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紀事小引
外观
予同年徐子卿,精神文采,照映一世。才鋒面面,而土木形骸,乍見如漁樵人從山澤間出。慈心熱腸,栩栩然躍出於眉宇,而戟髯電目,音吐如鍾。雄豁開爽,破盡樊籬,而執身如處女戒僧,皎如冰霜。蹶蹶瞿瞿,似陶公之憂勤,而風流絕世,西門之柳,南樓之床,超然高寄。世以為賢者不可測,而予一言以蔽之,曰誠而已。
初,以進士為上海令。同年中私計:為令莫良於子卿,亦莫亨於子卿。然年餘以漕事被劾,謫官楚之藩幕,署江夏事。未幾為真。予以使事便道歸江上,子卿扁舟迎訪,意氣安閑。語予曰:「吾不稍蹶於上海,終身不知作官。夫天下事固非一往書生習氣所能任,彼劾我者,成我者也。微子不信吾言之誠,故吾以告子。」予私服之,畏之愧之,此學道經世人也。秩滿,稍遷為水部郎,以艱歸。家居數年,出補兵部,蓋十餘年矣。手書《江夏紀事》萬餘言,寄其楚之門人龍夢先朗伯諸君。心血焦腑,文字中和盤托出。楚人士受刻之。其文淹核篤摯,如太史公《河渠》《平準》二書及《貨殖傳》。嘗謂史遷有經世才,而不得試為吏;龔、黃、卓、魯,吏治彬彬,而不足於文,不能自書其事。若子卿者,可謂兼之。然皆江夏一邑事,且去今十餘年矣。
夫古之巨公偉人,有剔歷中外數十年,而意滿於筮仕之一官;即其作一官,馳驅鞅掌,靡事不為,而不能忘情於官之一事。夫此一官一事,世或以為其人之美不必在是,而心獨信之。心獨信之而其他不能奪焉者,不自欺也。不自欺之謂誠。吾所以知子卿者如是而已矣。
〈(以上二篇錄自《鍾伯敬先生遺稿》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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