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經濟彙編/考工典/第120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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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彙編 考工典 第一百十九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經濟彙編 第一百二十卷
經濟彙編 考工典 第一百二十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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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經濟彙編考工典

 第一百二十卷目錄

 園林部藝文二

  遊西園賦        金趙秉文

  遊高氏園記        元劉因

  遊梁氏園記       明劉定之

  待隱園賦          王鏊

  海月庵冬日賞菊圖序略    吳寬

  西園八詠賦         沈周

  南園賦           唐寅

  前題           祝允明

  己有園賦          魯鐸

  息園記           顧璘

  逍遙園賦         穆文熙

  且園記           章闇

  熙園記          張寶臣

  適園自記         陸樹聲

  樂志園記         張鳳翼

  會芳園賦         俞允文

  淇園序          王思任

  名園詠序          前人

  遊寓園記          前人

  紀修蒼浦園序        前人

  悔園賦           沈麖

考工典第一百二十卷

園林部藝文二[编辑]

《遊西園賦》
金·趙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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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令辰皆醉,趙子獨遊西園,蓋故苑同樂之地。於 時天高氣清,風物凄厲,草綠慘以斷蔓,果紅蔫而脫 節。若乃藻扁黼閣,簷摧檻圮,曲池荒而飛螢,灌木老 而雊雉。慨物是而人非,何昔榮而今悴。既而登高臺, 俯清泚,天落鏡中,水涵空際,物無倒影之心,水無涵 空之意。心與境忘,境融神會。先生一笑而作,渺歸鴻 於天外。

《遊高氏園記》
元·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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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依保城東北隅,周垣東就城,隱映靜深,分布穠秀。 保舊多名園,近皆廢毀,今為郡人之所觀賞者惟是。 予暇日遊焉,甚樂。園之堂,其最高敞者,尚書張夢符 題為《翠錦》。或者指之謂予曰:「此貴家某氏之樓也,今 甫四十五年耳,已撤而為是矣。」嘻!人其愚哉!非不見 之,復為是也,奚益?予聞之,大以為不然。夫天地之理, 「生生不息而已矣。凡所有生,雖天地亦不能使之久 存也。若天地之心,見其不能使之久存也而遂不復 生焉,則生理從而息矣。成毀也,代謝也,理勢相因而 然也。人非不知其然也,而為之不已者,氣機使之焉 耳。若前人慮其不能久存也而遂不為之,後人創前 人之不能久存也而亦不復為之。如是則天地之間 化為草莽灰燼之區也久矣。若與我安得茲遊之樂 乎?安用歎耶?」予既曉,或者復私記其說。至元辛卯四 月望日記。

《遊梁氏園記》
明·劉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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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園,在今京師西南五六里,其外有舊城。舊城者, 唐藩鎮,遼、金別都之城也。元遷都稍東,于是舊城東 半遂入于朝市間,而西半猶存,號為蕭太后城,即梁 氏園所在也。蕭太后者,遼后皆以蕭為姓,有子為帝, 則太后別居宮城,繞部屬。故其亡也,末帝淳之妻猶 得獨存,稱太后以主其國,踰年乃滅也。或謂此雖遼、 金都城,而非唐藩鎮城,不然也,唐時此為范陽藩鎮, 安史反後,改名盧龍,而所治幽州薊縣不改,今移薊 以名州,移盧龍以名衛,各去此數百里。其實唐之盧 龍與薊在此也,得非唐藩鎮舊城乎?稽諸《史志》,遼、金 初未嘗創建都城,其城僅存土爾,甓皆為人取去,其 土皆真黃,土人取之和煤炭以燒,亦「有即之作墓者, 以其猶高堅也。」予往遊之日,去清明節未久,插棘挂 紙,近遠在目。嗟乎!昔之在此地者,以臣叛主,阻兵相 攻。自唐中葉迄元季世,七百餘年矣。小而鼠拱豕伏, 大而虎吞龍戰,孰得窺之哉?天旋地轉,時移事改,而 懦夫豎子,持畚鍤以斸甓,掘土焉,就其搆樓櫓,立麾 蓋,喑嗚叱咤之故處,而葬埋哭泣,引拂掩袂焉。因其 頹垣隳墉,而增高補缺,以障朔風,延夕暉,藝群芳。於 是吾儕得以息朝署之跡,攄林野之興焉。俯仰古今, 感慨多矣。是日,園中牡丹皆半謝。蓋京師氣候,牡丹 開於穀雨後,於候為鳴鳩拂其羽,戴勝降于桑之間。 予往,乃立夏初,固已過也。同遊者柯學士孟時,園有 《龍槐》,共酌其下而歸。去時微風埃,中道憩一寺,正統 中太監僧寶所建,非數萬金不能成。僧寶沒於土木, 有像在寺。歸時風止,過太宗潛龍時所建天王寺,其 規制視前寺僅三之一云

《待隱園賦》有序
王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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冢宰楊公作園於京口,曰「《待隱》,謂將歸老乎此也,而遭際明時,願莫之遂。」 予為作賦,以明其初志云。辭曰:

「我家於滇兮,邈雲山之阻艱。慨歲暮予安歸兮,聊稅 駕乎江干。稍葺茅以為宇兮,又繚以為垣。羌藝蕙之 百本兮,忽睹竹之千竿。初予與予心約兮,逝將於此 盤桓。何皇恩之翕赫兮,雖百身其猶未閒。既授鉞於 閫外兮,節制通乎三邊。旋持衡於廟堂兮,坐進退乎 百官。誓捐軀而不悔兮,顧初心其猶自憐。悵松筠之」 無主兮,恐猿鶴之多怨。彼出處之難定兮,伊自古而 則然。迨國恩之既酬兮,將不日而來旋。

《海月庵冬日賞菊圖序略》
吳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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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二年十月二十八日,翰林諸公會予園居賞菊。 既各有詩,宜有《圖寘》。其首乃請鄉人杜謙寫之。大率 寫其意,不求甚似,至於衣冠古雅,亦不必似今人,而 況草木之產乎!同集者謝鳴治、李賓之、陳玉汝、林亨 大、李世賢、陸廉伯、王濟之,《兒奭》捧卷而進,亦與焉。

《西園八詠賦》
沈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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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惟苑囿園池之屬關中者,鄙夫無一隅之及,一日 之睹。矧!聞之髣髴於今,稽之卦,漏於古,聊準長安之 西笑,托公子之夢語。嗟夫!上林蕪矣,甘泉莽矣,御宿 稌矣,樂遊黍矣,西郊之兔跧矣,宜春之麋麌矣,梨園 燬而礫矣,凝碧彝而土矣,類皆前王遊佃歌舞之區, 鄙夫蔑有所取也。取則不無郭令公之仁里,邵故侯 之青門,李將軍之北郭,王右丞之輞川。俾人追惟於 往致,儼水木之如存。又不無代遠人非,於懷慨然。然 而何地無勝,何代無賢?何賢無述,何勝無傳?時則有 若。耀之為郡,實古雍地。平原膴而裔衍,諸陵矗而足 峙。荊輝而玉韞,地靈而雰萃。巀𡾲突秀而近拱,漆沮 流潤而暗匯。「壯哉三原之佳甸,洵矣」三輔之遺治,屏 八垠曠湯之風,鬱大塊坱圠之氣。負陰面陽,審形遵 勢。宜賢者之胥宇,嘉勝者之收麗。百堵仡,千弓迤,迺 從相卜,迺從窆厝,迺從構架,迺從樹藝。孝以為基,忠 以定位。擴中類,仁,制外侔。義方之象行,圓之比智。厚 以積德,高以抗志。於是大司馬公拓為西園,以藏以 修,存誠而樂道,觀物「而翫化。」非文饒之錮愚,非季倫 之豢,尤徒悅耳目而恣般遊者也。有碑勒銘,在墓中。 堂史氏大書,燦爛厥章。於考世德,於發幽光。靈蔡贔 屭而薦力,文霓昭晰而呈祥。其側有堂,兩廂翼成。櫋 蘭擗蕙,芡芸填蘅。浩浩穰穰,儲書滿盈。紛者百氏,秩 者群經。摽牙刻玉,籤軸熒熒。其前有池,湜湜且泚,不 澩不溢,不淪不漇。擅雪滌之專功,潔垢硯之遺滓。日 新是資,舊染是去。方沐之槃,譬飲之洗。有松於軒,徠 服其隅。離立矯矯,直不假扶。結瑤為根,聳玉為株。冒 雪而腯,被霜而腴。負大且固,葆貞不渝。歷載而壽無 度,效材而需不訾。有柳苞矣,栵門之側。匪朝匪夕,先 公之跡。骳骫櫹槮,紅總翠輑。略和嶠千丈之譽,襲馮 異大樹之烈。公之理南都也,其在默運,疇眤疇測,其 在獨斷,曷憑曷籍。祁然而威行,沛然而德化潤。廣則 何物不沾庇,大則無物不借。民仰如雲,所謂「用作霖 雨而澤下」者也。曰州曰藩,公所蒞止,化覃潭加,則民 之衰孱寡弱,猶培而廡,猶溉而華,轉富而易,庶若出 乎咄嗟。民之佩荷激切,將以棫樸榛楛,比公所樹之 柳;甘棠綠竹,比公所藝之花。公尚以池。凡庶執事,爰 有汙墨。沙之汰之,蕩之激之,公尚以記。末學膚受,瑣 才小能,舉錄而鎮採,兼收而並登。揆方圓而施用,期 獎就而勸成。方我句吳之墟,浲流湯湯,為割屢年,民 告饑墊。天子簡公,來旬來宣。民乃驩呼,拜逆鄙夫亦 獲瞻承光霽,識公宏正而亮鎮,簡約而靜淵。以之柱 石,則明堂底定;以之調元,則庶徵罔愆。其時也,於公 之園奚止二四之可賦,來百祥之駢駢草。靈芝茁,木 仁理連。華峰曄曄,醴泉涓涓。或蒸之孝義,或應之忠 藎。其氣在人,酬酢於天。尚為公賦之,以屬於篇。

《南園賦》有序
唐·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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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君復初家包山之陽,辟圃數弓,藝樹卉木,築堂面之。春日載陽,萬彙條暢,鳥鳴草怒,怡然相對,殆有忘世之想。今冢宰太原公既為之序矣,復命余賦之。其辭曰:

伊人卜室,於園之南。君子面明,和樂且湛。翫品物之 喜怒,鑒流形之吐含。極中星之揆測,廢黃道之討探。 薰風入絃,拉黃羲以共語;鈞天在奏,齊贔屭以盤跚。 春日熙熙,好鳥關關。樂陽舒於厚地,效仁道於高山。 賦《盤桓》以適志,詠《歸來》以怡顏。珮紉都梁,案具蘅。 曲蹊長徑,芳菲鬱薈。蝶蘧蘧而飛,燕喃喃而對。萬卉 千葩,流紅濕翠。春風窺桃杏之麗華,秋霜感蓼莪之 憔悴。僰僮楚傖,坡秧別穗。寒松露芥,辛夷辣桂。味各 因其時,藝各從其類。主者誰氏?其弁伊耆。有嚴來賓, 各執令儀。攀條鬥葉,于徑于湄。歎棠棣有韡韡之華, 視杕杜有湑湑之枝。屏風匼匝,步障逶迤。重簷暎樹,

曲檻臨池,錯綺羅於竹木,間歌舞於杯匜。布流黃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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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席,浮大白以罰詩。由是歎為樂之及時,感斯鄉之

吾故。長誦《蓽門》之章,不羨王門之步。逍遙寤言,從容 望晤。對壘於北里之產,鄰牆於辟疆之顧。功名忘世 外之機,風月有山間之助。隔絕氛埃,清虛窗戶。即此 可娛,無心他慕。故因地以自稱,聊引「言以為賦。」

《南園賦》
祝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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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逢年以干進,依靈丘以肥遯,違王侯而尚事,聊消 搖兮無悶。」則有澗阿之間,廬广之前,闢彼善壤,繚之 長垣,令流水以成池,象洞天而為山,交蹊迂迤以午 達,寬石陂陁而底安。嘉樹井立,名蘤櫛植,修筠軒挺, 豐𧆑綿密。四序有接豔之葩,比歲有連新之實。栝柏 杉松,栟櫚梧桐,文梓美漆,高,椅茂榕。榆分光於星田, 桂得種於月宮。桃李兮成溝,牡丹兮專叢。海棠兮汎 殷,階藥兮翻紅。灼清漣之香渠,爛曲塘之金蓉。帶以 荇,鋪以水葓,莫不陸陳亡厭,水立靡窮,千蕤萬萌, 不可得而極諸其形容也。至於桃、杏、梅、李、棗、柿、梨、栗、 蔗、藕、菱、芰、榛、榧、橙、橘、含桃、枇杷、龍眼、崖蜜、鳧茨、鴨腳、 鴈頭、湖目,菰筍疏脆,薯蕷豐實,爾其「百喙」歌春,孤蟬 吟秋,貴語雕籠之吉了,巧囀碧陰之栗留,或雊谷雉, 或走罝兔,或屏隱孔翠,或沙立鷗鷺,或皋鶴和鳴,或 麀鹿行。顧大抵人地既偏,圃事聿周。吳多名苑,而茲 其特優。歟夫辟疆專聲,習氏遠稱。金谷積麗,離垢揭 清。董廢闚以儒振,陶日涉而趣成。展也獨樂,允矣莫 京。掌人於此,將攀轍而抗衡者耶?況方之自南,火離 攸奠。類陽而明,象文以顯。雖因勢以就築,亦可以物 而取諸遠矣。於是圖帙,著筆硯,張琴筑,展壺箭,流 吟嘯,肆觴燕。袪凡襟,廓元見,如《易》賁于而有喜,如詩 樂彼而不倦,若是乎,其陽明哉。士安土為君子儒,其 文顯邪?吾為爾作《逸民傳》。

《己有園賦》
魯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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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昔余有茲園兮,首宦路而違棄。中罹戾而獲請兮, 逮蕪穢而復治。曏幽人之過我兮,謂茲豈應於無名。 名余園曰己有兮,矢終老而依憑。繄池臺之微具兮, 列香芰以為區;惟卉木之敷華兮,紛色異而氣殊。既 素積以皜夜兮,亦朱殷而赭曙。或步屧乎其中兮,或 席蔭於其下。宜名蘤而為塢兮,天實縱夫繁華。惟往 牒之有稽兮,悉吾園以為家。嘉樹沃其成列兮,夫豈 獨善夫橘柚。果實苟宜於土性兮,皆新登而時湊。挹 池泉以溉余蔬兮,薙蘩翳而蒔芳草。攬芙蓉於清波 兮,閱潛魚之在藻。沿輕舟於罄渚兮,艤鳧州之草堂。 據紅雪午陰之磯耶,信鈞縷以相羊。取憩美之彝猶 兮,撫楸枰而悟奕。薦鳴琴於石几兮,按古調以自懌。 田父相求於松陰兮,話桑麻之有養。吾令荊布任莒 兮,菹菘葵而就餉。神魂知由所稔兮,夢翰苑與成均。 豈忘情於堯舜之從兮,身羸憊而無因。心營營以謀 報兮,將遠事乎芹曝。願閭閻之相與戮力兮,還唐虞 之舊俗。朝余纕九畹之蘭兮,夕紉夫湘之蕙茝。苟眾 服之屑余同兮,勞采「擷其奚懈。」余陟夢野之臺兮,望 辰極於帝鄉。扃大椿之洞兮,忽塵宇之相忘。安余分 之遇兮,求余心之所好。苟沒世其有稱兮,奚外身而 有校。松柏森其蒙鬱兮,蒼篁比而若櫛。衛闌干以東 下兮,徇陂陀而周折。窅窱出而曠虛兮,臨明池之可 鑑。儼山林之盡歷兮,獲江湖之泛泛。取於城市之墟 兮,亦殊無而僅有。惟余心之所會兮,擬咫尺於千里。 時鼓枻於清漣兮,騰群魚之待飼。睨痹𪃟之安巢兮, 鳴禽競而將子。江梅侈夫朱英兮,皎安榴之素萼。旦 月桂之長春兮,倏舜華之開落。坐碧梧之陰兮,隕 佳粒於巾舄;披叢桂而襲芬兮,服冠裳其無斁;豫章 勃焉峻達兮,勢滋務於干霄。杉檜櫨橘枝相樛兮,若 求友於後凋。「善飛潛之得所兮,悅草木之向榮;遭聖 哲之在上兮,宜萬類之咸成。惟中林之宜夏兮,逃大 暑而迅免。夫何霽夜之櫂游兮,適非遐而若遠?念煙 霄之朋舊兮,渺遙闊其難即。眷林丘之親故」兮,繼昕 暮而相及。人生恆亦有涯兮,嗟世事之莫塵。往者幸 於免咎兮,來者可諉於余分。亂曰:「謂余衣之既渝。製 芰荷而垂成兮,謂余歲之可卒。資杞菊之充盈兮,冀 形逸而神閒。予茲賴以永齡兮,苟松喬之不余誣。」《從 玉》以迴凌兮。

《息園記》
顧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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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橋子築園居室之後,袤五十武,廣半損之。中取纖 徑,蒔芳卉美草,期四時可娛。予嘗曰:「疊山鬱柳,負物 性而損天趣,故絕意不為。」中亭曰愛日本奉先驗封 公曰:「天乎!今無及矣。」虛窗淨几,宜飲宜讀。西有謀道 齋三楹,置諸孫讀書於中,呫嗶可悅耳。作載酒亭,以 待問奇來憩者。東有小軒,曰促膝,諸故人至,解帶密 坐,談農圃醫藥之事,恆至移日,相向為率。室居則掩 息納視存吾。元和起則觀童子,理圖史,寄雅抱,命之 曰「息園。」其南有廣圃數十餘頃,頗雜池沼屋廬,其中 達於青溪,非盡顧氏有。按《志》當為謝尚江總故宅,今 廢為墟,而齊民業之,闤闠間所絕無也。檉榆蒲葦,掩 映森蔚,風靜鳥鳴,音變巧慧。夏鶯好,「飛移往來,擇蔭暫息,倏爾逝去。鷺散立青蒼中,皎若積雪。時驚起,飛 翔於上,久乃復下。居人多蒔蔬養魚,雜治生業。或星 散居,皆有徑,可往吾園。開戶向之,籠取其勝,時與二 三子曳履周遊,無異深林窮谷之趣。此又鄉鄰所以 息我者與?夫息之義,止也生也。形貴止,神貴生。動而 不止,形乃日敗;靜而」不撓,神乃日生,一止一生,壽乃 長久。然則息也者,寶形養氣之道具是矣。故造化遺 我以年,先人遺我以地,鄰里助我以勝我。顧糾纏外 物,而不知神形之為貴,殆《莊生》所謂「倒置之民」乎。

《逍遙園賦》有序
穆文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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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舍有園一區帶城下。自為儒時,與拱辰、石君分席共業,為鉛硯之所,後相繼登第去。比余既解考功郎歸,稍稍作池館,壘山石,裒集詞翰,日棲遲其間。乃未幾而拱辰倦於太僕,亦謝病歸。歸則無日不晤於此,晤則習於幽事,而養命順理,怡情養性,庶幾有逍遙之風。」 余因據《莊生逍遙篇》為賦紀之。拱辰覽之,謂與「《樂志》論唐子西相軒輊也」 ,遂刻置臺端。其辭曰:

伊予性之好僻兮,開別圃於城隅。築垣牆以周衛兮, 誅白茅以為廬。蒔花竹以匝徑兮,種菱芰以盈池;懸 桔槔於金井兮,時自挽而灌蔬。招隱以名吾洞,雲鶴 以號吾堂。臺則有讀書遲鴻。東山俯谿,皆環列槐柳, 有雲樹之蒼茫;亭則有牡丹芰荷。松蘿止觀。悉斜帶 清溪,儼山家之行藏。時其條風布暖,紅藥繽紛;朱明 協候,綠葉垂雲。秋至則籬菊葳蕤,冬至而簷梅郁芬。 景緣時至,興隨賞殷,爾其偕我良朋,契若蘭薰,鶡冠 草履,褐衣苧襟,相與臨花塢,步芳亭,撫白日,翫青冥, 觀鯈游,聽鳥鳴,數飛花,搴落英,弄池水,盪浮萍,指點 奇石,較計陰晴,雲霞團座,鷗鳥不驚。而或投博賭勝, 角奕取嬴,縱歌層臺,蹴踘廣庭,鳴琴深洞,放鶴高城。 已而偃息臺端,何慮何營?酒泛綠醅,飯煮青精。時復 有墨客琴士,畫史騷流,詩談《白雪》,圖擬《丹丘譜》。探飛 龍帖抹蒼虯。日有文事之起予,了無俗務之交酬。燕 坐兮箕踞,長嘯兮科頭。羲和兮御頓,元兔兮影留。蘧 蘧兮蝶夢,擾擾兮浮漚。方來兮隨分,既往兮堪羞。若 夫五嶽三江,勝地無「垠。梁苑金谷,樂事紛紜。金、張之 家,炙手可熱;許、史之門,吐氣成雲。子雲著書而諛莽, 相如作賦而得金。稷下梟鳴而千人辯折,座間麈動 而百夫生欣。古匪不有,吾匪不聞。第以靜躁不同,趨 舍有方,或圖南以廣運,或蚊睫以自藏。苟所志之得 適,雖微眇其何妨。吾故遵《南華》之遺訓,於以逍遙乎 此鄉。」於是拱辰聞之,踴躍歌曰:「邈天地兮蘧廬,紛世 事兮風旟。紉幽蘭兮吾黨,撫桂樹兮城隅。誓從子兮 逍遙,安所問兮盈虛歌」既,余復為之亂曰:「惟余之志, 子與侔兮。惟余之園,子與遊兮。園有水澤,被芙蓉兮; 園有碣石,鬱虯龍兮。火山焚不能為之爇,層崖冰不 能為之裂。返巨雀於條支,脫蒼鷹於縶紲。」與子共逍 遙於一世。尚期不愧於往哲。

《且園記》
章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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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誦吾師《味元堂》詩:「傲骨相看延石丈,閒功好與註 茶經。」又《瀾園》詩:「坐石何來濠濮想,叢篁布置自蕭蕭。」 托興元邈,令讀者悠然。掃石眠雲,作數日思,閒坐白 石山頭,以此語眉翁:「北地塵礫滿眼,安得手驅五丁 輦,九峰碎玉飛集蓮窩驛上,妝演北吳風致?司馬暇 時便拄笏取醉,不須命駕東山耳。」眉翁語余:「爾師舊 築瀾園,因濠為池,部署一小船,往來岸葦林柳間,似 此興會,當自有一番開闢。」會余北上就試,師馳一札 見貽,已割得山前一片青。家有隙地,廣不及畝,欲置 小山,削玉挂瀑以俟。能手子挾其人與俱,乃余俶裝 卒卒,無當人意者。陸子清音一日叩余,便襆被請從, 喜其不夙約也,載之行,匝月抵將陵,則石丈纍纍,拱 立庭際,如有所待屼。斑剝。余小子便欲下拜矣。遂 商確上下,約略穠纖,浹旬乃定。咫尺數十武,石腳雲 腰,千詭萬譎,殆非人工。啟小扉而入,顏曰「且園。」繇詠 廊稍西,山根楚楚。亞身怒爪引人入勝地。攝衣便上 峭眉。牙宛然左辟。復尋曲徑,石下有亭幽翠,朱欄 縈繞為茶寮。深夜樹黝,輒懸一燈。遙望隔庭,修竹千 竿,時作瀟湘雨聲,疑是虎蹊斷橋兩處小影。曳履高 崖,森爽滿志。剪裁古柏花,作老松蒼髯。秦官不知有 漢礐礐然大峰陡起,舒翼於高齋翠閣之間,凌虛倒 景。坡公所云「高出於屋之簷而止觀者以為山之踴 躍奮迅」而出也。迤邐而南,碧澗吐皛,氣冷欲沸。小橋 如束,踞而觀遊鱗,大似玉泉錦浪。渡橋斜穿蘿薜,石 屋玲瓏,雪色映眉,雲氣滴乳,可容數容小憩,解煩捄 暍,不須探百丈龍峪。是處容膝一線,洞洞矚矚,忽見 鶴窟仙巢矣。余時端坐良久,私念雪後橋滑,林木如 醉。爾時策鳩杖來此,手戰趾栗,疑從天台石梁上過 耶?迺一灣幽草,又為余前導而入賞靜閣。閣去小山 不盈尺,峻潔迥窣,如藐姑異人,峨冠切雲,捫星挹漢, 簾箔暮捲。俯瞷庭間,一木一石,或起或臥,歷然可數。

下列精舍三楹,素几竹簟,如隱者廬。循閣之右扉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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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踏側出髣,髴東鄰焉。書屋空明,紙窗紗幕,無事此

靜坐,常聞妙香。幽瀨,則吾師「棲禪醉墨處也。」指趙凡 夫所題《餐冰齋》示余曰:「少時入官署中,攜此兩字自 砥。然則乏糧充鶴癯,形似僧師,殆飽嚼古冰滋味,無 間寒暑矣。」齋前編竹為垣,倚垣為圃,種牡丹黃紫數 本,傍伏怪石,卷曲睨人。圃後一椽代笠,四面植矮檻, 延客入坐,鬚眉皆綠者曰「嘯竹亭。」亭有湧泉,啾啾細 響,此泉無根能活,時上注石縫,勢若倒峽。蓋傳利瑪 氏《桔槔》意云。然手探泉穴,得所從來,要不甚難。此間 難得者,種竹耳。募竹百里外得數株,珍重勝石家珊 瑚。又都不解帶土髡頂法,著地半日夕,與土同色。王 子猷隨地教種,亦大難事。惟自嘯竹環味元堂,一望 凝碧,蜿蜒,遙翳暾景,盛夏可拂塵逃暑堂無他供具, 惟設古盤瓷鼎,茶光酒艷,皆帶琅玕氣。余笑顧石丈, 窮巧極妍,能不北面此君否?因復吾師昔者平章山 水,今日兩詩,始成《起居注》矣。師筦然曰:「余性懶囊空, 曩為《瀾園》未成,比歲從事行間,畫灰懸絲,料理未就。 即家山清夢,鳥語松濤,思之徒亂人意。今拙守一畝 小築,粗定如子言,乃更有四吳之」勝,且以園名,可乎? 余且居之,子且為我識之。

《熙園記》
張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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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勝國時,玉峰顧仲瑛氏園池甲天下,至今人能追 其「桃溪」、「金粟」、「菊田」「芝室」之美,宛在眉睫,則《鐵史》如椽 之記存焉爾。吾松顧氏熙園,膾炙海內,凡結綬宦遊、 攜筇雲集者,靡不載酒相過,恣情蒐討,以為江左之 麗矚、遐壤之夸談。今秋觀潮浦口,適集茲園,得詳覽 焉,遂為之記。園距東郭三里許,面水而門,門以內為 四美亭。啟左扉而北,落落長杉,蕭蕭疏竹,夾植徑中, 行數十武,而危樓翼然,榜曰「熙園。」是園之啟途也。東 入山徑,蒼苔碧蘚,似武陵道。中折而北,俯仰盤旋,陡 入深壑,嵌空中時聞淙淙聲,疑山背有龍湫焉。復折 而南,踰峻嶺,下層巒劃然。天門開,則流觴曲水在其 下,為聽鶯橋。花時趺坐,睍睆盈耳,可當數部鼓吹。倚 橋南面而臨者,芝雲堂也。其陽則疏峰萬疊,古樹千 章,蒼茫雲際。而下則華沼一曲,荷香十里,不減太液 池頭。好事者每欲窮其幽致,則入西麓,出東隅,如登 九折坂。入五溪洞。怪石巃嵷,林薄陰翳,幽崖晦谷,隔 離天日。自午達晡,始得穿竇出客外。坐方饑疲,欲臥 而出者,爭目眩汗浹,「魂搖搖不能吐一語也。」噫觀奇 哉!其陰則囷閣葯房,霓連雲蔓,複道相屬,行者每失 故道。商、周之鼎彝,唐、宋之圖畫,紛披闐駢其間,不可 更僕數。則主人安神思道之所,非酌霞枕香之友,弗 能到也。憑樓西眺,璇臺飛觀,隱隱樹杪間冠以玉樹 瓊花,罨映下方,令人可望不可即。堂之左為長廊響 屧,隔岸土阜蜿蜒,雜植梅杏桃李,春花爛發,白雪紅 霞,彌望極目,又疑身在眾香國矣。繞廊而北,度飛虹 橋。橋平廣滑澤,可坐而邀月。大士閣兀立橋畔,題曰 「水月如來。」稍東為池上亭。又東渡板橋,為與清軒。前 臨廣地,灝溔潢漾,繡尾銀鱗,出沒無算。巨者賫浪飛 涎,客至舉網擊鮮稱快事。遙睇南岸,皓壁綺疏,隱現 綠楊碧藻中,其壺瀛宮闕,幻落塵界乎?繇是陟彼北 山,平岡逶迤,高梧修竹,蔭蔽左右。西達齊青閣,北望 平疇綠淨,款乃四起。又疑下有朱陳村第,少鳴雞吠 犬耳。閣前周繞廣除,可馳駿足。對面翠屏,壁立峭 鬱盤,羽裳之客,斑衣之友,時游娛其上累數級,下依 水而屋。雕闌繡楹,虹飛霞屬,歌聲時出簾箔中,則小 秦淮也。南遵迴廊數十盤,鼻間微聞旃檀氣,則羅漢 堂峙焉。堂供佛像,金碧莊嚴,鐘具設。堂後小閣三 楹,藏貝葉書甚富。時倩高緇繙閱,鐸聲琅琅出牖外, 儼然古招提也。堂前一巨石,高十丈許,四面玲瓏,真 《襄陽譜》中物。初得是石,未有磐,載至泖涇,舟覆石沈, 牽挽而出。先得磐,次乃得石,合之其舊偶也。珠還劍 合,豈獨神千古哉!搆堂時,掘地得古鐵缸,大可容十 斛,今以作焚爐,亦異物也。堂左經關壯繆祠,度濯錦 梁,並步虛廊。尋石竇而出,則為芝雲堂之右,曠然廣 庭,而園之觀止矣。是園也,石第一,水第二,亭臺花木 橋梁之屬第三,梓澤平泉,遐哉邈矣。以余耳目所睹 記,如婁水之王,錫山之鄒,江都之俞,燕臺之米,皆近 代名區。顧有其鉅麗者,不必有其閒曠;有其清祕者, 不必有其廣平。蓋青宇先生擲數十萬金錢,收兩邑 瘡痍,其胸次氣概,吞雲夢八九,故規模位置,軼前哲 無兩。而嗣君展之、文孫元慶、大雅亢宗,又皆以繪事 擅長,臆間具有丘壑,其增修點綴,俱從虎頭筆端、摩 詰句中出之,宜其勝絕一代也。余不揣蕪陋,聊述梗 概如此,豈能若《鐵史》之鋪颺乎?

《適園自記》
陸樹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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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城之址而東南百步,得棄地焉。疏抉叢穢,就其下 者為池,亭於池之上,纍石以當其前。亭之左折為樓, 樓四達以望遠,樹竹木其間,飾堂之舊者以待賓客, 屋於其旁者為茶寮,總之曰《適園》。園之始,余自南雍 謝病歸,會以其地售者,余適有之。以其地之湫溢棄於時,故易售。而余方倦遊,思去煩以息靜也,故得之 「若以為適者焉。」以余之苦於驅疾病以事奔走也,既 休吏鞅,返初服以便居息,則求以愉懌心志、寄耳目 之適者,實藉是焉。故余每憩是也。於泉石之渟結,雲 物往來,花木喬秀,禽魚之下上飛泳者,日與之接,耳 目所寓,皆樂其為己有也。凡余之所為適者若此,而 余因是以觀造物者所有,若泉石雲「物、花木禽魚所 為麗於兩間、挾光景而與之遊衍者,物各有以自適, 而我人於是託之以寄其適焉。如是者,固日久於前, 人有以取之不禁也。則不惟余去煩息靜者之所宜 有,蓋自造物者之有是也。而我與物之所共適,非一 屬於己,可專而有之也,則余於是將不有超然而自 適者乎?如是,則余園」雖小,而余之所託以適焉者大 矣。是不可以不記

《樂志園記》
張鳳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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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城之南,有戴氏之圃二:一歸之邃庵楊少師,造待 隱園,西崖、崆峒諸公俱有詩,一歸之戒庵靳少傅。歲 久不治,荒塘數畝,老樹嶔崎,去余家不一牛鳴地。余 每過之,愛其幽曠,輒作濠濮間觀。癸未首夏,靳氏以 屬於余。余乃誅茅鋤莠,雜藝花木數百章,為亭三楹, 顏之曰「心遠亭。」外枕水為臺,砌以文石,覆以朱欄,池 下畜五色玳瑁魚數千頭。亭右為曲廊十餘間,取所 藏晉、唐以來墨蹟,鉤填入石,懸壁間,署曰「翰墨林。」廊 前則為陶真室,南北相望,碧桃紫竹,森蔚階砌,予率 兩兒講書處也。廊後精舍,以奉大士,為雪珂庵一、几 一、蒲團一、缽一磬、佛書數卷。雪浪及吾家道蔭兩師 時居之。陶真室傍出為來爽閣,池之東。新月初升,竹 樹隱蔽水中,荇藻相亂。憑閣以望,心遠亭咫尺有縹 緲莫釐想。閣外有松一株,數百年物,虯枝龍榦,覆蓋 畝許。風起濤鳴,泠泠然空山幽澗。余製《聽濤亭》以賞 之。松下磐石,質理奇古,廣修幾丈,長日手談,足以忘 世。雪浪師為作《長松》《磐石》二銘,刻石亭中。會許晉安 自吳門來,許故畸人,有巧思,善設假山,為余選太湖 石之佳者,於池中梯巖架壑,橫嶺側峰,徑度參差,洞 穴窈窕,層折而上。其絕頂為臺,可布席坐十客。城外 諸山,若鴻鶴、若磨筓、若天福,若五洲,環回帶擁,煙嵐 變現。每冬雪初晴,余與客振衣其間,遠近一色。池之 東,倣大癡皴法,為峭壁數丈,猙獰崛兀,奇鬼搏人。上 建文昌閣,下立一亭,與峭壁正相對。落成時,友人陳 從訓曰:「此冷泉亭看飛來峰者也,當名為飛來亭。」靳 浮玉曰:「此天平山萬笏朝天處也,當名為萬笏亭。」兩 君辨難肆出,郭五游據石梁,攀藤枝而笑曰:「二君且 憩矣,未聞李伯時《西園圖》中有此雅。」鬨余曰:「請為二 君解名之,且憩可乎?」三人各大笑而起。心《遠亭》之後 扉,則為飛翠堂,凡五楹,頗弘敞。南軒北牖,喬木陰森, 深夏不受隙日。後為牡丹臺,花時爛若張錦,游人籍 茵攜酒不禁也。堂之左,客用孫知微法,畫水滿壁,驚 瀾蹴波,中夜有聲。出左壁則為虛和室,曲房小搆,綠 蔭垂簷,下有盆梅三十本,長不盈尺,而蒼蘚離奇,態 不一狀。向北而間以短垣,則為桐廬,中製地爐。堂之 右為余菊圃。長廊翼之,名曰寄傲軒。圃中有海棠數 株,花時頗妨種菊。有議他徙者,余謂美人與高士氣 韻正不相妨耳。客游吾園者類有詩,余和之,共成一 冊,冠以乩仙,曰《樂志園彙集》。藏其板於寄傲軒中。客 有問余者曰:「子志存五嶽,學在先憂,平泉草木之戒, 午橋松嶺之悲,莫不嗤為大惑,有異達觀。今沾沾一 園之樂也,將無泉石膏肓乎哉?」予曰:「唯唯否否。以吾 園之泉石,不足當弇山愚谷之培塿,而謂足膏肓我 乎?然我見高廈飛樓,凌雲凝霧者矣。問其主人,棲金 門,遲玉漏,垂白不見者豈少哉?即以楊邃庵之曠也, 林居幾何?時銀州命下,冒暑西行,耋歲綸扇,中」讒委 頓,有待而隱,豈能隱乎?余以天縱之閒,借諸酒人詞 伯,杖履相從,春朝與朝,秋夕與夕,核字析疑,賡句鬥 險,繼以浮白敲枰,徵歌度曲,不自覺其露晞而星沒 也。三十年矣。手種之樹,已合抱而干霄;出胎之雛,已 唳風而展翮。天與吾曹以不爭之福也,豈偶然哉?且 子不聞倪雲林之《清暉閣》,顧仲瑛之玉山草堂乎?高 人韻士,原宜置一丘一壑間,而兵燹倉皇,竄身避地, 寄食黃冠以老。又吾郡襟江控海,六朝以降,北府建 鎮,金戈鐵馬,錯置三山間,誰能與佽飛蹶張共晨夕 乎?今天下承平累葉,四裔賓貢,扶杖之老,不識鼓鼙, 而廟堂禁疏網闊,萬物熙然,夜行無醉尉之訶,狂吟 絕詩案之獄,其去雲林仲瑛何可以道里計,是吾儕 所際,千百年未有之一日也。此而不樂,誰當樂者?若 夫園林逆旅,過眼雲煙,短簿割虎丘別業以造寺,子 瞻付東坡雪堂於賈耘老兄弟,物理應然,貪癡何有? 予身後頗作判斷,安能下峴山之泣,為後人笑也哉? 客曰:「噫嘻!子真見道人也。謂此園為莊生逍遙之遊」, 可矣。

《會芳園賦》并序
俞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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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書舍人胡頤,尚書忠安公之孫也。「遺榮寰中,逸」

《志世表》「度山相土,肇置茲園,探隱究奇,飾朴兩逝。雖事殊巖穴,而道在棲盤。爰延詞英,並述歌詠。伊予不敏,輒撰斯章。」 其辭曰:

「有逸世之公子,仰通人之遠規,追仲長之願言,求應 璩之所書,靡希榮於魏闕,協清曠於丘墟。爾乃發精 誠於宵寐,遂解組而巖棲。控郊坰之傾阻,究川阜之 靈奇,挾𤕤塏之緬邈,剪榛莽之疏蕪。共遠襟而近帶, 或前背而後趨。選自然之妙有,爰結構而為娛。延隱 淪之高躅,勒藻麗之英辭,研陰陽之變化,悟損益之」 所歸。飴露鶴於潭皋,狎晴鷗於水區。墮虹梁於煙境, 遺天地之廣墟。兼有玉洞春暖,碧榭雲寒;澗芳芬敷, 翠竹檀欒。蕉分窗而蔭綠,花覆塢而流丹。或濯塵纓 於清瀨,或睇素娥於澄湍。復有泉通古甃,湛明月之 虛朗;芝秀兔園,象宮闕之崔巍。凌仙閣兮霞杪,峙層 樓兮山隈。既援蘿兮側徑,亦更屐兮重階。咸托勝以 標名,並靈峰而起臺。此皆殊制而異所,固饒樂之所 必該。匪尤物以興累,鑒幽情而自裁。彼面城而近市, 亦理隔而情乖。至如憔悴窮嵐之曲,棲遲荒翳之坳, 又篳簬而藍縷,聊鑿坏而處巢,殉褊分以獨往,徒危 形而自凋。顧茲園之信美,惟飾朴之兩逝,豈侈觀而 後情高滅跡,事為殊世,順所便以宴息,撫鴻運而肆 志。或興歌而容與,或往懷以悠裔,每在物而必懽,奚 修名之足懼?諒婆娑以永年,誠不知其所至。竊權慮 乎末簡,庶以緝夫幽記。

《淇園序》
王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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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山水,有如人相。「眉巉目凹,蜀得其險;骨大肉張, 秦得其壯。首昂鬚戟,楚得其雄;意清態遠,吳得其媚。 貌古格幻,閩得其奇;骨采衣妍,滇粵得其麗。」然而韶 秀沖停,和靜娟好,則越得其佳。故吾越謂之佳山水。 居郡中者八,而蕺最寵絕。眾妙繞環,似百千萬名姝, 抱雲笙月鼓,一簇太真者,佳至蕺觀止矣。「蕺腹有招 提,是吾家逸少宅。」而肩頂間為相國呂文安祠。誦《古 柏行》祠下,低徊不忍去矣。文安孫美箭氏,羹牆之暇, 薙蕪擴隙,構園讀書,顏之曰《淇園》。成而遜予敘曰:「凡 功名富貴,有不難滿圓人意者,而惟山水之緣,定多 缺陷。生長平原,一望天盡。鳩石尋丘,穴搆借瀦。回思 本來面目則不快。遠者百里,近者數十里,一時命駕, 三日聚糧,至則輪饑蹄渴,酒澀肴枯,不須盡興,先懊 初心」則不快。「諸人游飲之趣,吝於日而侈於夜,僑於 外而便於家,夕陽將下,眾志漸苦,點檢招搖,城闉雜 沓,有如市罷歸來,則不快;家在山中,四圍裩束,聽鬼 愁風,因虎逃月,則不快。而峨峨兮登天,而沉沉兮入 淵,天青日白,洞疑虛愒,時有性命之念,則不快。山水 宜人,市居荒落,修琴買藥,引勝呼豪,則不快。隅守角 全,捉襟露肘,地利人和,或爾限之,用是巨靈不神,桑 田易老」,則不快。土木水石,投胎奪命,財力可通,而惟 老樹壽藤,天功難鬻,一暴十寒,三移九絕,則不快。凡 此數者,皆勢之所不能爭,智之所不能幹,而道德之 所不「能感化,文章之所不能增美者也,有福存焉。淇 園胎而得越,生而得蕺,長而得旺。」於相國祠邊,枕負 大海,襟帶二江,湖山谿壑之所飛迴,雲霞日月之所 跳盪。以榻為馬,而窮巒驚峭;竟日賞心,以几代舟,而 漁笛菱歌,隨風入耳。長松老檜,鬣怒鱗森,而匪陰宮 古墓之忌;午夜明河,單往長臥,而無非類小人之呵。 夕梵晨鐘,聽下方則諸品靜矣;青煙紅火,俯萬戶則 獨覺生矣。當斯時也,書史對宛委而成籙,盤盂熱丹 脂而勝鼎,卭竹乘雲氣而擬龍,妻子偕鹿門而當友, 雞犬吞玕實而成仙,此詎非美箭氏之福耶?吾越中 居者知有仰屋,行者知有辨途,有身處山而目不見 山者,有目見山而心不見山者,美箭躍然作百尺樓 想,而日供其身於丹峰翠靄之上,則既得福而又能 用福,美箭氏之福也滋大矣,則雖易淇園為福地可 也。或曰:命名《淇園》,蓋託於《有斐》之義。予謂竹之義從 箇,淇園有萬箇而後謂之漪漪。美箭廣西筵而無闌 入,以其所謂福者切磋友生,斐孰章焉。如是則子猷 能徑詣而「嘯者淇園中,又何可一日少此君也。」

《名園詠序》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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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而有我,忽然而呼我」,於億萬千字之中,執認一 二,夢寐不訛,所謂名也。隨其心之所及,買天縫地,撾 水邀山,相之以動潛,旺之以館榭主人,以為己有,而 狂士瞿瞿於柳樊之外,則所謂園也。蓋嘗試言之,善 園者以名,善名者以意。其意在則董仲舒之蔬圃也, 袁廣漢之北山也,王摩詰之《輞川廿景》,杜少陵之《空 「庭獨樹也,皆園也,無以異也。不得者且為蕩丘、為聚 血、為鬨市、為棘圄、為斜陽荒草,狐嗥蛇嘯之區。烏乎 園余足走四天下不甚修,而所窺略得其大意。大約 埃𡏖中之園渴,其獨擅者在花磽;确中之園麤,其借 秀者在木菰;蘆中之園平,其取蒨者在竹與水,而禽 石珍瑤,脛飛氈裹,為力之所共者不「與焉。」越故海鏡 浮山,天光下采,人稱游冶,家盡樓臺,乃自然不營之 圃。向吾釋褐歸,僑居人園,僅有二城,以鈕給諫郊以張司馬,二十年來,園乃相望,各賦一名,自相雄長,盡 山川雲物之美,兼南北產育之致,如十八路諸侯,鬥 寶潼關,人人眉豎。入山陰道者,如觀周家東序。目神 倦訖,相約來朝,不意應接不暇,復謂爾爾,亦海內千 古之盛矣。吾友劉迅侯,解人也。袖中有滄海,筆下無 塵氣,所居一丈之室,拳石興雲,老鼎泣魅,宿帖奇書, 病琴瘦鶴,種種韻絕。興至一櫂掛壺,無人徑往。辟疆 濠濮靡不熟,風花雪月靡不過。有獎無譏,逢慨助慷。 每於名勝會心處,輒為之償數語,或鏤楮肖形,或食 肋留味、或擊節於腰膂之衝,或賞神於牡黃之外。於 是乎名園不但為主人有,而盡為迅侯有。其迅侯毋 亦息壤間之大盜也與哉?余力不能園,而園之意已 備,上自雲煙,下及圊溷,皆有成竹於胸中矣。特未及 解衣潑墨耳。五楹水閣,青亦不了,殘夜月明,天際甚 遠,迅侯詠不之及,何耶?是猶規規於瓦埴中也。以此 討迅侯,其何以〈春秋〉》對乎?

《游寓園記》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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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以寓名何?曰:寓之乎爾。星斗之寓在天,山川之寓 在地,而天地之寓在氣在人,則神寓於心也,心寓於 身也,無往而非寓也。一礐石耳,而柱史掄之,剷蠢剔 粗,通靈點活,位置鬚眉不亂,曰「脊」曰「椒」,曰「岊」曰扈,或 衣之以草木,或冠之以樓臺,妙有天成,故足致也。繇 寓園門入水明廊,凡兩折而得,獨易居四更,山吐月 復其見天心乎?稍南有斯干,秩秩拖曳,修堤中起浮 景臺,此影光之所貢盪也。過聽止橋,飲沁月泉,一蠡, 脾寒骨栗矣。有三大石,堅捍而虎踞,似出錦沙村者, 可喪人朱門之志。拾級而登,得友石榭,又一榭,字之 曰「冷雲。」忽有風謖謖來,皆百尺松,夾雲造壁,此徑一 步一顧,寓園之最清處也。是以置一亭曰「選勝。」東為 虎角庵,以竟松事。從選勝亭南行為小巒雉,乃志歸 齋從入路也。環左右以廊,廊之盡為寓山草堂,此寓 主也。西為通霞臺,看柯山如赤城,而東接靜者軒,可 以安身立命矣。軒之廊曰「酣漱」,廊下復多石,削竹為 亭,曰「笛亭」,存中郎舊事。從廊而上曰「約室」,眾妙之所 攢也。室下為爛柯山「房,永日丁丁,但許孤山姑婦二 三語耳。」還登約室,上得遠閣,而柱史觴予於此,此則 天台中之瓊臺雙闕矣。山陰接暨陽諸峰岫筆插筍 層,而稽山一帶萬青飛入大海觀止矣。是日也,酒乃 無算,謔浪互酬,生平之大快,而更有快甚者,蚤雨傾 注,幾不成行,俄而漏景,又俄而輕霽,洗豁游蒙,幻出 妍態,此則陰陽之寓,有主人所不能僑設者。歸舟燭 舉而醉中記主人言某為柳陌,某為豳風園,某為豐 莊,欲作堂楹以理蠶穀,猶苦貧乏,以俟後舉,若或少 之。予曰:「為學以治生為急,不爾果能餐霞食氣,逍遙 於無貸之圃哉?亦何能速客矣。」作此記以貽之。

《紀修蒼浦園序》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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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慈祖父,不如感韻祖父,穀詒尚已然分內事也。廣 書冊,華田宅,忍俠節仁,遺黃金數簏,慮子孫單蒙窮 餓耳。夫子孫亦天之所生者,自有口有耳,有福有祿, 何必當單蒙窮餓也?是故黃金可得,宅田可買,書冊 可購,朝弋朝獲,暮弋暮獲,子孫之所能自致者,不甚 感祖父也。山川秀妙,區地扼勝,沒在傖右,心欲有之, 則恚曰:「祖父不力,得區地矣,見山水矣,桐梓拱把,竹 樹枯癩,俟陰之多,人壽幾何?」則恚曰:「祖父不力如此, 而能於代紀之前,心誠求之」,使子孫低徊其下,再三 欷歎,以為安得老吾老,一觴酬之。此真韻祖父也,而 其慈也為甚大。予游賞園林半天下,弇州名甚,雲間 費甚,布置縱佳,我心不快。獨快者,永嘉之陽湖、錫山 之愚谷次寧,瀨水之彭園耳。豈非以其天工世物,愈 古愈妙,創不如守,有非人力之所頓雄者耶?光州劉 襄子過我而言曰:「予天之中人也。不腆敝壤,處在光 黃,界吳鄰楚。雨餘山黛如抹。有徑一隅,幽蒨而邃。山 名五龍,長淮帶之。蒼松老檜,數千章竹萬箇花。稱是 藤蘿蛇綰汀蓼石髮」,錢,菌雲芝都不紀歲月,庶幾袁 北山之江鷗海鶴,孕產其間也。王父夕郎,鋤而屋之。 大父伯仲,又克為之荷薪,佚老者以歡,講業者以奮。 顏之曰:「蒼浦」亦既聞於汝南矣。先君子棄藐孤,蚤墓 檟之役,風雨不弔,入我戶庭。既得寧而後奉遺箒一 糞除之也。用是疏瀦扶頹,誅茅剪棘。增崇闢隘,或結 遠公,「或摹張緒,或閉子猷,或臨摩詰,或一局疏簾,或 雙柑巧語,或丸藥翻書,或扶筇蠟屐,有舟鷁如,有蹇 駁如,有酒澠如,有歌管如,庶幾哉!二三大夫奕世以 來之素也。」王子曰:「予聞之長公,汝南風氣適宜,魚米 可俯而拾,常有終焉之意。以今所聞,天下之美在天 中,天中之美又在蒼浦。水光接漢,木氣蔽」雲,赤汗交 下,神遊身處,百孔千毛如風布雲。予當從襄子去,願 署「掃葉使」,安用此數峰青哉?而襄子猶嘵嘵山陰道 上也。文饒之屬不具論,論其賢者。習數行應制得意 為高官守京溷若檀國還田里稍息不勝夢寐託言 憂天憫人矣。即日對鳥魚,不似其車塵騾浡之樂也。 或者求問生端,侵擴無己「園日涉而趣少,門屢飾而關多。更有前人之作未工,後生定者為是。松惡其多 號,蘭怒其當戶。祖父力而置諸原,子孫鄙而膏諸斧。 由此言之,祖父之求子孫,甚於子孫之求祖父。與其 求子孫之賢,不若更求子孫之韻也。」襄子還矣,寄語 蒼浦,既有故園,復有喬木,又有世臣,是劉氏之祖父 子孫代相韻,以有成也。昔孫興公圖賦《天台》,終覺不 似。請以是言,不為記,而為記之引,以俟海內之韻合 者,襄子旨諸。

《悔園賦》
沈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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荑庵居士游於紫微之山,遇率庵主人於林泉之處。 主人樸厚溫良,神情高古,傾蓋成交,披肝吐露。呼余 曰:「子知悔園命名之義乎?」余對曰:「悔乃《易》之所凶,奚 取為名也?」主人不覺慷慨而言曰:「余性憎風塵,泉石 癖嗜,搆斯丘壑之懷,娛以觴詠之志。疇知產旋棄而 家寒,園未工而心悔。迤邐插柳而栽桃,草率堆山而 鑿水。樹木林林,池塘瀰瀰;竹影參差,松風瀟灑。憂離 亂於目前,傷飄零於當世。閒居乏潘岳之歡,響嘯倦 孫登之氣。數畝敝廬,聊蔽風雨。四愁欲歌,五噫將擬。 曾病吳質之身,幾蹇崔駰之體。撫流光而徘徊,心悠 悠而弗喜。賴移文之無譏,惟杜門之是矩。」余乃為之 《解嘲》曰:「種桃李兮百花笑開,翁奚悔乎春也?對荷芰 兮薰風鼓琴,翁奚悔乎夏也?餐菊英兮登山望遠,翁 奚悔乎秋也?飲美酒兮棲遲冰雪,翁奚悔乎冬也?」爰 歌曰:「君子守雌兮神自全,達人韜晦兮完其天。龍潛 蟠兮養大道,鵬息羽兮若成仙。願翁之虛室餘閒兮, 以延松柏之蒼年。」率庵主人筦爾而笑曰:「聞子之言, 則巢父一枝,今乃安」矣。「人生行樂,斯其時矣。結白社 高明之侶,醉東籬隱逸之觴。彼富貴者,日夢夢於羶 穢之境,余奚悔乎山水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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