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正菴集/卷十三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卷十二 正菴集
卷之十三
作者:李顯益
1773年
卷十四

雜著

[编辑]

人心道心四端七情說

[编辑]

人道四七。義理精微。先輩論辨。卒未歸一。如愚蒙學。何能覷破蘊奧。說出無誤乎。第甞於此。潛心硏精。自謂有一斑之窺。敢著爲說如此云。

人之一身。只是性命知覺形氣。勉齋曰。此身只是形氣神理。理精於神。神精於氣。氣精於形。形則一定氣。能呼吸冷煖。神則有知覺。能運用。理則知覺運用上許多道理。性命者。仁義禮智。是也。形氣者。耳目口鼻四肢百骸。是也。知覺。卽心也。而能該載性命。管攝形氣者也。心之未發也。仁義禮智之性。渾然在中。耳目口鼻四肢百骸之形。亦兀然不動而已。及其已發。而有人心道心二者之用焉。人心者。外物如衣食之類。接乎形氣。卽動知覺。知覺雜形氣性命而發。而形氣。爲其主者也。道心者。外物如赤子之類。直動知覺。知覺載性命而發。而性命。直遂形氣從之者也。形氣從之如是。非必自其口出。恭敬必形於容貌。羞惡而其顙有泚。見孺子入井而輒手脚奔救之類。其爲知覺則一也。而所由感者不同。故有此二者之名也。然道心之發。只是天理之純善。而人心之善者。亦莫非爲天理之當然。則人心之善者。與道心似無異同。故朱子甞以人心之善。亦作道心。然聖人之當衣而衣。當食而食者。雖一出於天理之當然。而不過是自己身上欲衣欲食之心而已。則終亦是人心。而可謂人心之合道心者。不可直謂之道心也。人心之善者。亦是道心。則是聖人地頭無人心也。朱子何以謂雖聖人。不能無人心乎。以人心之善者。直作道心。則是爲人心專是惡。而與朱子人心非人欲之說。不同也。然栗谷先生。甞曰。人之心。直出於性命之正。而或不能順而遂之。間之以私意。則是始以道心而終以人心也。或出於形氣。而不怫乎正理。則固不違於道心矣。或怫乎正理。而知非制伏。不從其欲。則是始以人心。而終以道心也。又曰。其發直出於正理而氣不用事則道心也。發之之際氣已用事則人心也。七情之合善惡也。此一句。又與其七情非人心之說不合。又曰。氣有變乎本然之理者。則亦變乎本然之氣也。故理亦乘其所變之氣而爲人心。或過或不及焉。夫不能順遂。間以私意。怫乎正理。氣已用事。氣有變乎本然之理者。卽道心之流於不善者也。以此謂之人心。則是爲人心。直是人欲也。其可乎。且生於形氣之形氣。卽耳目口鼻四肢百骸之謂也。氣發理乘之氣。卽心之知覺也。栗谷每以形氣與氣發之氣混作一物。至曰道心之感動者。是形氣。夫形氣是人心之所生也。曰。道心之感動是形氣。則道心與人心何別乎。氣發理乘。但當以知覺性命看。豈可以人心所生之形氣。爲道心之感。以此作道心氣發之證乎。然栗谷後來。作人心道心說。一從朱子之意。不以人心作人欲。似當以此爲栗谷之定論也。至若以四端七情分屬人心道心。則栗谷之辯甚當。盖以心論而有人心道心性命形氣之分。以情論而有四端七情理氣之分者。似若爲一般義理。而人心則雖其發於善者。亦不過目欲色。耳欲聲。飢欲食。寒欲衣之心而已。則是與道心當別。而論者若七情。則乃捴言人之情。而包四端在其中者。則是合人心道心而言者。栗谷之以人心。爲不可作七情者。無可疑也。雖然。栗谷之以氣發理乘一塗之說。明退溪理發氣發之說之爲非者。恐或失退溪本意而爲言。退溪所謂理發氣發。豈謂理氣二物。各爲根柢於方寸之中。未發之前。先有理氣兩物相對而立。及其發也。理自此而發。氣自此而發。各自爲用。不相參涉也哉。其意不過曰。四端七情。其本則一也。而以其發處言之。則不能無主理主氣之殊耳。盖四端之發之者。固氣也。而發之之際。不爲氣之所掩。而能直遂其性。故就其所主而謂之理發也。七情之發。莫不源於理也。而其發也未必爲純性之本然。而氣常用事。故以氣爲主。而指爲氣發耳。豈謂四端是無氣之理自動。七情是無理之氣自發乎。退溪以本然之性氣質之性。爲四端七情。分屬理氣之證。而栗谷則謂氣質之性兼理氣。不可言主氣。盖氣質之性。是合本然與氣質爲言。而兼理氣有善惡也。本然之性。則於氣質中。拈出其本然不雜處言。而非有二性也。情之有四端七情。猶性之有本然氣質。而氣質之性。包本然在中。非獨言氣者。則七情似亦爲兼理氣。而不可曰主氣也。然氣質之性。卽隨氣質而成性。氣質之淸且粹。性亦隨而全。氣質之濁且駁。性亦隨而不全。人之善惡。性之全不全。一皆從其氣質之如何。則雖謂之主氣。恐無不可矣。本然之性。氣質之性。雖是一性。而猶曰本然之性。主乎理。氣質之性。主乎氣。則以四端七情。分之以主理主氣者。顧何有理氣二物之病乎。且栗谷以或原或生之說。爲不妨於氣發理乘一塗。而必以此主理主氣之說。爲異於或原或生之義。何哉。是不過過認退溪內出外感。先有兩箇苗脉之說而然耳。人之情未有無感自動。而曰四端之情。仁義禮智之性。自發出來。七者之情。外物觸其境而出來云爾。則誠若四端無氣。而理自爲用。七情獨不本於仁義禮智。而爲二本二情也。然其意亦曰四端固感物而動。而仁義禮智在中之理。直發出來。未見其爲所感之物掩蔽。與喜怒哀樂之不能純善者有異。則雖謂之由中而出。可也。七情則雜氣而言之。所感之物。易掩其本性之善。故曰。感物而動耳。其意只是如此。豈內出者獨無外感。外感者專不內出乎。孟子以孺子之匍匐入井。爲惻隱之所由發。則退溪豈不能知此。而乃以四端爲無外感乎。且天下無性外之物。則七情不發於性而何發。而退溪顧不能知此。而以七情爲不發於性乎。况退溪答高峯。他處多言四端亦感物而動。七情亦發於仁義禮智。則尤無可疑也。且所謂四端七情。推其向上根源。實有理氣之分云者。亦不過曰其發也爲理。則推求其故。何從而有此理之發乎。本以向上源頭。有此仁義禮智之性故耳。其發也爲氣。則推求其故。何從而有此氣之發乎。此由於上面有此載得仁義禮智之性之氣也云耳。謂之有下語之失。則可也。以此而謂退溪本不見得理氣不離處。故謂人有二性二情。一在東邊。一在西邊。有自東而出者。有自西而出者云。則恐推之過也。退溪之意。盖亦謂四端七情皆發之者。氣也。所以發者。理也。而就理氣相循俱有之中。以言其所重所主。則四端理也。七情氣也云耳。然則理發氣發之說。與氣發理乘之說。各有其旨而不相妨矣。且栗谷以道心爲本然之氣。道心爲理。而猶曰本然之氣。則以七情爲氣者。亦豈爲無理之氣。獨自發用乎。盖旣知理氣之不相離。則如此爲說。皆無不可也。理發氣發。譬諸人馬。則理發。正如馬從人意而行者。氣發。正如人信馬足而行者。馬從人意。行之者馬也。而主人而言。可也。人信馬足。乘之者人也。而主馬而言。亦可也。盖取人馬不離處。各言其所專者耳。今也見主人而言者而曰。乘之者雖人也。而行之者則馬也。見主馬而言者而曰。行之者。雖馬也。而乘之者則人也。則其說已覺爲剩。况可見其主人而言。而斥其爲人自行。見其主馬而言。而斥其爲馬自行乎。且人馬則未出門之時。人在堂。馬在廐。人馬各處。出門之際。始乃人乘馬而行者也。理氣則元非有兩物相對異處於未發之前者也。然則人馬之譬。當以人乘馬以後看。未乘之前則本非可論。而退溪人馬之說。只以已乘後言。栗谷曰。互發之說。是未出之時。人馬異處。出門之後。人乃乘馬。而或有人出而馬隨之者。或有馬出而人隨之者。名理俱失。不成說話。此亦非退溪意也。磯水之譬。水之激而在手者。固理也。而謂之氣。可也。治道不升。惡人得志。固理也。而謂之氣。亦可也。盖觀聖賢所說理氣處。非理之本然。則每屬之氣矣。此豈謂無理之氣。獨自作用乎。且栗谷之以七情。分屬四端者。恐非朱子之旨。朱子曰。七情不可分配四端。七情自於四端。橫貫過了。盖謂喜亦有以仁而喜。以義而喜。怒亦有以仁而怒。以義而怒。禮智亦然。栗谷豈甞不見此說耶。其或原或生。非有二本之說。氣發理乘之外。無他塗之說。則誠不易之論也。而但其言退溪之病。不能詳退溪之意。若明退溪之言。只是主理主氣之意而已。則其說自與退溪合。不相窒碍。打成一片矣。雖然。愚於退溪氣隨理乘之說。終有所未喩者。夫四端七情。發之者皆氣也。所以發者。皆理也。而謂四端理發。七情氣發。則但以其所主者四端則在理。七情則在氣耳。若是則雖只言理發。而非無氣也。只言氣發。而非無理也。理發氣發。兩言足矣。何必又言氣隨之理乘之耶。隨字。雖非有先後之意。然終恐有病。且必以理氣兩下爲說。不使混一。故往往辨析太甚。語意易差。如內出外感。推其向上。根源先有。兩箇苗脉。各有所從來等說。是也。盖旣以朱子四端理之發。七情氣之發之說爲主。而又見勉齋所云。感物而動。則或氣動而理隨之。或理動而氣挾之之說。拕引太長。致有此病耳。且四端七情。雖可分屬理氣。而其實七情是情之総名。而兼理氣有善惡者也。四端就其中。剔撥其善一邊言者也。然則七情之善。卽四端也。卽性之直遂者也。高峯後論所說。皆是也。退溪之必以此爲氣之順理者。而不爲理發。何也。如象喜亦喜之喜。一怒而安天下之怒。臨喪不哀之哀。有朋遠方來。不亦樂乎之樂。獨非天理之本然耶。子思以喜怒哀樂之中節爲達道。而達道乃天命之用。則此不爲理發耶。或問於朱子曰。人心如飮食男女之欲。出於其正。卽道心矣。又如何分別。曰。這箇畢竟是生於形氣。盖人心道心。則雖人心之善者。可屬於形氣矣。七情則異於此。其善者。卽四端而無容分別也。退溪雖甞以定性書。人之心易發而難制。惟怒爲甚。好學論。情旣熾而益盪。大學章句。一有之而不能察爲證。然此則只是泛言常人之事耳。如所謂象喜亦喜之類。獨非其本色也耶。然退溪觀高峯後論。答書曰。所論鄙說中。聖賢之喜怒哀樂及各有所從來等說。果似有未安。敢不三復致思於其間乎。與金而精書曰。明彦近在湖南寄書來。自言子細參究。著捴說後說二篇。其言純粹。一出於正。又其間。指說出滉辨說有病處。亦中理。皆可尙也。然則退溪晩乃覺悟。一從高峯後論之意耳。中間說話。固多未盡。而此則在所棄而不須論也。大抵七情。是人之情捴言者也。四端。七情中指言其善一邊者也。四端七情。發之者。皆氣也。所以發者。皆理也。而各以其所主而相對言之。則四端氣發理乘而理爲之主也。七情亦氣發理乘而氣爲之主也。盖七情旣包四端而爲兼理氣也。則謂之主氣。固似不可。而氣常偏重。理難管攝者是七情。而朱子旣曰四端理之發。七情氣之發。或有問看得來。如喜怒愛惡欲。却似近仁義。朱子曰。固有相似處。曰氣之發。曰。有相似處。則是不直以七情爲理也。若是則謂之主氣。亦不害理矣。退溪互發之論。意未必非而語多有病。覺其爲未安。而終乃以七情之善。直作四端。則純然是主理主氣之說。而主理主氣之說。又不妨於捴言。剔撥氣發理乘之義。則是兩先生之論。一以貫之。而無不同也。栗谷不詳退溪晩從高峯七情中節。卽四端之說。驟看中間理氣互發。內出外感等說而爲言。故辨論雖正。而下語之際。多失本意。後之學者。亦皆不察退溪晩論。而直據中間議論。又將栗谷說主張之。至謂兩先生之說。絶相不同。而或者以退溪爲全不識理氣大本。因作兩賢優劣之論。豈不可嘅惜。恨不得就質。歸一於栗谷之門也。乙酉孟冬。書。

余作此四七說。以退溪理發氣發之說爲主。而又以栗谷氣發理乘一塗之說。爲不背於退溪之旨。取兩先生議論。打成一片看。自以爲能發先輩之所未發。而間或以此提起於朋友之間。則輒皆耳駭而心非之。盖以今世學者。其尊慕栗谷者。則專主栗谷之論。以退溪爲不識大本。不知尊慕栗谷者。則專主退溪之論。欲驅栗谷於侮毁退溪之科。各主其說。作一黨私。愚之此說。何以能有無於其間。亦何以不被人之駭且非也。是以不敢輒出而示人。以徒取其僭越之誚也。頃年與農巖先生。論及此義。則其所見與余大略相符。余於是乎心竊喜幸。仍禀著說之事。先生曰。吾亦甞著此說矣。仍出示其說。而曰。公所著願欲一見。余歸後。卽以此說遣禀。先生謂早晩當證論以示。而不幸先生遽易簀。未及爲矣。嗚呼痛哉。余問先生曰。栗谷與牛溪書。以人心爲道心之流於不善者。是與朱子聖人不能無人心之說不合也。先生曰。栗谷此說。果如公說。余亦甞疑之也。又問人心道心。畢竟分形氣性命言。可也。而朱子或以人心之善者。直爲之道心。恐可疑也。先生曰。朱子說固不一。而當以中庸序爲定論。人心之善者。只可曰人心之合道心者。不可直以道心目之也。其他心氣形氣之別。七情不妨謂以主氣。四端不可分配七情等說。皆以愚說爲是。以此推之。則先生雖未及以文字作答。其意槩可見也。聊記于此。以著先生平日意見之如此。且以明愚見之與先生不背云。戊子孟冬。書。

辨金叔涵四七說

[编辑]

夫心之動。性之發。惟有七者之情云云。

按。以四端爲主理者。非謂四端無氣。而只是理。則以七情爲主氣者。豈謂七情無理。而只是氣乎。主氣云者。就兼理氣之中言。其所主者。氣也。盖四端是理。而在七情中。則以七情爲主氣者。固似不可。然凡言理氣者。非專言理者。則是爲主氣也。然則主氣二字。本是兼理氣之稱。而非有氣無理也。退溪之以七情爲主氣者。其意只是如此。栗谷之以七情兼理氣之說。辨退溪主氣之說者。義理雖正。而未必盡人言之意。况高明則推之又過一層。以主氣專爲惡之稱。而以退溪之以七情爲主氣者。爲以七情爲惡。退溪之說具存矣。何甞以七情爲惡乎。且理則純善者也。氣則有善有惡者也。以惡爲氣之流則可也。直以氣爲惡則不可也。而高明謂發於形氣者惡也。惡之有氣之稱。以形氣故也。朱子以發於形氣者爲人心。而又以人心爲聖人之所不能無者。則以形氣直爲之惡。可乎。形氣爲惡之說。恐今始創見。而於義理。大段悖謬也。

性卽理也。理之善。其本體然也云云。

先儒言。本然之性。氣質之性。非謂有二性也。只是其所就而言者不同耳。盖人之性。只是一箇氣質之性。而只言氣質之性。則理之純善不雜者。無以見。故就其中。拈出言之曰。本然之性也。然理未甞離氣。則所謂本然之性。非理獨自爲性也。必有氣以載之也。然其所就而言者。只是理之純善處。而氣則不說也。氣質之性。則兼理氣善惡而統言之者也。氣質之性之善者。雖只是本然之性。而此亦幷氣之淸美。理之純善者而言。而與專言理者。不同也。今就氣質之性之善上。看得本然。則可也。而直以氣質之性之善者。爲本然。則不可也。四端七情。與本然氣質。其義何甞異乎。四端則是言理之純善。而氣之順軌處。則不說也。七情則是兼言理氣。而七情之善者。是兼氣之順軌處。理之純善者而言也。七情之善。旣兼氣之順軌處。理之純善者而言。則以理爲主。而曰主理。可也。而不曰主理。而曰主氣者。是以只言理者。旣爲主理。則兼言氣者。可名以主氣也。盖旣兼言氣。則是成理之順遂。亦氣之所使。故以此而以氣爲主。而謂之主氣耳。况氣之爲物。不是專爲不善底物事。則七情主氣之氣。是兼善惡而言也。其爲七情兼理氣善惡者。豈謂理是善。氣是惡乎。今以理爲善。氣爲惡。以七情主氣。作七情爲惡看。以是斥退溪之說。則不但失人言之意。恐於名理。所失不小也。且七情之主氣。非從善惡。旣分後說。是從未分處名之者也。理之純善。氣之順軌。氣之流於惡者。皆包在其中者也。今從善惡旣分後看七情。而又以兼理氣之說。褙合說去。以七情中。善一邊爲主理。惡一邊爲主氣。則其成說乎。且人心道心。則不可比同於四端七情。而本然氣質。則與四端七情。爲一般語意。故不但退溪之說然也。栗谷亦以四端七情。比本然氣質。退溪則以氣質之性。爲主氣。栗谷則以氣質之性。爲兼理氣。所爭只在主氣兼理氣與否。而其以氣質之性。比七情則同也。今以氣質之性。爲異於七情。不惟背退溪之說。幷與栗谷之意而失之也。

高峯之見無他。七情中善者。卽四端也云云。

七情之中節者。與四端無不同也。旣以四端專爲理。則七情之中節者。亦似專爲理也。退溪之言七情中節。以發於氣理乘爲主爲言。必不捨却一氣字。何哉。其意盖以爲七情之中節。雖只是四端。而曰喜之中節怒之中節。則喜怒等是以氣而言者。而喜怒之中節。爲氣好而理善者也。四端雖亦氣好理善。而直曰仁之端義之端。則所言之意。專在理上。元不說到氣好處。與七情中節之兼言氣好理善者。有異也。非以四端爲無氣而然也。所就而言者。如此也。今姑捨却七情之爲氣爲理。只看孟子所言四端意思端的則可見。且以中節二字看。中節卽中於理之云。不直曰理而曰中於理。則其所言豈不與四端有間乎。然則七情之氣。固兼心氣形氣爲言。而主言心氣也。主言心氣。則四端氣發之氣。亦心氣也。同是心氣。而獨於七情。以主氣言者。盖以中節。則主乎氣而兼言理。四端則不言氣而專言理故也。退溪之意。恐只如此。而高明未之察也。

心者。知覺之名也。知覺者。理氣之所合而成者云云。

理發氣發與氣發理乘。二義本不相妨。發處氣也。而發而所主者理。則謂之理發也。發處氣也。而發而所主者氣。則謂之氣發也。然則理發氣發之說。與黃陳同一語意。而其曰氣動理隨。非氣先也。理動氣挾。非理先也。謂二氏以主理主氣言則可也。以理先氣先言則非其意也。且心是氣也。而以兼性情者言。則可謂之合理氣也。今曰心之爲物合理氣。而以心對性命則爲氣。其說已失賓主之分。而其曰以心對形氣則爲理云者。亦甚謬。何者。心與形氣同一氣也。而心則氣之精處也。形氣則氣之粗處也。以心與形氣分精粗則可也。分之以理氣則不可也。邵子所謂心爲太極。盖以心之兼性情者言也。以此爲心爲合理氣之證則是矣。作心爲理之證則非是矣。心對形氣而可爲理。則朱子言人心道心。何不以心對形氣。而以性命對之乎。且以哀樂心也。見於色者。氣也。飢寒氣也。動於心者。欲也。爲理動氣挾。氣動理隨之證。則是謂哀樂爲理動。而見於色爲氣挾。飢寒是氣動。而動於心爲理隨也。是亦以心爲理者。其可乎。朱子之以人心道心。分對性命形氣者。盖以旣分人道言。則是以發後言。而人道皆是心發。則不必言心發之氣。故惟以所從發者。分性命形氣。而性命心氣之主性者也。形氣心氣之主形者也。性命形氣上看心氣。則可也。而直以心氣爲理以對形氣。則不可也。

朱子以爲心能運性。性不知撿其心云云。

所謂氣發理乘。非謂氣先發而理後乘也。就理氣渾融無先後之中。以發處爲氣。乘者爲理也。今輒以氣先發爲言。何哉。且理無爲而氣有爲。故氣發而理乘也。氣發理乘。是理氣之本體然也。不可以氣發而謂理失主宰也。理乘之乘。卽主宰處也。且理弱氣強之云。是就氣已用事之後。兼理失主宰者言。與氣發理乘。義有別也。

退溪之言曰。氣質之性所指而言者。在乎禀生之後云云。

退溪所謂氣質之性在禀生之後者。豈謂本然之性則在未禀生之前乎。就氣質之中。拈出言者。卽本然之性也。兼氣質言者。卽氣質之性也。其以在禀生後爲言者。只是兼氣質之意耳。則栗谷所謂不在形質之中則謂之理。不當謂之性。亦退溪意也。豈所以矯退溪乎。且栗谷所謂性者。理氣之合。只以氣質之性言也。程子所謂性卽理也。以天命之本然者言也。若其言氣質之性。則直曰生之謂性。性卽氣。氣卽性也。性者。理氣之合。是言氣質之性。而卽性卽氣。氣卽性之意也。今以程子直言天命之性者。而非栗谷氣質之性之說。其可乎。氣質之性。程子以下皆以合理氣爲言。而高明則以氣質之性專爲氣。而天命之性不就氣質中看。故以合理氣之說爲非。而必以性之對理者言。必着一對字。而不欲下合字。所以其說多所窒碍也。張子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名字亦未見有異意。此亦推之過也。按退溪本文。則言氣質之性。雖以在禀生後爲言。其言本然之性。則曰就理氣賦與之中。而指此理原頭本然處言之。然則其以氣質之性。爲在禀生後者。非以本然之性。爲在未禀生之前者。可見矣。

栗谷曰。人心道心。俱是氣發而氣有順乎本然之理云云。

栗谷此說。盖亦明道心之亦氣發。而曰氣發而順者。理順而爲道心。氣發而變者。理變而爲人心云耳。豈謂元初不順不變之氣先發。而發後始爲順爲變。順後變後始爲道心爲人心乎。氣發與順變與人道。所說本無間隙。其分三箇節次。全非栗谷之意也。况變理變氣之云。豈先變理次變氣。有先後之謂哉。决知其不然也。然栗谷此說。抑亦有可疑者。以理氣之變乎本然者。爲人心也。若人欲則可謂理氣之變。人心則不可謂理氣之變也。

栗谷以爲人心。亦原於性命云云。

理外無氣。性外無心。則雖其所由感者。在形氣。而莫非此理此性之所發也。程子曰。善惡皆天理。朱子曰。因天理而有人欲。惡與人欲。猶可謂之原於天理。况人心乎。如當衣而衣。當食而食者。是人心也。其所發雖從衣食上去。其衣其食。皆出當然。則是可謂性之所發也。若是則雖謂人心。亦原於性命可也。此與朱子生於形氣之說。相參而不相碍。栗谷此說無可疑也。

四七定論

[编辑]

四端七情。從前只作理氣說。今以心性看更了然。盖四端以性而言。七情主心而言。性不外乎心。則四端之發。固只是心。而曰仁之端。義之端。禮之端。智之端。則是專以性而言矣。心不離乎性。則七情之用。固亦本於性。而曰喜曰怒曰哀曰懼曰愛曰惡曰欲。則是主乎心而言。而性是理。心是氣。則四端當屬之理。七情當屬之氣矣。細看喜怒哀懼愛惡欲面貌意思如何。則其爲以心而言者。可見。今言喜曰心之喜可乎。言怒曰心之怒。可乎。抑亦曰性之喜。性之怒。可乎。臨喪而哭之哀者。固是仁之發。而其哀之者則心也。須看此等處。雖無無氣之理。而若專言理。則當只言理而已。本無無理之氣。故若言氣。則理自不外是矣。此所以四端專言理。七情主言氣者也。若以心爲兼理氣。則七情之主心而言者。不當謂之氣。而朱子旣專以心爲氣。則七情之爲氣無可疑矣。性有間架條理。心只是渾淪底物。故以性言者。則各有其端。有仁之端義之端禮之端智之端。以心言者。則一串貫去。喜有以仁而喜。以義而喜。怒有以仁而怒。以義而怒。哀懼愛惡欲。亦然。性經而心緯。朱子於四端曰。直發出來。於七情曰。橫貫過了。其意可見。性則四而直發出來。心則一而橫貫過了。只看七情是心是性。且看心是氣是兼理氣。則此義了然。仍兒子惰學撻楚。而覺曰此怒也。出於愛子之心則是仁也。然若仍奴隷之慢命而撻則是義也。此橫貫過了之意也。喜亦然。若是則喜怒不必分屬於仁義。心性非二物。故七情之善者。便是四端。心性非一物。故七情。氣之發。四端。理之發。四端七情。則七情包四端在中。人心道心。則人心包道心不得。謂七情包四端者。以七情之善。便是四端故也。謂人心包道心不得者。以雖是人心之善者。亦可曰人心。而不可曰道心故也。人心道心。以心爲主而言。故道心之中四端及七情之中節者。皆在焉。七情中。有四端人心道心。人心則是從軀殼上發者言。人心者。只當以形氣言。若七情則是主心而言者。言七情氣發者。當以心氣言。喜有以孝而喜。以忠而喜。怒有以孝而怒。以忠而怒者。則是七情兼道心也。喜有以食而喜。以衣而喜。怒有以食而怒。以衣而怒者。則是七情兼人心也。或曰。人心只在七情欲字裏面。非是。七情之善者。固卽是四端。而其所主而言者。則亦有所分別。盖七情則雖是善者而爲主氣而言。四端則是專以理言耳。若爾則言善情者。四端則當曰善。七情則當曰正。心之虛靈。先儒或作兼理氣。或專作氣。如退溪則曰。理與氣合。而有虛靈之妙。栗谷則曰。心之虛靈。不特有性而然。人得天地至通至正之氣。以爲之心。故自能虛靈。栗谷之說。得朱子之旨。朱子答林德久書曰。心之虛靈。卽氣之精爽。今以退溪栗谷二先生四端七情之說證之。則恐各於其言。有自不相合者。退溪之以七情爲氣之發。是似有見乎。七情之爲主心而言。而又甞以理與氣合爲心。則其說爲不相合也。七情之爲主心而言。雖栗谷必不以爲非。而旣以心專爲之氣。則以七情爲主氣。有何不可以必非之者何歟。此其說爲不相合者也。喜怒哀樂之未發。未發二字。朱子作形而下。盖以心而言故也。未發二字。爲以心而言。則喜怒哀樂之亦爲心可見。旣爲心則其爲氣。亦明矣。

論退溪先生四七說

[编辑]

退溪曰。惻隱羞惡何從而發。緣境而出焉爾。

按。竊詳孟子之言四端。非欲言其發者之爲何。只是言仁義禮智之端緖如此云耳。則其所就而言者。專在理矣。見仁之端。義之端。禮之端。智之端云者。則此意可見。然則雖以四端爲發於仁義禮智。而不言其外感之故。亦可也。專言理處。只言仁義禮智。主言氣處。始言外物之感。亦其立語之體當然耳。感之者。卽氣也心也。非理自感之。性自感之則專言理處。不言外感。可也。

外物之來。易感而先動者。莫如形氣。而七者其苗脉。

按。此形氣二字。未知何所指乎。指軀殼形體而言乎。抑指心之靈覺而言乎。謂指軀殼形體而言。則七情非專是軀殼形體之發。謂指心之靈覺而言。則先生甞以心不專爲之氣矣。何在七情之爲氣之發乎。人心則可以爲形氣之苗脉。七情則不可以爲形氣之苗脉。朱子以人心爲發於形氣。而以耳目口鼻四肢等。爲形氣。則所謂形氣。非七情之所由發矣。盖七情與人心。不同也。

四端之發。孟子旣謂之心。則心固理氣之合也。

按。性是理也。心是氣也。則惻隱辭讓羞惡是非。是理也。而其謂之心。則只是以性不外心。故云耳。若是則雖曰惻隱之心。而心之爲氣則自如矣。以此。爲心爲合理氣之證。可乎。

七情之發。程子謂之動於中。固亦兼理氣。

按。程子所謂外物觸其形而動其中。其中動而七情出焉。中字是以心而言。非以理而言。

孔子有繼善成性之論。偏指而主言氣。

按。繼善成性。是兼言理氣而主言理者。無極太極。是專言理者。相近相遠。是兼言理氣而主言氣者。虛靈知覺。是專言氣者。此亦其中有分別矣。

因其所從來。各指其所主而言。則謂之某爲理某爲氣。何不可之有。

按。此說雖若有二本之意。然理氣二者。旣分而言。則如此言。亦無不可。盖於理之發曰。何以有此理之發乎。以其上面。有仁義禮智之性也。於氣之發曰。何以有此氣之發乎。以其上面。有載得此仁義禮智之氣也云耳。

人之一身。理與氣合而生。故二者互有發用。

按。互有發用四字。雖非謂相離而各發。然語終爲病。

辨誨曰。七情亦發於仁義禮智。滉謂此卽所謂云云。

按。此段正好發明。而所說殊欠明白。竊謂七情是主心而言。而心是載性者。故七情之發性自在其中。如喜之以仁以義。怒之以仁以義之類。是也。而朱子所謂七情於四端。橫貫過了者。卽此也。然則雖以七情爲氣之發。何甞無仁義禮智。而必以七情。爲發於仁義禮智耶。如此說爲宜。心則虛而性則實。故四端則各指言一事。是實矣。七情則只曰喜曰怒。而喜之爲喜某事。怒之爲怒某事。則初未有指言者爲虛矣。此心性之別也。心虛而性實。理經而氣緯。四端七情。須如此看。以理無形氣有跡而言。則爲性虛而心實。以仁義禮智與虛靈而言。則爲性實而心虛。專以理言。則爲理自實而虛。專以氣言。則爲氣自虛而實。理之實而虛者。以其能爲萬象主。而無聲臭之可言。氣之虛而實者。以其爲虛明洞徹。而能具衆理而應萬事。橫看竪看。無不可也。

以七情對四端。而各以其分言之。七情之於氣。猶四端之於理也。

按。如此則子思言七情。未甞與四端對言。以七情對四端。惟朱子爲然。然則子思所言七情。爲兼理氣。而朱子所言七情。獨爲主氣耶。恐四端之專言理。七情之主言氣。單言對言。皆然矣。孟子言四端。只曰仁之端。義之端。禮之端。智之端。則是專以理言。子思言七情曰。喜怒哀樂之未發。曰。發而中節。則是以心而言而心是氣也。則爲主言氣矣。其爲主氣。不在於對四端與否耳。

孟子之喜。舜之怒。何害於理之本體。

按。此段說最精。盖曰。七情是氣之發。則不但不中節者爲氣之發也。其中節者。亦氣之發也。若以中節者爲理之發。而不爲氣之發。則是爲七情中惟不中節者。爲氣之發。然則朱子何專以七情爲氣之發乎。且以七情之中節者。爲理之發。不中節者。爲氣之發。則是以氣爲惡底物事。氣豈專是惡底物事乎。孟子之喜。舜之怒。孔子之哀與樂。不過曰中節。而中節之亦爲氣之發。如此則以此爲氣之順理。而不直爲理。可也。喜怒是以心而言。而喜怒之當理者。卽性也。此與四端之直以理言者。有別也。

正心章云云。四者之所以易爲心病。何爲而不相似乎。

按。此段說亦精。正心章。是言心而以喜怒懼樂言。則七情之爲主心。於此亦明矣。

天上月。水中月云云。

按。本然之性。氣質之性。只是一性而天上月是眞箇月。水中月是月之光影而已。理與氣非一物。而月則只是一月。以此爲譬。元不襯着。先生之辨。是也。但先生之以風𥳽而激。汩月無月爲七情。是成以七情爲不好底物也。此則爲未安矣。愚請下語曰。月之光只是一箇光也。而在安流急流澄波濁波之中。其光不一者。卽情之捴名也。人之談月者。言其光之明。則就安流澄波中。指其名者曰是月之光也。而所言者。是月之光。故只言其光。而安流澄波則不言。此四端專言理之意也。欲言其光之明暗。則指其安流澄波急流濁波中曰。安流澄波之光如此。急流濁波之光如彼。而安流澄波之光如此者。以其在安流澄波也。急流濁波之光如彼者。以其在急流濁波也。其光之或明或暗或全或碎。一任其水之如何。故主其水而言之如此。此七情主氣之說也。今見言月之明而專言月者。而曰其月也。在乎水。見以明暗由水。而主水而言者。而曰此乃半是月半是水則可乎。且以其專言月之明者。爲謂無水。主水而言月之明暗者。爲謂無月亦可乎。以此譬四端與中節。則四端如言月之明。而就安流澄波中指其明者。而安流澄波則不言者也。中節。如幷安流澄波與月之明而言。曰以其爲安流澄波之故。其明如此也云耳。要之是一物。而所就而言者則異矣。

雖發於氣而理乘之爲主。故其善同也。

按。旣曰理乘之爲主。則是爲主理也。何以爲主氣乎。

高峯後說。捴論云云。

按。高峯說差處。先生皆已辨之。今不必贅。惟後說捴論二篇中。七情之中節。與四端無別云者。先生無所辨請論之可乎。遂言曰。人之情。只是善惡二塗而已。則凡其善者。雖千端百緖。莫非爲天理之發。且凡情之發也。發之者。皆氣也。則惻隱辭讓羞惡是非。亦其發之者氣也。以此則謂四端與中節無別可也。然此特泛言性情之理則然耳。若以孟子子思所就而言者言。則有不然者。何者。所謂四端。是就氣發理乘之中。拈出其理之一邊言。而不以其所發者幷言者也。所謂七情之中節。曰七情之中節。則是直言氣發理乘者。而主其氣言者也。何可以其爲皆是善情而必混而一之乎。若是則先生之不以中節直爲之理。而爲氣之順理者。可謂十分精當。而高峯於此。未免有一瞙之碍也。氣自是好底物事。故言其本體則自無不善情之中節者然也。氣亦有不好底時節。故言其末流。則或有不善其不中節者然也。而捴而言之曰。七情氣之發。則氣之發三字。是兼中節不中節言矣。何可以七情爲氣之發。而又於其中。拈出中節爲理乎。若是則七情之氣發。獨爲不中節者氣。而氣專爲不好底物事矣。高峯之以中節。直爲理之發者。於此有未透也。高峯言七情氣發。以理弱氣強。管攝他不得。易流於惡者言之。是亦專以不中節者言矣。人之氣。不但耳目口鼻四肢百骸之氣也。心之虗靈知覺。亦是氣之精爽。而主宰乎一身者。則言人之氣。當以虛靈知覺者爲主。而虛靈知覺若言其本體。則自是淸明正大。無有不善矣。盖得天地之至通至正者以爲心。故如此也。氣之爲好底物事。而非專是不好底物事者。於此可見也。

先生答高峯書。在於庚申。作聖學十圖。在於戊辰。則十圖爲先生定論。而答高峯書。則以七情之中節。爲氣之順理而發。而不作理之發。十圖之心統性情圖。則以中節置四端圈中。直爲理之發。二者之說。未免不同。盖先生答高峯書後。高峯作後論捴論以呈。而以中節直爲四端。故先生從其說而然也。先生之初。以中節。爲氣之順理。本甚精當。得子思朱子之旨。而今却捨其說。而從高峯何哉。未可曉也。捴而論之。則先生之說。如氣隨之。理乘之云者。則顯是語病。如內出外感。各有所從來云者。則語若爲病而意自通。其分理發氣發。則正得朱子之旨。理氣之分。則是心性之辨。而先生旣以四端七情。分屬理氣。而獨不作心性看。何哉。盖先生甞以心爲合理氣之物。而不專爲氣。故如此。然以心專爲氣。是朱子之旨。則顧何有所疑。而必以心爲合理氣耶。昔羅整菴銖分縷析於心性之辨。而獨以理氣爲一物。是不知理氣之分。卽心性之辨。而今先生則於理氣分析如此。而獨於心性不然。是亦不知心性之辨。卽理氣之分也。此未可曉。至於栗谷。則甞以心專爲之氣。而曰心之虛靈。是天地至通至精之氣凝而爲心。故自能虗靈。不特以有性而然。其於心性之辨。可謂明白。而但於四端七情。則不欲分以理氣。此亦未可曉者也。黃勉齋曰。此心感物而動。則或氣動而理隨之。或理動而氣挾之。此與先生氣發理乘理發氣隨之說槩同。陳北溪曰情之中節。從本性發來。不中節感物而動。此與先生內出外感之說槩同。然曰氣動理隨。理動氣挾。則其爲病尤甚。且內出外感。以四七言則可。以中節不中節言則不可。

中圖。是主本然之性。則當專以理言。而於此亦言合理氣。統性情。與下圖無所別。曰合理氣則何得爲專以理言乎。且心是氣也。性是理也。而虛靈知覺。是氣之事。仁義禮智。是理之目。則主本然之性者。不必兼言心之虛靈知覺。兼言心之虛靈知覺。則不得爲專言理矣。心字若兼性情言。則固是爲合理氣。不然而與性情分言。則性情旣是理心何爲合理氣乎。此則當專爲之氣。心之虛靈。雖與形氣有精粗之別。其爲氣則一也。然則言本然之性者。只言仁義禮智。惻隱辭讓羞惡是非可也。言氣質之性者。兼心氣形氣言可也。而今言本然之性。以心與性言之。言氣質之性。以形氣言之。則是爲專言理者。不得爲專言理。而兼言理氣者其氣也。只是爲氣之粗耳。恐未精。下圖。四端理發而氣隨之。七情氣發而理乘之。理發氣發則是。而氣隨之理乘之則恐未穩。何者。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其發之也固是氣。而其所就而言者。專是理。則謂之以理發。可也。喜怒哀懼愛惡欲。其源也固是性。而其所主而言者是氣。則謂之以氣發。可也。只言理發氣發。此意已躍如。何必添氣隨之理乘之乎。纔添氣隨之理乘之。則是成理自發。而氣從其後。氣先發而理乘其上矣。可乎。朱子之言理發氣發。則語雖簡約。而意實周盡。先生之添脚語若詳備。而意反爲晦。且於義理。爲未安也。本然之性。是就氣質中專言理者。而心之虛靈知覺是氣也。則不當言之于本然之性。七情亦兼理氣者。則於言理一邊處。不當言七情也。

論栗谷先生四七說

[编辑]

孟子言四端。只是言仁義禮智之端而已。則其裡面元無發之者氣意思。况掩於氣而流爲不善底意乎。言四端者。只可言仁義禮智之端。不必擧掩於氣。而流爲不善底以摻之也。盖細論則四端固亦有流而爲不善者。如惻隱之爲姑息。辭讓之爲過恭之類。是也。然此乃推說而非本旨。若七情則只曰喜怒。而喜之爲某事。怒之爲某事。初不言。則凡喜以仁。喜以不仁。怒以義。怒以不義者。皆在其中而爲兼善惡言耳。此與四端之專言理者。其立言本自有別。今以四端與七情。合而一之。於四端。亦言掩於氣而流爲不善底何哉。看惻隱羞惡等字。則仁義之意思自呈露。看喜怒哀樂。則須待言喜以仁怒以仁。喜以義怒以義。然後仁義之意思始呈露。今無他說。只就本語上看如此。四端之發之者雖是心。而曰惻隱之心羞惡之心。則惻隱羞惡。是直是仁義之事。雖以心言而所主者仁義耳。若七情則其喜之怒之。只是心之喜心之怒。而未有指定之事。此所以有心性之別也。以善惡言。則四端與七情之中節。皆是善情。而以理氣言。則七情之中節。主言氣。四端則專言理。若泛言四端中節之理氣。則其分數無多寡之可言。此四端中節之爲無不同也。但以其所主言之意言。則四端是單言理之純善。而不及氣之如何者也。中節是言氣之順理者。而不單言理者也。此所以不能無別也。理本是氣之主宰。而特以氣不順軌。故不得爲主宰。若氣能順軌。則理自爲主宰。所以於氣之順軌處。則雖不言理之如何。而理自在其中也。然則雖以中節爲氣。何害於理之在其中。而必以中節爲理乎。更詳七情。只當作氣發。不當作主氣。盖七情。只言心之動。而未及說到其動者之爲理與否。是爲氣發而已。若主氣云者。則是兼言理氣。而就其中主言氣耳。氣發與主氣。語意亦不能無別。人之身。只是性命靈覺形氣。性命。卽理也。靈覺形氣。卽氣也。而靈覺爲形氣之主。故心氣動。則形氣亦隨之。如喜則是心氣動也。而喜者必笑。怒則是心氣動也。而怒者必瞋。則是形氣亦隨之矣。更詳以笑與瞋。爲形氣未盡七情。只當以心氣言。而若形氣。則當於以食而喜。以衣而喜處看。喜不以無事而動。怒不以無事而動。必有所喜之怒之之事。而其喜之也以仁。則是心氣發仁也。以義。則是心氣發義也。怒亦然。理氣元不相離。則就其中分言之。有何理自理氣自氣之嫌乎。若以分言而謂理自理氣自氣。則朱子之以四端爲理發。七情爲氣發。當先受其過矣。譬如溪溝之水。言水之淸。則只言水可也。雖只言水。而非謂溪溝外有此水也。言溪溝之載水。則擧溪溝而水自在也。雖擧溪溝。而非謂水不在其中也。水。理也。溪溝。氣也。四端之理發。非無氣。七情之氣發。非無理者。只如此也。理無眹而氣之去處。無所不在。氣有爲而無無理而獨自用者。四端是就無所不在之中。拈出而言者。七情是以有爲者之無獨自用者而言者。理無爲也。故專言理處。則只言其理之如此。而不必言其發是理者。若言其發是理者。則不得爲專言理矣。此孟子所以只言仁之端。義之端。禮之端。智之端。而不言其發是仁。發是義。發是禮。發是智者之爲何者也。四端。以性而言。故流而後有不善。七情。以心而言。故不待言流。而已自包不善在中。性是理而理則純善。心是氣而氣則有善不善故也。人心道心。是以心之用言。而心是該載性命。管攝形氣者。故主此二者。而謂道心曰原於性命。人心曰生於形氣。四端七情。是以性之發言。而性是天命之本然。載在心上而發出者。故主此二者。而謂四端曰理之發。七情曰氣之發。言人命名之旨如此。性命載乎心。故言性者之界分。只及乎心。心載性命。而該形氣。故言心者之界分。幷及乎性命與形氣。此所以人心道心。則以性命與形氣言。四端七情。則以理發與氣發言者也。所謂氣發。卽以心而言也。

退溪先生旣以善歸之四端。人心有二本也。

按。以七情爲氣之發。非謂中節與四端是兩箇善情。非謂中節不干仁義禮智也。氣未有無理而獨發者。則雖曰氣之發。其所發不過是仁義禮智而已。夫豈有不干仁義禮智事乎。

未發則性也。已發則情也。發而計較商量則意也。心爲性情之主。故未發已發及其計較商量。皆可謂之心也。

按。妄以意下語曰。仁義禮智。性也。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情也。載得仁義禮智。而發出惻隱羞惡辭讓是非者。心也。載得仁義禮智。而未發者。心之體也。發出惻隱羞惡辭讓是非而計較商量者。心之用也。心爲性情之主。故未發已發及其計較商量者。皆心之事也。

惟其氣或掩而用事。或不掩而聽命於理云云。

按。此言七情之不中節與中節。則當如此說。言七情與四端。則不當如此說,盖七情是中節不中節之捴稱。則不當專以氣掩而用事爲七情。且四端直以理言。則不當以氣之不掩而聽命於理者。爲四端也。

所謂四七發於性。人心道心發於心。發於心之別乎。

按。謂人心道心。發於心。豈謂有無性之心自發出來乎。特其所主而言者。在心故云耳。此不必以二歧斥之。只是發於心三字有病。盖以性對情。則性是體也。曰四七發於性。可也。若心則不但其體爲心也。其用亦心也。則人道只是心矣。謂人道發於心。不可也。

人心道心。皆發於性。而爲氣所掩者。爲人心。不爲氣所掩者。爲道心。

按。以人心爲爲氣所掩。是以人心爲不善也。非朱子之旨。且以人心亦爲發於性。非朱子原性命生形氣之旨。

若以汚穢爲非理之本然。則可。遂以爲汚穢之物無理。則不可。

按。汚穢者。非淸凈者之所變也。氣萬不齊。故物自有淸凈者汚穢者。而理莫不在矣。以淸凈者汚穢者。分理之本然與否。恐未然。

飢欲食寒欲衣渴欲飮。目之以人心。

按。先生書多以人心。爲道心之流於不善者。而此則以人心對道心。與朱子之旨合。然此下。又以如鷹解鞲。如馬脫覊爲人心。則又與前說同。未可曉也。

四端。是七情之善一邊。兩邊相對乎。

按。四端七情對言。而以四端爲七情之善一邊。則是成七情。只是爲惡一邊矣。四端七情。以理氣分則可。以善惡分。則不可。且以四端七情對言。而分理氣。不但是退溪說。朱子亦然矣。今謂一邊安可與捴會者。分兩邊相對。則朱子何亦如此說耶。

朱子之意。亦不過曰。四端專言理。七情兼言氣云耳。

按。曰兼言氣則是乃主理之意。何以以兼言氣者。爲氣之發耶。氣之發與兼言氣。語意本有別。

四端。亦是氣發而理乘之。

按。泛論人之善情曰。是氣發而理乘之則可。謂四端是氣發而理乘。則非孟子所言之旨。孟子則是就氣發之中。拈出其理一邊而言。而氣則不言耳。若四端爲氣發而理乘。則是爲言氣。而非不言氣也。

見孺子入井。然後乃發惻隱之心。理乘之也。

按。見孺子而發惻隱者。是氣也。非惻隱。卽是氣也。且以惻隱之本。爲理乘之。則是以仁爲理。而惻隱則不以爲理也。恐未然。

非特人心爲然。天地之化。無非氣化而理乘。非愚之所知。易曰。寂然不動。非人之情。

按。雖退溪豈直謂人心有二本二用乎。此段所辨。恐太直截。

夫人之情。當喜而喜。臨喪而哀。七情之外。更無四端。

按。朱子曰。七情於四端。橫貫過了。盖謂喜有以仁而喜。以義而喜。怒有以仁而怒。以義而怒。哀懼愛惡欲。亦然云耳。盖喜怒等以心而言。仁義禮智。以性而言也。而性經而心緯。性實而心虛。故其理如此矣。先生說泛看似然。而實有未然者。

吾兄性有主理主氣之說。非主氣也。

按。謂氣質之性。是主言氣而包理在中則可。謂兼言氣而包理在中。則語未精。盖曰。兼言氣則是主理之謂。而曰包理在中。則却成主氣之語。語不倫矣。且七情包理氣。包理氣三字。無賓主之別。

以情之出乎本然之性。不得已之論。

按。情之專言理者。不但不言掩於形氣者若氣。則雖是其本然處。亦不言耳。且以當初雖本然。而形氣掩之者爲氣發。則是亦以氣爲專是惡也。恐未然。

理之本然者。固是純善。節制之。

按。曰道心則是爲以心而言者。故爲主言理。而非專言理矣。然則其乘氣發用。雖道心。亦乘氣發用也。且乘氣發用。是主理之言。則道心。可謂之乘氣發用。而人心則不可以乘氣發用言也。

物之不能離氣而流行不息者水也。寧有此理。

按。今言人心之善者。而曰直遂其本然之性。而不爲形氣所掩。則可。以此爲道心。則不爲形氣所掩一句剩矣。且人心雖是聖人亦有之。則以形氣用事爲言。亦過矣。雖曰生於形氣。亦非爲無性。則不必於人心。亦言發於性也。且人心聽命於道心。朱子言於聖人。而今以人心亦道心。爲聖人事。人心聽命於道心。爲賢者事。以道心亦人心。爲不肖者事。則是以人心爲不善也。恐非朱子之旨。聖人之人心。旣曰人心。則亦是形氣所發也。然則形氣豈是惡底物乎。而今以塵滓比之。以塵滓未動者。爲形氣之不動。塵滓已動者。爲形氣用事。止其塵滓者。爲人心聽命。則是謂無形氣然後可也。且以情勝慾熾。道心亦爲人心爲言。則是亦以情勝慾熾者爲人心。而爲以人心爲惡也。

以人乘馬喩之。豈不明白易知。

按。器水人馬之譬。只可用於心發而性載處。若人心道心。則以此爲譬有相碍者。盖性是水也人也。心是器也馬也。四端如就器瀉水出處。指水而言曰此水淸也。就馬載人行處。指人而言曰某人行也。七情如指器瀉水出者。曰器瀉而水出也。指馬載人行處曰。馬載而人行也。只如此看。可也。若人心道心。則只是主心而言其從道理上發。食色上發者耳。以此爲理氣離合之辨不成也。

聖人之血氣與人同耳。不能無人心。

按。妄甞以先生往復書。論人心者。爲未定之說。以後來所作人道說爲定論。然如此段亦以飢欲食。寒欲衣之類。爲人心。則先生之以飢欲食寒欲衣之類爲人心是自初而然。非有初晩之異矣。然則不必以人心道心說爲定論。特其說自相矛盾。爲可疑耳。

人生氣質之性。固有善惡之一定。性之體。

按。氣質二字。是兼形氣心氣而言。而心是有體有用者。則氣質二字中。自包未發矣。何可謂氣質之性。無未發之中耶。上智之氣質淸。而性無不善者。亦是氣質之性之善者。則專以昏昧雜糅者。爲氣質之性可乎。以氣質之性。爲無未發。則是以氣質之性。專爲用也。以昏昧雜糅。爲氣質之性。則是又以氣質之性。專爲惡也。恐可疑也。

陳北溪曰。這知覺有從理而發。有從氣而發。牛溪書中。引此說。

按。北溪此語自精。盖人心道心。旣以心言。而心是氣也。則不但人心也。雖道心。亦以心氣言也。盖以心氣而言曰。此心氣。有從道理而發者。有從形氣而發者云耳。然則心氣則人心道心皆然。形氣則惟人心。而此所謂知覺。卽心氣之云。從氣而發之。氣卽形氣之謂也。

朱子之意果如此。當變文立說。從此而發。牛溪書

按。牛溪此問儘精。但不以四七之理發氣發言。而以人道言則爲未然。盖人道則道心。亦有心氣之可言。而人心之形氣。於理氣之氣。只當得其半。不足以盡其全體。則言理氣之分者。以人道言不成。若以四七理發氣發之說設疑如此。而求其解則可矣。

發道心者。氣也。而非性命。則道心不發。原人心者性也。而非形氣則人心不發。

按。所謂發道心者。氣也。氣是形氣之謂耶。心氣之謂耶。謂是形氣。則形氣非道心之所發也。謂是心氣。則道心之心。卽是心氣。不當曰發道心者氣也。然先生未甞以心氣形氣分言。則此只是形氣之謂也。以形氣爲道心之發。豈非爲未安乎。

情之發處。有主理主氣兩箇意思。生於氣者耳。牛溪書

按。源頭無理氣之可言。則發處何以有理氣之發耶。看理之發氣之發兩之字。則源頭之有理氣之可言者。可見。所謂源頭。是何也。理之源。則性也。氣之源。則心之體也。理氣心性。各當言體用言理氣。而以理爲體。氣爲用。言心性而以性爲體。心爲用。則不可。性之體用。則分明可見。而若心則不爾。故人多以性爲心之體。殊不知虛靈之本體湛然。能載得此性者。卽是心之體也。非性直是心之體也。然則所謂氣之發。卽此之所發。而謂其源頭。有兩箇意思。無不可也。以性爲心之體。則當以心爲心之用。豈可乎。若以心性情合而言曰。性是心之體。情是性之用。則可矣。

性者。理氣之合。

按。主氣質之性。而曰性者理氣之合則可。不論本然氣質。而只曰性者理氣之合。則恐未安。氣質之性。是主氣。則理氣之合。亦語太混。

氣發理乘一塗之說。又何疑哉。

按。氣發理乘一塗。與理發氣發二義。不相妨。雖退溪說。其意亦自如此。先生之必以退溪說。爲不如此。何哉。盖以退溪內出外感。先有兩箇意思等說。似不能見乎一塗之義。故云也。然恐內出外感。先有兩箇意思。自有其旨。不碍於一塗之義耳。曰。有兩箇意思。則可。而曰性情之間。元有理氣二物。各自出來如牛溪說。則不可矣。或原或生。與理發氣發之云。義不同。而先生及牛溪。每以或原或生。與理發氣發。混而一之。恐未安。

氣順乎本然之理者。固是氣發。不可滚爲一說。

按。謂人心之善者。曰氣之聽命於理。則可。以道心亦爲氣之聽命於理。則不可。盖道心。是主理之云。而氣之聽命於理。則爲主氣也。况以道心氣發之氣。爲形氣而謂道心。是氣之聽命於理者。則是爲道心直是人心。而更無別也。人心是兼善惡言。而其善者則是氣之聽命於理者。其不善者則是氣之不聽命於理者。不可以人心專爲惡也。而今謂人心非氣之本然。又謂不可謂聽命於理。則是以人心專爲惡也。而今謂聖人之人心。當別作議論。不可滚爲一說。則是以人心爲有兩㨾人心。恐未然。

朱子曰。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豈非理乘乎。

按。先生此段。以心專爲氣。而以氣發爲心之發。此語甚精。請因此而言。人心發於形氣之形氣。與氣發之氣。不同可乎。人心發於形氣之形氣。朱子只以耳目口鼻四肢言。則此非直指心之氣也。心之氣則不但人心也。雖道心。其發只是心之氣耳。若是則心氣與形氣。豈不有別。而必混而一之。以形氣。直爲氣發之氣。何哉。先生此段。直曰心是氣也。心中所有之理。乃性也。請因此而言四端七情。理發氣發之義。可乎。人心之理氣。不過曰性也。心也。人心之用。亦不過曰四也七也。而曰四是理發。七是氣發。則四非以性而言者乎。七非以心而言者乎。心性元不相離。亦不各發則性非心何以發。心無性何所發。而必以性與心分言乎。但就心性之間。主性而言。則雖是性乘乎心而言之。當專以性言也。而性卽是理。則爲理之發也。主心而言。則雖是心。發是性而言之。當主心而言也。而心卽是氣。則爲氣之發也。此則朱子理發氣發之旨也。

先生說此段。明白直截。得朱子之旨。理氣本合也。以理氣二之者。非知道之言。

按。知理氣之爲二。而不知其爲一者。則固非知道者。直以理氣二之者。爲非道則過矣。

理氣源一。而分爲二五之精。

按。以理氣之爲一而言。則不但源一也。末亦一也。以理氣之爲二而言。則不但末二也。源亦二也。何謂源之二。太極卽理之源也。湛一淸虛。卽氣之源也。以人言之。仁義禮智。卽理之源也。虛靈之體。卽氣之源也。今曰理氣源一。而分爲二五之精。則是爲理氣之體。只是一而到得用處。始有分也。是以理氣之一而二者。爲一以體言。二以用言也。此亦理爲體。氣爲用之說也。先生甞曰。氣之本湛一淸虛而已。又曰。理之源一而已。氣之源一而已。此則於理氣。各言其體也。

心性情圖

按。以喜怒哀懼愛惡欲。爲仁之端。禮之端。義之端。智之端。則是以七情。直爲仁義禮智之發也。如此則朱子何以曰。七情於四端。橫貫過了。又何以曰。七情近仁義。而不以七情。直爲仁義禮智之發耶。如飢而喜其得食。寒而喜其得衣之類。未知亦看作仁義之端耶。必喜其食之合於理。衣之合於道。然後始爲仁義之心。而非其喜之者。直是仁義之端也。雖其喜其食之合於理。衣之合於道者。亦只是人心之合道心者。非直是道心也。况可以此而直作四端乎。七情。不但橫貫四端。亦橫貫人心道心。

大抵理氣二字。主理而言。則太極生兩儀。而理爲氣之主宰捴括者。主氣而言。則易有太極。而氣爲理之該。載運用者。合言理氣。必須兼此二義。方爲不偏。而竊觀先生之言。人道四七。則以人道四七。皆爲性之發。是以理爲氣之主宰捴括者言。而氣爲理之該載運用者。則不之言耳。先生甞言情字命名之意。從性從肉。是血氣行理之名。七情主氣。於此可見。且四端之端。只是仁之端。義之端。禮之端。智之端。則其爲主理。又可見。盖只看情字端字命名處。則其理氣之分。可見。

朱子以性爲理。心爲氣。而曰四端。理之發。七情。氣之發。則理氣。是心性也。此非以四端七情。分心性看者乎。孟子言四端。以仁義禮智言。而朱子釋之曰。因其情之發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見。則雖於四者。各着心字。本不妨於專言之義。以此之故。而以四端。爲兼心性而言。則泥矣。朱子於四端。以仁義禮智言。於人心道心。以虛靈知覺言。盖以四端雖着心字。其義則是仁義禮智之端而已。而與人心道心之以心言者。自異故也。其不可以其有心字。而謂四端。非專言理也明矣。人之一身。只是仁義禮智也。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也。虛靈知覺也。喜怒哀懼愛惡欲也。耳目口鼻四肢百骸也。君臣父子長幼夫婦朋友之道也。天下之理不出乎此。聖賢之言亦不出乎此。然此只是理氣二字耳。須分別看合一看錯綜看。無所不可。仁義禮智。性也。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性之發也。是以理而言者也。虛靈知覺。心也。喜怒哀懼愛惡欲。心之用也。是以氣而言者也。耳目口鼻四肢百骸。是身也氣也。君臣父子長幼夫婦朋友。是物也身之所接也。而理行乎其間者也。五性四端。理也。虛靈七情。氣也。道心。理也。人心。氣也。此是分別看者也。五性不離於虛靈。四端不外乎七情。人心之善者。合於道心。此是合一看者也。四端發之者。亦氣也。七情所發者。亦性也。性爲萬理之本。則四端七情人心道心。皆性之用也。此是錯綜看者也。理氣本是合底物事。故言理氣者。不患於不合。而惟患其辨之不明。言理氣者。必須兩下爲說。而交互錯綜之。以明其不相離之妙。可也。朱子曰。析之有以極其精而後。合之有以盡其大。盖分與合。只是一理。故分之有一分未精。則合之爲一分未盡。厭其分而求其合者。非所以爲眞合也。古今說理氣者。其病有二。以理爲氣之所以然。而以理爲體氣爲用。此一病也。以理氣之爲合一流行。而於此直以氣之用爲理。此二病也。退溪則主朱子理發氣發之說。而推之太過。反失其本旨。栗谷則於朱子此說。不加思繹。只從性情上說。故義理則通。而未免脫却本旨。區區之說。竊謂能發二先生之所未及言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