元豐間無為子題字,老僧年八十,云:「李徵 右書堂僅一里,今廢,但刻其名銜於石,洗滌乃可見。」 進至萬杉院,上滴翠亭。又二里入開先,登漱玉亭,度 橋俯澗,澗中石含雲母,如《記》所載。天寒甚,太守適致 餽,遍飲從者而行。澗外招隱橋,近為寺,僧徙數十步, 而招隱泉無人知者。物色久之,得於二百步外叢篠 之後,石井依然,三酌而歸,路口有披雲亭,稍前即古 楊梅亭基。又稍前當四達之衝,即古四會亭,而俗子 改曰翠屏矣。回望山色奇甚,倒載而觀之,紫霄峰劍 立眾峰之間,鐵塔僅如一線。將至軍城一里,有承天 院,臨溪湖,僧嘗被盜殺三人,今遂不振。入西門,日已 暮。昔白樂天記「匡廬奇秀甲天下。」誠非虛語。《陳氏山 記》:「北起江州,盡圓通,乃轉山,南起康王觀,迄吳章嶺。」 其序如此。予今自南而北,與之相反,故問津多誤。然 記中指名奇特處,十得六七,其餘當路者遊,迂曲者 略異時再以旬日窮探極覽,可使無遺蘊矣。初,南唐 元宗賜田,給諸巖庵,故所至有產業,中經李成焚蕩, 十存二三。又稅重租薄,僧道往往逃移,寺觀日以摧 毀。近雖稍修復,而廢絕為多,惟舊屋則氣象終可愛。 舟中賦四韻云:「南北周廬阜,東西遍九華。宴安無酖 毒,痼疾有煙霞。淡薄村村酒,甘香院院茶。馳驅君莫 厭,此出勝居家。」壬戌五更雪打篷。平明出別郡,遙望 廬山。已橫白練,欲解去南風作。章德象《遊落星》詩云: 「來遊未盡登臨興,且喜南」風阻去,船殆為予設,飯罷, 遂攜家棹小船往焉。寺去軍城僅五里,水乾則路通, 今水尚深丈餘。按《圖經》,石高五丈,周回百五十步。《九 江記》云:潯陽湖內隕星化石,上連彭蠡,下接潯陽。其 石圓潔,不生草木,峭然孤峙,獨出水際。寺興於唐景 福年,天祐二年賜額福星龍安院。本朝祥符二年,例 改法安。南唐戊辰歲,宣義郎湯淨撰《記》云:保大中,寺 僧修葺,元宗嘗臨幸,僧齊己、范文正公、章郇公、王介 甫平甫、程公闢、蔣穎叔、黃魯直父子、郭功甫、洪駒父 皆嘗留詩文。龍圖閣學士吳仲庶猶酷愛西軒,更名 曰嵐漪。魯直詩云:「龍閣老人來賦詩。」謂仲庶也。出邑 滿眼,湖光千里,真世間之絕景。又嘗有玉京軒,「今皆 廢,但存清暉閣。」西對廬阜,如青天翠屏。初至,白雲英 英起山腰,少焉散漫,俄復退斂,已而山坡絮帽,變態 不常,舉酒賞之,不覺竟醉。午後,移坐佛屋之前,東南 觀巨浸,右為揚瀾,左為左蠡,其中兩山如門,是為鄱 陽湖。由寺門而望,則東北直宮亭湖,西南軒窗對流 清山,其脅亦有湖汊,西北乃軍城也,再舉酒而歸。晚 自舟中望山色,不勝眷眷。再以小艇入西草湖,過東 古山,下觀釣魚臺。鴻雁鷗鷺遍野,見人驚飛,轉而之 流清港。上流清庵,庵在鳳凰山,古殿殘毀,慨想承平 之遺址。回棹已曛黑,過落星,聞鐘聲,往復殆二十里。 癸亥早,發南康,北風微作,已而轉南,過左蠡、揚瀾,泊 珠溪,而北風復作,去軍城已八十里,有巡檢司及小 市。登岸北望廬山,甲子南風晡時方行四十里,至吳 城山,謁廟畢,登望湖亭,猶見廬山也。殿左有穴如井, 異時湖中或損米,舟則見於穴中,謂之「神倉」云。

蓮社圖記         李沖元[编辑]

龍眠李伯時為余作《蓮社十八賢》,追寫當時事。按《十 八賢行狀》,「沙門慧遠初為儒,因聽道安講《般若經》,豁 然大悟,迺與其弟慧持俱棄儒落髮。太元中至廬山。 時沙門慧永先居香谷,遠欲駐錫是山。一夕山神見 夢,稽首留師。忽於後夜雷電大震,平旦地皆坦夷,材 木填委。江州刺史相伊表奏其異,為師建寺,是為東」 林寺,因號其殿為「神運。」時有彭城遺民劉程之、豫章 雷次宗、雁門周續之、南陽宗炳、張詮、張野凡六人,皆 名重一時,棄官舍緣,來依遠師。復有沙門道昺、曇常、 惠叡、曇詵、道敬、道生、曇順,凡七人。又有梵僧馱跋陀 羅、佛馱邪舍二尊者,相結為社,號「廬山十八賢。」時陳 郡謝靈運以自負,少所推與,及來社中,見遠師,心悅 誠服,乃為開池種白蓮,求預淨社。遠師以其心亂,拒 而不納。陶潛時棄官居栗里,每來社中,或時纔至,便 攢眉回去,遠師愛心欲留不得。道士陸修靜居簡寂 觀,亦常來社中,與遠相善。遠自居東林,足不越虎溪。 一日,送陸道士,忽行過溪,相持而笑,又嘗令人沽酒 引淵明來,故詩人有「愛陶長官醉兀兀,送陸道士行 遲遲」,「沽酒過溪俱破戒,彼何人斯師如斯。」又云「陶令 醉多招不得,謝公心亂去還來」者,皆其事也。此圖初 為入路,與清流激湍縈帶曲折,踰石橋,溪迴路轉。石 巖一,又繚而上石巖一。二巖之間有方石池,種白蓮 花。巖之旁有石梯度山,迤邐而去,不知所窮。當圖窮 處,橫為長雲,蔽覆樹腰巖頂,其高深遠近,蓋莫得而 見也。傍石池,有高崖懸泉,下瀦為潭,支流貫池,下注 大溪。激石而噴浪者,虎溪也。巖之外遊行而來者二 人,一人登嶺出半身者,宗昺也。一人踞床憑几,揮麈 而講說者,道生也。一人持羽扇目注懸猿而意在深 聽者,雷次宗也。一人合掌坐於床下者,道敬也;一人 相向而坐者,曇詵也;「一人執經卷,跪聽於其後,童子一舒足搔首,有倦聽之意。」蓮池之上繯石臺,坐而箋 經校義者,五人。石上列香爐筆硯之具;一人憑石而 坐者,劉程之也;「一人手開經軸,倚石而回視者,張詮 也;一人正坐,俯而閱經者,惠叡也;一人回坐,拱手傍 視而沉思者,慧持也;一人持如意而指經者,慧永也; 一人捧經笈與童子持如意。其後又童子跪而司火, 持鐵向爐而吹;一人俯爐而方烹,捧茶盤而立者一 人,旁有石置茶器。」又一巖中有文殊金像環坐其下, 為佛事者三人。一人執爐跪而歌唄者,曇常也;一人 坐而拳者,道炳也;一人執經卷而坐者,周續之也。臨 溪耦坐者二人,梵僧;一人袒肩持短錫者,陀羅也;一 人舉如意據膝而坐者,邪舍也。童子一卷髮胡面,持 羽扇立其後;一人露頂坦腹,仰視懸泉,坐而濯足者, 張野也。童持巾立其側,又蹲而汲者一人。石橋之傍, 峭壁崛起,有僧與道士相捉而笑者,遠公《送陸道過 虎溪》也;一人貌恠雄視捉巾瓶而立者,捕蛇翁也。「童 子負杖,卻立而待;一人乘籃輿」者,淵明之迴去也。淵 明有足疾,嘗以竹籃為輿,其子門生肩之,前者若欲 憩而不得,後者若甘負而忘倦,蓋門人與其子也。童 子負酒瓢從之,一人持貝葉騎而來者,謝靈運也。傍 一人持曲笠,童子負笈前騎而行。凡為人三十有八, 馬一,猿一,鹿一,器用草木不復「以數計。人物灑落,泉 石秀潤,追千載於筆下,畫群賢於掌中。開圖恍然,若 與之接。」揮塵而談者,如欲懸河吐屑,肆辯而未停;默 坐而聽者,如欲屏息杜意,審諦而冥冥沉思者,如欲 鉤深味遠。「叩元關,宅靈府,而遊乎恍惚之庭;梵唄者, 如欲轉喉鼓舌,而有雲雷之響,與潮海之聲。行往來 者如御風而遐舉,坐臨水者,如騎鯨而將去,笑執手 者,軒渠絕倒,達於衣冠。蓋其心手相忘,筆與神會,而 妙出意表。故能奴隸顧陸,童僕張吳,跨千載而獨步。 非十八人者,不足以發伯時之華;非伯時者,不足以 寫十八人之趣。泉石膏盲,煙霞痼疾,其臭味相似,故 形容之工,若同時而共處者也。」伯時為余從兄,實山 「林莫逆之友,為此圖,凡三十八日而成。余得之遊居, 寢飯其下,客來觀者,或未知蓮社事,因記其後,覽者 當自得之也。」圖成於元豐庚申十二月二十五日,明 年辛酉正月二十六日,龍眠李沖元元中記。

遊廬山東林記        陸游[编辑]

余初遊廬山,小憩新橋市,蓋吳、蜀大路,並溪喬木,皆 二三百年物,蓋山之麓也。自江州至太平興國宮三 十里,此適當其半。是日,車馬馳輳,往宮中焚香,自月 朔連七日乃已,謂之「白蓮會。」蓮社,本遠法師遺跡,東 林寺亦自作會,然不若太平之盛。晚至清虛庵,庵在 撥雲峰下。登紹興煥文閣,實藏光堯御書,又有神泉、 清虛堂,皆宸翰題榜。宿清虛西室,八日早,由山路至 太平興國宮,正殿為九天采訪使像,像袞冕如帝者。 舒州灊山靈仙觀祀九天司命真君,而采訪使者為 之佐。故南唐名靈仙曰「丹霞府」,名「太平」曰「通元府」,崇 奉有自來矣。至太宗時,遣中使送泥金絳羅雲鶴帔, 時又加封「應元保運真君」,及賜塗金殿額,兩壁圖十 真人,本吳生筆。建炎中,盜以廬山為巢,宮室焚蕩無 餘,憩於雲無心堂,蓋冷翠亭故址也。溪聲如大風雨, 至使人毛骨寒慄,一宮之最勝處也。《采訪》:殿前有鐘 樓,高十許丈,三層累塼所成,不用一木,而欄桷翬飛, 雖木工之良者不及也。但鐘為磚所揜蔽,聲不甚揚, 亦是一病。觀主云:「此一樓為費三萬緡鐘,重二萬四 千餘斤。」又有經藏亦佳,扁曰「雲章瓊室。」太平規模,大 概類南昌之玉隆,然玉隆不經焚,尚有古趣為勝也。 遂至東林太平興隆寺,寺正對香爐峰,峰分一支,東 行,自北而西,環合四抱,有如城郭。東林在其中,相地 者謂之倒掛龍格。寺門外有虎溪,本小澗,比年甃以 磚,但「若一溝,無復古趣。」余勸其主僧法才去塼使少 近自然,不知能用吾言否?食已,煮觀音泉啜茶。登華 嚴羅漢閣。閣極天下之壯麗,雖閩浙名剎不能逮。遂 至上方五杉閣、舍利塔、白公草堂。上方者,自寺後支 徑,穿松陰,躡石磴而上,亦不甚高。五杉閣前舊有老 杉五,本傳以為晉時物,即古所謂大十尺圍者,今又 數百年,其老可知矣。近歲主僧了然輒伐去,殊可惜 也。塔中作如來示寂像,本宋佛馱跋陀尊者,自西域 持舍利五粒來葬於此草堂。以白公《記》考之,略是故 處。其他如瀑水、蓮池,亦皆在。高風遺韻,尚可想見。白 公常以文集留草堂後。真宗嘗命宗文院寫校,包以 斑竹帙送寺。草堂之旁有王子醇樞密庵基,葢王實 創東林禪院。已而照覺禪師常總,實第一祖,宿東林 九日,至晉慧遠法師祠堂及神運殿。堂中有耶舍尊 者、劉遺民等一十八人像,謂之十八賢。遠公側有辟 蛇童子侍立,《傳》云東林故多蛇,此童子盡投之。蘄州 神運殿本龍潭,一夕鬼神塞之,且運良材以作此殿, 不知實否?然「神運殿」三字,唐相裴休書,則此說亦久 矣。壁間有張文潛題詩。寺極大,連日遊歷,猶不能遍。

唐碑亦甚多,惟《顏魯公題名》最為時所傳。又有聰明
考證
泉,在方丈西,卓錫泉在遠公祠後,皆久廢不汲,不可

食,為之太息。食已,遊西林乾明寺。西林在東林西,二 林之間有小市曰鴈門市,傳者以為遠公鴈門人,老 而懷故鄉,遂髣髴鴈門邑里作此市,漢新豐之比也。 西林本晉江州刺史陶範捨地,紹興間方為禪居,褊 小非東林比,然流泉泠泠,環遶亭除,殊有野趣。正殿 釋迦像著寶冠,他處未見。僧云「唐塑也。」殿側有慧永 法師祠堂,永公蓋遠公之兄,像下一虎偃伏。方丈。後 有磚塔,不甚高,制度古朴。予登二級而止。東西林寺 舊額,皆牛奇章八分書,筆力極渾厚。西林亦有顏魯 公題名,書家以為《二林題名》,顏書之冠冕也。舊聞廬 山天池磚塔初成,有僧施經二匣。未幾塔震一角,經 亦失所在。是日因登望以問僧,僧云:「誠然。」或謂經乃 刺血書,故致此異。又云:「今年天池火,尺椽不遺,蓋旁 野火所及也。」晚復取適太平宮。還江州。小憩於新亭。 距州二十五里。過董真人「煉丹井」汲飲。味亦佳。「真人」 者奉也。

送陳淵幾叟遊山序      李綱[编辑]

江南諸山,廬阜為最。北枕九江,南據星子,奇峰秀嶺, 綿亙連絡,不可名狀,號為山林瓌瑋絕特之觀。士大 夫有高世之趣者,多願遊焉。政和癸巳之夏,予自豫 章之京口,道廬山下,便風順流,日數百里,願遊而不 果往。晝臥舟中,仰望五老、香爐諸峰,巉然倚天,雲煙 出沒,頃刻萬態,欣然樂之,自謂他日裹糧,以償夙願 不難耳。」迨今八年,薄宦羈束,願莫之遂,臨風撫心,每 有遺恨。今幾叟束裝,不遠千里而往,觸隆暑,涉長道, 不以為勞,此其志豈特欲盡山林瓌瑋絕特之觀而 已哉?茲山之南有人焉,修行如幻三摩缽提,歷諸世 故,備嘗艱難,如夢、如響、如光影、如空華。其心安然,不 為毀譽之所動搖;其容渥然,不為窮「困之所枯槁,其 視瞭然,久而益明,其氣溫然,老而益壯。幾叟將往見 之,為我致問無量居士少病少惱否?起居輕利否?世 事可忍否?云何修菩薩道,云何修菩薩行?願得居士 謦欬筆墨之餘,以作佛事,使初發心者多所饒益。」幾 叟歸其有以語我矣。若夫山林瓌特之觀,幅巾杖履, 逍遙徜徉,騁懷寓目,必有佳句從而寫之,當裒集次 第,并以示我,使玩味諷繹如親遊其間,以慰願到未 遂之心焉。因為序以識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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