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第034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理學彙編 第三十四卷 |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
第三十四卷目錄
文學名家列傳二十二
梁二
范岫 柳惲〈偃〉
徐勉〈悱〉 袁峻
劉沼 庾於陵
劉昭〈縚緩〉 鍾嶸〈岏嶼〉
周興嗣 吳均〈高爽 江洪〉
劉峻 謝幾卿
劉勰 陸倕
文學典第三十四卷
文學名家列傳二十二[编辑]
梁二[编辑]
范岫[编辑]
按《梁書》本傳,「岫字懋賓,濟陽考城人也。高祖宣,晉徵 士。父羲,宋兗州別駕。岫早孤,事母以孝聞。與吳興沈 約俱為蔡興宗所禮。泰始中,起家奉朝請。興宗為安 西將軍,引為主簿,累遷臨海、長城二縣令、驃騎參軍、 尚書刪定郎、護軍司馬、齊司徒竟陵王子良記室參 軍,累遷太子家令。文惠太子之在東宮,沈約之徒以」 文才見引,岫亦預焉。岫文雖不逮約,而名行為時輩 所與。博涉多通,尤悉魏、晉以來吉凶故事。約常稱曰: 「范公好事該博,胡廣無以加。」南鄉范雲謂人曰:「諸君 進止威儀,當問范長頭。」以岫多識前代舊事也。遷國 子博士。永明中,魏使至,有詔妙選朝士有詞辯者,接 使於界首,以岫兼淮陰長史迎焉。還遷尚書左丞,母 憂去官。尋起攝職。出為寧朔將軍、南蠻長史、南義陽 太守,未赴職,遷右軍諮議參軍,郡如故。除撫軍司馬, 出為建威將軍、安成內史,入為給事黃門侍郎,遷御 史中丞,領前軍將軍、南北兗二州大中正。永元末,出 為輔國將軍、冠軍晉安王長史,行南徐州事。義師平 京邑,承制徵為尚書吏部郎,參大選。梁臺建,為度支 尚書。天監五年,遷散騎常侍、光祿大夫,侍皇太子,給 扶。六年,領太子左衛率。七年,徙通直散騎常侍,右衛 將軍,中正如故。其年表致仕,詔不許。八年,出為晉陵 太守,秩中二千石。九年,入為祠部尚書,領右驍騎將 軍。其年,遷金紫光祿大夫,加親信二十人。十三年,卒 官,時年七十五。賻錢五萬,布百匹。岫身長七尺八寸, 恭敬儼恪,進止以禮。自親喪之後,蔬食布衣以終身。 每所居官,恆以廉潔著稱。為長城令時,有梓材巾箱, 至數十年,經貴遂不改易。在晉陵惟作牙管筆一雙, 猶以為費。所著《文集》《禮論》《雜儀》《字訓》行於世。二子:褒、 偉。
柳惲〈偃〉[编辑]
按《梁書》本傳:「惲字文暢,河東解人也。少有志行,好學, 善尺牘。與陳郡謝𤅢鄰居,𤅢深所友愛。初,宋世有嵇 元榮、羊蓋並善彈琴,云傳戴安道之法。惲幼從之學, 特窮其妙。齊竟陵王聞而引之,以為法曹行參軍,雅 被賞狎。王嘗置酒後園,有晉相謝安鳴琴在側,以授 惲,惲為雅弄。子良曰:『卿巧越嵇心,妙臻羊體,良質美 手,信在今辰,豈止當世稱奇,足可追蹤古烈』。」累遷太 子洗馬。父憂去官,服闋,試守鄱陽相,聽吏屬得盡三 年喪禮,署之文教,百姓稱焉。還除驃騎從事中郎。高 祖至京邑,惲候謁石頭,以為冠軍將軍、征東府司馬。 時東昏未平,士猶苦戰,惲上牋陳便宜,請城平之日, 先收圖籍,及遵漢祖寬大愛民之義,高祖從之。會蕭 穎胄薨於江陵,使惲西上迎和帝。仍除給事黃門侍 郎,領步兵校尉,遷相國右司馬。天監元年,除長史、兼 侍中,與僕射沈約等共定新律。惲立行貞素,以貴公 子早有令名,少工篇什,始為詩曰:「亭皋木葉下,隴首 秋雲飛。」琅邪王元長見而嗟賞,因書齋壁。至是預曲 宴,必被詔賦詩。嘗奉《和高祖登景陽樓中篇》云「太液 滄波起,長楊高樹秋。翠華承漢遠,雕輦逐風遊。」深為 高祖所美,當時咸共稱傳。惲善奕棋,帝每敕侍坐,仍 令定棋譜,第其優劣。二年,出為吳興太守。六年,徵為 散騎常侍,遷左民尚書。八年,除持節、都督廣、交、桂、越 四州諸軍事、仁武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徵為 祕書監,領左軍將軍,復為吳興太守。六年,為政清靜, 民吏懷之。於郡感疾,自陳解任。父老千餘人拜表陳 請,事未施行。天監十六年,卒,時年五十三。贈侍中、中 護軍將軍。惲既善琴,嘗以今聲轉棄古法,乃著《清調 論》,具有條流。
少子偃,字彥游。年十二,引見,詔問「讀何書?」對曰:《尚書又曰:「有何美句?」對曰:「德惟善政,政在養民。」眾咸異之。 詔尚長城公主,拜駙馬都尉、都亭侯,太子舍人、洗馬、 廬陵、鄱陽內史。大寶元年卒。
徐勉〈悱〉[编辑]
按《梁書》本傳,「勉字修仁,東海郯人也。祖長宗,宋高祖 霸府行參軍。父融,南昌相。勉幼孤貧,早勵清節。年六 歲,時屬霖雨,家人祈霽,率爾為文,見稱耆宿。及長,篤 志好學,起家國子生。太尉文憲公王儉時為祭酒,每 稱勉有宰輔之量。射策舉高第,補西陽王國侍郎。尋 遷太學博士、鎮軍參軍、尚書殿中郎,以公事免。又除」 中兵郎、領軍長史。琅邪王元長才名甚盛,嘗欲與勉 相識,每託人召之。勉謂人曰:「王郎名高望促,難可輕 襒衣裾。」俄而元長及禍,時人莫不服其機鑒。初與長 沙宣武王遊,高祖深器賞之。及義兵至京邑,勉於新 林謁見,高祖甚加恩禮,使管書記。高祖踐阼,拜中書 侍郎,遷建威將軍、後軍諮議參軍、本邑中正,尚書左 丞。自掌樞憲,多所糾舉,時論以為稱職。天監二年,除 給事黃門侍郎、尚書吏部郎,參掌大選。遷侍中。時王 師北伐,候驛填委,勉參掌軍書,劬勞夙夜,動經數旬, 乃一還宅。每還,群犬驚吠,勉歎曰:「吾憂國忘家,乃至 於此。若吾亡後,亦是《傳》中一事。」六年,除給事中、五兵 尚書,遷吏部尚書。勉居選官,彝倫有序,既閑尺牘,兼 善辭令,雖文案填積,坐客充滿,應對如流,手不停筆。 又該綜百氏,皆為避諱。常與門人夜集,客有虞暠求 詹事五官,勉正色答云:「今夕止可談風月,不宜及公 事。」故時人咸服其無私。除散騎常侍,領游擊將軍,未 拜,改領太子右衛率。遷左衛將軍,領太子中庶子,侍 東宮。昭明太子尚幼,敕知宮事,太子禮之甚重,每事 詢謀。嘗于殿內講《孝經》,臨川靜惠王、尚書令沈約備 二傅,勉與國子祭酒張充為執經,王瑩、張稷、柳憕、王 暕為侍講。時選極親賢,妙盡時譽,勉陳讓數四。又與 沈約書,求換侍講,詔不許,然後就焉。轉太子詹事,領 雲騎將軍。尋加散騎常侍,遷尚書右僕射,詹事如故。 又改授侍中。頻表解宮職,優詔不許。時人間喪事,多 不遵禮,朝終夕殯,相尚以速。勉上疏曰:「《禮記問喪》云: 『三日而後斂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 自頃以來,不遵斯制。送終之禮,殯以期日;潤屋豪家, 乃或半晷。衣衾棺槨,以速為榮;親戚徒隸,各念休反。 故屬纊纔畢,灰釘已具。忘狐鼠之顧步,愧燕雀之徊 翔,傷情滅理,莫此為大。且人子承衾之時,志懣心絕, 喪事所資,悉關他手。愛憎深淺,事實難原。如覘視或 爽,存沒違濫,使萬有其一,怨酷已多。豈若緩其告斂 之晨,申其望生之冀。請自今士庶宜悉依古三日大 斂,如有不奉,加以糾繩』。」詔可其奏。尋授宣惠將軍,置 佐史,侍中、僕射如故。又除尚書僕射、中衛將軍。勉以 舊恩,越升重位,盡心奉上,知無不為。爰自小選,迄於 此職。常參掌衡石,甚得士心。禁省中事,未嘗漏泄,每 有表奏,輒焚槁草。博通經史,多識前載,朝儀國典,婚 冠吉凶,勉皆預圖議。普通六年,上修《五禮表》曰:「臣聞 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故稱『導之 以德,齊之以禮』。」夫禮所以安上治人,弘風訓俗,經國 家,利後嗣者也。唐虞三代,咸必由之。在乎有周,憲章 尤備,因殷革夏,損益可知。雖復經《禮》三百,《曲禮》三千, 《經文》三百,《威儀》三千,其大歸有五,即宗伯所掌典禮, 吉為上,凶次之,賓次之,軍次之,嘉為下也。故祠祭不 以禮,則不齊不莊;喪紀不以禮,則背死忘生者眾;賓 客不以禮,則朝覲失其儀;軍旅不以禮,則致亂於師 律;冠婚不以禮,則男女失其時。為國修身,於斯攸急。 洎周室大壞,王道既衰,官守斯紊,日失其序。禮樂征 伐,出自諸侯,《小雅》盡廢,舊章缺矣。是以韓宣適魯,知 周公之德;叔侯在晉,辨郊勞之儀。戰國從橫,政教愈 泯;暴秦滅學,掃「地無餘,漢氏鬱興,日不暇給,猶命叔 孫於外野,方知帝王之為貴。末葉紛綸,遞有興毀,或 以武功銳志,或好黃老之言,禮義之式,於焉中止。」及 東京曹褒《南宮制述》,集其散略,百有餘篇,雖寫以尺 簡,而終闕平奏。其後兵革相尋,異端互起,章句既淪, 俎豆斯輟。方領矩步之容,事滅於旌鼓;蘭臺石室之 文,用盡於帷蓋。至乎晉初,爰定新禮,荀顗制之於前, 摰虞刪之於末。既而中原喪亂,罕有所遺,江左草創, 因循而已,釐革之風,是則未暇。伏惟陛下睿明啟運, 先天改物,揆亂惟武經時以文。作樂,在乎功成,制禮 弘於業定;光啟二學,皇枝等於貴遊。闢茲五館,草萊 升以好爵。爰自受命,迄於告成,盛德「形容備矣,天下 能事畢矣。明明穆穆,無德而稱焉。至若元符靈貺之 祥,浮溟機山之賮,固亦日書左史,副在司存,今可得 而略也。是以命彼群才,搜甘泉之法;延茲碩學,闡曲 臺之儀。淄上淹中之儒,連蹤繼軌;負笈懷鈆之彥,匪 旦伊夕。諒以化穆三雍,人從五典,秩宗之教,勃焉以 興。」伏尋所定《五禮》,起齊永明三年,太子步兵校尉伏 曼容,表求制一代禮樂。於時參議置新舊學士十人, 止修《五禮》諮稟。衛將軍丹陽尹王儉學士亦分住郡中,製作歷年,猶未克就。及文憲薨殂,遺文散逸。後又 以事付國子祭酒何引,經涉九載,猶復未畢。建武四 年,引還東山。齊明帝敕委尚書令徐孝嗣,舊事本末, 隨在南第。永元中,孝嗣於此遇禍,又多零落。當時鳩 斂所餘,權付尚書左丞蔡仲熊、驍騎將軍何佟之共 掌其事。時修禮局住在國子學中門外,東昏之代,頻 有軍火,其所散失,又踰太半。天監元年,佟之啟審,「省 置之,宜敕使外詳。」時尚書參詳,以天地初革,庶務權 輿,宜俟隆平,徐議刪撰。欲且省禮局,併還「尚書儀曹。」 詔旨云:「禮壞樂缺,故國異家殊,實宜以時修定,以為 永准。但頃之修撰,以情取人,不以學進。其掌知者,以 貴總一,不以稽古,所以歷年不就,有名無實。此既經 國所先,外,可議其人,人定,便即撰次。」於是尚書僕射 沈約等參議,「請《五禮》各置舊學士一人,人各自舉學 士二人,相助抄撰。其中有疑者,依前漢《石渠》《後漢》《白 虎》,隨源以聞,請旨斷決。」乃以舊學士右軍記室參軍 明山賓掌吉禮,中軍騎兵參軍嚴植之掌凶禮,中軍 田曹行參軍兼太常丞賀瑒掌賓禮,征虜記室參軍 陸璉掌軍禮,右軍參軍司馬裴掌嘉禮,尚書左丞何 佟之總參其事。佟之亡後,以鎮北諮議參軍伏暅代 之,後又以暅代嚴植之掌凶禮,暅尋遷官,以《五經》博 士繆昭掌凶禮。復以「禮儀深廣,記載殘缺,宜須博論, 共盡其致。更使鎮軍將軍、丹陽尹沈約、太常卿張充 及臣三人,同參厥務,臣又奉別敕,總知其事,末又使 中書侍郎周捨、庾於陵二人,復豫參知。若有疑義,所 掌學士當職先立議,通諮《五禮》。舊學士及參知」,各言 同異,條牒啟聞,決之制旨。疑事既多,歲時又積,制旨 裁斷,其數不少。莫不網羅經誥,玉振金聲,義貫幽微, 理入神契,前儒所不釋,後學所未聞。凡諸奏決,皆載 篇首,具列聖旨,為不刊之則。洪規盛範,冠絕百王;茂 實英聲,方垂千載。寧孝宣之能擬,豈孝章之足云!五 禮之職,事有繁簡,及其列畢,不「得同時。」《嘉禮儀注》以 天監六年五月七日上尚書,合十有二秩,百一十六 卷,五百三十六條;《賓禮儀注》以天監六年五月二十 日上尚書,合十有七秩,一百三十三卷,五百四十五 條;《軍禮儀注》以天監九年十月二十九日上尚書,合 十有八秩,一百八十九卷,二百四十條;《吉禮儀注》以 天監十一年十「一月十日上尚書,合二十有六秩,二 百二十四卷,一千五條;《凶禮儀注》以天監十一年十 一月十七日上尚書,合四十有七秩,五百一十四卷, 五千六百九十三條。大凡一百二十秩,一千一百七 十六卷,八千一十九條。」又列副祕閣及《五經》典書各 一通,繕寫校定,以普通五年二月,始獲洗畢。竊以撰 正《履》《禮》,歷代罕就,皇明在運,厥功克成。周代三千,舉 其盈數;今之八千,隨事附益,質文相變,故其數兼倍, 猶如八卦之爻,因而重之,錯綜成六十四也。昔文、武 二王,所以綱紀周室,君臨天下,公旦修之,以致太平。 龍鳳之瑞,自斯厥後,甫備茲日。孔子曰:「其有繼周。雖 百代可知。」豈所謂齊功比美者歟?臣以庸識,謬司其 任,淹留歷稔,允當斯責。兼勒成之初,未遑表上,實由 才輕務廣,思力不周,永言慚惕,無忘寤寐。自今春輿 駕將親六師,搜尋軍禮,閱其條章,靡不該備,所謂「郁 郁文哉,煥乎洋溢」,信可以懸諸日月,頒之天下者矣。 愚心喜忭,彌思陳述,兼前後聯官,一時皆逝。臣雖幸 存,耄已將及,慮皇世「大典,遂闕騰奏,不任下情,輒具 載撰修始末,并職掌人所成卷秩條目之數,謹拜表 以聞。」詔曰:「《經禮》大備,政典載弘,今詔有司,案以行事 也。」又詔曰:「勉表如此。因革允釐,憲章孔備,功成業定, 於是乎在。可以光被八表,施諸百代,俾萬世之下,知 斯文在斯。主者其按以遵行,勿有失墜。」尋加中書令, 給親信二十人。勉以疾自陳,求解內任,詔不許,乃令 停下省,三日一朝,有事遣主書論決。腳疾轉劇,久闕 朝覲,固陳求解,詔乃賚假,須疾差還省。勉雖居顯位, 不營產業,家無蓄積,俸祿分贍親族之窮乏者。門人 故舊或從容致言,勉乃答曰:「人遺子孫以財,我遺之 以清白。子孫才也,則自致輜軿;如其不才」,終為他有。 嘗為書戒其子崧曰:「吾家世清廉,故常居貧素,至於 產業之事,所未嘗言,非直不經營而已。薄躬遭逢,遂 至今日,尊官厚祿,可謂備之。每念叨竊若斯,豈由才 致?仰藉先代風範及以福慶,故臻此耳。古人所謂以 清白遺子孫,不亦厚乎?」又云:「『遺子黃金滿籯,不如一 經』。詳求此言,信非徒語。吾雖不敏,實有本志,庶得遵 奉斯義,不敢墜失。」所以顯貴以來,將三十載,門人故 舊,亟薦便宜,或使創闢田園,或勸興立邸店,又欲舳 艫運致,亦令貨殖聚斂。若此眾事,皆拒而不納。非謂 拔葵去織,且欲省息紛紜。中年聊於東田閒營小園 者,非在播藝,以要利入,正欲穿池種樹,少寄情賞。又 以郊際閑曠,終可為宅,倘獲懸車致事,實欲歌哭於 斯。慧日、十住等,既應營婚,又須住止,吾清明門宅,無 相容處。所以爾者,亦復有以前割西邊施宣武寺,既 失西廂,不復方幅,意亦謂此逆旅舍耳,何事須華?常恨時人,謂是我宅。古往今來,豪富繼踵,高門甲第,連 闥洞房。宛其死矣,定是誰室?但不能不為培塿「之山, 聚石移果,雜以花卉,以娛休沐,用託性靈,隨便架立, 不在廣大,惟功德處小以為好,所以內中逼促,無復 房宇。近營東邊兒孫二宅,乃藉十住南還之資,其中 所須,猶為不少。既牽挽不至,又不可中塗而輟,郊間 之園,遂不辦保。」貨與韋黯,乃獲百金,成就兩宅,已消 其半。尋園價所得,何以至此?由「吾經始歷年,粗已成 立。桃李茂密,桐竹成陰,塍陌交通,渠畎相屬。華樓迥 榭,頗有臨眺之美;孤峰叢薄,不無糾紛之興。瀆中並 饒菰蔣,湖裡殊富芰蓮。雖云人外,城闕密邇,韋生欲 之,亦雅有情趣。追述此事,非有𠫤心,蓋是筆勢所至 耳。憶謝靈運《山家詩》云:『中為天地物,今成鄙夫有』。」吾 此園有之二十載矣,今為天地物。物之與我,相校幾 何哉!此吾所餘,今以分汝,營小田舍,親累既多,理亦 須此。且釋氏之教,以財物謂之外命,儒典亦稱「何以 聚人曰財。」況汝曹常情,安得忘此。聞汝所買姑孰田 地,甚為舄鹵,彌復何安,所以如此,非物競故也。雖事 異寢丘,聊可髣髴。孔子曰:「居家理治,可移於官。」既已 營之,宜使成立,進退兩忘,更貽恥笑。若有所收獲,汝 可自分贍,內外大小,宜令得所。非吾所知,又復應沾 之諸女耳。汝既居長,故有此及。凡為人長,殊復不易。 當使中外諧緝,人無間言,先物後己,然後可貴。《老生》 云:「後其身而身先。」若能爾者,更招巨利。汝當自勗,見 賢思齊,不宜忽略以棄日也。棄日乃是棄身,身名美 惡,豈不大哉?可不慎歟!今之所敕,略言此意,正謂為 家以來,不事資產,既立墅舍,以乖舊業,陳其始末,無 愧懷抱。兼吾年時朽暮,心力稍殫,牽課奉公,略不克 舉,其中餘暇,裁可自休。或復冬日之陽,夏日之陰,良 辰美景,文案閒隙,負杖躡屩,逍遙陋館,臨池觀魚,披 林聽鳥,濁酒一盃,彈琴一曲,求數刻之暫樂。庶居常 以待,終不宜復勞家間細務。汝交關既定,此書又行, 凡所資須,付給如別。自茲以後,吾不復言及田事,汝 亦勿復與吾言之。假使堯水湯旱,吾豈知如何。若其 滿庾盈箱,爾之幸遇。如斯之事,並無俟令吾知也。《記》 云:「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今且望汝全吾 此志,「則無所恨矣。」勉第二子悱卒,痛悼甚至,不欲久 廢王務,乃為答客,喻其辭曰:「普通五年春二月丁丑, 余第二息晉安內史悱《喪之問》至焉。」舉家傷悼,心情 若隕。二宮並降中使,以相慰勗。親遊賓客,畢來弔問, 輒慟哭失聲,悲不自已。所謂父子天性,不知涕之所 從來也。於是門人慮其肆情所鍾,容致委頓,乃斂衽 而進曰:「僕聞古往今來,理運之常數,春榮秋落,氣象 之定期。人居其間,譬諸逆旅,生寄死歸,著於通論,是 以深識之士,悠爾忘懷。東門歸無之旨,見稱往哲;西 河喪明之過,取誚友朋。足下受遇於朝,任居端右,憂 深責重,休戚是均。宜其遺情下流,止哀加飯,上存奉 國,俯示隆家。豈可縱此無益,同之兒女,傷神損識,或 虧生務。門下竊議,咸為君侯不取也。」余雪泣而答曰: 「彭殤之達義,延吳之雅言,亦常聞之矣。顧所以未能 弭意者,請陳其說。夫植樹階庭,欽柯葉之茂;為山累 仞,惜覆簣之功。故秀而不實,尼父為之嘆息;析彼岐 路,楊子所以留連。事有可深,聖賢靡抑。今吾所悲,亦 以悱始踰」立歲,孝悌之至,自幼而長,文章之美,得之 天然。好學不倦,居無塵雜,多所著述,盈帙滿笥,淡然 得失之際,不見喜慍之容。及翰飛東朝,參伍盛列,其 所遊往,皆一時才俊,賦詩訟詠,終日忘疲。每從容謂: 「吾以遭逢時來,位隆任要,當應推賢下士,先物後身, 然後可以報恩明主,克保元吉。俾余二紀之中」,忝竊 若是。幸無大過者,繄此子之助焉。自出閩區,政存清 靜,冀其旅反,少慰衰暮。言念今日,眇然長往,加以闔 棺千里之外,未知歸骨之期,雖復無情之倫,庸詎不 痛於昔?夷甫孩抱中物,尚盡慟以待賓;安仁未及七 旬,猶慇懃於詞賦,況夫名立官成,半途而廢者,亦焉 可已已哉!求其此懷,可謂苗實「之義。」諸賢既貽格言, 喻以大理,即日輟哀,命駕修職事焉。中大通三年,又 以疾自陳,移授特進、右光祿大夫、侍中、中衛將軍,置 佐史,餘如故。增親信四十人。兩宮參問,冠蓋結轍,服 膳醫藥,皆資天府。有敕每欲臨幸,勉以拜伏有虧,頻 啟停出。詔許之,遂停輿駕。大同元年卒,時年七十。高 祖聞而流涕,即日車駕臨殯,乃詔贈特進、右光祿大 夫、開府儀同三司,餘並如故。給東園祕器、朝服一具、 衣一襲,贈錢二十萬,布百匹。皇太子亦舉哀朝堂,諡 曰𥳑肅公。勉善屬文,勤著述,雖當幾務,下筆不休。嘗 以起居注煩雜,乃加刪撰,為《別起居注》六百卷,《左丞 彈事》五卷,在選曹撰《選品》五卷。齊時,撰《太廟祝文》二 卷,以孔、釋二教,殊途同歸,撰《會林》五十卷,凡所著前 後二集四十五卷,又為《婦人集》十卷,皆行於世。大同 三年,故佐史、尚書左丞劉覽等詣闕陳勉行狀,請刊 石紀德,即降詔許,立碑於墓云。
悱字敬業,幼聰敏,能屬文。起家著作佐郎,轉太子舍人,掌書記之任。累遷洗馬中舍人,猶管書記,出入宮 坊者歷稔。以足疾出為湘東王友,遷晉安內史。
袁峻[编辑]
按《梁書文學傳》,「峻字孝高,陳郡陽夏人,魏郎中令渙 之八世孫也。峻早孤,篤志好學。家貧無書,每從人假 借,必皆抄寫。自課日五十紙,紙數不登,則不休息。訥 言語,工文辭。義師剋京邑,鄱陽王恢東鎮破岡,峻隨 王知管記事。天監初,鄱陽國建,以峻為侍郎,從鎮京 口。王遷郢州,兼都曹參軍。高祖雅好辭賦,時獻文於」 南闕者相望焉,其藻麗可觀,或見賞擢。六年,峻乃擬 揚雄《官箴》奏之。高祖嘉焉,賜束帛,除員外散騎侍郎、 直文德學士。省抄《史記》《漢書》,各為二十卷。又奉敕與 陸倕各製新闕銘,辭多不載。
劉沼[编辑]
按《梁書文學傳》:「沼字明信,中山魏昌人。六代祖輿,晉 驃騎將軍。沼幼善屬文,既長,博學。仕齊,起家奉朝請, 冠軍行參軍。天監初,拜後軍臨川王記室參軍,秣陵 令,卒。」
庾於陵[编辑]
按《梁書文學傳》:「於陵,字子介,散騎常侍黔婁之弟也。 七歲能言元理。既長,清警博學有才思。齊隨王子隆 為荊州,召為主簿,使與謝朓、宗夬抄撰群書。子隆代 還,又以為送故主簿。子隆尋為明帝所害,僚吏畏避, 莫有至者,唯於陵與夬獨留,經理喪事。始安王遙光 為撫軍,引為行參軍,兼記室。永元末,除東陽遂安令」, 為民吏所稱。天監初,為建康獄平,遷尚書工部郎,待 詔文德殿。出為湘州別駕,遷驃騎錄事參軍,兼中書 通事舍人。俄領南郡邑中正,拜太子洗馬,舍人如故。 舊事,東宮官屬,通為清選,洗馬掌文翰,尤其清者。近 世用人,皆取甲族,有才望,時於陵與周捨並擢充職, 高祖曰:「官以人而清,豈限以甲族?」時論以為美。俄遷 散騎侍郎,改領荊州大中正,累遷中書黃門侍郎,舍 人、中正並如故。出為宣毅晉安王長史、廣陵太守,行 府州事,以公事免。復起為通直郎,尋除鴻臚卿,復領 荊州大中正,卒官,時年四十八。《文集》十卷。弟肩吾。
劉昭〈縚緩〉[编辑]
按《梁書文學傳》,「昭字宣卿,平原高唐人,晉太尉寔九 世孫也。祖伯龍,居父憂,以孝聞。宋武帝敕皇太子諸 王並往弔慰,官至少府卿。父彪,齊征虜、晉安王記室。 昭幼清警,七歲通《老》《莊》義。既長,勤學善屬文,外兄江 淹早相稱賞。天監初,起家奉朝請,累遷征北行參軍、 尚書倉部郎,尋除無錫令,歷為宣惠豫章王中軍、臨」 川記室。初,昭伯父肜集眾家《晉書》,注干寶《晉紀》為四 十卷,至昭,又集後漢同異以注范曄書,世稱博悉。遷 通直郎,出為剡令,卒官。集注《後漢》一百八十卷,《幼童 傳》十卷,文集十卷。
子縚,字言明,亦好學,通《三禮》。大同中,為尚書祠部郎, 尋去職,不復仕。
�弟緩,字含度,少知名。歷官安西湘東王記室。時西 府盛集文學,緩居其首。除通直郎,俄遷鎮南湘東王 中錄事,復隨府江州,卒。
鍾嶸〈岏嶼〉[编辑]
按《梁書文學傳》,「嶸字仲偉,潁川長社人,晉侍中雅七 世孫也。父蹈,齊中軍參軍。嶸與兄岏、弟嶼,並好學有 思理。嶸,齊永明中為國子生,明《周易》。衛軍王儉領祭 酒,頗賞接之,舉本州秀才。起家王國侍郎,遷撫軍行 參軍,出為安國令。永元末,除司徒行參軍。天監初,制 度雖革,而日不暇給。嶸乃言曰:『永元肇亂,坐弄天爵』」, 勳非即戎,官以賄就,揮一金而取九列,寄片札以招 六校。騎都塞市,郎將填街,服既纓組,尚為臧獲之事; 職唯黃散,猶躬胥徒之役。名實淆紊,茲焉莫甚。臣愚 謂軍官是素族,士人自有清貫,而因斯受爵,一宜削 除,以懲僥競。若吏姓寒人,聽極其門品,不當因軍,遂 濫清級。若僑雜傖楚,應在綏附。正宜「嚴斷祿力,絕其 妨正,直乞虛號而已。謹竭愚忠,不恤眾口。」敕付尚書 行之。遷中軍臨川王行參軍。衡陽王元簡出守會稽, 引為寧朔記室,專掌文翰。時居士何引築室若邪山, 山發洪水,漂拔樹石,此室獨存。元簡命嶸作《瑞室頌》 以旌表之,辭甚典麗。遷西中郎晉安王記室。嶸嘗品 古今五言詩,論其優劣,名為《詩評》。其序曰:「『氣之動物, 物之感人,故搖蕩性情,形諸舞詠。欲以照爥三才,輝 麗萬有,靈祇待之以致饗,幽微藉之以昭告,動天地, 感鬼神,莫近於詩。昔《南風》之辭,《卿雲》之頌,厥義敻矣。 夏歌曰:『鬱陶乎予心』。楚謠云:名,余曰正則』。雖詩體未 全,然略是五言之濫觴也。」逮漢李陵,始著五言之目。 古詩「眇邈,人代難詳,推其文體,固是炎漢之制,非衰 周之倡也。自王、揚、枚、馬之徒,辭賦競爽,而吟詠靡聞, 從李都尉訖班婕妤,將百年間,有婦人焉,一人而已, 詩人之風,頓已缺喪。」東京二百載中,唯有班固《詠史》, 質木無文。致。降及建安,曹公父子,篤好斯文,平原兄 弟,鬱為文棟,劉楨、王粲,為其羽翼。次有攀龍託鳳,自致於屬車者,蓋將百計,彬彬之盛,大備於時矣。爾後 陵遲衰微,訖於有晉。太康中,三張、二陸,兩潘、一左,勃 爾復興,踵武前王,風流未沬,亦文章之中興也。永嘉 時,貴黃老,尚虛談,於時篇什,理過其辭,淡乎寡味。爰 及江表,微波尚傳。孫綽、許詢、桓、庾諸公,皆平典似《道 德論》,建安之風盡矣。先是郭景純用俊上之才,創變 其體,劉越石仗清剛之氣,贊成厥美,然彼眾我寡,未 能動俗。逮義熙中,謝益壽斐然繼作。元嘉初有謝靈 運,才高辭盛,富豔難蹤,固已含跨劉、郭,陵轢潘、左。故 知陳思為建安之傑,公幹、仲宣為輔;陸機為太康之 英,安仁、景陽為輔;謝客為元嘉之雄,顏延年為輔;此 皆五言之冠冕,文辭之命世。夫四言文約意廣,取效 《風》《騷》,便可多得,每苦文煩而意少,故世罕習焉。五言 居文辭之要,是眾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會於流俗」, 豈不以指事遣形,窮情寫物,最為詳切者邪!故詩有 六義焉:一曰興,二曰賦,三曰比。文已盡而意有餘,興 也;因物喻志,比也;直書其事,寓言寫物,賦也。弘斯三 義,酌而用之,幹之以風力,潤之以丹采,使味之者無 極,聞之者動心,是詩之至也。若專用比興,則患在意 深,意深則辭躓。若但用賦體,則患在意浮,意浮則文 散,嬉成流移,文無止泊,有蕪漫之累矣。若乃春風春 鳥,秋月秋蟬,夏雲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諸詩 者也。嘉會寄詩以親,離群託詩以怨。至於楚臣去境, 漢妾辭宮,或骨橫朔野,或魂逐飛蓬,或負戈外戍,或 殺氣雄邊,塞客衣單,霜閨淚盡。又士有解珮出朝,一 去忘反;女有揚蛾入寵,再盼傾國。凡斯種種,感蕩心 靈,非陳詩何以展其義,非長歌何以釋其情?故曰:「詩 可以群,可以怨。」使窮賤易安,幽居靡悶,莫尚於詩矣。 故辭人作者,罔不愛好。今之士俗,斯風熾矣。裁能勝 衣,甫就小學,必甘心而馳騖焉。於是庸音雜體,各為 家法。至於膏腴子弟,恥文不逮,終朝點綴,分夜呻吟, 獨觀謂為警策,眾視終淪平鈍。次有輕蕩之徒,笑曹、 劉為古拙,謂鮑昭羲皇上人,謝朓今古獨步,而師鮑 昭,終不及「日中市朝滿。」學謝朓,劣得「黃鳥度青枝」,徒 自棄於高聽,無涉於文流矣。嶸觀王公搢紳之士,每 博論之餘,何嘗不以詩為口實。隨其嗜欲,商搉不同, 淄澠並泛,朱紫相奪,諠譁競起,准的無依。近彭城劉 士章,俊賞之士,疾其淆亂,欲為當世詩品,口陳標榜, 其文未遂,嶸感而作焉。昔《九品》論人,《七略》裁士,校以 賓實,誠多未值。至若詩之為技,較爾「可知,以類推之, 殆同博奕。方今皇帝資生知之上才,體沈鬱之幽思, 文麗日月,學究天人,昔在貴遊,已為稱首,況八紘既 掩,風靡雲蒸,抱玉者連肩,握珠者踵武,固以睨漢魏 而弗顧,吞晉宋於胸中。諒非農歌轅議,敢致流別,嶸 之今錄,庶周遊於閭里,均之於談笑耳。」頃之卒官。 岏字長岳,官至府參軍。建康平,著《良史傳》十卷。 嶼字季望,永嘉郡丞。天監十五年,敕學士撰《遍略》,嶼 亦預焉。兄弟並有文集。
周興嗣[编辑]
按《梁書文學傳》,「興嗣,字思纂,陳郡項人,漢太子太傅 堪後也。高祖凝,晉征西府參軍、宜都太守。興嗣世居 姑孰,年十三,遊學京師,積十餘載,遂博通記傳,善屬 文。嘗步自姑孰,投宿逆旅,夜有人謂之曰:『子才學邁 世,初當見識貴臣,卒被知英主』。言終不測所之。齊隆 昌中,侍中謝朏為吳興太守,唯與興嗣談文史而已。」 及罷郡還,因大相稱薦。本州舉秀才,除桂陽郡丞。太 守王嶸素相賞好,禮之甚厚。高祖革命,興嗣奏《休平 賦》,其文甚美,高祖嘉之,拜安成王國侍郎,直華林省。 其年,河南獻儛馬,詔興嗣與待詔到沆、張率為賦,高 祖以興嗣為工,擢員外散騎侍郎,進直文德壽光省。 是時,高祖以三橋舊宅為光宅寺,敕興嗣與陸倕各 製寺碑。及成,俱奏,高祖用興嗣所製者,自是《銅表銘》 《柵塘碣》《北伐檄》《次韻》《王羲之書千字》,並使興嗣為文。 每奏,高祖輒稱善,加賜金帛。九年,除新安郡丞,秩滿, 復為員外散騎侍郎,佐撰國史。十二年,遷給事中,撰 文如故。興嗣兩手先患風疽,是年又染癘疾,左目盲, 高祖撫其手嗟曰:「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手疏治疽方 以賜之。其見惜如此。任昉又愛其才,常言曰:「周興嗣 若無疾,旬日當至御史中丞。」十四年,除臨川郡丞。十 七年,復為給事中,直西省,左衛率周捨奉敕注高祖 所製歷代賦啟,興嗣助焉。普通二年卒。所撰《皇帝實 錄》《皇德記》《起居注》《職儀》等百餘卷,文集十卷。
按《獨異記》:「興嗣為散騎常侍,聰明多才思。武帝出千 言,無章句,令嗣次之,因成千字文。歸而兩目俱喪。及 死,開視之,心如掬燥泥。」
吳均〈高爽 江洪〉[编辑]
按《梁書文學傳》:「均字叔庠,吳興故障人也。家世寒賤, 至均好學有俊才。沈約嘗見均文,頗相稱賞。天監初, 柳惲為吳興,召補主簿,日引與賦詩。均文體清拔,有 古氣,好事者或斆之,謂為吳均體。建安王偉為揚州,
引兼記室,掌文翰。王遷江州,補國侍郎,兼府城局,還除奉朝請。先是,均表求撰《齊春秋》,書成奏之,高祖以」其書不實,使中書舍人劉之遴詰問數條,竟支離無 對,敕付省焚之,坐免職。尋有敕召見,使撰《通史》,起三 皇,訖齊代,均草《本紀》《世家》。功已畢,唯《列傳》未就。普通 元年卒,時年五十二。均注范曄《後漢書》九十卷,著《齊 春秋》三十卷,《廟記》十卷、《十二州記》十六卷,《錢唐先賢 傳》五卷,《續文釋》五卷,《文集》二十卷。先是有廣陵高爽、 濟陽江洪、會稽虞騫,並工屬文。爽,齊永明中贈衛軍 王儉詩,為儉所賞。及領丹陽尹,舉爽郡孝廉。天監初, 歷官中軍臨川王參軍,出為晉陽令,坐事繫治,作《鑊 魚賦》以自況,其文甚工,後遇赦獲免,頃之卒。洪為建 陽令,坐事死。騫,官至王國侍郎,並有文集。
劉峻[编辑]
按《梁書文學傳》,「峻字孝標,平原平原人。父珽,宋始興 內史。峻生期月,母攜還鄉里。宋泰始初,青州陷魏,峻 年八歲,為人所略。至中山,中山富人劉寔愍峻,以束 帛贖之,教以書學。魏人聞其江南有戚屬,更徙之桑 乾。峻好學,家貧,寄人廡下,自課讀書。常燎麻炬,從夕 達旦。時或昏睡,爇其髮,既覺復讀,終夜不寐。其精力」 如此。齊永明中,從桑乾得還,自謂所見不博,更求異 書,聞京師有者,必往祈借。清河崔慰祖謂之「書淫。」時 竟陵王子良博招學士,峻因人求為子良國職,吏部 尚書徐孝嗣抑而不許,用為南海王侍郎,不就。至明 帝時,蕭遙欣為豫州,為府刑獄,禮遇甚厚。遙欣尋卒, 久之不調。天監初,召入西省,與學士賀蹤典校祕書。 峻兄孝慶時為青州刺史,峻請假省之,坐私載禁物, 為有司所奏,免官。安成王秀好峻學,及遷荊州,引為 戶曹參軍,給其書籍,使抄錄事類,名曰《類苑》。未及成, 復以疾去。因遊東陽紫巖山,築室居焉。為《山栖志》,其 文甚美。高祖招文學之士有高才者,多被引進,擢以 不次。峻率性而動,不能隨眾沉浮。高祖頗嫌之,故不 任用,乃著《辨命論》以寄其懷曰:「主上嘗與諸名賢言 及管輅,歎其有奇才而位不達。時有在赤墀之下預 聞斯議,歸以告余。」余謂士之窮通,無非命也。故謹述 天旨,因言其略云:「臣觀管輅,天才英偉,珪璋特秀,實 海內之髦傑,豈日者卜祝之流?而官止少府丞,年終 四十」八。天之報施,何其寡歟?然則高才而無貴仕,饕 餮而居大位,自古所歎焉,獨公明而已哉!故性命之 道,窮通之數,夭閼紛綸,莫知其辨。仲任蔽其源,子長 闡其惑。至於鶡冠甕牖,必以懸天有期;鼎貴高門,則 曰唯人所召。譊譊讙咋,異端俱起。蕭遠論其本而不 暢其流,子元語其流而未詳其本。嘗試言之曰:「夫道 生萬物則謂之道;生而無主謂之自然。自然者,物見 其然,不知所以然;同焉皆得,不知所以得,鼓動陶鑄 而不為功,庶類混成而非其力,生之無亭毒之心,死 之豈虔劉之志?墜之淵泉非其怒,昇之霄漢非其悅。 蕩乎大乎,萬寶以之化;確乎純乎,一化而不易。化而 不易,則謂之命。命也者,自」天之命也。定於冥兆,終然 不變,鬼神莫能預,聖哲不能謀,觸山之力無以抗,倒 日之誠弗能感。短則不可緩之於寸陰,長則不可急 之於箭漏,至德未能踰,上智所不免。是以放勛之代, 浩浩襄陵,天乙之時,焦金流石,文公疐其尾,宣尼絕 其糧,顏回敗其叢蘭,冉耕歌其《芣苡》,夷叔斃淑媛之 言,子輿困臧倉之訴,聖賢且猶若此,而況庸庸者乎? 至乃伍員浮屍於江流,三閭沈骸於湘渚,賈大夫沮 志於長沙,馮都尉皓髮於郎署。君山鴻漸,鎩羽儀於 高雲;敬通鳳起,摧迅翮於風穴。此豈才不足而行有 遺哉?近代有沛國劉瓛,瓛弟璡,並一時之秀士也。瓛 則關西孔子,通涉《六經》,循循善誘,服膺儒行;璡「則志 烈秋霜,心貞琨玉,亭亭高竦,不雜風塵,皆毓德於衡 門,並馳聲於天地,而官有微於侍郎,位不登於執戟, 相繼徂落,宗祀無饗。」因斯兩賢以言古,則昔之「玉質 金相,英髦秀達,皆擯斥於當年,韞奇才而莫用。候草 木以共凋,與麋鹿而同死。膏塗平原,骨填川谷,湮滅 而無聞者,豈可勝道哉?」此則宰衡之與皁隸,容彭之 與殤子,猗頓之與黔婁,陽文之與敦洽,咸得之於自 然,不假道於才智。故曰「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其斯之 謂矣。然命體周流,變化非一,或先號後笑,或始吉終 凶,或不召自來,或因人以濟,交錯紛糾,循環倚伏,非 可以一理徵,非可以一途驗。而其道密微,寂寥忽慌, 無形可以見,無聲可以聞,必御物以效靈,亦憑人而 成象。譬天王之冕旒,任百官以司職。而或者睹湯、武 之龍躍,謂龕亂在神功;聞孔、墨之挺生,謂英睿擅奇 響;視彭、韓之豹變,謂鷙猛致人爵;見張、桓之朱紱,謂 明經拾青紫。豈知有力者運之而趨乎?故言而非命, 有六蔽焉,余請陳其梗概。夫靡顏膩理,哆噅顣頞,形 之異也;朝秀辰終,龜鶴千歲,年之殊也;聞言如響,智 昏菽麥,神之辨也。同知三者,定乎造化,榮辱之境,獨 曰「由人」,是知二五,而未識於十,其蔽一也。龍犀日角, 帝王之表;河目龜文,公侯之相。撫鏡知其將刑,壓紐 顯其膺錄。星虹樞電,昭聖德之符;夜哭聚雲,鬱興王之瑞。皆兆發於前期,渙汗於後葉。若謂驅貔虎,奮尺 劍,入紫微,升帝道,則未達窅冥之情,未測神明之數, 其蔽二也。空桑之里,變成洪川,歷陽之都化為魚鱉, 楚師屠漢卒,雎河鯁其流,秦人坑,趙士沸,聲若雷震, 火災崑岳,礫石與琬琰俱焚;嚴霜夜零,蕭艾與芝蘭 共盡。雖游、夏之英才,伊、顏之殆庶,焉能抗之哉?其蔽 三也。或曰:「明月之珠,不能無纇;夏后之璜,不能無考。」 故亭伯死於縣長,長卿卒於園令,才非不傑也,主非 不明也,而碎結綠之鴻輝,殘懸黎之夜色,抑尺之量 有短哉?若然者,主父偃、公孫弘對策不升第,歷說而 不入,牧豕淄原,見棄州部。設令忽如過隙,溘死霜露, 其為詬恥,豈崔、馬之流乎!及至開東閤,列五鼎,電照 風行,聲馳海外。寧前愚而後智,先非而終是?將榮悴 有定數,天命有至極,而謬生妍蚩,其蔽四也。夫虎嘯 風馳,龍興雲屬,故重華立而元凱升,辛受生而飛廉 進。然則天下善人少,惡人多,闇主眾,明君寡,而薰蕕 不同器,梟鸞不接翼。是使渾沌、檮杌,踵武雲臺之上; 仲容、庭堅,耕耘巖石之下。橫謂廢興在我,「無繫於天。」 其蔽五也。彼戎狄者,人面獸心,宴安鴆毒,以誅殺為 道德,以蒸報為仁義,雖大風立於青丘,《鑿齒》奮於華 野,比於狼戾,曾何足踰!自金行不競,天地版蕩,左帶 沸脣,乘間電發,遂覆瀍洛,傾五都,居先王之桑梓,竊 名號於中縣,與三皇競其氓黎,五帝角其區㝢,種落 繁熾,充牣神州。嗚呼!福善禍淫,徒虛言耳。豈非否泰 相傾,盈縮遞運,而汨之以人,其蔽六也。然所謂命者, 死生焉,貴賤焉,貧富焉,理亂焉,禍福焉,此十者,天之 所賦也。愚智善惡,此四者,人之所行也。夫神非舜禹, 心異朱均,才絓《中庸》,在于所習。是以素絲無恆,元黃 代起;鮑魚芳蘭,入而自變。故季路學于仲尼,厲風霜 之節;楚穆「謀于潘崇,成悖逆之禍。而商臣之惡,盛業 光于後嗣;仲由之善,不能息其結纓。斯則邪正由于 人,吉凶存乎命。或以鬼神害盈,皇天輔德。故宋公一 言,法星三徙;殷帝自翦,千里來雲。善惡無徵,未洽斯 義。且于公高門以待封,嚴母掃墓以望喪,此君子所 以自彊不息也。如使仁而無報,奚為修善立名乎?」斯 徑廷之辭也。夫聖人之言,顯而晦,微而婉,幽遠而難 聞,河漢而不極。或立教以進庸惰,或言命以窮性靈。 積善餘慶,立教也;鳳鳥不至,言命也。今以其片言,辯 其要趣,何異乎夕死之類而論《春秋》之變哉!且荊昭 德音,丹雲不卷;周宣祈雨,珪璧斯罄。于叟種德,不逮 勛華之高;延年殘獷,未甚東陵之酷,為善一,為惡均, 而禍福異其流,廢興殊其跡,蕩蕩上帝,豈如是乎?《詩》 云:「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故善人為善,焉有息哉。夫食 稻梁,進芻豢,衣狐貉,襲冰紈,觀窈眇之奇儛,聽雲和 之琴瑟,此生人之所急,非有求而為也。修道德,習仁 義,敦孝悌,立忠貞,漸禮樂之腴潤,蹈先王之盛則,此 君子之所急,非「有求而為也。然則君子居正體道,樂 天知命,明其無可奈何,識其不由智力。逝而不召,來 而不距;生而不喜,死而不慼。瑤臺夏屋,不能悅其神; 土室編蓬,未足憂其慮。不充詘于富貴,不遑遑于所 欲。豈有史公、董相不遇之文乎?」論成,中山劉沼致書 以難之,凡再反峻,並為申析以答之。會沼卒,不見峻。 後報者,峻乃為書以序之曰:「劉侯既有斯難,值余有 天倫之慼,竟未之致也。尋而此君長逝,化為異物,緒 言餘論,蘊而莫傳。或有自其家得而示余者,悲其音 徽未沫,而其人已亡,青簡尚新而宿草將列,泫然不 知,涕之無從。雖隙駟不留,尺波電謝,而秋菊春蘭,英 華靡絕。故存其梗概,更酬其旨。若使墨翟之言無爽, 宣室之談有徵,冀東平之樹,望咸陽而西靡;蓋山之 泉,聞弦歌而赴節,但懸劍空壟,有恨如何?」其論文多 不載。峻又嘗為《自序》,其略曰:「余自比馮敬通,而有同 之者三,異之者四。何則?敬通雄才冠世,志剛金石,余 雖不及之,而節亮慷慨,此一同也。敬通值中興明君, 而終不試用,余逢命」世,英主亦擯斥當年,此二同也。 敬通有忌妻,至於身操井臼;余有悍室,亦令家道轗 軻,此三同也。敬通當更始之世,手握兵符,躍馬食肉, 余自少迄長,戚戚無懽,此一異也。敬通有一子仲文, 官成名立,余禍同伯道,永無血嗣,此二異也。敬通膂 力方剛,老而益壯;余有犬馬之疾,溘死無時,此三異 也。敬通雖芝殘蕙焚,終填溝壑,而為名賢所慕,其風 流郁然芬芳,久而彌盛。余聲塵寂漠,世不吾知,魂魄 一去,將同秋草,此四異也。所以自力,為敘遺之《好事》 云。峻居東陽,吳會人士多從其學。普通二年卒,時年 六十,門人諡曰元靖先生。
謝幾卿[编辑]
按《梁書文學傳》,「幾卿,陳郡陽夏人。曾祖靈運,宋臨川 內史。父超宗,齊黃門郎。並有重名於前代。幾卿幼清 辯,當世號曰神童。後超宗坐事徙越州,路出新亭渚, 幾卿不忍辭訣,遂投赴江流,左右馳救,得不沈溺。及 居父憂,哀毀過禮。服闋,召補國子生。齊文惠太子自 臨策試,謂祭酒王儉曰:『幾卿本長元理,今可以經義訪之』。」儉承旨發問,幾卿隨事辨對,辭無滯者,文惠大 稱賞焉。儉謂人曰:「謝超宗為不死矣。」既長,好學博涉 有文采。起家豫章王國常侍,累遷車騎法曹行參軍, 相國祭酒。出為寧國令。入補尚書殿中郎,太尉晉安 王主簿。天監初,除征虜鄱陽王記室,尚書三公侍郎, 尋為治書侍御史。舊郎官轉為此職者,世謂為「南奔。」 幾卿頗失志,多陳疾,臺事略不復理。徙為散騎侍郎, 累遷中書郎、國子博士、尚書左丞。幾卿詳悉故實,僕 射徐勉每有疑滯,多詢訪之。然性通脫,會意便行,不 拘朝憲。嘗預樂遊苑宴,不得醉而還。因詣道邊酒壚, 停車褰幔,與車前三騶對飲,時觀者如堵,幾卿處之 自若。後以在省署,夜著犢鼻褌,與門生登閣道,飲酒 酣呼,為有司糾奏,坐免官。尋起為國子博士。俄除河 東太守,秩未滿陳疾解。尋除太子率更令,遷鎮衛南 平王長史。普通六年,詔遣領軍將軍、西昌侯蕭淵藻 督眾軍北伐,幾卿啟求行,擢為軍師長史,加威戎將 軍。軍至渦陽,退敗,幾卿坐免官。居宅在白楊石井,朝 中交好者,載酒從之,賓客滿坐。時左丞庾仲容亦免 歸,二人意志相得,並肆情誕縱。或乘露車,歷遊郊野, 既醉則執鐸挽歌,不屑物議。湘東王在荊鎮,與書慰 勉之,幾卿答曰:「下官自奉違南浦,卷跡東郊,望日臨 風,瞻言佇立。仰尋惠渥,陪奉遊宴,漾桂棹於清池,席 落英於曾岨,蘭香兼御,羽觴競集,側聽餘」論,沐浴元 流。濤波之辯,懸河不足譬;春藻之辭,麗文無以匹。莫 不相顧動容,服心勝口。不覺春日為遙,更謂修夜為 促,嘉會難常,摶雲易遠,言念如昨,忽焉素秋。恩光不 遺,善謔遠降,因事罷歸,豈云栖缺,匪商官缺,理就一 廛,田家作苦,實符清誨,本乏金羈之飾,無假玉璧為 資,徒以老使形疏,疾令心阻,沈滯床簟,彌歷七旬,夢 幻俄頃,憂傷在念,竟知無益。思自祛遣,尋理滌意。即 以任命為膏酥,攬鏡照形,飜以《支離》代萱樹。故得仰 慕徽猷,永言前哲。鬼谷深栖,接輿高舉,遯名屠肆,發 跡關市,其人緬邈,餘流可想。若令亡者有知,寧不縈 悲元壤,悵隔芳塵。如其逝者可作,必當昭被光景,懽 同遊豫。使「夫一介。老圃得簉,虛心末席。去日已疏,來 侍未孱。連劍飛鳧,擬非其類,懷私茂德,竊用涕零。」幾 卿雖不持檢操,然于家門篤睦。兄才卿早卒,其子藻 幼孤,幾卿撫養甚至。及藻成立,歷清官公府祭酒、主 簿,皆幾卿獎訓之力也。世以此稱之。幾卿未及序用, 病卒。文集行于世。
劉勰[编辑]
按《梁書文學傳》,「勰字彥和,東莞莒人。祖靈真,宋司空 秀之弟也。父尚,越騎校尉。勰早孤,篤志好學,家貧不 婚娶,依沙門僧祐,與之居處。積十餘年,遂博通經論, 因區別部類,錄而序之。」今定林寺經藏,勰所定也。「天 監初,起家奉朝請,中軍臨川王宏引兼記室,遷車騎 倉曹參軍,出為太末令,政有清績。除仁威南康王記」 室,兼東宮通事舍人。時七廟饗薦已用蔬果,而二郊 農社猶有犧牲,勰乃表言二郊宜與七廟同改。詔付 尚書議,依勰所陳。遷步兵校尉,兼舍人如故。昭明太 子好文學,深愛接之。初,勰撰《文心雕龍》五十篇,論古 今文體,引而次之。其序曰:「夫《文心》者,言為文之用心 也。昔涓子琴心,王孫巧心,心哉美矣」夫!故用之焉。古 來文章,以雕縟成體,豈取《騶奭》群言雕龍也。夫宇宙 綿邈,黎獻紛雜,拔萃出類,智術而已。歲月飄忽,性靈 不居,騰聲飛實,制作而已。夫肖貌天地,稟性五才,擬 耳目于日月,方聲氣乎風雷,其超出萬物,亦已靈矣。 形甚草木之脆,名踰金石之堅,是以君子處世,樹德 建言,豈好辯哉?不得「已也。予齒在踰立,嘗夜夢執丹 漆之禮器,隨仲尼而南行,旦而寤,乃怡然而喜:大哉 聖人之難見也!乃小子之垂夢與!自生人以來,未有 如夫子者也。敷讚聖旨,莫若注《經》,而馬、鄭諸儒弘之 已精,就有深解,未足立家。唯文章之用,實經典枝條, 《五禮》資之以成,《六典》因之致用,君臣所以炳煥,軍國 所以昭明」,詳其本源,莫非經典。而去聖久遠,文體解 散,辭人愛奇,言貴浮詭,飾羽尚畫,文繡鞶帨,離本彌 甚,將遂訛濫。蓋《周書》論辭,貴乎體要;尼父陳訓,惡乎 異端,辭訓之異,宜體于要。于是搦筆和墨,乃始論文。 祥觀近代之論文者多矣。至如魏文述典,陳思序書, 應瑒文論,陸機文賦,仲治流別,弘範翰林,「各照隅隙, 鮮觀衢路,或臧否當時之才,或銓品前修之文,或汎 舉雅俗之旨,或撮題篇章之意,《魏典》密而不周,《陳書》 辯而無當,《應論》華而疏略,《陸賦》巧而碎亂,《流別》精而 少功,《翰林》淺而寡要。又君山、公幹之徒,吉甫、士龍之 輩,汎議文意,往往間出,並未能振葉以尋根,觀瀾而 索源,不述先哲之誥,無益後生之慮。」蓋《文心》之作也, 本乎道,師乎聖,體乎經,酌乎緯,變乎騷,文之樞紐,亦 云極矣。若乃論文敘筆,則囿別區分,原始以表永,釋 名以章義,選文以定篇,敷理以舉統,上篇以上,綱領 明矣。至於割情析表,籠圈條貫,摛神性,圖風勢,苞會 通,閱聲字,崇贊於時序,褒貶於才略,怊悵於知音,耿介於程器,長懷序志,以馭群篇。下篇以下,毛目顯矣。 位理定名,彰乎大《易》之數,其為文用,四十九篇而已。 夫銓敘一文為易,彌綸群言為難。雖復輕采毛髮,深 極骨髓,或有曲意密源,似近而遠,辭所不載,亦不勝 數矣。及其品評成文,有同乎舊談者,非雷同也,勢自 不可異也;有異乎前論者,非苟異也,理自不可「同也。 同之與異,不屑古今,擘肌分理,唯務折衷。案轡文雅 之場,而環絡藻繪之府,亦幾乎備矣。但言不盡意,聖 人所難,識在缾管,何能矩矱。茫茫往代,既洗予聞,眇 眇來世,儻塵彼觀既成,未為時流所稱。」勰自重其文, 欲取定於沈約。約時貴盛,無由自達,乃負其書,候約 出,干之於車前,狀若貨鬻者。約便命取讀,大重之,謂 為深得文理,常陳諸几案。然勰為文,長於佛理,京師 寺塔及名僧碑誌,必請勰製文。有敕與慧震沙門於 定林寺撰經證,功畢,遂啟求出家,先燔鬢髮以自誓, 敕許之。乃於寺變服,改名慧地。未期而卒。文集行於 世。
陸倕[编辑]
按《梁書》本傳,「倕字佐公,吳郡吳人也。晉太尉玩六世 孫。祖子真,宋東陽太守。父慧曉,齊太常卿。倕少勤學, 善屬文,於宅內起兩間茅屋,杜絕往來,晝夜讀書,如 此者數載,所讀一遍,必誦於口。嘗借人《漢書》,失《五行 志》四卷,乃暗寫還之,略無遺脫。幼為外祖張岱所異。 岱嘗謂諸子曰:『此兒,汝家之陽元也』。十七舉本州秀」 才。刺史竟陵王子良開西邸,延英俊,倕亦預焉。辟議 曹從事參軍,廬陵王法曹行參軍。天監初,為右軍安 成王外兵參軍,轉主簿。倕與樂安任昉友善,為《感知 己賦》以贈昉,昉因此名以報之曰:「信偉人之世篤,本 侯服於陸鄉,緬風流與道素,襲袞衣與繡裳,還伊人 而世載,並三駿而龍光,過龍津而一息,望鳳條而曾 翔。彼白玉之雖潔,此幽蘭之信芳。思在物而取譬,非 斗斛之能量。匹聳峙於東岳,比凝厲於秋霜,不一飯 以妄過,每三錢以投渭。匪蒙袂之敢嗟,豈溝壑之能 衣。既蘊藉其有餘,又淡然而無味。得意同乎卷懷,違 方似乎仗氣。類平叔而靡雕,似子雲之不朴。冠眾善 而貽操,綜群言而名學。折高戴於后臺,異鄒、顏乎董 幄。」採《三詩》於河間,訪九師於淮曲。術兼口傳之書,藝 廣鏗鏘之樂。時坐睡而梁懸,裁枝梧而錐握。既文過 而意深,又理勝而辭縟。咨余生之荏苒,追歲暮而傷 情。測徂陰於堂下,聽鳴鍾於洛城。唯忘年之陸子,定 一遇於班荊。余獲田蘇之價,爾得海上之名。信落魄 而無產,終長對於短生,飢虛表於徐步,逃責顯於疾 行,子比我於叔則,又方余於耀卿,心照情交,流言靡 惑,萬類闇求,千里懸得,言象可廢,蹄筌自默,居非連 棟,行則同車,冬日不足,夏日靡餘,肴核非餌,絲竹豈 娛,我未捨駕,子己回輿,中飯相顧,悵然動色。邦壤既 殊,離會莫測,存異山陽之居,沒非要離之「側,似膠投 漆中,離婁豈能識。」其為士友所重如此。遷驃騎臨川 王東曹掾。是時禮樂制度,多所創革。高祖雅愛倕才, 乃敕撰《新漏刻銘》,其文甚美。遷太子中舍人,管東宮 書記。又詔為《石闕銘記》,奏之。敕曰:「太子中舍人陸倕 所製《石闕銘》,辭義典雅,足為佳作。昔虞丘辨物,邯鄲 獻賦,賞以金帛,前史美談。可賜絹三十匹。」遷太子庶 子,國子博士,母憂去職。服闋,為中書侍郎,給事黃門 侍郎、揚州別駕從事史,以疾陳解,遷鴻臚卿,入為吏 部郎,參選事。出為雲麾晉安王長史、尋陽太守,行江 州府州事,以公事免。左遷中書侍郎,司徒司馬,太子 中庶子,廷尉卿。又為中庶子,加給事中、揚州大中正。 復除國子博士,中庶子,中正並如故。守太常卿,中正 如故。普通七年卒,年五十七。文集二十卷行於世。第 四子纘,早慧,十歲通經,為童子奉車郎,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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