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方輿彙編/職方典/第095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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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輿彙編 職方典 第九百五十二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方輿彙編 第九百五十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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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方輿彙編職方典

 第九百五十三卷目錄

 杭州府部藝文一

  胥山銘并序     唐盧元輔

  冷泉亭記         白居易

  有美堂記        宋歐陽修

  六一泉銘并序      蘇軾

  參寥泉銘并序      前人

  奏浙西災傷狀        前人

  上呂僕射論浙西災傷書    前人

  錢塘六井記         前人

  遊龍井記         程端明

  雪齋記           秦觀

  杭州旌忠廟記        黃由

  上天竺復庵記        陸游

  山房記          魏了翁

  遊徑山記          蔡襄

  遊北山記         晁無咎

  遊高亭山記       元鮮于樞

  遊天竺山記       明楊守陳

  結廬孤山記        馮夢禎

  西山看梅記         前人

職方典第九百五十三卷

杭州府部藝文一[编辑]

《胥山銘》并序
唐·盧元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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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十年冬十月,朝散大夫使持節杭州諸軍事杭 州刺史上柱國盧元輔視事三歲,塵天子書,上畏群 靈,下慚蒸乂,乃啟《忠祠,銘》而序曰:「維唐敷祀典於天 下,廢淫置明,資父事君,罔有不舉。寢廟既設,我命厥 新。有周行人伍,公字子胥,陪吳之職,得死直言。國人 求忠者之屍,禱水星之舍。將瞰鴟革,遂臨浙江,千五」 百年,廟貌不改。漢史遷曰「胥山,今云青山」者,謬也。吁, 善父為孝。《記》曰:「父讎不與共戴天,諫君為忠。」《經》曰:諸 侯有諍,臣不失國,當枕於宋鄭,絕楚出疆。在平為未 宦臣,在奢為既壯子。坎壈伏節,乞師於吳。軍鼓丁寧, 五戰至郢。先哲王建邦啟土,著以話言。戴后惟人,人 虐惟后。成湯用為大義,孔子立為大經,子胥修為大 仇,騷人賦為大怨,咸令在上,慢惡不生,則「前戈鞭墓」, 非倒行也;「後戈走昭」,非逆施也。夫差既王宰噽受賂。 二十年內,越祀又顛。太伯廟血將乾,闔閭劍光先失。 公朝則宴焉,入則諫焉,孰謂矢毒,孰謂刀寒?雖言屢 出口,而車甲已困于齊矣,蟹稻已奪于歲矣。蜀鏤之 賜,竟及其身。鴟夷盛屍,投於水濱。憤悱鼓怒,配濤作 神。其神迄今,一日再至來也。海鴟群飛,陽侯夾從,聲 遠而近,聲近而遠,奮於吳,怫於越,夕於楚,乃退。於是 仲秋闕朢,杭人以旗鼓迓之,笳簫和之。百城聚睹,大 耀威靈。卷沙墨裂地灰截若坼成坑,迎潮氏格之, 如呂梁丈人為靈戈,威矛瀲浪百重,渚塞不先,跳檣 揭舷,再飯之間,絕其音聲,蕩莽千里,洪波砥平,有滑 有腯,有鹹有腥,遙實乎下庭,山海梯航,雞林扶桑,交 臂於卯階,金狄在戶,雷鼓在堂,魏樽漢豆,六代笙簧, 可謂奉天爵之馨香,獲人神之盛禮,佐皇震怒,驅叱 大邪,萬里永清,人觀《斗氣銘》曰:「武王鉞紂,子胥鞭平。 為人為父,十死一生。矯矯伍員,執弓挾矢。仗其寶劍, 以謁吳子。稽首楚罪,皆中紂理。蒸報子妻,殲鉏直士。 赫赫王閭,實聽奇謨。錫之金鼓,以號以誅。黃旗大舉, 右廣皆朱。戮墓非赭,瞻昭乃烏。後王嗣立,執書不泣。 顛越言潤,宰嚭讒輯。步光欲飛,姑蘇待執。吾則切諫, 抉眼不入。投於」河上,自統波濤,晝夜兩至,懷沙類騷。 洗滌南北,簸蕩東西,蠻貃卉服,罔敢不來。雖非命祀, 不讓瀆齊。帝帝王王,代代明明,表我忠哉!

《冷泉亭記》
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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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山水,餘杭郡為最,就郡言,靈隱寺為尤,由寺觀 冷泉亭為甲。亭在山下,水中央,寺西南隅。高不倍尋, 廣不累丈,而撮奇得要,地搜勝概,物無遁形。春之日, 吾愛其「草薰薰,木欣欣,可以導和納粹,暢人血氣;夏 之夜,吾愛其泉渟渟,風冷冷,可以蠲煩析酲,起人心 情。」山樹為蓋,岩石為屏,雲從棟生,水與階平。坐而翫 「之者,可濯足於床下;臥而狎之者,可垂釣於枕上。」矧 又潺湲潔澈,粹冷柔滑,若俗士若道人。眼耳之塵,心 舌之垢,不待盥滌,見輒除去,潛利陰益,可勝言哉!斯 所以最餘杭而甲靈隱也。杭自郡城抵西封,叢山複 湖,易為形勝。先是,領郡者,有相里尹造作虛白亭,有 韓僕射皋作《候仙亭》,有裴庶子棠棣作《觀風亭》,有盧 給事元輔作《見山亭》,及右司郎中河南元藇最後作 此亭。於是五亭相望,如指之列,可謂佳境殫矣,能事畢矣。後來者雖有敏心巧目,無所加焉。故吾記之,述 而不作。長慶三年八月十三日。

《有美堂記》
宋·歐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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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二年,龍圖閣直學士、尚書吏部郎中梅公出守 餘杭,於其行也,天子寵之以詩,於是作《有美之堂》,蓋 取賜詩之首章而名之,以為杭人之榮。然公之甚愛 斯堂也,久而不忘。今年自金陵遣人走京師,命余誌 之,其請至六七而不倦。余乃為之言曰:「夫舉天下之 至美與其樂,有不得而兼焉者多矣。故窮山水登臨」 之美者,必之乎寬閑之野,寂寞之鄉,而後得焉;覽人 物之盛麗,誇都邑之雄富者,必據乎四達之衝,舟車 之會,而後足焉。蓋彼放心於物外,而此娛意於繁華, 二者各有適焉,然其為樂,不得而兼也。今夫所謂羅 浮、天台、衡嶽、廬阜、洞庭之廣,三峽之險,號為東南,奇 偉秀絕者,乃皆在乎下州小邑僻陋「之邦,此幽潛之 士,窮愁放逐之臣之所樂也。」若乃四方之所聚,百貨 之所交,物盛人眾,為一都會,而又能兼有山水之美, 以資富貴之娛者,惟金陵、錢塘。然二邦皆僭竊於亂 世,及聖宋受命,海內為一,金陵以後,服見誅,今其江 山雖在,而頹垣廢址,荒煙野草,過而覽者,莫不為之 躊躕而悽愴。獨錢塘自五代時知尊中國、效臣順,及 其亡也,頓首請命,不煩干戈。今其民幸富足安樂,又 其習俗工巧,邑屋華麗,蓋十餘萬家,環以湖山,左右 映帶,而閩商海賈,風帆浪舶,出入於江濤浩渺、煙雲 杳靄之間,可謂盛矣。而司是邦者,必皆朝廷公卿大 臣,若天子之侍從,又有四方遊士為賓客,故喜占形 勝,治亭榭,相與極遊覽之娛,然其於所取,有得於此 者,必有遺於彼。獨所謂「有美堂」者,山水登臨之美,人 物邑居之繁,一寓目而盡得之。蓋錢塘兼有天下之 美,而斯堂者又盡得錢塘之美焉,宜乎公之甚愛而 難忘也。梅公清謹好學,君子也,視其所好,可以得其 人焉。

《六一泉銘》并序
蘇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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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文忠公將老,自謂六一居士。予昔通守錢塘,見 公於汝陰而南,公曰:「西湖僧惠勤甚文而長於詩,吾 昔為《山中樂》三章以贈之。子間於民事,求人於湖山 間而不可得,則往從勤乎?」予到官三日,訪勤於孤山 之下,抵掌而論人物,曰:「六一公,天人也。人見其暫寓 人間,而不知其乘雲馭風,歷五嶽而跨滄海也。此邦 之人以公不一來為恨。公麾斥八極,何所不至,雖江 山之勝,莫適為主,而奇麗秀絕之氣,常為能文者用。 故吾以謂西湖蓋公几案間一物耳。」勤語雖幻怪,而 理有實然者。明年公薨,予哭於勤舍。又十八年,予為 錢塘守,則勤亦化去久矣。訪其舊居,則弟子二仲在 焉。畫公與勤之像,事之如生。舍下舊無泉,予未至數 月,泉出。講堂之後,孤山之趾,汪然溢流,甚白而甘。即 其地,鑿巖架石為室。二仲謂余:師聞公來,出泉以相 勞苦,公可無言乎?乃取勤舊語,推本其意,名之曰六 一泉。且銘之曰:泉之出也,去公數千里,後公之沒十 有八年,而名之曰六一,不幾於誕乎?曰:君子之澤,豈 獨五世而已?蓋得其人則可至於百傳。嘗試與子登 孤山而望吳越,歌山中之樂而飲此水,則公之遺風 餘烈,亦或見於斯泉也。

《參寥泉銘》并序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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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謫居黃,參寥子不遠數千里從余於東城,留期年。 嘗與同遊武昌之西山,夢相與賦詩,有「寒食清明,石 泉槐火」之句,語甚美,而不知其所謂。其後七年,余出 守錢塘,參寥子在焉。明年,卜智果精舍居之。又明年, 新居成,而余以寒食去郡,實來告行。舍下舊有泉,出 石間,是月又鑿石得泉,加冽。參寥子擷新茶,鑽火煮 泉而瀹之。笑曰:「是見於夢九年,衛公之為靈也久矣。」 坐人皆悵然太息,有知命無求之意,乃名之參寥泉, 為之銘曰:「在天雨露,在地江湖;皆我四大,滋相所濡。 偉哉參寥,彈指八極。退守斯泉,一謙四益。余晚聞道, 夢幻是身;真即是夢,夢即是真。石泉槐火,九年而信。 夫求何伸?實弊汝神。」

《奏浙西災傷狀》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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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事豫則立,不豫則廢」,此古今不刊之語也。至於 救災恤患,尤當在早。若災傷之民,救之於未饑,則用 物約而所及廣,不過寬減上供,糶賣常平,官無大失 而人人受賜,今歲之事是也。若救之於已饑,則用物 博而所及微,至於耗散省倉,虧損課利,官為一困,而 已饑之民終於死亡,熙寧之事是也。熙寧之災傷,本 「緣天旱米貴,而沈起、張靚之流,不先事奏聞,但務立 賞閉糶,冨民皆爭藏穀,小民無所得食。流殍既作,然 后朝廷知之,始敕運江西及截本路上供米一百二 十三萬石濟之。巡門俵米,攔街散粥,終不能救。饑饉 既成,繼之以疾疫,本路死者五十餘萬人。城郭蕭條, 田野丘墟,兩稅課利,皆失其舊。勘會熙寧八年,本路 放稅米一百三十萬石,酒課虧減六十七萬餘貫,略 計所失,共計三百二十餘萬貫、石,其餘耗散,不可悉數,至今轉運司貧乏不能舉手。此無他,不先事處置 之禍也。」去年浙西數郡,先水後旱,災傷不減熙寧,然 二聖仁智聰明,於去年十一月中首發德音,截撥本 路上供斛㪷二十萬石賑濟,又於十二月中寬減轉 運司元祐四年上供額斛三分之一,為米五十餘萬 斛,盡用其錢買銀絹上供,了無一毫虧損縣官。而命 下之日,所在歡呼,官既住糶,米價自落。又自正月開 倉糶常平米,仍免數路稅務所收五穀力勝錢,且賜 度牒三百道以助賑濟,本路帖然,遂無一人餓殍者。 此無「他,先事處置之力也。」由此觀之,事豫則立,不豫 則廢,其禍福相絕如此。恭惟二聖天地父母之心,見 民疾苦,匐匍救之,本不計較費用多少,而臣愚魯無 識,但知權利害之輕重,計得喪之大小,以謂譬如庶 民之家,置莊田,招佃客,本望租課,非行仁義,然猶至 水旱之歲,必須放免欠負、借貸種糧者,其「心誠恐客 散而田荒,後日之失,必倍於今故也,而況有天下子 萬姓,而不計其後乎?臣自去歲以來,區區獻言,屢瀆 天聽者,實恐陛下客散而田荒也。去歲杭州米價每 㪷至八九十,自今歲正月以來,日漸減落。至五六月 間,浙西數郡大雨不止,太湖泛溢,所在害稼。六月初 間,米價復長,至七月初,㪷及百錢足陌。見今新米已 出,而常平官米不敢住糶,災傷之勢,恐甚於去年。何 者?去年之災,如人初病,今歲之災,如病再發,病狀雖 同,氣力衰耗,恐難支持。又緣春夏之交,雨水調勻,浙 人喜於豐歲,家家典賣,舉債出息,以事田作,車水築 圩,高下殆遍,計本已重,指日待熟,而淫雨風濤,一舉 害之,民之」窮苦,實倍去歲。近者將官劉季孫往蘇州 按教,臣密令季孫沿路體訪。季孫還,為臣言:「此數州 不獨淫雨為害,又多大風駕起潮浪,堤堰圩垾率皆 破損。湖州水入城中民家皆尺餘,此去歲所無有也。」 而轉運判官張璹自常、潤還,所言略同,云:親見吳江 平望八尺間,有舉家田苗沒在深水底,父子聚哭,以 船栰撈摝,云「半米猶堪炒喫,青穟且以喂牛。」正使自 今雨止,已非豐年,而況止不止,又未可知,則來歲之 憂,非復今年之比矣。何以言之?去年杭州管常平米 二十三萬石,今年已糶過十五萬石,雖餘八萬石,而 糶賣未已。又緣去年災傷,放稅及和糴不行,省倉闕 數,所有上件常平米八萬石,只「了兌撥充軍糧,更無 見在,惟有糶常平米錢近八萬貫,而錢非救饑之物。 若來年米益貴,錢益輕,雖積錢如山,終無所用。熙寧 中,兩浙市易出錢百萬緡,民無貧富,皆得取用,而米 不可得,故曳羅紈,帶金玉,橫尸道上者,不可勝計。今 來浙東西大抵皆糶過常平米,見在數絕少。熙寧之 憂,凜凜在人眼中矣。臣材力短淺,加之衰病,而一路 生齒,憂責在臣。受恩既深,不敢別乞閑郡,日夜思慮, 求來年救饑之術,別無長策,惟有秋冬之間,不惜高 價,多糴常平米,以備來年出糶。今來浙西數州,米既 不熟,而轉運司又管上供年額斛斗一百五十餘萬 石,若兩司爭糴,米必大貴,饑饉愈迫,和糴不行,來年 青黃不交之際,常平有錢無米,官吏拱手坐視人死, 而山海之間,接連甌、閩,盜賊結集,或生意外之患,則 誅殛臣等,何補於敗?以此須至具實聞奏,伏望聖慈 備錄臣奏行下戶部及本路轉運、提刑、兩路鈐轄司, 疾早相度來年合與不合准備常平斛㪷,出糶救饑。 如合准備,即具逐州合用數目。臣巳約度杭州合用 二十萬石,仍委逐司擘畫,合如何措置,令米價不至 大段翔湧,收糴得足。如逐司以謂不須准備出糶救 饑,即令各具保明來年委得不至饑殍流亡結罪聞 奏。緣今來已是入秋,去和糴月日無幾。比及相度,往 復取旨,深慮不及於事,伏乞詳察,速賜指揮。」臣屢犯 天威,無任戰慄待罪之至。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上呂僕射論浙西災傷書》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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軾頓首上書門下僕射相公閣下:「軾近上章,論浙西 淫雨颶風之災,伏蒙恩旨使與監司諸人議所以為 來歲之備者,謹已條上二事。軾才術淺短,禦災無策, 但知叫號朝廷,乞賜寬減額米,截賜上供,言狂計拙, 死罪死罪。然三吳風俗,自古浮薄,而錢塘為甚。雖室 宇華好,被服粲然,而家無宿舂之儲者,蓋十室而九。」 自經熙寧饑疫之災,與新法聚斂之害,平時富民殘 破略盡,家家有市井之欠,人人有鹽酒之債。田宅在 官,房廊傾倒,商賈不行,市井蕭然。譬如衰羸久病之 人,平時僅自支持,更遭風寒暑濕之變,便自委頓。仁 人君子當意外將護,未可以壯夫常理期也。今年錢 塘賣常平米十八萬石,得米者皆叩頭誦佛,云:「官家 將十八萬石米于烏鳶狐狸口中奪出數十萬人,此 恩不可忘也。」夫以區區戰國公子,尚能焚券市義,今 以十八萬石米易錢九萬九千緡,而能活數十萬人, 此豈下策也哉?竊惟二聖在上,輔以賢哲,一聞此言, 理無不行。但恐世俗諂薄成風,揣所樂聞,與所忌諱, 不以仁人君子期。左右爭言無災,或言有災而不甚, 積眾口之驗,以惑聰明,此軾之所私憂過慮也。八月之末,秀州數千人訴風災,吏以為法有訴水旱而無 訴風災,拒閉不納,老幼相騰踐,死者十一人,方按其 事。由此言之,吏不喜言災者蓋十人而九,不可不察 也。軾既條上二事,且以關白漕憲、兩司官吏皆來見, 軾曰:「此固當今之至計也,然恐朝廷疑公為漕司地, 奈何?」軾曰:「吾為數十萬人性命言也,豈卹此小小悔 吝哉?」去年秋冬,諸郡閉糴,商賈不行。軾既劾奏通之, 又舉行災傷法,約束本路不得收五穀力勝錢,三郡 米大至,施及浙東,而漕司官吏緣此慍怒,幾不見容。 文符往來,僚吏恐悚。以軾之私意,其不為「漕司地也 審矣。力勝之免,去年已有成法,然今歲未敢舉行者, 實恐再忤漕司,怨咎愈深,此則軾之疲懦畏人,不免 小有回屈之罪也。伏望相公一言檢舉威法,自朝廷 行下,使五穀通流,公私皆濟,上以明君相之恩,下以 安孤危之跡,不勝幸甚。去歲朝旨免力勝錢,止於四 月。浙中無麥,須七月初間見新穀,故自五月以來,米 價復增。」軾亦曾奏乞展限,至六月終不報。今者若蒙 施行,則乞以六月為限。去歲恩旨寬減上供額米三 分之一,而戶部必欲得見錢,浙中遂有錢荒之憂。軾 奏乞以錢和買銀絹上供,三請而後可。今者若蒙施 行,即乞一時行下。軾竊度其事勢,若不且用愚計,來 歲恐有流殍盜賊之憂,或以其狂淺過計,事難施用, 即乞別除一小郡,仍選才術有餘可以坐消災沴者, 使任一路之責。幸甚幸甚。干冒台重,伏紙戰慄。不宣。

《錢塘六井記》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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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避錢塘而東擊西陵,所從來遠矣。沮洳斥鹵,化 為桑麻之區,而久乃為城邑聚落。凡今州之平陸,皆 江之故地,其水苦惡,惟負山鑿井,乃得甘泉,而所及 不廣。」唐宰相李公長源始作六井,引西湖水以足民 用。其後刺史白公樂天治湖浚井,刻石湖上,至於今 賴之。始長源六井,其最大者在清湖中為相國井,其 「西為西井,少西而北為金牛池。又北而西附城為方 井,為白龜池。又北而東至錢塘縣治之南為小方井」, 而金牛之廢久矣。嘉祐中,太守沈公文通又於六井 之南,絕河而東,至美俗坊為南井。出湧金門,並湖而 北,有水閘三,注以石溝。貫城而東者南井,相國方井 之所從出也。若西井,則相國之派別者也。而白龜池、 小方井皆為匿溝湖底,無所用閘,此六井之大略也。 熙寧五年秋,太守陳公述古始至,問民之所病,皆曰: 「六井不治,民不給於水。南井溝庳而井高,水行地中, 率常不應。」公曰:「嘻!甚矣,吾在此可使民求水而不得 乎?」乃命僧仲文子珪辦其事。仲文子珪又引其徒如 正、思坦以自助,凡出力以佐官者,二十餘人。於是發 溝易甃,完緝罅漏,而相國之水大至,坎滿溢流,南注 於河,千艘更載,瞬息百斛。以方井為近於濁惡,而遷 少西,不能五步,而得其故基,父老驚曰:「此古方井也。」 民甲李遷之於此六十年矣。疏湧金池為上中下,使 澣衣浴馬,不及於上池,而列二閘於門外。其一赴三 池而「決之河,其一納之石檻,比竹為五管以出之。並 河而東,絕三橋,以入於石溝,注於南井。水之所從來 高,則南井常厭水矣。」凡為水閘四,皆垣牆扃鐍以護 之。明年春,六井畢修,而歲適大旱,自江淮至浙右,井 皆竭,民至以罌缶貯水,相餉如酒醴,而錢塘之民,肩 足所任,舟楫所及,南出龍山,北至長河,鹽官海上,皆 以飲牛馬,給沐浴。方是時,汲者皆誦佛以祝公。余以 為水者人之所甚急,而旱至於井竭,非歲之所常有 也。以其不常有而忽其所甚急,此天下之通患也,豈 獨水哉?故詳其語以告後之人,使雖至於久遠廢壞 而猶有考也。

《遊龍井記》
程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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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舊讀秦太虛《筆記》,謂「元豐元年中秋後一日,自吳 興過杭,還會稽,龍井辨才法師以書招余入山出郭, 日已夕,航湖至普寧,遇參寥道人,相與杖策並湖而 行。出雷峰,度南屏,濯足於惠因澗,入靈石塢,得支徑, 上風篁嶺,憩龍井亭,酌泉據石而飲之。自普寧凡經 佛寺十數,寂不聞人聲。旁廬舍或燈火隱顯,草木深 鬱,流水激激悲鳴,殆非人間也。行二鼓,至壽聖院,謁 辨才於潮音堂,明日乃還。」予讀其辭,想其事,甚欲一 追故步者,不記幾年矣。乃辛巳歲立春,出清輝門,經 淨慈寺,過白蓮院,上風篁嶺,謁龍祠,酌龍井,遂至辨 才塔,飯於月林。月林,辨才所廬也。主僧出范文正東 坡、欒城、參寥辨才遺像,及坡遺辨才《水墨羅漢》八軸, 軸皆二像「仁皇飛白」四字,與南唐草字四紙。已而酌 泉瀹茗,復汲二盎以歸。徑旁佛舍,多不知名,獨白蓮 為近,晚不暇入。四山多怪石,如亂雲,如虎豹。下視西 湖,如盤狹處,僅若帶。沿路居民視昔不加密,炊煙斷 續相望,澗㶁㶁如故,但太虛乃宵征,則所不見者,怪 石與西湖及炊煙耳。元豐距今百三十七年矣,人事 幾變,而景物則宛然,當時可為太息。辨才結廬,今為 廣福寺,一山屹然內向,故備錄以告來遊者。

===
《雪齋記》
秦觀
===「雪齋」者,杭州法會院言師所居室之東軒也。始言師

開此軒,汲水以為池,累石以為小山,又灑粉於峰巒 草木之上,以象飛雪之集。州倅太史蘇公過而愛之, 以為事雖類兒嬉,而意趣甚妙,有可以發人佳興者, 為名曰《雪齋》而去。後四年,公為彭城,復命郡從事畢 君景儒篆其名,并自作詩以寄之。於是「雪齋」之名寖 有聞於時,士大夫喜幽尋而樂勝選者,過杭而不至, 則以為恨焉。杭,大州也。外帶濤江漲海之險,內抱湖 山竹林之勝,其俗工巧,羞質樸而尚靡麗,且事佛為 最勤。故佛之宮室,棋布於境中者,殆千有餘區,其登 覽宴遊之地,不可勝計。然獨不至雪齋,則人以為恨, 何也?蓋公之才,豪於天下,斥其棄餘以為詞章字畫 者,亦皆絕妙一時。讀而翫之,使人超然有孤舉遠擢 之意。是齋雖褊小,無足取稱於人,而公所書詩,實在 其壁。士大夫過杭而不能一至其地以寓目焉,是豈 所謂喜幽尋而樂勝選者哉?以為恨焉,宜矣。昔李約 得蕭子雲飛白,大書「蕭」字,持歸東洛,遂號所置亭為 蕭齋。余謂後之君子,「將有聞雪齋之風,不可得而見 者矣,豈特為今日之貴耶?」言師名法言,字無擇,泊然 蕭灑人也。蓋能作《雪齋》,從蘇太史遊,則不問可知其 為人。元豐三年四月十五日。

《杭州旌忠廟記》
黃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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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忠廟》者,為宋元豐三忠臣作也。《三忠臣世系》以國 史詳之:高諱永能,綏州人;景諱思誼,晉州人;程諱博 古,河南人。元豐五年,有事於銀川,合蕃漢十餘將西 行,兵幾十萬,高佐中軍,景佐後軍,程處偏列,方寇薄 城下,其鋒叵測。是時三君同日出戰,而謀臣不良,奇 機密畫,往往見沮於首事之人。九月己卯,寇亟吾攻, 時中軍曲珍懼見顏色,計且未有所出。程曰:「願當前, 不濟則敢以死戰。」即挺身從數百騎,力摧其堅以沒。 是月戊戌,寇眾甚迫,許從和議。初遣呂文思,復謀遣 曲珍,未決。景曰:「請詣行,不從則誓以死爭。」及馳見,辭 不為屈,竟被囚而殺之。十月丙寅,王師疲曳,城援孤 絕,勢岌甚矣。高曰:「吾自結髮,大小百餘戰,未嘗敗辱, 今事至此,天也。」因易敝衣奮戰,樹掛弦絕吭死之。原 其死雖不同,大致一於忠而已。事聞,朝韙其節,賚恤 休洽,尋廟食之。宣和中,方臘寇睦,詔加收捕,奉命者 請禱,寇即消殄。於是肇封高為感聖侯,景為順聖侯, 程為惠聖侯。建炎中,魔賊俶擾,辛侯企宗以偏師討 之,遙申懇禱,恍若有見,賊即就執,於是增封曰「感聖 順正」、曰「惠聖順應」、曰「順聖威遠。」紹興初,大業甫濟,帝 念列神之功,議所以尊顯之者,禮寺第其績,首以三 神為最,於是陞封王爵曰「威烈、威顯、威惠。」厥後兀朮 擁眾窺全蜀,時張公浚、吳公玠總兵鳳翔,直與對壘, 事急,置祠以禱之。一日,雲豗晝暝,風翔雨霑,寇壁乃 有大風揚拔之異,敵騎驚遁,我師乘之,大勝,凱入。二 公合辭以聞,遂增封曰「忠烈靈應」曰「忠顯昭應」曰「忠 惠順應。」紹興末,阜陵復土,龍輴安濟,敕議褒典,又增 封曰「忠烈靈應昭佑」曰「忠顯昭應孚佑」曰「忠惠順應 孚澤。」至嘉泰初,崇陵迄事,會越之士民以靈應來上, 則又封曰「忠烈靈應孚澤昭佑」曰「忠顯昭應孚濟」;「廣 佑」曰「忠惠順應,孚佑善利。」惟爾三神,克保於我國家。 而累聖崇報,既著顯冊,其所以寵賁之者至矣。

《上天竺復庵記》
陸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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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泰二年,上天竺廣慧法師築退居於寺門橋南,名 之曰「復庵。」後負白雲峰,前直獅子、乳竇二峰,帶以清 溪,環以美箭嘉木,凡屋七十餘間,寢有室,講有堂,中 則為殿,以奉西方像。殿前闢大池,兩序列館,以處四 方學者。炊爨湢浴,皆有其所。床敷巾缽,雲布鱗次。又 以為傳授講習梵唄之勤,宜有遊息之地,以休其暇 日,則又作園亭流泉,以與學者共之。既成,命其弟子 了懷走山陰鏡湖上,從予求文,以記歲月。予告之曰: 「進而忘退,行而忘居,知趨前而昧於顧後者,士大夫 之通患也。」故朝廷於士之告歸,每優禮之,而又命有 司察其尤不知止者,以勵名節而厚風俗。士猶有不 能決然退者。又況物外道人,初不踐「是非毀譽之途。 名山大眾,以說法為職業,愈老而道愈尊,愈久而人 愈歸之,雖一坐數十夏,何不可者。」如法師道遇三朝, 名蓋萬衲,自紹熙至嘉泰,十餘年間,詔書褒錄,如日 麗天,學者歸仰,如泉赴壑,非有議其後者。而法師慨 然為退居之舉,傾竭囊裝,無所顧惜。雖然,以予觀之, 師非獨視天竺之眾,不啻弊屣,加以歲年,功成行著, 遂為西方之歸,則復庵又一弊屣也。「死生去來無常, 予老甚矣,安知不先在寶池中,俟師之歸語,今日作 記事,相與一笑乎?」開禧元年三月三日記。

《山房記》
魏·了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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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慶元年,吾友洪舜俞自考功郎言事罷歸於潛,讀 書於天目山下寶福寺。寺靚深,舜俞合新故書得萬 有三千卷,藏之聞復閣下,如李氏廬山故事,而移書 屬予記之。余少讀《蘇文忠公山房記》,謂「秦、漢以來作 者益眾,書益多,學者益以苟簡。」又謂「市人轉相摹刻書日傳萬紙,而士皆束書不觀,游談無根。」嗚呼!斯言 也,所以開警後學,不為不切至矣。而士之病今未之 有瘳也。無亦聖遠言湮,愈傳而愈失;時異事改,愈變 而愈下。學士大夫讀之而不知其味,行之而不見其 端,則亦舍之云耳。且古之學者,始乎禮樂射御書數, 蓋比物醜類,求仁入德,皆本諸此。今禮慝樂淫,射御 書數,有其名無其義。六書之法,惟小篆僅存而莫知, 好之為士者十多九舛,不暇問也。五經六藝之所傳, 如「仁義中誠」、「性命天道、鬼神變化」,此致知格物之要 也。今往往以善柔為仁,果敢為義,依違以為中,鈍魯 以為誠,氣質以為性,六物以為命,空虛以為天道也, 冥漠以為鬼神也,有無以為變化也。甚則以「察」為知, 以「蕩」為情,以貪為欲,以反經為權,以捷給為才,以譎 詐為術。聖賢之言,炳如日星,而師異指殊,其流弊乃 爾。若夫先王之制,在所當講,而風氣既降,名稱亦訛。 有一事而數說,一物而數名,學者亦莫知質也。井田, 居民之良法也,而丘乘卒伍之不合,則參以管仲穰 苴之法;封建,經國之大務也,而百里五百里之不合, 則託諸歷代之異制。郊丘、禘祫,大事也,或以郊、丘為 二,或以禘、祫為一。廟學、明堂,先務也,或以為異所而 殊制,或以為一廟而八名。七世之廟,常典也;而殷六 廟,周二祧,或親盡而毀,或宗無常數,莫知折衷。三年 之喪,達禮也。而有謂君大夫七廬服異等,又有謂君 卒哭而除,莫敢以為非。大抵始去籍於周,「末,大壞於 秦,觖望於漢,而盡覆於懷、愍之亂。二千年間,憑私臆 決,罔聞於行。帝號官儀,承秦舛矣;郊祧廟室,踵漢誤 矣;衣冠樂律,雜異制矣。學校養不賓之士,科舉取投 刺之人,資格用自陳之吏。刺平人以為軍而聽其坐 食,髡農夫以規利而縱其自奉,授田無限而豪奪武 斷以相尚,出泉輸租而重」科覆折以相蒙。嗚呼!生斯 世也,而讀聖賢之書以求帝王之法,使其心曉然見 之,且無所以用也。況眾言淆亂,始以春秋、戰國之壞 制,中以秦、漢、晉、魏之雜儀,終以鄭、王諸儒之臆說,學 者之耳目肺腸為其所搖惑,而不得以自信。於是根 本不立,而異端得以乘之,利祿得以移之,文詞得以 溺之,則有口道《六經》,而心是佛、老,篤信而實踐者矣; 則有心是聖賢,而輯為文詞,隨世以就功名者矣。《六 經》之書,孔孟未及行也,今二千年矣,而猶莫之行也。 余長而有聞,晚益多懼,舜俞以藏書屬記,願以所懼 者相與切磋究之。嗚呼,其亦以余言為過矣乎?

《遊徑山記》
蔡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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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縣之北鄙,直四十里,有徑山在焉。山有佛祠,號 曰「承天祠。」有碑籕述載,本初唐崔元翰之文,歸登書 之石,今傳於時云。始至山之陽,東西之徑有二。登自 其西,壁絕徑繞,轎行少休,松檜交錯,盤鬱蒙翳。尋丈 之間,獨聞語聲。躋稜層,披翠蒨,盡十里許,下視來徑, 青虯蜿蜒,摶巖騰霄。且及其巔,峽束洞隱,幾不容並 行。已而內拓一區,平盈坦壑,四面五峰,如手豎指。一 峰南絕,卓為巨擘,屋蓋高下,在掌中矣。庭間小井,或 云「故龍湫也。」龍亡湫在,歲率一來。雷雨暝曀,而鄉人 祠焉者憧憧然。環山多桑木,綠杉翠檉,千千萬萬,若 神官壯士,聯幢植葆,駢鄰倚徙,沉毅而有待者,導溜 周合,鏘然鏐然,若鸞行佩趨而中節者。由西峰之北 數百步,矻然巨石,屏張笏立,上下左右可再十尺,劃 而三之,若川字,隸文曰「喝石巖」,其傳甚神。並巖被谷, 修竹茂密,嘗以鍥刀刻竹,兩節間成景祐三年十二 月十五日字云爾。由東徑而往,坎窞為池,遊魚曠空。 其山逕東折,蹴南峰嶺脰之間,平地砥然,盈畝而半。 偃松一本,其高丈,其蔭四之,橫柯上聳,如芝孤生,松 下石泓,激泉成沸,甘白可愛,汲之煮茶。凡茶出北苑, 第品之無上者,最難其水,而此宜之。偃松之南,一目 千里,吳江之濤可挹,越岫之桂可搴,雲駁靄褰,狀類 互出,若古圖畫,蟲蠹斷裂,無有邊幅,而隱顯之物,尚 可名指。群山屬聯,呈露岡脊,矯矯剪剪,咸自意氣,若 小說百端,欲聖知之亢而不知其下也。臨觀久之,恢 博通幽之思生焉。古人有言:「登高能賦,可為大夫。」旨 乎哉?予於斯見之矣,曷止大夫之為也。大凡言之,天 塹地絕,山回物靜,在處神巧,舉可人意。雖窮冬閴寂, 未睹夫春葩之榮,薰風之涼,秋氣之清,然取於此者 猶在也。既歸無幾何,而曩所歷者,重鉤復結,無一見 焉。追而言之,若覺而言夢,使人悄愴而不知其自也。 同遊者,建安黃瑊君度、岳陽朱師德宗哲,又君度之 姪子常子美、甥杜泝,皆從遊。其前與謀而后以事已 之者,朱宗哲之兄師道希聖、杜泝之父叔元君懿、揭 陽盧幾舉之三人;莆陽蔡襄亦與之善,惜乎不及俱 也。書所經見,往貽之。人一通。嘗刻竹兩節間之十字, 其遊之年月日也。

《遊北山記》
晁無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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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新城北三十里,山漸深,草木泉石漸幽。初猶騎行 石齒間,旁皆大松,曲者如蓋,直者如幢,立者如人,臥 者如虯。松下草間有泉沮洳,伏見墮石井,鏘然而鳴松間藤數十尺,蜿蜒如大蚖。其上有鳥,黑如鴝鵒,赤 冠長喙,俛而啄,磔然有聲。稍西一峰高絕,有蹊介然, 僅可步繫馬石觜相扶攜而上,篁篠仰不見日,如此 四五里,乃聞雞聲。有僧布袍躡履來迎,與之語,瞏而 四顧,如麋鹿不可接。頂有屋數十間,曲折依崖壁為 欄楯,如蝸鼠繚繞,乃得出門牖相值。既坐,山風颯然 而至,堂殿鈴鐸皆鳴。二三子相顧而驚,不知身之在 何境也。日暮皆宿。於時九月,天高露清,山空月明,仰 視星斗光大如適在天上。窗間竹數十竿,相摩戛聲 切切不已。竹間《海棕》,森然如鬼魅離立突鬚之狀。二 三子又相顧魄動而不得寐,遲明皆去。既還家數日, 猶恍惚若有遇,因追記之。後不復到,往往想見其事 也。

《遊高亭山記》
元·鮮于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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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貞元年四月廿日,道客臨平鎮,晨起,買舟堰下,出 東新橋,自高亭山以北,岸多野酴醾,香氣酷烈,薰人 欲醉。晚宿廣嚴院。僧普聞好奇喜客,置酒西有樓下, 夜分乃罷。明日遍歷殿廡,得唐《元覽法師碑》於東廡 之下,乃開元廿三年集賢殿學士徐安貞撰,諫議大 夫褚廷誨書云:「師姓褚氏,其先河南人,食采錢塘,因」 家焉。師生而懸解,從慧昶出家,本邑有故隋華嚴寺, 乃師俗緣之地,因成此院,後改今名。碑經焚燬,今不 可讀。寺有錄本,遂得其詳。僧又指護伽藍神曰:「此元 覽法師之祖褚河南也。」是日,行者過期未出,普聞者 煮筍薦酒,復飲故處,大出書畫誇客。中有《淨師草聖》 四大幅,圓熟。有法師殊可喜,問之,乃寺僧也。紹興初, 嘗被召作草,首書「名花傾國兩相歡」,宋主不悅,賜罷。 今錢塘人家所收稱王逸老合作者,皆其書也。又東 坡《趙令鑠唱和真跡》一卷,坡詩集中有之。令鑠有詩 聲,集不行世,因令錄之。序云:「子瞻和余《致齋》詩,有『端 向甕間尋吏部,老來唯欲醉為鄉』之句,因道薄酒,兼 成斐章,冀發笑也。」「古《人醉以酒蓋亦有所寓》。一飲百 憂忘,淘淘朝復暮。公欲醉為鄉,甕間尋吏部。惜取青 銅錢,濁醪安足酤。敢竊好事名,聊資子雲具。巧手斧 鼻端,此情知有素。《東坡和云伯堅惠玉膏兩壺且枉 佳篇次韻戲答》『神山無石髓,生世悲蹔寓。坐待玉膏 流,千載真旦暮。青州老從事,鬲上非所部。惠然肯見 從,知我困市酤。開瓶自洗盞,肴核誰與具?門前聽剝 啄,烹魚得尺素』。」伯堅又詩云:「《子瞻辭免起居之命,令 鑠復用前詩之韻》,一首以勉之:『登州與儀曹,到官如 旅寓。螭陛鳳凰池,翱翔未云暮。冰雪照人清,黃色盈 中部。譬如千日釀,一宿陋清酤。載筆無多辭,公真濟 時具。嘆息賀德基,尤知我尸素』。」自此次韻題其後者 一人:劉握。以詩跋者四人:湯思退、孫仲和、葛立芳、陳 之茂。以子孫題者四人:蘇籍、蘇嶠、趙伯醇、劉岑觀覽 署名者十人:陳相、汪應辰、鄭作肅、范彥輝、芮煜、徐度、 凌景夏、尹熹、劉熹、姚述堯。最後王明清題云:「英宗潛 龍日,居穆親宅,與宗屬淄恭憲王遊從厚善。慶曆八 年,歲在戊子,兩家各生子」,同年月日時。其後英宗入 繼大統,所誕即神宗,既即天位,以是日為「同天節。」恭 憲所育,迺太僕伯堅也,為本朝登進士第之冠,易文 階最先,子孫蕃衍,世科相望,聲華焜燿,以至於今。五 行之說,其可不信哉!僧之伯堅子孫,今居臨平,貧不 能自拔,此卷近年以粟易之,其他無可錄者。是晚始 與行者別,明日將還,普聞曰:「此去佛日十里而近,有 寺曰淨慧,山水最佳。寺有東坡題名真跡,不可不一 到。」於是自下山乘馬,沿田塍轉,村塢詰曲,行香篆中, 如是者數里。過黃鶴山,地始平,路漸廣,峰巒秀拔,林 麓深邃,夾道清泉,如奏琴筑。是時小雨蹔止,雲日鮮 潤,四顧閴然,唯聞一鳥啼長松修竹間。同行者人人 自失,謂真在武林桃花源也。小東遙見飛閣出木末, 導者云:「已到山門矣。」乃揖蒼髯叟,酌甘露泉而後入。 時已破午,群僧皆醉。住持覺老入城,遂徑造方丈,得 東坡真跡於法堂東壁云。「祖老入山之十三日」,述古 赴南都,率景達、原叔、子中、子瞻會別於此。熙寧七年 八月十二日,字方四寸許。又有《贈榮公》五絕句石刻 詩見集中。循東廡下,入庫堂,觀渥洼池。池泉玉色,出 東北之麓,有石坡陀,半在水中,因公有「不堪土肉埋 山骨,未放蒼龍浴渥洼」之句,遂名。回抵西廡,入藏殿, 觀元豐間所書經藏,有巨蛇不敢近者久矣。將出,得 兩石於山門之左,乃楊無為、司馬才仲、秦少遊之詩。 楊云「元祐元年六月十五日,還自海上,入佛日山淨 慧道場,瞻禮懷禪師塔。時長老弼公,即阿育王大覺 禪師之嗣也。道《予出山,酌甘泉而別,因留詩》云:『佛日 山前水,行人甘露杯。須知泉派遠,直自四明來』。」才仲 云:「水冷苔生暈,風高竹度涼。道人何處去?春色半滄 浪。」少游云:「五里喬松徑,千年古道場。泉聲與嵐影,收 拾入僧房。」楊則手書,才仲、少游之詩,皆范石湖追寫。

《遊天竺山記》
明·楊守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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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多名剎,「天竺」為稱首,久欲遊弗果。成化戊子秋,復 過杭,杭僧司都綱顧本源遣徒廣無外請遊。時余友御史魏孔瀚出宰邑,余弟守阯赴會試,守守隅暨 余子茂元應鄉試,皆次於杭,刻期同遊。是月廿有七 日,余六人者皆乘肩輿行。湖光山輝,交映無際,金剎 畫鷁,隱見於松筠茭蓮之表,鐘梵與笙歌之音間作, 令人耳目無少暇。拜岳廟,度行春橋,所謂「十里荷花」 者,程盡矣。又西入山,路頗廣且夷,然益入,益深奧寥 閴。第見古松離立拂雲外,聞澗水與松風交鏘鳴而 已。越集慶寺,望北高峰彌近。由陟岐靈隱寺,寺靜潔 幽勝,然昔稱五亭,無一存者。睹其南峰,勢若飛舞,崖 壁奇峭,乃昔西僧謂自靈鷲飛來者,即天竺山也。其 下有澗梁,以片石飲其流冰齒,是謂冷泉澗。旁入呼 猿洞,深且寬,傳昔有猿可呼之,就手取,果亡久矣。轉 而東一門,榜曰「佛國」,與山僧同至下天竺,見泉無跳 珠者。訪《流杯》《翻經》諸亭臺,但蕪址耳。中天竺荒寂類 之,於是盡所謂九里松者。始到上天竺,詣白衣觀音 殿,啟櫝閱眾,寶光弈射人,僧為《口數》,手指以示客。小 朵軒面石壁峻峭,松蘿垂陰。天香室對乳竇、白雲諸 峰,若屏障前拱,空翠欲滴,寺之勝止此。然諸剎依城 者,雜於綺麗喧囂,雖濱湖者亦不能無。惟此則幽邃 靜潔之極,宜其為稱首也。室中布觴豆,談笑久之。僧 請留詠《山中》,余以都綱與其徒皆能詩,乃取「曲徑通 幽處,禪房花木深」十字為韻。在坐八人,人分其一,餘 二韻,俾其徒惠廣、《德綱》分足之。且詠且觴,樂殊甚。回 憶前數十年欲遊不得遂,豈山靈固滯之以遲余昆 弟父子共在。與傑友高僧同樂也耶。

《結廬孤山記》
馮夢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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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士得地於孤山之陽,北際山陰,不盡五之四,而面 大湖。登其顛,如青虯偃臥鏡中。群山西來,分而為二, 層疊環繞,又如百千姬妾,整容侍立。東南之缺,則江 外諸峰與雉堞掩映相補,足稱湖山最勝處。古之樂 此者多矣,而遞至余,余敢負諸?迺以癸卯春仲,就竹 結廬二重。先成者曰「青巖」,居中為堂,左右二室,臥榻 在焉。前闢廣庭,後半之,俱植芭蕉。啟北扉,則巖石亂 松,青翠溢目。前庭留舊竹數竿,不芟待其生孫。又峙 桐二於竹西,槁其一甃其中丈許,以容露坐。青山出 於屋角,高樹暎接,使人意遠。青巖居之前曰「晚研堂」, 徙舊而青黃之廣,不盈念肘。縱半之,庖湢附焉。前以 為廣庭,峙梅三,其一幾槁而甦。蓋繞廬東南皆竹也。 而介於桑。守者利桑薄竹,令瘠而生花。余起以湖淤, 今歲生孫時,多翠色,蕩衣裾,又飽竹萌,至今不盡。竹 之西南有桐一章,大可合抱,扶枝修幹,能障夏日實 落幾滿斛,此余園中樹王也。有池不能畝,去五月始 栽荷,月餘敷花結實,清芳撩人矣。池之西竹,少於東 而盛於東。徑而南,置扉焉,令小不通肩輿,所謂設而 常關者,顏之曰「慧業庵」,吾廬不啻成已。然坐晚研,惟 西南一隅受湖,竹樹蒙密,限以短垣,所得無幾。規以 山半起堂,則如引鏡自照其面,湖山全收矣。迺括木 瓦,參新舊材雜成之。南窗北牖,延風愛月,最宜消暑。 兩翼離為曲室,可通可蔽。前甃石為臺,垣其左,右其 東。而升上梁於去年嘉平某日。時積雪初晴,命之 曰「快雪堂。」取《晉帖》「快雪時晴」語,但不如坡公繪雪耳。 又自臥樓三層,附鬱金堂之右。鵷兒舍其西南,形家 曰不宜,迺議毀,徙之。快雪堂西,損為二層,梯其後,前 綴小軒。小軒之東,啟北扉,可通快雪。二役嗣興。而湖 山窈窕,遂為几案間一物。陰晴寒暑,朝夕變幻,螭舫 往來,青騣油壁,乍盈乍虛,皆入余遊戲三昧中矣。然 尚期起閣山巔,撫青松,坐危石,表裏湖山,一覽無餘, 而力未迨也。姑俟之工始。癸卯春仲,落成於今歲甲 辰夏,杪工費若干。初,余以空手課工費,作《自嘲詩》,有 「經營煩匠石,力短欲何如」之句。水到渠成,豈意有今 日耶?六月初九日,真實居士記於自臥樓「下之小軒。」 小軒尚未名。

《西山看梅記》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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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梅花最盛者,法華山,上下十里如雪。其次西山。 西山數何氏園,園去橫春橋甚近,梅數百樹,根幹俱 奇古,余所最喜遊,必至焉。庚寅正月,姻家包君至,偶 舉似之,奮欲往。約十八日行,風雨無阻,而婦翁以包 君故,治具相待於金沙灘僧舍,戒雨具行。果雨,尋下 雪,雪又甚。至何園。僧出應門,則自靈峰移居者,梅尚 含蕊,放者十二三,燦然雪中,香氣微馥。乃班坐命酒 同行。來生道之方戒飲而喜人飲,遂與包君角戲。會 僧進茶,具,有陳餅八枚,曰:「願以此物代酒,負即噉一 枚。」雖互有勝負,而道之噉三餅幾欲嘔,眾為大噱。夜 宿上天竺長生房。厥明,四山戴雪,如萬玉峰,清寒撲 面。近地有大梅二株,可合抱,開亦未半,徘徊其下,久 之而出。一路溪流潺湲,聲如戛瑟,然不能如昨暮之 壯矣。是遊也,包國子世熙來文學斯行、驥兒侍。返於 金沙僧舍者,楊大行應時;返於何園者,余婦翁呼而 不入者,余婿周孝廉紹祚也。去歲何園看梅,亦正月 十八日,其日晴。兩兒俱侍,因并記之。作記之,日遊之 後三日也。真實居士燈下戲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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