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堂集 (四庫全書本)/卷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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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止堂集卷二
  宋 彭龜年 撰
  奏疏
  論聴言宜辨是非邪正而以講學明理為本疏紹熙三年八月輪對時為御史臺主簿
  臣聞天地以虚為德聖人所以能贊天地之化育而與之參焉者亦惟虚而已矣恭惟陛下受天明命臨照萬國自御極以來天下之事一切以虚心應之執政大臣日有闓陳無一事之不下侍從論思給舎繳駮臺諫劾奏無一言之不聴内而百執事外而監司郡守一遇奏對無不自以為稱愜上意雖舜之舎己從人禹之聞善言則拜何以過此然臣區區之愚猶願有陳於陛下者蓋以天下之理有所謂可亦有所謂不可夫虚者豈一於可之謂哉無可不可者虚也有可不可者理也試觀之天地之化何嘗有所偏倚其無所偏倚者天地之虚也然陰陽寒燠之氣動植飛潛之性長短小大之形亦何嘗有所變易哉所不可變易者天地之實理也夫是非邪正此實理之在人而不可變易者若是謂是非謂非邪謂邪正謂正物各付物而吾無一毫私意介乎其間豈不如天地之虚哉儻是非邪正未嘗辨析而徒曰吾虚心應之吾之應之者若其人正其言是則是虚也達而為堯舜不難也若其人邪其言非則是虚也反而為禍亂亦不難也孔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夫無適無莫豈不甚善然非義之與比則有所不可故無適無莫而義則為從善如轉圜無適無莫而不義則為用賢如轉石矣是可不察哉臣觀陛下數月之間用人納諫聖心愈虚盛德彰明天下歡喜太平之期指日可冀而臣之私憂過計益不自已者誠願陛下於是非邪正之間深加聖心焉臣非敢議陛下今日虚心以為非是誠以是非邪正未易判别異時不幸有不肖者竊陛下虚心之機而用之或誤陛下陛下儻懲今日為監戒則將猜忌闗防表裏不應其患又有不可勝言者此臣所以有狂僭之言也抑臣之言猶有未盡者臣聞之能明理然後能使心之虚能講學然後能使理之明夫天下之事紛紜淆雜日至乎前利害之相形賢否之相䝉千變萬化不可窮詰而陛下以一人之聰明酬之可不謂難哉陛下隨事而應雖無不聴之言事過而思豈無既往之悔萬一有之陛下亦嘗察夫悔之所以然乎是必於理有所未明所以於事不能無誤臣是以知講學之不可緩也恭惟陛下自得聖學之高明多閲天下之義理是非邪正固已瞭然然而理本無窮學斯不足若絲毫有所不察則禍亂或從而生臣愚欲望陛下精攷聖賢之言多親儒學之士公好惡以合天道辨義利以察人情常使聖心昭明了無蔽惑如冰鑑之清而妍醜自見如尺度之公而長短自形此聖人之所謂虚而與天地相參者也惟陛下留神取進止乞復祖宗舊制重經筵親儒士置夜直之員疏紹熙三年八月輪對第二疏
  臣聞講讀之宫責任最重故程頤謂天下重任惟宰相與經筵天下治亂繫宰相君德成就在經筵以臣觀之君德不修雖治難保要知經筵之重尤在宰相之先是以祖宗増重此官具有成憲未得之則求之惟恐其不廣既得之則親之惟恐其或疎揆之近時頗非其舊臣敢為陛下條列陳之臣觀祖宗精擇經筵不限資任或以布衣而就職或解政柄而復為蓋以勸講之臣當用明經之士經湏素業人各有長儻平時未嘗留意於斯則雖賢何以克堪其任今不問所學類以序遷此非其舊者一也臣觀祖宗引對臣寮莫如經筵親密在太祖朝非時召王昭素講説經書在太宗朝命吕文仲為侍讀多以日晚召見及真宗嗣位首置侍讀侍講學士命邢昺楊徽之夏侯嶠為之常令昺宿秘閣訪問或至中夕自此遂為故事夜直率置常員不特與之究義理之微亦欲藉之杜逸豫之隙蓋聞古今之治亂則警懼易動聞閭閻之艱苦則憂念自生退即宴閒必無過失聖謨深逺人未易知竊見近日宣召經筵多用晝接臣不知遊息深宫之際何以為保養夜氣之方此非其舊者二也臣仰惟陛下留心學問不愧古先嘗於郊禋之時豫展講讀之日厥修時敏何待人言而臣之區區猶及此者臣嘗見范祖禹所編帝學上下數千年未有若祖宗好學之篤者陛下欲法祖宗捨此宜無大者也臣愚欲望陛下揀拔名儒寘之講席但問經學之深淺不校官資之崇卑官大則加之學士之名官小則任以説書之職日與之講論義理夜與之商略古今自此聖性日益高明聖德日益光大既有義理之可樂自然物欲之難移保國寧家莫先於是惟陛下留神取進止
  附日記上覽疏諭曰祖宗最是於經筵留意遂奏曰陛下必嘗攷究本末太祖一時親近儒生雖是講文治以抑武功要知最為好學自是太宗真宗仁宗講學尤切所以於經筵留意如此上曰神宗亦好學遂奏云人君以一身當天下萬幾之繁是非邪正如何辨别湏是講學以明理方得臣此一劄政與前劄血脉貫通上曰近日邪正卻分明遂奏云臣竊觀今年比之去年稍清明但邪正之間更湏聖明常常密察此雖堯舜亦以為難不可不謹上曰畢竟今日正人多又奏云亦安能使舉朝皆正人但不正之人莫使在𦂳切路頭方好又諭云夜直有説因奏云儒臣夜直最為有益古人謂陽明升則德性用陰濁勝則物欲行夜直得一二儒臣以義理相磨切此意味甚長不比其他上曰親儒生有益果然
  論愛身寡欲務學三事疏紹熙三年
  臣聞古者史為書瞽為詩工誦箴諫大夫規誨士傳言庶人謗凡天下之言無不達於上近世惟宰相日得獻替於天子侍從臺諫之言其進已有限矣卿監而上雖有轉對然歲或不得再見也至於百官輪對大率近三歲始一周爾言之得達於上如此其難而當言者又不切當焉得稱為人臣出入周行乎臣則不敢臣之欲有言於陛下者有三曰愛身曰寡欲曰務學然治國莫急於愛身愛身莫切於寡欲寡欲莫先於務學其實則一而已耳何謂治國莫急於愛身古者人君三公之官師道之教訓傅傅之德義保保其身體後世宰相實兼三公之貴而不任三公之責道之教訓傅之德義僅委之經筵至於保身體之事雖世之賢者未嘗留意也人君退朝之後不過女子小人以姑息之愛奉其君爾夫姑息之愛身體之賊也而可不慮乎恭惟國家大業未復大讎未雪壽皇聖帝臥薪嘗膽未酬此志舉神器而付之陛下政欲親見聖子身致太平陛下不辦十分憂勞豈易克集此事自天下言之陛下誠不可不愛身也壽皇聖帝退處重華怡神養氣有陛下任其付託之重雖無復一毫天下之憂然父母愛子至老猶切人之情也陛下朝夕起居之宜飲食疎數之節夀皇能頃刻置念已乎自陛下言之尤不可不愛身也故曰治國莫急於愛身何謂愛身莫切於寡欲外作禽荒内作色荒酣酒嗜音峻宇彫墻有一於此未或不亡自古人君治亂之道非一然大要不出是數者而已陛下自登大位六飛時動後宫嬪御寵遇絶少宫禁興造外亦罕聞不可謂欲不寡矣但道塗之言或謂宫掖之間宴飲爽節夫酒之傷性敗德固不待言臣竊讀本草酒性大熱是以凝寒則不冰沃火則益炎醖酒之地雪霜不積推此數者天下之熱未有加於酒者也竊聞聖體嘗苦瘍疾此非其致之之由耶抑又有大可慮者酒之為害不特不嗜飲者病之嗜飲者亦病之何也自其既醒必悔所以知其飲之過度非其本性然也蓋酒與女子小人相似近之則不可逺非不欲逺也既近之則逺將不能也臣嘗觀不嗜飲之人毎飲則昏嗜飲之人不飲則昏飲而昏者氣為主也故有酒則氣亂不飲而昏者酒為主也故無酒則氣奪是一日不飲則榮衛胍絡若不可支蓋酒已勝氣氣不能自主其身故致於此因循陷溺不至沈湎不已聖之與凡雖曰不同而人之氣體未嘗有異陛下宫中無事小小宴飲固不至此然臣區區愚忠政恐其不已而或至於是則非陛下愛身之道也故曰愛身莫切於寡欲何謂寡欲莫先於務學臣聞善惡之理相為消長此盛彼衰不能兩大所以禹惡旨酒而好善言善言既親旨酒斯逺臣觀祖宗親近儒學之深意乃是消弭人欲之微權毎以夜分之時率召經筵之士不獨欲究義理之粹蓋亦大為逸豫之防蓋聞古今之禍亂則警懼自生聞閭閻之艱苦則憂慮必切退即閒宴必無過滛竊聞近日宣召經筵多在晝漏臣不知遊息深宫之際何以為存養夜氣之方欲護清明孰如義理臣故曰寡欲莫先於務學恭惟陛下聖性虚靜義理昭明視臣所言何啻白黑臣愚欲望陛下精擇名儒置之講席日與之講論經理夜與之商確古今自此聖學日以高明聖德日以光大既有義理之可樂自然物欲之難移復於宴飲之間漸為裁抑之限視尋常御酒之數十分中減一二漸減至三四如此數月必大有益不特身之能愛而德亦無不懋矣保國寧家孰大於是
  論續降指揮之弊疏紹熙三年
  臣聞古之善治天下者詳於用人而略於用法蓋法不過制其大綱而君臣之間相與講切者惟擇人以付之而已故所用無非才而法亦恃以無弊後世徒欲以法籠絡天下左牽右制一瘡百補不勝其繁而用人之際鹵莽滅裂一切不問故人適足為法之蠧而紛紛改更皆非法之真敝實人敝之爾恭惟陛下聰明憲天不自克聖寛洪盡下言無不聞近日天下利害雖瑣細猥繁亦得以上達天聰然究其所言類多責詳於法而不求治於人故朝下一敕夕更一今所謂續降者殆不勝紀錄曾不知言非其人法亦徒設奸吏舞弄出此入彼適足以亂吾法耳故臣謂善治天下者任法不如任人變法不如變俗使天下士大夫皆持公爾忘私國爾忘家之心以莅官效職則國家之法何者非善苟有所不及亦必有以治之矣臣之區區願陛下與二三大臣先講所以官人之方無使資格得以容不才薦舉得以行私意移審度人情之心以審度人物變推行己私之智以推行公道則所用之人必無不才所居之官必稱其職雖以今日之法為天下蓋有餘矣不然臣未見徒法可以立者惟陛下留神取進止
  論車駕過宫愆期視朝爽節章奏壅滯疏紹熙四年三月
  臣備數校文自入鎖闈不通外内財三十五日耳既出試院凡達於耳目之事乃有甚可駭者自一人之身至於天下之事或廢而不舉自内庭至於外朝若漫無綱紀之足恃自大臣至於百執事皆有栗栗不自安之意軍達於行伍民達於閭閻其言至有不忍聞者雖不足盡信亦有不容不疑者也詰其所以然則不過陛下近不過宫及御朝爽節章奏不下此其可指者耳夫過宫事親之小節也今兩宫之情如春風和氣安有微隙晨昬定省少或不講在父子真情之間何嘗較計此瑣瑣哉但有不可得而已者陛下事親自視孰與周文王文王朝王季且日三焉而陛下厯月不過宫可乎是不可委之以為偶然而已視此以為偶然則其他以偶然而罷者亦必猶是也陛下試觀大廷朝會羣臣小不謹於禮此豈真有不畏其上之心而朝廷之儀不得輕貸者誠以上下之分恐因是遂陵遲故爾吾以是責人則人豈不以是望我而可謂吾天性之愛不翦翦於是可乎夫一不過宫真以為有損於孝固不可然今世之所謂孝者曾不過如此等事於此一有不謹無怪乎議者之云云也何也吾之所謂實然者誠未有以大信於人則捨禮文之間抑何所見其果孝與否孝經曰敬一人而千萬人悦夫敬之而能使人悦如此則反是豈不足以招其怨且尤乎竊聞近日臣寮抗章論奏如出一口彼誠不忍陛下父子初無纎芥而遽遭此藉藉口語故不憚斧鑕傾心告上非是羣臣看得此事太重自是陛下待得此事太輕此在陛下非有所難抑何憚而不為而忍以一已動天下之疑犯天下之議乎至於御朝之節自有法度内之起居則節於内侍外之起居則節於閤門陛下近日斥責内侍微過必舉所以此軰寧無異心陛下啓處之間儻或爽節不特避禍者畏陛下而不敢言懷奸者未必不幸陛下而不言也嘗讀庭燎之詩至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鸞聲鏘鏘然後知古之人君固望其臣之來朝而數期以待之也至於罷朝則使人問大夫大夫退然後適小寢則古者人君動止皆以臣下為節今千官百辟垂紳搢笏儼然在庭側耳警蹕移晷不聞所謂敬大臣體羣臣者果如是乎縱曰彼皆士大夫必不敢怨其上若持㦸而衛殿階操挺而扈屬車者皆赳赳無識之徒爾吾之所以服役之者不特以利蓋有義存焉彼但見陛下事親在於過宫治政在於視朝陛下一不過宫便以為陛下不能事其親一不視朝便以為陛下不能治其政紛紛之議此不足怪彼心一動邂逅之間真有可慮者陛下不可以此輩戀斗升之禄而以無能為輕之也若夫章奏所以達下情苟非大臣誰能日日進對其他臣寮所賴以獻替者惟章奏耳漢制凡臣下奏事雖不行亦必報聞罷謂之報聞罷者蓋欲其人知其言之已達也主父偃上書武帝朝奏暮召入其速如此近日臣下奏議多留中不出若使事事得徹睿覽其間有所去取固未為害萬一奏入去處或有留滯陛下既不得知臣下又直以為其言不行無從詰問因循積習漸致䝉蔽緩急之際豈不殆哉此事陛下尤不可不闗聖慮也臣愚欲望陛下不間寒暑無爽過宫之期益嚴起居無失御朝之節凡有章奏悉下大臣平章事屬機密者自當闗防或有施行者令其覆奏如此而人心不安人言不息臣當受妄言之誅臣聞近日臣寮見陛下如此等事頗動人心往往多有諫疏此皆是愛君憂國之深惟恐陛下微有玷失故捐身建策不自顧惜自非忠實豈能如此陛下雖容受聴納未嘗少忤然切身之事人所難言在朋友尚欲善道而況於君父臣慮他日小人或有指摘此等臣寮以為暴揚陛下之過則凡今日論諫皆足為罪萬一出此則人心愈動將不止如今日而已此事尤繫國家利害安危臣故於是復瀝血以告惟陛下財擇焉
  論羣臣進言當酌是非早賜處分疏紹熙四年六月以宰執給舎臺諫論列晏特立陳源除命未囘特上此疏時為秘書郎
  臣以菲材備數三館月糜廩粟無所補報嘗伏自念三館之士在祖宗時許以議政比偕同列僣上封章待罪浹旬未聞報罷竊知聖德優容必無呵譴然而所論之事亦無施行呵譴不加不敢自喜從違未卜實切私憂臣仰惟陛下自即位以來隆寛待下虚已受人聴納之勤前古無有只因近日二三差除大臣執奏給舎繳駮臺諫論劾未合聖心反覆月餘尚無予決羣臣既不肯背理而徇陛下陛下復不肯屈勢而聴羣臣君臣之間齟齬既久情意不通易成暌阻一日二日萬幾沓來設於其間又有同異展轉激烈或貽威怒則豈特羣臣之罪不勝誅夷而已哉陛下父母也羣臣臣子也子事父母只欲其喜豈欲其怒父母怒則一家不寧陛下怒則天下不寧此臣所甚懼也陛下聖度如天萬萬無此臣但見羣臣屢批逆鱗恐其至是是以願為陛下先事言之然臣亦非敢以臆説欺陛下也臣嘗讀周公旦無逸之書至篇之終曰自商王中宗及髙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兹四人廸哲厥或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敬德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時不啻不敢含怒此厥不聴人乃或譸張為幻曰小人怨汝詈汝則信之則若時不永念厥辟不寛綽厥心亂罰無罪殺無辜怨有同是叢於厥身旦之此言真萬世帝王龜鑑也夫所謂小人怨汝詈汝者乃後世指斥乘輿之類其犯上瀆尊與抗疏陳譏者蓋不可同年而語矣而四君聞之反取之以為德任之以為愆然則怒安從而生哉儻不如四君之能聴則譸張為幻之人必指其言曰此怨吾君之詞也此詈吾君之詞也人君不察從而信之則失為君之道無寛裕之德其弊至於亂罰無罪殺無辜者蓋有之矣陛下慈仁覆物謙虚無我固當上擬四君然臣猶不免以譸張為幻之人為懼者誠不為無見也劉向曰執狐疑之心者來讒賊之口持不斷之志者開羣枉之門羣臣之言陛下既疑而不聴則譸張為幻者可以投間而起矣臣逆料其説不過有三必曰陛下之命羣臣執之不行是天下之事盡由羣臣不由陛下為此説者是以唐明皇待陛下非忠臣也昔明皇欲加牛仙客尚書張九齡以為不可又欲加實封九齡又以為不可李林甫揣上意曰仙客宰相才也何有於尚書明皇信之復以仙客實封為言九齡固執如初明皇曰事皆由卿耶自是林甫進九齡罷而唐之治亂分矣此豈陛下所欲聞乎又必曰羣臣為此不過欲歸過於上邀名於已耳為此説者是以唐德宗待陛下亦非忠臣也德宗欲為唐安公主造塔姜公輔表諫德宗曰唐安造塔其費甚微非宰相所宜論止欲指朕過失自求名耳夫不善之事行之則為過改之則為名人君能改則名在人君人君不能改則名在諫者德宗終守改過之吝竟失從諫之名褊心忌克此豈陛下所欲聞乎又必曰號令已行不可復反是又以反汗之小嫌傷從諫之盛德亦非忠於陛下之言也臣請復以慶厯元祐之事辨之慶厯三年仁宗既除夏竦樞密使後用御史中丞王拱辰諫官歐陽修等十一疏追竦樞密使敕元祐元年哲宗除安燾知樞密院給事中王巖叟封駮竟因燾辭免之章令依舊職此皆大臣也尚不憚於改除又何取號令之不可反乎且羣臣獲仕清時固欲陛下躋祖宗之盛際邁帝王之極功身荷美名主都顯號偶有違拂誠非得已陛下諒其忠則跼蹐恐悚猶不自安陛下不諒其忠則流移轉徙何所不至寧肯不顧妻子故犯君父之怒乎陛下今日雖未有怒羣臣之意臣恐譸張之説萬一不解則必有觸此機而動者矣葢人君胷中當如清水明鏡一毫不留乃得其正四君之所以不敢含怒蓋謂是也臣愚欲望陛下恢廓聖懷和平宸慮以天下之理察羣臣之言酌其是非早賜處分或罷召命或與外除毋使譸張之説能感聰明忠藎之臣或罹擯棄實天下幸甚宗社幸甚
  乞議知院胡晉臣卹典罷曝書會讌疏紹熙四年七月時為秘書郎
  臣等聞書曰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古者人臣各揚其職以輸忠於上如此晉知悼子未葬平公擊鐘而飲酒宰夫杜蕢揚觶以罰師曠蓋責其當言而不言也臣等菲材充員三館乃仲夏辛卯有旨令舉曝書故事置酒館中恩至渥也臣等豈不以拜賜為榮屬以六月十三日知樞密院事胡晉臣卒於位朝廷方議卹典未下夫敬大臣體羣臣此陛下之本心也羣臣若貪陛下飲賜之榮致虧陛下軫卹之體豈不有媿於蕢哉是以願有言焉臣聞祖宗優待大臣備極其禮至於死生之際尤為隆厚端拱中簽書樞密院事楊守一卒上親臨哭送終之禮率加常數咸平二年樞密使曹彬病上幸其第問之踰月彬卒臨其喪哭之慟未幾樞密使楊礪卒冒雨臨其喪礪舍在委巷中乘輿不能入至歩以進景德三年樞密使王繼英卒上即臨哭賜白金五千兩遣内臣䕶葬併為葬其祖父寶元元年同知樞密院事王博文卒時上宴金明池既歸而奏訃至即趣駕臨奠如此之類不可殫舉且景德中嘗詔鴻臚寺入内内侍省太常禮院羣臣當賻贈者闗移不得過兩日慶厯中太常又議天子臨喪禮不可緩若奏訃在未前當日出在未後次日出其速如此蓋君父也臣子也未有子喪而父不哀君元首也臣股肱也未有股肱傷而元首不痛者情之所鍾政自應爾臣等竊見胡晉臣卒已半月餘而朝廷贈卹之典未下陛下體貌大臣無異祖宗豈於死生乃不遑卹近者士峴之卒即日輟朝未應聖心賢戚遽異人心惶惑未免驚疑得非大臣未敢以聞乎抑太常不舉慶厯之議以告陛下乎或鴻臚内省不能守景德之詔乎不然何以至此夫贈卹之典不下在晉臣無所損所損者國體耳晉臣無所憾所可憾者累陛下盛德耳況大臣在殯而小臣燕樂死者未贈卹而生者蒙飲賜其於傷國體累盛德尤不細也臣聞仁宗因宰臣張知白卒為罷社燕富弼以毋憂去位時晏成裕知禮院亟言於上曰君臣之義哀樂所同請罷春燕以表優卹仁宗從之此陛下家法也捜攷典故以備討論此三館士之職分也臣等輒冒昧縁事以請欲望聖慈詔大臣早議胡晉臣卹典所有曝書㑹讌乞照天聖年間罷社讌故事施行庶幾典禮之行各當其宜上可以無愧於祖宗下可以免譏於天下惟陛下留神垂聴取進止
  乞車駕過重華宫疏紹熙四年九月
  臣聞大學之九章曰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衆也古之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者如此而已矣堯舜禹湯文武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謹於此者也㳟惟陛下嗣無彊大厯服四年於兹講求治道非不勤至然而風化未興習俗日頽閨門乏雍穆之風郡國多陵犯之變逺未暇言姑言其近御史臺朝廷綱紀之地而羣不逞敢奪人其中驅擊於市餘杭縣去行都纔百餘里而無賴之人輒登縣治而逐其長秀州私販鹽者巡檢捕之反縛巡檢而殺士伍其無忌憚至此耳目習熟以為故常循循不已禍將益大不可待之為小變而不顧也國家法令明備若使此等可以法治則人固畏之矣法密而人不畏此非法之罪也大學曰君子有諸已而後求諸人無諸已而後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陛下抑嘗自反矣乎書曰萬方有罪在予一人又曰民不靖亦惟在王宫邦君室古之聖人非是彊認以為己責理固如此易曰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有君臣然後有上下然則欲使君臣上下各盡其分豈無自而然耶恭聞壽皇聖帝之事高宗也備極子道其始受禪欲日一朝高宗不可於是下倣kao漢制月六朝焉已而高宗復難之始展為四朝然不朝之日晨昏定省之禮飲食上下之節寒暑温清之宜無不聞之雖有南北宫之不同而父子嬉嬉如處一堂自舜文而後事父母盡其道惟壽皇而已耳此皆陛下所親睹想當時宫閫之間委蛇曲折求所以悦夫親者陛下又皆心得之外庭不得知也至今天下稱頌壽皇之德必指事親為第一事以壽皇之事高宗如此則陛下之事壽皇當有以過之而後可若纎毫有所不及則天下之責必至蓋壽皇之於高宗與陛下之於壽皇又不同故也陛下自即位以來供養三宫未嘗有缺止因前歲聖躬不和於是過宫稍稀夫過宫固事親之末節也今日二宫之情如春風和氣何嘗計此然有不可已者陛下事親自視孰與周文王文王朝王季且日三焉而陛下厯月不過宫可乎是不可委之於偶然而已以是為偶然而弗恤則其他以偶然而罷者亦必猶是也夫稍不過宫直以為有損於孝固不可然今世之所謂孝者曾不過如此等事於此有不謹無怪乎人之輒以議已也何也吾之所謂實然者誠未有以大信於人則捨禮文之間抑何以自見乎且父母之愛其子不論貴賤其情則一人至晚年愛子尤切倚門之望豈獨閭巷之人哉況壽皇今日止有陛下一人聖心拳拳不言可知特遇過宫日分陛下或遲疑其行則壽皇不容不降免到宮之旨此亦壽皇恐人得以竊議陛下故為陛下辭責於人此蓋壽皇美意必非不願陛下之來也陛下儻疑壽皇不喜陛下之來鑾輿何不一往以嘗之上可以感動慈親之意下可以解釋國人之疑今日壽皇愛子之心人莫不知而陛下事親之心人猶未信自去年陛下不過宫得之道塗之議藉藉可畏不知曾有舉以告陛下者否似聞宰執侍從臺諫亦嘗泛然有召亂致禍之言已而竟不過宫言遂不驗然亦幸而不驗爾今日不可以其言之無驗而遂忽之也臣所以欲有言於陛下而必首及近日數事政欲陛下知人情已動不得不警爾抑又有大可憂者焉臣聞之道塗皆謂兩宫之情頗不如舊疑間之隙漸覺有形此雖小人見陛下久不過宫有此擬議然臣以事揆之亦有不容不疑者陛下既舉慈福慶壽大典自合奏禀而陛下不行此一事也陳源乃壽皇所迸逐之人而陛下錄用之此二事也壽皇近失長婦若庶人見父母晚年遭此憂戚亦必親唁之而陛下不往此三事也積之不已其疑愈深卻恐因循遂成阻隔此豈細事哉竊聞嘉祐治平之間英宗母子攜貳已開内臣任守忠等間諜之於内大臣則韓琦富弼侍從臺諫則吕誨司馬光王疇等調停之於外當是之時小人惟欲其離君子惟欲其合天錫我家社稷有福二聖英睿既不惑於小人之言而諸臣懇惻又足以動天性之愛所以天下禍亂無從而起蓋自古人君處骨肉之間指為家事多不與外臣謀而與小人謀之所以交鬬日深疑隙日大今日兩宫萬萬無此然臣所深憂者陛下外無韓琦富弼吕誨司馬光之臣而小臣之中已有任守忠者在焉兩宫豈堪有他疑哉方今廷臣無不知此毎至聚首動色而憂之然臣嘗竊聞其議論皆未有忠實為陛下謀者或曰父子之間人所難言人誰無親親所當事奚待人言言之適足激陛下之怒不如聴之天理自還為此説者委陛下為不足與言此最不忠之大者或曰此亦非言語論説所能動獨有壽皇降意以就陛下或可回爾為此説者是又欲僥倖陛下一出以厭人情而不知其誤陛下尤甚倘為此舉在壽皇固慈矣然倒置如此於陛下得為安乎使韓琦富弼吕誨司馬光之徒當今日臣知其獨有事親不可不孝一説告陛下必不委曲回䕶反累聖德如諸臣者臣實慕焉臣竊觀陛下近日所為視中庸九經已犯其五臣之所欲言者蓋不止此此特大學九章中之一條最大者也惟陛下幡然改圖一新聖德使綱常之間了無所愧不特可以息禍亂又且可以致太平初無拘礙牽制在陛下反掌之易耳何憚而不為也哉干冒宸嚴臣下情不勝隕越俟命之至取進止














  止堂集卷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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