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學行典/第089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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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學彙編 學行典 第八十八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理學彙編 第八十九卷
理學彙編 學行典 第九十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學行典

 第八十九卷目錄

 致知部總論

  莊子齊物論

  淮南子繆稱訓

  二程子全書致知

  楊龜山集答胡處梅

  近思錄致知

  朱子學的格物

  朱子全書致知 答曾光祖 答姜叔權 答汪易直 答或人 答吳深父 答

  楊子順 答林德久 答王近思 答或人 答程允夫

  朱子大全集答江元適

  真西山集問格物致知 問致知一段是夢覺關

  性理大全致知

  居業錄致知 續白鹿洞書院學規

  王陽明集與楊仕鳴 答魏師說 與馬子莘 寄薛尚謙

  章潢學規為學次第

  日知錄致知

學行典第八十九卷

致知部總論[编辑]

莊子[编辑]

《齊物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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齧缺問乎王倪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曰:「吾惡乎知 之。子知子之所不知耶?」曰:「吾惡乎知之。然則物無知 邪。」曰:「吾惡乎知之。雖然,嘗試言之。庸詎知吾所謂知 之非不知邪?庸詎知吾所謂不知之非知邪?且吾嘗 試問乎汝,民溼寢則腰疾偏死,鰌然乎哉?木處則惴 慄恂懼,猨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處?民食芻豢,麋鹿 食薦,蝍蛆甘帶,鴟鴉嗜鼠,四者孰知正味?猨猵狙以 為雌,麋與鹿交,鰌與魚游,毛嬙麗姬,人之所美也。魚 見之深入,鳥見之高飛,麋鹿見之決驟,四者孰知天 下之正色哉?自吾觀之,仁義之端,是非之塗,樊然殽 亂,吾惡能知其辨?」齧缺曰:「子不知利害,則至人固不 知利害乎?」王倪曰:「至人神矣。大澤焚」而不能熱,河漢 沍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風振海而不能驚。若然者,乘 雲氣,騎日月,而遊乎四海之外,死生無變于己,而況 利害之端乎?

淮南子[编辑]

《繆稱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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鐸以聲自毀,膏燭以明自鑠。虎豹之文來射,猨狖之 捷來措。故子路以勇死,萇弘以智困。能以智知,而未 能以智不知也。故行險者不得履繩,出林者不得直 道。夜行瞑目而前其手,事有所至,而明有不害。人能 貫冥冥,入于昭昭,可與言至矣。《鵲巢》知風之所起,獺 穴知水之高下。「目知晏陰,諧知雨為」,是謂人智不 如。鳥獸則不然,故通于一伎,察于一辭,可與曲說,未 可與廣應也。

二程子全書[编辑]

《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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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欲致知,須要格物。物不必謂事物,然後謂之物 也。自一身之中,至萬物之理,但理會得多,相次自然 豁然有覺處。」問:「致知,先求之四端,如何?」曰:「求之性 情,固是切于身。然一草一木皆有理,須是察。致知, 但知止于至善,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之類, 不須外面只務觀物理,汎然正如遊騎無所歸也。」 問:「學何以有至覺悟處?」曰:「莫先致知。能致知,則思一 日愈明一日,久而後有覺也。學而無覺,則何益矣!又 奚學為!」又問:「致知與力行兼否?」曰:「為常人言,纔知得 非禮不可為,須用勉強;至于知穿窬不可為,則不待 勉強,是知亦有淺深也。」

楊龜山集[编辑]

《答胡處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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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諭,持一「忍」字,益見好學用意之篤也。三復欽歎。某 竊謂學者以致知格物為先,知之未至,雖欲擇善而 固執之,未必當于道也。夫鼎鑊陷穽之不可蹈,人皆 知之也。世之人未有蹈鼎鑊陷穽者,以其知之審故 也。致身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固無異于鼎鑊陷穽。 而士或蹈之而莫之避,以其未嘗真知之故也。使其 真知為不善,如蹈鼎鑊陷穽,則人孰為不善耶?若夫 格物而知至,則目無全牛,游刃自有餘地,不待忍而 能也。忍而不為,恐物或誘之有不可忍者。更切勉之。

近思錄[编辑]

《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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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川先生《答朱長文書》曰:「心通乎道,然後能辨是非, 如持權衡以較輕重,孟子所謂知言是也。心不通乎 道,而較古人之是非,猶不持權衡而酌輕重,竭其耳 目,勞其心智,雖使時中,亦古人所謂億則屢中,君子 不貴也。」伊川先生《答門人》曰:「孔孟之門,豈皆賢哲, 固多眾人。以眾人觀聖賢,弗識者多矣。惟其不敢信 己」而信其師,是故求而後得。今諸君於《頤》言,「纔不合 則置不復思,所以終異也。不可便放下,更且思之,致知之方也。」伊川先生答橫渠先生曰:「所論大概有 苦心極力之象,而無寬裕溫厚之氣,非明睿所照,而 考索至此,故意屢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時有之。更願 完養思慮,涵泳義理,他日自當條暢。欲知得與不 得,于心氣上驗之。思量有得,中心悅豫,沛然有裕者, 實得也;思慮有得,心氣勞耗者,實未得也,強揣度耳。」 嘗有人言:「比因學道,思慮心虛。」曰:「人之血氣,固有虛 實,疾病之來,聖賢不免。然未聞自古聖賢因學而致 心疾者。今日雜信鬼怪異說者,只是不先燭理。若 于事上一一理會,則有甚盡期。須只于學上理會。 學原于《思》,所謂『日月至焉』,與『久而不息』者,所見規 模雖略相似,其意味氣象迥別,須潛心默識玩索,久 之庶幾自得。學者不學聖人則已,欲學之,須熟玩味 聖人之氣象,不可只于名上理會。如此,只是講論文 字。」問:「忠信進德之事固可勉強,然致知甚難。」伊川 先生曰:「學者固當勉強」,然須是知了方行得。若不知, 只是覰卻堯,學他行事。無堯許多聰明睿知,怎生得 如他動容周旋中禮?如子所言,是「篤信而固守之」,非 固有之也。未致知,便欲誠意,是躐等也。勉強行者,安 能持久?除非燭理明,自然樂循理,性本善。循理而行, 是順理事。本亦不難,但為人不知,旋安排著,便道難 也。知有「多少般數,煞有淺深,學者須是真知,纔知得 是,便泰然行將去也。某年二十時解釋經義,與今無 異,然思今日,覺得意味與少時自別。凡一物上有 一理,須是窮致其理。窮理亦多端,或讀書講明義理, 或論古今人物別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皆 窮理也。」或問:「格物須物物格之,還只格一物而萬理 皆知。」曰:「怎得便會貫通!若只格一物,便通眾理,雖顏 子亦不敢如此道。須是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 積習既多,然後脫然自有貫通處。」又曰:「所務于窮理 者,非道盡窮了天下萬物之理。又不道是窮得一理 便到,只要積累多後,自然見去。思曰睿,思慮久後, 睿自然生。若于一事上思未得,且別換一事思之,不 可專守著這一事。蓋人之知識于這裏蔽著,雖強思, 亦不通也。」問:「人有志于學,然知識蔽,固力量不至, 則如之何?」曰:「只是致知。若知識明,則力量自進。」問: 「觀物察己,還因見物,反求諸身否?」曰:「不必如此說。物 我一理,纔明彼,即曉此,此合內外之道也。」又問:「致知, 先求之四端,如何?」曰:「求之情性,固是切于身,然一草 一木皆有理,須是察。」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 理,但理會得多,相次自然豁然有覺處。」思曰:「『睿睿 作聖』。致思如掘井,初有渾水,久後稍引動得清者出 來,人思慮始皆溷濁,久自明快。」問:「如何是近思?」曰: 「以類而推,學者先要會疑。」橫渠先生答范巽之 曰:「所訪物怪神姦」,此非難語,顧語未必信耳。孟子所 論知性知天,學至于知天,則物所從出,當源源自見。 知所從出,則物之當有當無,莫不心喻,亦不待語而 後知。諸公所論,但守之不失,不為異端所劫。進進不 已,則物怪不須辨,異端不必攻,不逾期年,吾道勝矣。 若欲委之無窮,付之以不可知,則學為疑撓,智為物 昏,交來無閒,卒無以自存,而溺于怪妄,必矣。子貢 謂「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既言夫子之言, 則是居常語之矣。聖門學者以仁為己任,不以苟知 為得,必以了悟為聞,因有是說。義理之學,亦須深 沈方有造,非淺易輕浮之可得也。學不能推究事 理,只是心麤。至于顏子未至于聖人處,猶是心麤。 博學于文者,只要得「習坎心亨。」蓋人經歷險阻艱難, 然後其心亨通。義理有疑,則濯去舊見以來新意。 心中有所開,即便劄記,不思則還塞之矣。更須得朋 友之助。一日閒朋友論著,則一日閒意思差別,須日 日如此講論,久則自覺進也。凡致思到說不得處, 始復審思明辨,乃為善學也。若告子,則到說不得處 遂已。更不復求。

朱子學的[编辑]

《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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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窮理以虛心靜慮為本,人入德處,全在格物 致知」格物是零細說,致知是全體說,致知格物 只是一事。格物以理言,致知以心言。《大學》不說窮 理,只說格物,要人就事物上理會,凡事事物物,各 有一箇道理,有是物必有是理。理無形而難知,物 有跡而易見。於物上窮得一分之理,則我之知亦 知得一分。物理窮得愈多,則我之知愈廣。其實只是 一理纔明,彼即曉此,因其所已知,推之至於無所 不知。謝上蔡說格物,只是尋箇是處,甚好。須是於 其一二分,直尋到十分是處,方可格物。十事格得 九事通透,即一事未通透,不妨。一事只格得九分,一 分不通透。最不可須窮到十分處。上而無,極而太 極,下至於一草一木昆蟲之微,亦各有理。一書不讀, 則闕了一書道理;一事不窮,則闕了一事道理;一物 不格,則闕了一物道理。須著逐一件與他理會過。 道之大原,固要理會纖悉委曲處也,要理會制度文為處也,要理會古今治亂處也,要理會精粗大小,無 不當理會。程夫子云:「窮理亦多端,或讀書講明道 理,或論古今人物,別其是非,或應事接物求其當否, 皆窮理也。遇著一件事,便且就這事上思量合當 如何謂?」陳安卿曰:「凡看道理,須要求箇根源來處。 如為人父如何便止於慈,為人子如何便止於孝,為 人君,為人臣如何便止於仁與敬。如言性,則當推 其如何謂之性;如言心,則當推其如何謂之心,只此 便是格物。」問:「伊川說『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工 夫如何?」朱子曰:「如讀《書》,今日看一段,明日看一段,又 如今日理會一事,明日理會一事,積習多後,自然貫 通。昔聞延平先生之教,以為為學之初,且當常存 此心,勿為他事所勝。凡遇一事,即當且就此事反覆 推尋,以究其理。待此一事融釋脫」落,然後循序少進, 而別窮一事。如此既久,積累之多,胸中自當有洒然 處。窮理且令有切己工夫。若只泛窮天下萬物之 理,不務切己,即《遺書》所謂「游騎無歸」矣。窮理須有 先後緩急,久之亦當窮盡。看道理,若只恁地說過 一遍,則都不濟事,須是常常把來思量始得。延平 先生嘗言:「道理須是日中理」會,夜裏卻去靜坐思量, 方始有得。某依此法去做,真是不同。萬理只是一 理。學者且要去萬理中千頭萬緒都理會,四面輳合 來見得是一理。讀書是格物一事。這道理須是 見得是如此了,驗之於物,驗之吾身又如此,以至見 天下道理皆端的如此了,方得。道理要見得真,須 是表裏首末極其透徹,無有不盡。真見得是如此,決 然不可移易,始得。善須真見得是善,方始決然必 做;惡須真見得是惡,方始決然必不做。窮理之要, 必在於讀書。《讀書》之法,莫貴於「循序而致精」;而致精 之本,則又在於「居敬而持志。」「用力之方,則或考之 事為之著,或察之念慮之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 之講論之際,使」於「身心性情之德,人倫日用之常,以 至天地鬼神之變,鳥獸草木之宜,自一物之中莫不 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已,與其所以然而不可易 者。」必其表裹精粗無所不盡,而又益推其類以通之。 至於一日脫然而貫通焉,則於天下之物皆有以究 其義理精微之所極,而吾之聰明睿智亦有以極其 心之本體而無不盡矣。

朱子全書[编辑]

《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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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學先要知得分曉。」堯卿問:「窮理、集義孰先?」曰:「窮 理為先,然亦不是截然有先後。」曰:「窮是窮在物之理, 集是集處物之義否?」曰:「是人如何不博學得!若不 博學,說道修身行己,也猛撞做不得。《大學》《誠意》,只是 說『如好好色,如惡惡臭』,及說到修身處時,已自寬了。 到後面也自無甚事。其大本只是理會致知、格物。若 是不致知、格物,便要誠意、正心、修身。氣質純底,將來 只便成一箇無見識底獃人;若是意思高廣底,將來 遏不下,便都顛了。如劉淳叟之徒,《六經》說『學』字,自傅 說方說起來。『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學于古訓,乃有 獲』。」先生諷誦至此「念終始,典于學,厥德修,罔覺。」曰:「這 數句只恁地說,而其曲折意思甚密,便是學時自不 知不覺,其德自修。」而今不去講學,要修身,身如何地 修?學者須常存此心,漸將義理只管去灌溉。若卒 乍未有進,即且把見成在底道理將去看認。認來認 去,更莫放著,便只是自家底。緣這道理不是外來物 事,只是自家本來合有底,只是常常要點檢。如人一 家中合有許多家計,也須常點認過。若不如此,被外 人驀然捉將去,也不知。又曰:「『溫故而知新』,不是離了 故底別有一箇新,須是常常將故底只管溫習,自有 新意。一則向時看與如今看,明晦便不同;一則上面 自有好意思,一則因這上面卻別生得意思。伊川云: 『某二十以前讀《論語》,已自解得文義。到今來讀文義, 只一般,只是』」意思。別許多道理,皆是人身自有底, 雖說道昏,然又那會頑然恁地暗?也都知是善好做, 惡不好做,只是見得不完全,見得不的確。所以說「窮 理,便只要理會這些子,知得後,只是一件事。如《適 閒》說『博學篤志,切問近思』,亦只是本體上事。又如『博 我以文,約我以禮』,亦是本體上事。只緣其初未得,須 用如此做工夫;及其既得,又只便是這箇。」文蔚曰:「且 如『《博學》於文,人心自合要無所不知。只為而今未能 如此,須用『博之以文』』。」曰:「人心固是無所不知,若未能 如此,卻只是想像。且如釋氏說心,亦自謂無所不知, 他是故將做一箇光明瑩徹底物事看。及其問他,他 便有不知處。如程先生說『窮理,卻謂不』」必盡窮天下 之理,只是理會得多,自然貫通去。某嘗因當官見兩 家爭產,各將文字出拖照其閒亦有失卻一兩紙文 字,只將他見在文字推究,便自互換見得出。若是都 無文字,只臆度說兩家所競須有一曲一直便不得, 元不曾窮理。想像說「我這心也自無所不知」,便是如 此。這箇道理與生俱生,「今人只要頓放那空處,都不理會。浮生浪老,也甚可惜。要之理會出來,亦不是 差異底事。不知如何理會箇得恁少?看他自是甘於 無知了。」今既要理會,也須理會取透。莫要半青半黃, 下稍都不濟事。聖賢所謂「博學」,無所不學也。自吾 身所謂大經、「大本」,以至天下之事事物物,甚而一字 半字之義,莫不在所當窮,而未始有不消理會者。雖 曰不能盡究,然亦只得隨聰明力量理會將去,久久 須有所至,豈不勝全不理會者乎!若截然不理會者, 雖物過乎前,不識其名,彼亦不管,豈窮理之學哉! 而今看道理,不見不是不知,只是為物塞了。而今粗 法,須是打疊了胸中許多惡雜方可。張子云:「義理有 疑,則要濯去舊見。以來新意。人多是被那舊見戀,不 肯舍,除是大故聰明,見得不是,便翻了。」器遠問:「窮 事物之理,還當窮究箇總會處。如何?」曰:「不消說總會。 凡是眼前底,都是事物,只管恁地逐項窮究到極至 處,漸漸多自貫通。然為之總會者,心也。 這道理若 見得到,只是合當如此,如竹椅相似。須著」有四隻腳, 平平正正,方可坐。若少一隻腳,決定是坐不得。若不 識得時,只約摸恁地說,兩隻腳也得,三隻腳也得。到 坐時,只是坐不得。如穿牛鼻,絡馬首,這也是天理合 當如此。若絡牛首,穿馬鼻,定是不得常常如此。少閒 自見得是非道理分明。若心下有些子不安穩,便不 做。到得更有一項心下習「熟底事,卻自以為安;外來 卒未相入底,卻又不安。這便著將前聖所說道理所 做樣子看,教心下是非分明。心熟後自然有見理 處。熟,則心精微。不見理,只緣是心粗辭達而已矣。」 「『義理儘無窮』,前人恁地說,亦未必盡。須是自把來橫 看豎看,儘入深,儘有在。」或問:「如何是『反身窮理』?」曰: 「反身是著實之謂」,向自家體分上求,便是看義理 難,又要寬著心,又要緊著心。這心不寬,則不足以見 其規模之大;不緊,則不足以察其文理之細密。若拘 滯於文義,少閒又不見他大規模處。不可去名上 理會,須求其所以然思索。譬如穿井,不解便得清 水,先亦須是濁,漸漸刮將去,卻自會清。只是見不 透,所以千言萬語,費盡心力,終不得聖人之意。《大學》 說「格物」,都只是要人見得透。且如楊氏「為我」,墨氏兼 愛他,欲以此教人,他豈知道是不是,只是見不透。如 釋氏亦設教授徒,他豈道自不是?只是不曾見得到。 但知虛而不知虛中有理存焉,此《大學》所以貴窮理 也。知只有箇真與不真分別。如說有一項不可言 底知,便是釋氏之誤學。「聚問辨」,「明善擇善」,「盡心知 性」,此皆是知,皆始學之功也。聖人教人於《大學》中, 劈初頭便說一箇「格物致知」,物格而後知至,最是要 知得至。人有知不善之不當為,及臨事又為之,只是 知之未至。人知烏喙之殺人不可食,斷然不食,是真 知之也;知不善之不當為而猶或為之,是特未能真 知之也。所以未能真知者,緣於道理上只就外面理 會得許多,裏面卻未理會得十分瑩淨,所以有此一 點黑。這不是外面理會不得,只是裏面骨子有些見 未破。所以《大學》之教,使人即事即物,就外面看許多, 一一教周遍,又須就自家裏面理會,體驗教十分精 切。也只爭箇知與不知,爭箇知得切與不切。且如 人要做好事,到見得不好事,也似乎可做;方要做好 事,又似乎有箇做不好事底心從後面牽轉去,這只 是知不切。人為學,須是要知箇是處,千定萬定知 得這箇徹底是,那箇徹底不是,方是見得徹;見得是, 則這心裏方有所主。且如人學射,若志在紅心上,少 閒有時只射得「那帖上,志在帖上;少閒有時只射得 那垛上,志在垛上,少閒都射在別處去了。以聖賢 之意觀聖賢之書,以天下之理觀天下之事」,人都以 私見自去窮理,只是伱自家所見,去聖賢之心尚遠, 在這箇物事密,分毫閒便相爭。如不曾下工夫,一 時去旋揣摸他,只是疏闊。真箇下工夫見得底人,說 出來自是膠粘旋揣摸得是,亦何補!看道理,須是 見得實,方是有功效處。若於上面添些元妙奇特,便 是見他實理未透。大凡義理積得多後,貫通了,自 然見效。不是今日理會得一件,便要做一件用。譬如 富人積財,積得多了,自無不如意。又如人學作文,亦 須廣看,多後自然成文可觀。不然,讀得這一件,「『卻將 來排湊做。韓昌黎論。為文便也要讀書,涵詠多後,自 然好。柳子厚云:『本之於《六經》』云云之意』,便是要將這 一件做,那一件便不及。」韓問:「是理會得孝,便推去 理會得弟否?」曰:「只是傍易曉底挨將去。如理會得親 親,便推類去仁民,仁民是親親之類;理會得仁民,便 推類去愛物,愛物是仁民之類。如『刑于寡妻』」,便推類 去「至于兄弟」;「至于兄弟」,便推類去「御于家邦」;如「修身」, 便推去「齊家」;「齊家」,便推去「治國。」只是一步了又一步。 《學記》謂「善問者如攻堅木,先其易者,後其節目」,此說 甚好。且如中央一塊堅硬,四邊軟,不先就四邊攻其 軟,便要去中央攻那硬處,如何攻得枉費了氣力!那 堅硬底,又只在須「是先就四邊旋旋抉了軟處,中央硬底自走不得。《兵書》所謂『攻瑕則堅者瑕,攻堅則瑕 者堅』,亦是此意。」或問:「力行如何是淺近語?」曰:「不明 道理,只是硬行。」又問:「何以為淺近?」曰:「他只是見聖賢 所為,心下愛,硬依他行,這是私意,不是當行。若見道 理時,皆是當恁地行。」又問:「這一點意氣,能得幾時了, 是如何?」曰:「久時將次,只是恁地休了。伊川嘗言:『虎 傷者曾經傷者神色獨變』。此為真見得信得。凡人皆 知水蹈之必溺,火蹈之必焚。今試教他去蹈水火,定 不肯去。無他,只為真知。」

《答曾光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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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其放心」,乃為學根本田地。既能如此向上,須更做 窮理工夫,方見所存之心、所具之理,不是兩事。隨感 即應,自然中節,方是儒者事業。不然,卻亦與釋子坐 禪攝念無異矣。

《答姜叔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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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識察此心,乃致知之切近者」,此說是也。然亦須 知所謂「識之」,非徒欲識此心之精靈知覺也,乃欲識 此心之義理精微耳。欲識其義理之精微,則固當以 窮盡天下之理為期。但至於久熟而貫通焉,則不待 一一窮之,而天下之理固已無一毫之不盡矣。舉一 而三,反聞一而知十,乃學者用功之深,窮理之熟,然 後能融會貫通,以至於此。今先立定限,以為不必盡 窮於事事物物之閒,而直欲僥倖於「三反知十」之效, 吾恐其鹵莽滅裂,而終不能有所發明也。

《答汪易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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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不能以自誠。」故推其次第,則欲誠其意者又必以 格物致知為先。蓋仁義之心,人皆有之。但人有此身, 便不能無物欲之蔽,故不能以自知。若能隨事講明, 令其透徹,精粗巨細,無不貫通,則自然見得理義之 悅心,猶芻豢之悅口,而無待於自欺。如其不然,而但 欲禁制抑遏,使之不敢自欺,便謂所以誠其意者不 過如此。則恐徒然為是迫切。而隱微之閒。終不免為 自欺也。

《答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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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四端五典者,窮理之本。」曰:「恐當云『明四端,察《五典》 者,窮理之要』。大凡盡此而可以推及其餘者,本也;一 事而有首尾之名也;了此而可以次及其餘者,要也; 眾事而有緩急之名也。」

《答吳深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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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諭》「日用之閒或有所疑而未必不善者。此固見善 不明之過。當汲汲於窮理。然所可懼者則恐實有可 疑而不知以為疑耳。此則尤當講究體察也。」

《答楊子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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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之學雖不傳於天下,而道未嘗不在於人心。但 世之業儒者,既大為利祿所決潰於其前,而文詞組 麗之習,見聞掇拾之工,又日夜有以滲泄之於其後, 使其心不復自知道之在是。是以雖欲慕其名而勉 為之,然其所安終在彼而不在此也。及其求之而茫 然如捕風繫影之不可得,則曰「此亦口耳之習耳。吾」 將求其躬行力踐之實而為之,殊不知學雖以躬行 力踐為極,然未有不由講學窮理而後至。今惡人言 仁、言恕、言《西銘》、言「太極」者之紛紛,而吾乃不能一出 其思慮以致察焉。是惡人說河而甘自渴死也,豈不 誤哉?

《答林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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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理亦無他法,只日閒讀書應事處,每事理會便是。 雖若無大頭段增益,然亦只是積累,久後不覺自浹 洽貫通,正欲速不得也。

《答王近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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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平時無事,是非之辨似不能惑。事至而應,則陷於 非者十七八,雖隨即追悔後來之失,又只如故。今欲 臨事時,所謂可喜、可怪、可畏、可沮者,不能移其平時 之心,其道何由?」曰:「此是本心陷溺之久,義理浸灌未 透之病。且宜讀書窮理,常不閒斷,則物欲之心自不 能勝,而本心之義理安且固矣。」

《答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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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理者,欲知事物之所以然與其所當然者而已。知 其所以然,故志不惑;知其所當然,故行不謬」,非謂取 彼之理而歸諸此也。

《答程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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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窮理之要,不必深求,先儒所謂行得即是者,此最 至論。若論雖高而不可行,失之迂且矯,此所謂過猶 不及,其為失中一也。」曰:「『窮理之要,不必深求』,此語有 大病,殊駭聞聽。行得即是,固為至論,然窮理不深,則 安知所行之可否哉!宰予以短喪為安,是以不可為 可也;子路以正名為迂,是以可為不可也。彼親見聖」 人,日聞善誘,猶有是失,況於餘人?恐不但如此而已。 窮理既明,則理之所在,動必由之。無論高而不可行 之理,但世俗以苟且淺近之見,謂之不可行耳。如「行 不由徑」,固世俗之所謂迂,「不行私謁」,固世俗之所謂 「矯」,又豈知理之所在,言之雖若甚高而未嘗不可行哉?理之所在,即是中道。惟窮之不深,則無所準則,而 有過不及之患。未有窮理既深,而反有此患也。《易》曰: 「精義入神,以致用也。」蓋惟如此,然後可以應務。未至 於此,則凡所作為,皆出於私意之鑿,冥行而已。雖使 或中,君子不貴也。

朱子大全集[编辑]

《答江元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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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紙所喻,汪洋博大,不可涯涘。然竊以平生所聞於 師友者驗之,雖其大致規模,不能有異,至其所以語 夫進修節序之緩急先後者,則或不同矣。蓋熹之所 聞,以為天下之物無一物不具夫理,是以聖門之學、 「下學之序,始於格物以致其知,不離乎日用事物之 閒,別其是非,審其可否,由是精義入神,以致其用。」其 「閒曲折纖悉,各有次序,而一以貫通。無分段,無時節, 無方所。以為精也,而不離乎粗;以為末也,而不離乎 本。必也優游潛玩,饜飫而自得之」,然後為至。固不可 自畫而緩,亦不可以欲速而急。譬如草木自萌芽生 長,以至於枝葉華實,不待其日至之時,而揠焉以助 之長,豈不無益而反害之哉?凡此與來教所謂傷時 痛俗,急於自反,且欲會通其旨要,以為駐足之地者, 其本末指意,似若不同,故前後反復之言,率多違異。 今姑論其大概,以為求教之目。其他曲折,則非得面 承不能究也。「精義」二字,聞諸長者。所謂義者,宜而已 矣。物之有宜有不宜,事之有可有不可,吾心處之,知 其各有定分而不可易,所謂義也。精義者,精諸此而 已矣。所謂精云者,猶曰「察之」云爾。精之之至而入於 神,則於事物所宜,毫釐委曲之閒,無所不悉,有不可 容言之妙矣,此所以致用而用無不利也。來教之云, 似於名言之閒,小有可疑。雖非大指所繫,然此乃學 者發端下手處,恐不可略,故復陳之,不審高明以為 何如?

真西山集[编辑]

《問格物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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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謂事物也。自吾一身以至於萬事萬物,皆各各有 箇道理,須要逐件窮究。且如此一身是從何來?須是 知天地賦我以此形,與我以此性。形既與禽獸不同, 性亦與禽獸絕異。何謂性?仁義禮智信是也。惟其有 此五者,所以方名為人。我便盡力行此五者,以不負 天之所與,而所謂仁者是如何,義者是如何,禮智信 又是如何,一一須要理會得分曉,此乃窮一心之理。 其次則我為人之子,事親當如何,為人之弟,事兄當 如何,為人之幼,事長當如何,逐件理會。如事親,須知 冬便須溫,夏便須凊,出便用告,反便用面,如《曲禮》《內 則》等書所載事親說話,都要曉得,以至事兄事長等 事,一一如此窮究,此則窮一身之理也。心之與身,乃 是最切要處,其他世閒事物,皆用以漸考究,令其一 一分明,皆所謂格物也。格,訓至,言於事物之理窮究 到極至處也。窮理既到至處,則吾心之知識日明一 日,既久且熟,則於天下之理無不通曉,故曰「物格而 后知至」也。此一段聖人教人最緊要處。蓋緣天下之 理,能知得方能行得。若知得一分,只是行得一分,知 得十分,方能行得十分,所以用逐事窮究也。今學者 窮理之要,全在讀書。如讀此一書,須窮此一書道理, 一字一句,都用考究。如未曉了,即須咨問師友,求其 指歸。且如讀《大學》,自頭至尾都窮究過。既曉得此一 書了,又讀《論語》《孟子》,亦自頭至尾窮究過。理會既多, 自然通悟。若泛泛讀過,便以為了,何緣知得義理透 徹?義理既不透徹,胸中見識亦無由能進。雖窮理不 止於讀書,而其大要卻以讀書為本,不可不知也。

《問致知一段是夢覺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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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格物致知,必窮得盡,知得至,則如夢之覺。若窮理 未盡,見善未明,則如夢之未覺,故曰「夢覺關。」好善必 實,然好之如饑之必食,如渴之必飲。惡惡必實,然惡 之如水之不可入,火之不可蹈。如此方能盡人之道, 以充人之形。若名為好而好之不出於實,名為惡而 惡之不出於實,則是為欺而已。欺心一萌,無往而非 惡矣,亦何以異於禽獸哉?故曰「善惡關。」

性理大全[编辑]

《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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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致知則有知,有知則能擇』。知者,吾之所固 有,然不致則不能得之,而致之必有道,故曰:『致知在 格物』。」問:「人之學非原有差,只為不知之故,遂流於 不識不知,如何持守?」曰:「且未說到持守。持守甚事?須 先在致知。致知,盡知也。窮理格物,便是致知。」問:「今 有志於學,而知識蒙蔽,力不能勝其任,則如之何?」曰: 「致知則明,明則無不勝其任者,在勉強而已。」問:「學 者多流於釋氏之說,何也?」曰:「不致知也。知之既至,孰 得而移之?知玉之為寶,則人不能以石亂之矣;知醴 之為甘,則人不能以蘗亂之矣;知聖人之為大中至 正,則釋氏不能以說惑之矣。無物無理,惟格物可 以盡理。人要明理,若止一物上明之,亦未濟事。須是集眾理,然後脫然自有悟處。閱天下之事,至於 無可疑,亦足樂矣。凡人於事有少自快,則其喜懌 之意猶浹洽於心,而發見於外。至於窮理,切切焉而 不得其所可悅者,則亦何以養心也?多識於鳥獸 草木之名,所以明理也。至顯者莫如事,至微者莫 如理,而事理一致,顯微一源。古之君子所以善「學者, 以其能通於此而已。世之人務窮天地萬物之理, 不知反之一身五臟六腑,毛髮筋骨之所存,鮮或知 之。善學者,取諸身而已,自一身以觀天地。」問:「格物 是外物?是性分中物?」曰:「不拘。凡眼前無非是物,物物 皆有理,如火之所以熱,水之所以寒,至於君臣父子 閒,皆是理。」又問:「只窮一物,見此一物,便還見得諸理 否?」曰:「須是遍求。雖顏子亦只能聞一知十。若到後來 達理了,雖億萬亦可通。造道深處,雖聞常人言淺 近事,莫非義理。」

張。子曰:「知德斯知言。」己嘗自知其德,然後能識言也。 人雖言之,己未嘗知其德,豈識其言?須是己知是德, 然後能識是言,猶曰知孝之德,則知孝之言也。窮 理亦當有漸,見物多,窮理多,如此可盡物之性。 上蔡謝氏曰:「聞見之知,非真知也。知水火自然不蹈, 真知故也。」真知自然行之不難。不真知而行,未免有 意,意有「盡時。學者須是且窮理。物物皆有理,窮理 則能知天之所為,知天之所為,則與天為一;與天為 一,無往而非理也。窮理則是尋個是處。」問:「天下多 少事,如何見得是處?」曰:「窮理便見得事,不勝窮理則 一也。所謂有知識,須是窮物理。只如黃金天下至 寶,先須辨認得他體性,始得。不然,被人將鍮石來喚」 作黃金,辨認不過,便生疑惑,便執不定。故《經》曰:「物格 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

致堂胡氏曰:「君子之知貴乎至。知之至者,如知水之 濕,知火之熱,知美色之可愛,知惡臭之可惡,雖不幸 瞽而瞶,此知不可亂也。知之不至者,猶士而言學、言 善、言道、言中、言誠、言性、言仁、言恕、言鬼神,得其形影 之似而已。斷學以記誦,斷善以柔弱,斷道以元妙,斷 中以隨俗,斷誠以椎樸,斷性以靜,斷仁以愛,斷恕以 寬宥,斷鬼神以幽冥」,是皆形影之似,而非其至也。窮 理不至,則在吾者有蔽而不盡,在吾者有蔽而不盡, 在人者安能洞達而無惑乎?

象山陸氏曰:「凡人之病,患不能知,若真知之,病自去 矣,亦不待費力驅除,真知之卻可說得『勿忘』兩字。所 以要講,論者乃是辯明其未知處耳。」

勉齋黃氏曰:「致知乃入道之方,而致知非易事,要須 默認實體,方見端的。不然,則只是講說文字,終日嘵 嘵,而真實體段元不曾識,故其說易差而其見不實, 動靜表裏有未能合一,則雖曰為善,而卒不免於自 欺也。」

問:「『伊川謂『致知在所養』,養知莫過於『寡欲』二字,往往 寡欲則知無不盡』,如何?」潛室陳氏曰:「程子以持敬為 入德之門。蓋欲格物致知,須是心常在內方可。所以 有寡欲之說,恐引出心向外去也。」問:「『伊川言『窮理, 非必盡窮天下之理』,又謂非窮得一理便到』。又云:『格 物者,非必謂欲盡格天下之物,但於一物上窮得盡, 其他可以類推,如何』?」曰:「只格一物,便是致知。雖顏曾 不敢如此道。晦翁云:『日『格一物』,積久自有豁然貫通 處。此道儘著玩索。日『格一物』,豈是只格一物?積久貫 通到此境界,即明睿洞照,不待物物盡窮矣』。」

問:「窮理至於天下之物,必有所以然之故與其所當 然之,則所謂理也。」魯齋許氏曰:「『『博學、審問、慎思、明辨』, 此解說個『窮』字;其所以然與其所當然』,此說個『理』字。 所以然者是本原也,所當然者是末流也,所以然者 是命也,所當然者是義也。每一事、每一物,須有所以 然與所當然。」

臨川吳氏曰:「夫見聞者,所以致其知也。夫子曰:『多聞 闕疑,多見闕殆』。又曰:『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 識之』。蓋聞見雖得於外,而所聞所見之理則具於心, 故外之物格則內之知至。此儒者內外合一之學,固 非如記誦之徒博覽於外而無得於內,亦非如釋氏 之徒專求於內而無事於外也。」

胡居仁居業錄[编辑]

《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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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理非一端,所得非一處,或在讀書上得之,或在講 論上得之,或在思慮上得之,或在行事上得之。讀書 得之雖多,講論得之尤速。思慮得之最深,行事得之 最實。若窮理到融會貫通之後,雖無思可也。未至 此,當精思熟慮以窮其理。故上蔡何思何慮」,程子以 為太早。今人未至此,欲屏去思慮,使心不亂,則必流 於禪學空虛,反引「何思何慮而欲強合」之,誤矣。聞 見之知雖小,天德良知雖大,然聞見之知,亦從良知 上來。非有良知,安能聞見而知?但聞見之知,則有真 偽,宜詳察而明辨也。得其真,則合內外之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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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白鹿洞書院學規》博窮事物以盡致知之方
===程子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凡有一物,必

有一理,須是窮致其理。窮理亦多端,或讀書講明道 義,或論古今人物別其是非,或應事接物處其當否, 皆窮理也。窮理非道,窮盡天下萬物之理又非道, 是窮得一理便到,只要積累多後,自然見得。自一身 之中以至萬事萬物之理,會得多,自豁然有覺處。 格物非欲盡窮天下之物,但於一物窮盡,其他可以 類推。至於言孝,則當求其所以為孝者如何。若一事 上窮不得,且別窮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難者,各 隨人淺深。譬如千蹊萬徑,皆可以適國,但得一道而 入,則可以通其餘矣。萬物各具一理,萬理共出一原, 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或問:「觀物察己者,豈因 見物而反求諸己乎?程子曰:『不必然也。物我一理,纔 明彼即曉此,此合內外之道也。語其大,天地之高厚; 語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皆學者所宜致思也。然則 先求之四端,可乎』?」曰:「求之性情,固切於身。然一草一 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致知之要,當知至善之所 在,如父止於慈,子止於孝之類。若」不務此,而欲泛然 以觀萬物之理,吾恐其如大軍之遊騎,出太遠而無 所歸也。格物莫若察之於身,其得尤切。延平李 先生曰:「凡遇一事,即當且就此事反復推尋,以究其 理。待此一事融釋脫落,然後循序漸進而別窮一事。 如此既久,積累之多,胸中自當有洒然處。」朱子曰: 「讀書是格物一事,致知之」方,或考之事為之著,或 察之念慮之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講論之際, 使於身心性情之德,人倫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 之變,鳥獸草木之宜,自其一物之中,莫不有以見其 所當然而不容已,與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必其表 裏精粗無不盡其類以通之。至於一旦脫然而貫通 焉,則於天下之物皆有以究其義理精微之所極,而 吾聰明睿智亦皆有以究其心之本體而無不盡矣。 「盈天地之間皆物也」,以其至切而近者言之,則心 之為物,實主於身,其體則有仁義禮智之性,其用則 有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情,渾然在中,隨感而應,各 有攸主而不可亂也。次而及於身之所具,則有口鼻 耳目、四肢之用,又次而及於身之所接則有君臣、父 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常。是皆有所當然之則,自不容 已,所謂理也。「外而至於人」,人之理不異於人也。極其 大,則天地之運、古今之變,不能外也;盡於小,則一塵 之微、一息之頃,不能遺也。

愚謂《大學》之教以致知為先,蓋能推致吾之知識使 無不盡,則本心洞然,萬變畢照,由此而之焉,則意誠 心正而身修,天下國家可得而治矣。但其用力之方 則在於即物推求以究其理,方為的實。若泛然從事 於言語訓詁之末,則講說雖勤,文辭雖麗,乃程子所 謂翫物喪志之學,徒敝精神於身心,無纖毫之益,其 遇事變,亦茫然不知理之所在,顛倒錯繆,殆有甚焉, 尚望其能成己成物而無誤乎?然亦無以他求為也。 今學者誠能讀聖賢之書,反復尋究以求其理,亦可 以得致知之大端矣。更於日用之間窮其何為是,何 為非,事事求其至善,物物尋其當然,則致知之功莫 切於此。如此既久,則知益明,理益精矣。

王陽明集[编辑]

《與楊仕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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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諭及日用講求工夫,只自各依自家良知所及,自去 其障,擴充以盡其本體,不可遷就氣習以趨時好。幸 甚!幸甚!果如是,方是致知格物,方是明善誠身。果如 是,德安得而不日新?業安得而不富?有謂每日自檢, 未有終日渾成片段者,亦只是致知工夫間斷。夫仁 亦在乎熟之而已。」又云:「以此磨勘先輩文字同異,工」 夫不合,常生疑慮,又何為其然哉?區區所論「致知」二 字,乃是孔門正法眼藏,於此見得真的,直是建諸天 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考諸三王而不謬,百世 以俟聖人而不惑。知此者,方謂之知道;得此者,方謂 之有德。異此而學,即謂之異端。離此而說,即謂之邪 說。迷此而行,即謂之冥行。雖千魔萬怪,眩瞀變幻於 前,自當觸之而碎,迎之而解,如太陽一出,而鬼魅魍 魎自無所逃其形矣,尚何疑慮之有,而何異同之足 惑乎?所謂「此學如立在空中,四面皆無倚靠,萬事不 容染著顏色」,信他本來不容一毫增減,若涉些安排, 著些意思,便不是合一工夫,雖言句時有未瑩,亦是 仕鳴見得處,足可喜「矣。但須切實用力,始不落空。若 只如此說,未免亦是擬議倣象,已後只做得一個弄 精魄的漢。雖與近世格物者證候稍有不同,其為病 痛,一而已矣。詩文之習,儒者雖亦不廢。孔子所謂『有 德者必有言也。若著意安排組織,未有不起於勝心 者。先輩號為有志斯道,而亦復如是,亦只是習心未 除耳』。」仕鳴既知致知之說。此等處自當一勘而破。瞞 他些子不得也。

《答魏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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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伊至,備聞日新之功,兼得來書,志意懇切,喜慰無盡。所云「任情任意,認作良知,及作意為之,不依本來 良知而自謂良知」者,既已察識其病矣。意與良知,當 分別明白。凡應物起念處,皆謂之意,意則有是有非。 能知得意之是與非者,則謂之良知。依得良知,即無 有不是矣。所疑拘於體面,格於事勢等患,皆是致良 知之心未能誠切專一。若能誠切專一,自無此也。凡 作事不能謀始,與有輕忽苛且之弊者,亦皆致知之 心未能誠一,亦是見得良知未透徹。若見得透徹,即 體面事勢中,莫非良知之妙用。除卻體面事勢之外, 亦別無良知矣。豈得又為體面所局,事勢所格?即已 動於私意,非復良知之本然矣。今時同志中雖皆知 得良知無所不在,一涉酬應,便又將人情物理與良 知看作兩事。此誠不可以不察也。

《與馬子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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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云:「吾學雖有所受,然天理二字,卻是自家體認 出來。良知即是天理,體認者實有諸己之謂耳,非若 世之想像講說者之為也。」近時同志莫不知以良知 為說,然亦未見有能實體認之者,是以尚未免於疑 惑。蓋有謂良知不足以盡天下之理,而必假於窮索 以增益之者,又以為徒致良知未必能合於天理,須 「以良知講求其所謂天理者,而執之以為一定之則, 然後可以率由而無弊。」是其為說,非實加體認之功, 而真有以見夫良知者,則亦莫能辨其言之似是而 非也。莆中故多賢國英及志道二三同志之外,相與 切磋砥礪者亦復幾人?良知之外更無知,致知之外 更無學。外良知以求知者,邪妄之知矣;外「致知以為 學」者,異端之學矣。道喪千載,良知之學久為贅疣。今 之友朋,知以此事日相講求者,殆空谷之足音歟?想 念雖切,無因面會,一罄此懷,臨書惘惘不盡。

《寄薛尚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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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諭自咎罪疾,只緣「輕傲」二字累倒,足知用力懇切。 但知得輕傲處,便是良知,除卻輕傲,便是格物。「致知」 二字,是千古聖學之祕。向在虔時,終日論此,同志中 尚多有未徹。近於《古本序》中改數語,頗發此意,然見 者往往亦不能察。今寄一紙,幸熟味。此是孔門正法 眼藏,從前儒者多不曾悟到,故其說卒入於支離。仕 「鳴過虔,常與細說,不審閒中曾論及否。」

章潢學規[编辑]

《為學次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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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以致知格物為入路。玩《聖經》一篇,豈有二知,豈有 二物哉?蓋天下國家身心意知一物也。雖云「為物不 貳」,其實物有本末;雖云「萬物咸備」,其實天則秩然。凡 知止知本,知所先後,皆此物也。真知此者,內外精粗 原是一物,天地萬物渾然一體,程子所謂「先須識仁」 是也。苟物有未格,且昧乎致知之所在矣,何有於知 之至哉?乃近之談良知者,又止認現在之智識以為 良知之妙用,且云只此便是頓悟,用功反加束縛。不 思金雜沙礫,淘之方可以求真;水滿洿池,澄之方可 以還源也。曾謂致知不在格物也邪?

顧寧人日知錄[编辑]

《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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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知者,知止也。知止者何?「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 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 信」,是之謂止。知止然後謂之知至。君臣、父子、國人之 交,以至於「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是之謂物。

《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孟子》曰:「舜明於庶物,察於 人倫。」昔者武王之訪,箕子之陳,曾子子游之問,孔子 之答,皆是物也。故曰萬物皆備於我矣。

「以格物為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則末矣。智者無不 知也,當務之為急。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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