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先生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
| 河南先生文集 卷第二 宋 尹洙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春岑閣鈔本
|
河南先生文集巻之二
雜擬九篇
敘燕 息戍 述享 審𣃔
厚刑 敦學 矯察 考績
廣諌
敘燕
戰國世燕最弱二漢叛臣持燕挾虜蔑能自固以
公孫伯珪之彊卒制於袁氏獨慕容乗石虎亂乃
幷趙雖勝敗異術大槩論其彊弱燕不能加趙趙
魏一則燕固不敵唐三盜連衡百餘年虜未嘗越
燕侵趙魏是燕獨能支虜也自燕覆於虜虜日熾
大顯德世雖復三關尚未䀆燕南地國初虜與幷
合𫝑益張然止命偏師僃禦師伐蜀伐呉泰然不
以兩河爲顧是趙魏足以制虜明矣幷宼既平悉
天下鋭專力於虜不能攘尺寸地頃嘗以百萬衆
駐趙魏訖敵退莫敢抗世多咎其不戰然我衆負
城有内顧心戰不必勝不勝則事亟矣故不戰未
當咎也原其弊在兵不分設兵爲三壁于爭地掎
角以疑其兵頓堅城之下乘閒夾擊無不勝矣葢
兵不分有六弊使敵畜勇以待戰無他支梧一也
我衆則士怠二也前世善將兵者必問幾何今以
中才䀆主之三也大衆儻北彼遂驅無復顧忌四
也重兵一屬根本虛弱纎人易以干説五也雖委
大柄不無疑貳復命貴臣監督進皆由中御失於
應變六也兵分則䀆易其弊是有六利也勝敗兵
家常勢悉内以擊外失則舉所有以弃之符堅淝
水哥舒翰潼關是也是則制敵在謀不在衆以趙
魏燕南益以山西民足以守兵足以戰分而帥之
將得專制就使偏師挫衂它衆尚奮詎能繫國安
危哉故師覆于外而本根不搖者善敗也昔者六
國有地千里師敗於秦散而復振幾百戰猶未及
其都守國之固也陳勝項梁舉闗東之衆朝敗而
夕滅新造之𫝑也以天下之廣謀其國不若千里
之固而襲新造之𫝑徼幸於一戰庸非惑哉兵久
弭士大夫誦聖謂百世不復用非甚𡚶者不談然
兵果廢則己儻後世復用之鑒此少以悟世主故
迹其勝敗云
息戍
國家割棄朔方西師不出三十年而亭徼千里環
重兵以戍之雖種落屢擾即時輯定然屯戍費亦
已甚矣西戎爲寇遠自周世西漢先零東漢燒當
晉氐羌唐秃髪歷朝侵軼爲國劇患興師定律皆
有成功而勞弊中國東漢尤甚費用常以億計孝
安世羌叛十四年用二百四十億永和末復經七
年用八十餘億及叚紀明用裁五十四億而剪滅
殆䀆今西北涇原邠寧秦鳳鄜延四帥戍卒十餘
萬一卒歲給無慮二萬平騎卒與
卒較其中者
總廩給之數恩賞不在焉以十萬較之歲用二十
億自靈武罷兵計費六百餘億方前世數倍矣平
世屯戍且猶若是後雖無它警不可一日輟去是
十萬衆有益而無損明也 國家厚利募商入粟
傾四方之貨然無水漕之運所輓致亦不過被邉
數郡爾歲不常登廩有常給頃年亦嘗稍匱矣儻
其乘我薦饑我必濟師饋饟當出於關中則未戰
而西夏已困可不慮哉按唐府兵上府千二百人
中府千人下府八百人爲今之計莫若籍丁民爲
兵擬唐置府頗損其數又今邉鄙雖有鄕兵之制
然止極塞數郡民籍寡少不足僃敵料京兆西北
數郡上户可十餘萬中家半之當得兵六七萬質
其賦無它易賦以泉石者不易以五穀畜馬者又
蠲其雜傜民幸於庇宗樂然𨽻籍農隙講事登材
武者爲什長隊正盛秋旬閲常若寇至以關内河
東勁兵傅之䀆罷京師禁旅慎簡守帥分其綂專
其任分綂則柄不重專任則將益勵堅於守僃習
其形勢積粟多教士鋭使虜衆無隙可窺不戰而
習兵志所謂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其廟勝
之䇿乎
述享
宗廟世數先儒論之甚詳歷朝頗以七世爲允此
不復議然郡國建廟及陵寢之制可得槩舉自漢
世郡國始立祖宗廟及從叔孫議增建原廟則京
師祖廟有二若夫陵寢之制則因秦代而寖廣之
〈古不墓祭秦王起寢墓側漢因之諸陵寢皆以晦望二十四氣三㐲社臘上飰後漢以正月車駕上〉
〈原陵如元㑹儀〉獨顯宗遺制無起廡㞐故張輔稱之曰顯
節陵掃地露祭欲率天下以儉也〈魏武髙陵依漢立祭殿黄初三〉
〈年詔罷之以從先帝儉德之志自是園邑寢殿通絶〉唐氏陵寢頗循漢制〈永徽〉
〈二年制獻陵三年之後朔望上食昭陵依獻故事〉唯景龍世特豊昵廟〈景龍〉
〈二年博士以諸陵日祭非古詔乾陵朝晡追奠昭獻二陵毎日一祭御史進正觀戍春秋仲月遣使〉
〈巡陵武后朝每四季月幷誕辰忌日遣使諸陵起居敕乾陵冬至寒食遣外使忌日遣内使諸陵外〉
〈正觀式〉至於西都行幸並建太室〈中宗后兩京宗廟四時俱享自後議〉
〈者紛焉大寺有二一曰必有其廟時享之日以佗官攝二曰建廟主而不祭皇輿時巡則就亨三曰〉
〈存廟
主駕或東幸則飾舉軍奉京師羣廟之主以徃以不決而罷〉今舉漢唐之典
迹其制度大率主於隆而不主於殺也豈非篤孝
思之意廣親親之恩乎然觀夫先王之致孝也極
乎配天盛乎禘祫致精明之德躳祼獻之禮重之
慎之䀆夫至誠而已若乃盛日祭於園寢委時享
於下國雖美物僃致而至誠不篤與夫周頌所稱
不其異哉
審𣃔
漢史書元帝優游不𣃔爲衰世之戒夫擥御臣之
柄以強主威孰不由𣃔哉然𣃔者或審之以昌或
任之以亾周公忍親親之誅尼父行僞辯之戮漢
祖從輓輅之説審于已者聖審于人者明也商辛
酷忠良之刑桓靈極黨錮之獄任于已者暴任於
人者昏也是故天下惑之我行之審于已也我惑
之正人莊士言而從之審于人也天下賢之我戮
之任于已也我惑之嬖幸近習言而聽之任于人
也與其𣃔而不審不若優㳺之愈也嗚呼聖或所
不能暴或所不爲若昏與明後卋其鑒哉
原刑
刑罰世輕世重其來尚矣降三代稱治莫盛有唐
唐之憲令大較施于今不甚異而正觀中天下𣃔
刑止數十其治主矣〈正觀四年天下𣃔刑二十九人〉國家兩
河罷兵三十年民力不罷仍歲豊稔而𣃔重辟歲
過二千〈天聖元年至三年或二千七百二千四百下乃二千二百〉聖君慈仁未
嘗以威怒肆一不辜其請傳者率用恩貸昔帝
元以尚此然𣃔獄煩簡何具遼哉夫今之罪麗于
者貧十居九非貧不忌法葢其自愛不篤也夫
南畆之民儲一歳之僃者十鮮一二其次㩁錢富
室出倍稱之息其次質産入租交爲人傭下乃轉
徙他郡壯者𨽻兵弱者匃食不幸爲盜賊竆矣今
歲殺盜千數而爲盜者十不一是天下盜常數
萬也遠爲徐樂憂天下之患可爲㴱戒至若山澤
之利古未㩁者復䀆錮之矣故民輕於犯禁狃於
變詐勢使然也國家䀆地方籠物貨非以自奉顧
用度廣爾今天下有承平之名而不免兵興之費
雖欲輕斂㢮禁亦未免也彼正觀世西夷非素弱
也警急非無僃也文物制度非暫削也何德而及
此亦御之有術而已今欲師正觀之省刑莫若究
其源其源在謹兵藉制經用而已夫兵食不浮國
用不然後賦斂可輕山澤可㢮人人自𢜤而重
犯法也如不究其源雖日下欽恤之詔察大小之
獄欲犯法者不𡨚則庶矣期于刑省不其難哉
敦學
今大學生徒博士授經發明章句究極義訓亦志
于祿仕而已及其與郡國所貢士並校其術顧所
得經義訖不一施反不若閭里誦習者則師道之
不行宐矣若俾𨽻業 大學者異其科試唯以明
經爲上第則承學之士孰不從于師氏哉議者欲
郡設學校誠甚髙論然天下業經以萬數而傅師
學者有不一二不澄其源雖置之無益也又卿大
夫家階賞典得任者其年及程止校以章句爲中
格急用補吏非志學者不能自勉故門𨕖益衰世
德罕嗣廢學故也周官設氏掌教國子葢公卿大
夫子也今祭酒實其任謂由門調者宐籍于師氏
策以經義始得補吏優其髙第朂其未至則學者
益勸仕者能世其家矣
矯察
國朝規唐制設登聞四檢廣言事之路而憲防未
著非以懲艾誣訕敦勵忠讜也若乃譏切人主建
明時政固上之所欲聞也至于挾擿隱過牟斂細
利寧有補于政哉夫黈纊非以蔽聰外屏非以蔽
明葢任視聽不足䀆乎聰明也前世居國者或喜
聞外事任察爲明有陳閭里之事者嘉其無隱以
爲傾䀆至其垢汙忠賢害莫甚焉是以鈎黨之錮
發于近習告密之獄起于廣聽緬鑒前事豈不根
于㣲萌哉謂可申嚴著令凡人之隱慝非律所得
言者罪之謀利有遣民者報罷則昌言日進而險
詖徼幸者少儆矣
考績
國朝考績之制自三品以下悉自上功狀有可程
殿最覆奏以陞退之所以甄年勞而重祿賞也夫
以庸制祿天朝之典也難進易退人臣之常也故
上推其賞下競于讓官唯其才衆無覬心然後廉
恥興行風俗敦厚也今臣下自紀績效以干賞典
是則衒鬻者被祿沈黙者稀遷奔競之風靡然成
俗得不矯其弊哉按唐正觀故事門下置具員以
次補庶官未嘗人人自薦以希進用也建中三年
中書上言正觀故事常恭官外官五品以上每省
除拜中書門下皆主簿書謂之具員取其年課以
爲𨕖授此國之大經也今諸刺史四考郎中
侍御史各兩考餘官各三考與轉餘並維故事宐
循其制申命有司自五品而下謹其官簿取歲月
當遷者籍其治行于朝而命之有司失舉與自上
功狀者鈞其罰庶乎爵賞之柄出于天朝貪冐之
源少以懲艾豈非崇讓一端乎
廣諌
昔舜命禹曰毋若丹朱傲周公戒成王曰毋若啇
王受又曰小人怨詈汝則皇自恭德是則君臣道
隆辞達而已矣然禮有五諌聖人從諷者葢爲人
臣言之也若爲人君言之雖聞怨詈亦將自儆不
無益也或曰禹周公奚不諷曰申戒于未然雖激
猶諷也陳事于已兆雖諷猶辨也大禹周公之爲
臣也欲其君克終厥戒但後世不見其過舉德美
充乎無竆與夫違而弼之異矣嗟乎後世以禹周
公之道事君者庸非忠乎
河南先生文集巻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