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河東集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三
  河東集        别集類二
  提要
  等謹按河東集十五巻宋栁開撰開字仲塗大名人開寳六年進士厯典州郡終於如京使事蹟具宋史文苑傳開少喜讀書巻慕韓愈栁宗元為文因名肩愈字紹先既又改名改字自以為能開聖道之塗也集中東郊野夫補亡先生二傳自述甚詳集十五巻其門人張景所編附以景所撰行狀一巻蔡絛鐵圍山叢談記其在陜右為刺史喜生膾人肝為鄭文寳所按賴徐鉉救之得免則其人實酷暴之流石介集有過魏東郊詩為開而作乃推重不遺餘力絛説固多虛餙介亦名心過重好為詭激不合中庸其説未知孰確今第就其文而論則宋朝變偶儷為古文實自開始惟體近艱澀是其所短耳盛如梓恕齋叢談載開論文之語曰古文非在詞澁言苦令人難讀在於古其理高其意王士禎池北偶談譏開能言而不能行非過論也又尊崇揚雄太過至比之聖人持論殊謬要其轉移風氣於文格實為有功謂之明而未融則可王士禎以為初無好處則己甚之詞也乾隆四十三年三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卷一       宋 栁開 撰黙書
  昔先生將没而遺此書也盖得之於心記之於言言雖有句句未成章或前或後皆離其辭莫貫其義景乃緝而聯之名曰黙書其言淵深而宏大非上智不能窺其極嗚呼先生以數年之慮黙而著之後必有黙而觀之黙而行之者黙之義逺矣哉凡六百二十三言
  夫有命有性有性有情得其性理之靜至靜至樂至動至憂至常忘機至樂忘寧求有於無無不有也求無於有有其無也無爲無所為萬物熈熈有道有治道萬物擾擾儒之爲教防亂也為功惟深所立固也作事能長所居安也天地之道生死者也晝夜之道動靜者也易言其大也知大者王知小者亡南夏多也西秋先也故聖人用時小人用物君子用道小人用機良醫之家其無亡也善𦵏之家其無昌也物久即敝事久即廢善久必揚惡久必亡讓失之守守失之侵侵失之陷陷失之亂亂失之除除失之絶小惡不戮大惡必生小善不奬大善不成小道不用大道不行終身為其善君子不足也一日為其惡小人有餘也善亦不足爭亦不足怨亦不足愛亦不足天下之害不足為大有不足而與之足成吾所欲忿賜半恩恱仇緩寃求大與小卒終無笑求小與大望求而拜家無母半無户國無臣半無人隂言其惡陽言其善臣道也公與之罰私與之賞君道也欺生所信密漏所親作者黙而若畏知也衆美詢焉衆惡察焉上疑下欺君臣乃離有道以民用刑無道以身用刑喜怒也物性急其散疾物性緩其強半剛而細無不利柔而大莫能敗遲速適時萬事以宜示弱者必強示強者必弱有能者為無能亦有能也無能者為有能亦無能也兵惟力勝智儒惟言多行怯死無勝怯學無成兵敗如䑕兵勝如虎進若决河止若斷柯以死逭死為霸之事馳亂迹也思亂心也解人患在深解已患在淺拯𡚁多功拯危多徳責之不及寧若救之不及也責失其心救得其心民無所役君為之役物無大焉所近必狎宰膳嗜也終所私也甘奪其味貧者不死非朝不華衣非宴不多味君子也民有四焉秀豪姦奪物從類聚善惡成焉南文尚訟北武尚殺非大極異為史不書行異無疑謂所竒也觀異有思知所違也
  名系并序
  進士髙生學慕韓愈氏為文名曰愈開重惜生難得也作名系一篇貽之
  姓以辨其族者也名以别其身者也有善惡乃有憎愛以是親疎益閑矣噫慕彼之賢名彼之名與其不慕也庶可矣與其為道也異哉名彼之名稱之不若如彼之賢己有之古之賢者同其道愚者亦同其道非其稱名同於身也舜不同堯之名放勲得如堯禹不同舜之名重華得如舜湯與文王武王亦不同名也孔子同周公之道不同名為旦也孟軻不名之為丘揚雄亦不名之曰丘與軻也韓愈之於儒也可謂專也已亦不名旦丘軻雄也止名之曰愈矣此數聖賢人者皆不同名而世皆謂之大聖賢人也則同矣豈在稱已之身同其名乎若桀名放勲得為堯乎紂名重華文命得為舜禹乎管蔡霍三叔名之旦得為魯周公乎使桓魋名丘七十子肯為師乎身名之名非有善與惡也同賢愚人之為道斯乃善惡也王丘名丘不為孔丘也劉軻名軻不為孟軻也况後其時而生乎學其道而師乎忍可名其名於已乎司馬長卿慕藺相如之為人名曰相如果與藺相如為同乎為不同乎嗚呼古今人是亦惑之甚矣李昪之臣名齊丘者為當時之人頗罪之也不師其為道不學其為人名其名於已之身尚可矣斯謂不知之者也苟師其道學其人故名其名於已之身安可為是乎己之賢己之材勝乎彼之賢彼之材善則善矣安在須名彼之名即方為善乎苟己之賢己之材不若於彼之賢彼之材名同而何益乎名古人之名者時亦多矣其人也居世立身果善者耶泛泛然視與息者耶譬猶賢愚皆曰人豈足怪哉開始慕韓愈氏為文章名為肩愈後乃釋然悟其非也改之人於道罕得同日而為者必有先後耳先者知之告於後者古人之道也聖人作經籍以至書傳記録在於簡冊皆告於後之人者也同其時見其人言其言亦告之者也知而不告之非君子也非古人之道也
  字說
  邕和其至也以世上之為大賢人之徳歟太史公胡繼周樂焦生之好樂慨然異夫時之後進者名生曰邕至道三年來自京師邕文章外通六經諸史百氏之言請字於開開因字之云世和世和邕之義也大塊之間物順於理和也物不順於理何有於和哉天地和風雨霜雪以時隂陽節序不忒草木昆虫咸若稼穡粢盛乃豐苟不和即日月星辰錯亂山岳河海崩竭饑饉疾疫相臻寒燠晦明失候君臣和邦國郡縣以理兵民官吏盡誠要荒流蔡來賔禮樂刑賞無濫不和即姦邪中正混淆文物聲名蠧𡚁䜛佞誅戮大興社稷宗廟是憂父子和孝慈生兄弟和友愛成夫婦和室家平朋友和信義行味之和食之安聲之和聴之樂色之和視之親言之和聞之悅動以和遂其事居以和睦其鄰惟善從和而生惟不善從不和而作以和取之猶不取以和與之猶不與惟和其難也惟不和其易也君子能其難也久而尤節之懼變生焉小人能其易也暫而尤忘之喜怨行焉嗚呼是和其可小哉太史公為生名邕寧無念也開字生以和寧異思也今天子新即位紹二聖遺烈將用邕和也邕其和之世也開愛生之為人作字説遺焉
  續師説有序
  昌黎先生作師說亦極言於時也謂夫今之士大夫反不若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嘘可悲乎誠哉尚其能實乎事而未原盡其情予故後其辭而作續師說云
  師之所以為道也皆可就而學矣上之人資以發乎性也中之人導而使本其善絶其不善也下之人雖至愚也猶勝乎不聞而果溺其惡矣况其人之賢愚性實一也㓜混而桀然豈能自殊也迨長而成分矣吾何以是而言哉以夫孔子之門人其大也三千其博也六萬未必皆其上智矣中豈無其下者耶其所以不流於惡而悉為善以其訓習之故也苟悉上智也何獨七十子是稱哉謂夫設有不善者今而不聞也即有之當肯昔為蔽匿乎聖賢其何純焉盖師之益於人良是矣乃吾言賢愚之性無殊焉在乎師與不師也故所以世不可棄其師人不可定其性師存而惡可移師亡雖善不能遽明也天之生人賢愚也造化之道矣吾謂若然者師可教而能易之力其與造化敵乎何可輕其師哉今世之人不聞從師焉善所以不及於古惡乃有過之者而復日新焉雖師教之不傳猶能萬一其有善者賴古書之存得而見之若是也將亡之即奈何乎學而為心與古異也古之學者從師以專其道今之學者自習以苟其禄烏得其與古不異也古之以道學為心也曰吾學其在求仁義禮樂歟今之以通其神為心也曰吾學其在求王公卿士歟大之以蕃其族小之以貴乎身曰何師之有焉苟一藝之習巳也聲勢以助之趨競以成之孰不然乎去而是以不必從乎師矣古之志為學也不期利於道則不學矣今之志為學也不期利於身則不學矣舎是則農兵商工之心為也與其朋共言之必曰吾何時其出矣仕遂吾身也彼之坐者亦曰然上位之人誘下也則亦曰善從於世善附於人俟取其禄位而來餘慎無為已所知也嗚呼舉天下而孰見從師與專道者矣斯不足責也若是師之於今何能得於世哉吁人之不識其利也愚甚乎苟今能從於師則已迨夫古人矣而復兼彼聖賢之經傳廣而在於道也不其易於力而速其神乎安知古人之從師能若於今人之從師也斯皆莫有趨而識之者時咸背塗而逺走之豈不可惜也哉斯乃非夫師之不行於人盖夫人之自不幸其已者也
  海說
  夏禹理水東入於海百川㑹流混彼而注能納是水者謂乎處下也且水注其内自古至今無暫息焉固有盈而溢之時也既不聞有盈而溢之其水是歸何地也夏禹既能理之必能知之矣所以不言者隂陽運化之道自然徃復也厯代言之者多矣皆不究其本訛亂其辭或言納於尾閭矣或言注於大荒之中矣其餘言者不復正其所説且言尾閭者是羿射落之日也落之為石其大千里炎熾其質故能滲納其水焉且言注於大荒之中者言大荒之中有天臺之山有不勾之山有融天之山海水或東入焉或南入焉或北入焉以予言之皆非也言尾閭能滲納其水以其炎熾也且物有燃之於火炎熾極焉以水沃之不過一二即氷然不復能滲納水矣且海自古已來積衆之水多矣若尾閭能滲納其水豈至今炎熾乎以海沃之固亦氷矣物之情與人之情豈逺哉尾閭苟不氷而能滲納其水即必有物常燃之矣但未知燃尾閭者用何物耳是知尾閭之説虚誕也已其言海水入於大荒之中山也是大荒之山内别有納水之地未知其水竟在於何也若有納水之地亦與此同海矣豈此不能納而彼能納之也其説亦以詘矣予以為天地若人之身江河若人之血人身之有血常㑹於腦㑹而復散歸於四支之中苟㑹於腦積而不散即卒成疾矣疾成於内人亦殞其命也運而不竭是能動轉手足變易神氣為物之靈也為命之固也江河於天地之間亦若是耳流㑹於海復入於土散乎四維居地之下使地能厚載萬物者以水扶之也且掘地逾於尋丈則必有泉涌而出矣以是而言豈不然乎苟若㑹流於海無所散入則浪溢天地墊溺生聚安足勝也是知百川之朝於海不能納而涸之也亦復循環天地之中東而復西南北從矣隂陽運化理在於此又天地之氣結為山融為川結為山者古有所定大小髙卑名數無其改易融為川者則流而不止浩浩奔涌豈融為川者即徃而忘返結為山者古今定矣融為川者古今亦定矣又或言海有大魚曰鰌身横於海之中朝出其穴海乃潮焉暮入其穴海亦潮焉鰌之出入有節故潮之朝暮有期此之說鰌之出入能致海有潮之進退也是其穴與海相侔也未知海之何地乃能容是穴也又為虚誕甚矣予以水者凝隂之氣所成大凡隂陽之氣皆自下而升乎上日出而陽盛日入而隂勝若夫旦之有潮以其陽氣發於地中隂氣上散水以陽逼之故從隂氣以溢乃朝有潮焉夕之有潮以其隂氣發於地中陽氣上散水以隂扶之故從陽氣以浮乃暮有潮焉此之數說於海者皆不可聞於人也然說於此者未必彼非而我是彼虛而我實以情測之以理究之即我之說為當矣慮其好迂怪之徒冺絶吾言故著其辭以廣於我之徒也
  應責
  或責曰子處今之世好古文與古人之道其不思乎苟思之則子胡能食乎粟衣乎帛安乎於衆哉衆人所鄙賤之子獨貴尚之孰從子之化也忽焉將見子窮餓而死矣栁子應之曰於乎天生徳於人聖賢異代而同出其出之也豈以汲汲於富貴私豐於已之身也將以區區於仁義公行於古之道也己身之不足道之足何患乎不足道之不足身之足則孰與足今之世與古之世同矣今之人與古之人亦同矣古之教民以道德仁義今之教民亦若以道徳仁義是今與古胡有異哉古之教民者得其位則以言化之是得其言也衆從之矣不得其位則以書於後傳授於人俾知聖人之道易行尊君敬長孝乎父慈乎子大道斯道也非吾一人之私者也天下之至公者也是吾行之豈有過哉且吾今恓恓草野位不及身將以言化於人胡從於吾矣故吾著書自廣亦將以傳授於人也子責我以好古文子之言何謂為古文古文者非若辭澁言苦使人難誦讀之在於古其理髙其意隨言短長應變作制同古人之行事是謂古文也子不能味吾書取吾意今而視之今而誦之不以古道觀吾心不以古道觀吾志吾文無過矣吾若從世之文也安可垂教於民哉亦自愧於心矣欲行古人之道反類今人之文譬乎游於海者乗之以驥可乎哉苟不可則吾從於古文吾以此道化於民若鳴金石於宫中衆豈曰絲竹之音也則以金石而聴之矣食乎粟衣乎帛何不能安於衆哉苟不從於吾非有不幸也是衆人之不幸也我豈以衆人之不幸易我之幸乎縱我窮餓而死死即死矣吾之道豈能窮餓而死之哉吾之道孔子孟軻揚雄韓愈之道吾之文孔子孟軻揚雄韓愈之文也子不思其言而妄責於我責於我也即可矣責於吾之文吾之道也即子為我罪人乎

  河東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二       宋 栁開 撰東郊野夫傳
  東郊野夫肩愈者名也紹元者字也不云其族氏者姓在中也家於魏居鄰其郭之門左故曰東郊也從而自號之故曰野夫也或曰子邑處而曰郊士流而曰野無乃失乎野夫對曰吾以爲郊子以為邑矣吾以為野子以為士矣吾寧知郊不為邑士不為野是果能質其名之在哉苟不果吾斯不失矣野夫居於家則稱曰東郊出於旅則稱曰魏郊以别内外之異也野夫性渾然樸而不滯淳而不昧柔知其進剛知其退推之以前不難其行揖之於後不忿其勇來者雖仇而不拒去者雖親而不追大抵取人之長棄人之短利不能誘禍不能拒晦乎若無心茫乎若無身不以天地之大獨為大不以日月之明獨為明風雷不疾其變嶽瀆不險其固人莫之識也與其交者無可否無疑忌賢愚貴賤視其有分久與之徃還益見深厚或持其無賴之心者謂其真若鄙愚人也即事以欺之復有以一得便再以其二三而謀從計其利雖後已或自敗野夫與始亦無暫異竟不言之然終不能善於人耳汝苟周於人即何有不汝豐美乎汝見盜之為行乎其為殘賊汙惡雖父母亦不能容耳反有同類而相感者尚皆殞身拒害有以甘心為交之終始也盖無他能感彼心以盡我誠也盜之猶若是矧汝輩皆良民乎慎勿若此也仇聞之者或相解去焉野夫家苦貧無繼夕之糧無順時之服年始十五六學為章句越明年趙先生指以韓文野夫遂樂得而誦讀之當是時天下無言古者野夫復以其㓜而莫有與同其好者焉但朝暮不釋於手日漸自解之先大夫見其酷嗜此文任其所為亦不責可不可於時矣迨年幾冠先大夫以稱諱野夫深得其韓文之要妙下筆將學其為文諸父有於故里浮屠復浴室者令野夫為記以試之野夫時卧疾中授其言期望矣一旦徵牋墨於病榻出辭以作文無㸃竄而成家大以為異事遂騰聞於外之好事者咸曰不可當矣復有怒而笑之者曰癡妄兒言將我獨復其古家何姿容乎䀨䀨然大徧於人口矣諸父兄聞之懼其實不譽於時也誡以從俗為急務野夫畧不動意益堅古心惟談孔孟荀揚以為企跡咸以為得狂疾矣後日有制作出於時衆或有下之者乾徳戊辰中遂著東郊書百篇大以機譎為尚功將餘半一旦悉出焚之曰先師之所不許者也吾本習經耳反雜家流乎衆聞之益不可謂測度矣厚以化俗為異焉凡所與徃還者悉歸其指詔亦以為軻雄之徒也捧書請益者咸云韓之下二百年今有子矣野夫每報之曰不敢避是願盡力焉或曰子無害其謙之光乎對曰當仁而不讓者正在此矣或問退之子厚優劣野夫曰文近而道不同或人不諭野夫曰吾祖多釋氏於以不迨韓也開寳初又著東郊野史傳九十篇或曰子何以作野史對曰野夫之所職也或曰何謂野史對曰在其國史之外不書者吾書為野史也或曰子於司馬氏范氏班氏三家何如也對曰司馬氏疎畧而核辨泛亂而宏逺班氏辭雅而典正竒簡而採摘下乎范氏不迨二家也多俗氣矣吾之所述居二家之良者或曰將何用乎對曰用之即有用於世否雖先師之書為長物耳用不用在於世吾何知哉野夫以古之人不能究天地之真海之容納經之所出乃作天辨海說經解三篇大能摭其事而證其非昔賢之所不能及者也而以所著文章與韓漸異取六經以為式或曰子何始尚而今棄之對曰孟荀揚韓聖人之徒也將升先師之堂入乎室必由之未能者或取一家以徃可及矣吾以是耳汝輩有能如吾可至矣野夫時年始二十有四後二年别立傳以書焉號曰補亡先生也
  論曰東郊野夫謂其肩斯樂古道也謂其紹斯尚祖徳也退之大於子厚故以名焉子厚次之故以字焉復以其同時而出同道而行今取之偕行信得其美觀其文章行事烈烈然綂二公也不為過矣
  補亡先生傳
  補亡先生舊號東郊野夫者既著野史後大探六經之㫖已而有包括揚孟之心樂為文中子王仲淹齊其述作遂易名曰開字曰仲塗其意將謂開古聖賢之道於時也將開今人之耳目使聰且明也必欲開之為其塗矣使古今由於吾也故以仲塗字之表其徳焉或曰子前之名甚休美者也何復易之不若無所改矣先生曰名以識其身義以誌其事從於善而吾惡夫畫者也吾既肩且紹矣斯可已也所以吾進其力於道而遷其名於己耳庶幾吾欲達於孔子者也或曰古者稱已孤不改若是無乃不可乎先生曰執小禮而妨大義君子不爾為也乃著名解以袪其未悟者衆悉以為然先生始盡心於詩書以精其奥每當巻歎曰嗚呼吾以是識先師之大者也不幸其有亡逸者哉吾不得見也未知聖人之言復加如何耳尤於餘經博極其妙遂各取其亡篇以補之凡傳有義者即據而作之無之者復以出辭義焉故號曰補亡先生也先生凡作之書每執筆出其文當藁若書他人之辭其敏速有如此無續功而成之者苟一舉筆不終其篇雖十巳就其八九亦棄去不復作矣衆問之先生曰吾性不喜二三而為之者方出而或止之辭意遽紛亂縱後強繼以成之亦心竟若負病矣或問之曰子之補亡篇於古不足當其逸於今不足益其存無妄為乎先生對曰然縱不能有益於存亡庶勝乎無心於此者也既而辭義有俱亡不知其可者慮人之惑先生即皆先立論以定其是非用質其㫖要先生嘗謂人曰夫六經者夫子所著之文章也與今之人無異耳盖其後之典教不能及之故大於世矣吾獨視之與汝異耳先生乃手書九經悉以細字書之其巻大者不過滿幅之紙古謂其巾箱之者亦不過矣以故誦之日盡數萬言未嘗廢忘有講書以教後學者先生或詣其精廬適當至虞書堯典篇曰日中星鳥以正仲春說云春分之昏南方朱鳥之星畢見觀之以正仲春之氣也先生乃問曰然夫云日中星鳥以正仲春者是仲春觀朱鳥之星以正其候也且云朱鳥者南方之宿以主於夏也既觀其星以正其候即龍星乃春之星也春主於東可觀以正其候也今何不云是而反觀朱鳥之星何謂也説者乃不能對惟云傳疏若是無他解矣先生揮其座者曰起前吾語汝夫歳周其序春居其始四星各復其方聖人南面而坐以觀天下故春之時朱鳥之星當其前故云觀之以正仲春矣四座無不拜而言曰先生真達於經者也所以於補亡不謬矣先生於諸經若此者不可遍紀先生又於諸家傳解箋注於經者多未窮達其義理常曰吾他日終悉别為注解矣大以鄭氏箋詩為不可曰吾見𤣥之為心務以異其毛公也徒欲強已一時之名非能通先師之㫖且詩之立言不執其體幾與易象同奥若𤣥之是箋皆可削去之耳又以論語集解闕注者過半曰古之人何若是吾聞韓文公昔重注之今吾不得見吾將下筆又慮與韓犯使吾有斯艱也天乎哉先生每讀中説歎曰後之夫子續六經矣世敝道否吾家不克有之甚乎年之始成也逝矣天適與其時行之為事業堯舜不能尚也苟不死天下何有於唐哉先生以房杜諸子散居厚位叶佐其主遇其君不能揚其師之道大其師之名乃作書以罪之先生所行事人咸以為非可與伍范詩有復古之什以頌其徳以其先生能敦復於古故賦復古以其能行仲尼之道故賦闕里以章别當世之人能作野史故賦踵孟以其能解釋子雲之書故賦先雄以其或筆削其韓文之繁者故賦刪韓以其將求太常第故賦多文以其必首冠於四科故賦髙第以其後天王俾不家食故賦出禄以其將果得其位則指南於吾道故賦指南末以釋經終其篇謂其章明經㫖永休於世用故賦釋經先生見之曰范果知我矣天之未䘮斯文哉天之若䘮斯文也則世無范矣范無是言矣開寳中先生來京師遂刻石為記於補亡亭内以誌其已之事後從仕於世而以行其道焉
  論曰孔子沒經籍遭秦之焚毁幾䘮以盡後之收拾煨燼之餘者得至於今用之也其能繼孔氏者軻之下雖揚雄不敢措一辭以至亡篇闕而其名具載設虛位使厯代諸君子徒忿痛而見之矣故有或作而補之者大亦不能過其百一力盖不足繼也隋之時王仲淹於河汾間務繼孔子以續六經大出於世實為聖人矣是以門弟子佐唐用王霸之道貞觀稱理首永十八君之祚尚非其薰恒輩之曽及也於乎知聖人之道者成聖人之業矣吾猶不得見王氏之書乎觀夫補亡先生能備其六經之闕也辭訓典正與孔子之言合而為一信其難者哉若王氏之續六經盖自出一家之體裁比夫補亡篇力少殊耳所謂後生可畏者雖經籍尚能補之矧其餘者哉不可謂代無其人也
  韓文公雙鳥詩解
  余居東郊府從事髙公獨知予開寳中授以昌黎詩三百首間與之㑹即𢋫誦評其尤至者一日予咨曰雙鳥詩何謂也公曰得無若刺時之政者乎予因而悟之與公言異故作辭解之以編於後
  髙公子竒曰雙鳥者當其韓之前後斯執政人也一以之仕一以之隠本異而末同故曰落城市集巖幽殊以别也下之言盖以其為姦詭比將壞其時也未知斯孰耳予解曰不然大凡韓之為心憂夫道也履行非孔氏者異端矣忿其正日削邪日寖斯以力欲排之位復不得極其世權復不得動其俗唱先於天下天下從之者寡背之者多故垂言以刺之耳公曰何謂也予曰作害於民者莫大於釋老釋老俱異端而教殊故曰雙鳥矣謂其曰此名也以非仁義禮樂父子君臣之類也其所從來俱不在中國故曰海外來也後漸而至故曰飛到中州也公曰若是言之釋之興也乃西始矣老之興也子何云俱不在中國者乎昔老耼著二篇之書以授其闗令而乃西逝矣是自此而起矣子如是無乃誤辨韓之㫖哉予曰然且耼之昔在中國也不以左道示民矣暨西出函闗入身毒以成其教故欺之以神仙之事用革其心而後教乃東來與昔之書果異耳是非中國之興也故韓俱云若是矣夫釋之為教也務當民俗奉之架宫崇宇必處都邑故曰一鳥落城市也老之為教也務當自親其身收視反聴棲息山林以求不死故曰一鳥集巖幽也謂其不得相伴鳴也以其二教之雖來而未甚明於世各冺然也言三千秋者以其時久而極言之也既未得明其教其言亦未能大盡於物故曰各閉其口而銜乎萬物也後之正道漸衰浮妄之風漸盛故比之春風焉謂其巻地而起以其舉世悉如之也百鳥皆飄浮者衆邪以興也釋老乃得競出而扇於民久益張矣故曰兩鳥忽相逢百日鳴不休也有耳者聒皆聾有舌者反自羞謂其能恢誕而繁文他莫及也百舌謂百子也從來多善於著書以亂夫子之道故曰舊饒聲從此低頭不能出其上也得病謂其道或世不用之冺冺遂至死乃休矣世既熾耀其釋老也訛惑於上下之人極之又不可究其根無之又不能免其機遂皆欲捨其生而從矣其間有忿而殊其衆者能大其休聲以愬於上故曰雷公告天公以假為喻百物須膏油者使世將復其不敗於生矣故託言云自從其兩鳥鳴而雷光聒亦矣盖謂其帝王之道不能光行於天下也或有哲智之人將斡運其世務或誅或殛以全其變則懼所以言之有素也乃停留其造作而故云怕嘲咏矣挑抉其草木誅求其虫䑕謂其無所漏脫於幽㣲也苟世不息其如此則咸畏其或生或死或罪或福莫知其涯而愁憂矣故云不停兩鳥鳴百物皆生愁也自此亂而其時無春秋矣日月亦莫紀其序矣大法亦失其九疇矣周孔之道亦絶滅矣故曰周公不為公孔丘不為丘也若此乃釋老之教果遂分焉雖行於世也各有拘其時政矣故曰天公乃怪而各囚於一處也然後世得不全絶其言他道者乃云百虫百鳥鳴而復啾啾矣教之既有其限不混然而使惑民也各守其方省度矣故曰既别其處而能閉聲省僭尤也尚復民之信奉者衆耗於世而害於物曰亦不知其厚矣率四海之大幾被其困焉故曰朝食其龍千暮食其牛亦千飲河生塵而飲海絶其流也其末句云還當三千秋更起鳴相酬者謂其後必不能終如此矣復有其甚惑者久而見興也不限其時而云久也故以三千為言焉斯惟韓之在釋老罪非其他也公以為如何公曰若子之言韓之詩亦云是矣然子能識之信子於韓氏也達其𤣥㣲也哉
  揚子劇秦美新解
  昔人咸謂斯文媚莽之辭也法言孝至篇曰周公以來未有如漢公之懿者云稱未簒之前莽實偽貌而近如是亦可庶免乎曰劇於秦而美於新揚子之全徳此焉虧矣今承徃言亦曰然也嗚呼下漢氏幾千年無一人識雄之㫖盖君子㣲言而首比於惡者也或曰子獨異而將說之何哉是必果能直其雄之志者乎子曰吁揚氏之志譏莽而非媚也謂美之稱曰劇之類也且夫目其辭云是者其㫖悉存于間也夫秦之為不道其惡也有天地而未有之矣今引而言之秦劇也取而比之曰新美也是新無比於五帝三王非有其善也比於秦而褒貶之是其有不善與秦上下也故曰劇秦美新矣大凡褒貶於人取其善惡類而較其優劣也善者必以善類比之惡者必以惡類比之如稱堯舜云者兼而是同其善也桀紂云者兼而是同其惡也類而較之也如曰善必以惡較之即一善而千惡其善自顯矣惡必以善較之即一惡而千善其惡亦自顯矣何復枉其功乎未見較其善惡者有云堯桀也舜紂也必曰如堯舜桀紂云故今揚子是云如是也劇其秦謂惡甚也焚詩書大宫室起長城廵天下兼滅其宗周也故曰劇也美其新謂其惡少異於秦也雖其竊漢祚與滅宗周同且無諸秦之所大惡也故曰美也又夫漢徳不如周享國日淺王道不成雖周之衰經日巳久下劣諸侯然其滅者秦當其大逆也故曰秦劇也新美也斯又聖賢之深㫖在於周漢也孰可識之乎或曰子言斯即然矣其何下之辭云云乎予曰下之辭云云者盖蔽其名譏之所寓也若顯而闢之即君子㣲㫖何在焉禍且及矣凡揚子之是言也遜惠者也首亦至於斯焉言苟不隠其志後苟不晦其前則不可也或曰然詩三百譏刺者過半且其篇曰某篇也是所怨於時之王者也下其辭未有如子稱雄之文將若是也予曰吁異乎時不同事且殊矣凡詩書之作出自夫子當時之人何能有焉盖聖人觀前事而繼言之所以垂烱戒於後非如夫揚子親居於莽之下也或曰若而言是終不敢繼其始晦不敢敵其明即曷若不言乎叔孫對於二世也偽媚其言而免於禍盖上之所發問而不得已而言也且雄非有叔孫之名莽無二世之問何如是哉予曰吁當莽之時揚子不得不自言也凡人仕於世大小之分各異矣當大而不為之大即事之失也當小而不為之小即事之僭也且叔孫無居於揚子之位揚子有過於叔孫之名位而拘之名而累之揚子須異於叔孫也在於分之事使然也叔孫若昔如揚子不待問而言之也則不能免後代而誅其名也揚子若今如叔孫必待問而言之也即不能免當日之害其身也士之遭於不道也居其邇者禍切之處其逺者禍間之危行以言遜能者可避乎患也尚時有罹其辜者焉况揚子之懿若是而人乎與世當不同也莽固知耳苟不有言即莽疑不足於己也必甚矣子不聞乎閉門而著書也尚有投閣之禍幾死焉如是揚子果得不自言之以進耶鳴呼知揚子者在於斯罪揚子者在於斯昔之所謂後世復有如我者知我矣其於餘也得不盡若此之類者乎


  河東集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三       宋 栁開 撰漢史揚雄傳論
  子雲作太𤣥法言本傳稱非聖人而作經籍猶吳楚之君僭號稱王盖天絶之嗚呼且子雲之著書也非聖人耶非聖人也則不能言聖人之辭明聖人之道能言聖人之辭能明聖人之道則是聖人也子雲苟非聖人也則又安能著書而作經籍乎既能著書而作經籍是子雲聖人也聖人豈異於子雲乎經籍豈異太𤣥法言乎聖人之貌各相殊聖人之辭不相同惟其徳與理類焉在乎道而已矣若非聖人而作經籍則其所書也不若於經籍矣言無章行無法是曰經籍乎人可誣曰經籍乎比之吳楚之君吳楚之君竊位而冒名悖於道者也天宜伐而絶之子雲務教而利時順於道者也天豈罪其為是乎天能絶吳楚之君而僣竊則天甚明矣天既甚明固能罪惡而福善即吳楚之君可罪子雲可福也若反同吳楚之君而罪子雲是天明於惡少而不明於善也多矣班孟堅稱諸儒之言曰是當時恥不及雄而謗之者也不可從而書矣凡為史之任在乎正其得失而後褒貶之得失此不能正况其褒貶乎所謂孟堅有良史之才者予於此不曰良史也
  太甲誅伊尹論
  汲冢書紀年稱伊尹放太甲於桐尹乃自立暨即位於太甲七年太甲潜出自桐殺伊尹乃立其子伊渉伊奮命復其父之田宅而中分之杜氏注春秋左氏經傳既終始獲是書因記於後意有惑其事乃曰左氏傳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卒無怨色然則太甲雖見放還殺伊尹而猶以其子為相也此為大與尚書叙説太甲事乖異不知老叟伏生或致昏忘將此古書亦當雜記未足以取審也余以為元凱之不章明於此也非耳且伊尹相湯功其大矣太甲嗣位書稱不惠於阿衡尹作書以訓之甲再不聴命尹乃營桐宫以放太甲甲能遷厥徳改厥行既三年尹奉以復其位書有太甲三篇載其事其上篇曰王徂桐宫居憂克終允徳孔氏傳謂徃氐桐宫居憂位能思念其祖終其信徳也其中篇曰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於亳謂其甲既終其信徳尹乃復之也尹遂作書美之曰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終厥徳是其甲能易成其善也甲遂聴其言而謝已過曰拜手稽首云尹乃復訓以後書盖以甲之知其先王之法度可與居於位也尹既正其甲於不道已老將告歸復作咸有一徳之篇以戒於甲書曰伊尹既復政厥辟將告歸乃陳戒於徳又有沃丁篇序云沃丁既𦵏伊尹於亳咎單遂訓伊尹事作沃丁今雖其辭已亡獨孔氏傳曰沃丁太甲子伊尹既致仕老終以三公禮𦵏訓暢其所行功徳之事乃作此篇以戒也是其甲與尹始終事蹟之畢見於此竟無言誅尹之説又有伊陟相太戊作咸乂之篇是其子復佐於後王也亦不云甲復立其子也又有髙宗説命之篇曰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下云格於皇天爾尚明保予罔俾阿衡專美有商是其後王極誦其先臣之休烈以冀説企及也又周書君奭篇云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在太戊時則有若伊陟是其君臣悉見其父子間保全令徳也元凱以紀年之辭遽惑於此苟伊尹為臣能放其君是其政在尹也能制於甲矣豈甲反能以不道害之乎且尹之相湯伐桀以成其功民咸知尹而輔矣復以其自立為君而又七年以永其位若是何有甲之所能哉既云尹乃自立是因事而奪君位也為逆甚矣太甲能潜出以誅之豈其反用其子乎必以反用其子其子果肯以平心而事其甲乎盡道而佐其甲乎足以明其紀年之文矣夫子沒後諸國雜亂編記者也不足取耳元凱不自悟反疑伏生以老耄恐致昏忘一何甚哉且安國叙書云濟南伏生年已過九十失其本經口以傳授裁二十餘篇後至魯共王壞孔子宅於壁者考論文義定其可知者又得二十五篇是其伏生當時所誦之書於壁間科斗古文證定其真偽也亦無誤耳其所誤者舜典合於堯典益稷合於臯陶謨盤庚三篇合為一康王之誥合於顧命序悉言之備矣苟伊尹實誅即前數篇之書慿何而作出既無所作而出伏生有誤即古文科斗尋亦證矣何其漢代諸儒暨安國亦若是耳獨舜典已下能辨之哉倘伏生之有昏忘而安國之徒何在焉是以伏生所記之書胡得其誤也元凱之知且識也何可更言或致昏忘哉此事尤甚昭然也若曰將此紀年之書疑其雜亂未足以取審則察以前事止可獨曰此是若是有所雜亂者不可兼曰老叟之昏忘也果是真偽不分矣或曰紀年之書皆科斗文字非秦漢之所書也斯非子謂六經皆孔子之撰述者於家有殊古史孔子異其伊尹太甲事以成其書訓於世耳汲冢之書勿是其世之本耶壁間之者勿是其家之書也予曰然若吾所謂夫子之所作固然矣且夫子之大聖公是而公非觀虞夏以來之事各因其㣲而彰其巨必以質其本矣豈獨於商也有所私而易其元乎或曰子謂誅尹之説既為非矣且太甲居桐三年天下其誰是君紀年謂尹乃自立者此勿有所賴歟予曰古者君䘮嗣立諒闇者三年百官總己以聴於冢宰時惟太甲於元年以被放三年而復之伊尹實居冢宰之位總百官以治非以自立也書所謂既復厥辟者足以明之矣或曰馬遷氏紀云湯崩子太丁未立卒乃立丁之弟丙為君丙即位二年而崩立丙之弟仲壬為君仲壬即位四年而崩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是為元年尹作伊訓之類之書也如是成湯既沒太甲元年伊尹作伊訓肆命徂后也又其紀之下辭云太甲既立三年不明伊尹放之桐其太甲篇云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於亳傳謂湯以元年十一月崩至此二十六月三年服闋也其紀年稱仲壬即位卿士伊尹崩而立太甲大與馬遷之紀頗同而獨孔氏之書年祀帝王有此差異孰為非乎予曰遷之書與紀年之書若等類也皆非聖人之作矣有所自不明白其事耳或曰然何其馬遷之書其下之辭紀太甲之反政與伊尹之卒之類無所異其商書也予曰遷之著此書當其時盖欲自廣耳執而一紀其經之事又懼其皆孔子之言於己無所大也須以㕘雜外之書用混其本矣斯亦不足致心於二三盖諸國之雜亂者也嗚呼君子嘗謂慎其所為也盖懼其若此之惑於後也
  李守節忠孝論
  我國家有天下之年將以文綏萬民不以武靖四方盜筠結叛䧟澤州以死其子守節以潞下待罪皇帝命捨之反授單牧國史載其事嗚呼若守節也胡為生哉夫君臣以義立父子以親居義苟不勝其親則先其父而後其君矣親苟不勝於義則先其君而後其父矣臣子有國家而成身有忠孝而立行不幸或不得其兩全則俯其一以免汚名也止可亡身以存行不可忘行以存身若守節也於君不見其義於父不見其親敗家而煩國絶忠而滅孝萬世之罪人也或曰守節之事胡為不見義於君不見親於父也予曰夫義者道也親者情也道所以出於世教情所以生於天然出於世者不可以違生於天者不可以逃且守節之父謀逆之始不能盡諫以制其亂煩君於深慮勞師於厚伐已復從之是於道也失其義矣父既成於大逆死於不善安而顧其敗忍而居其後是於情也失其親矣或曰守節非不以諫其父其父不聴之禍心久萌姦朋固謀暨其父死斬佐卒以降如是無乃可免於此哉予曰不然諫之不以極其道不如不諫矣夫諫有三焉有公諫有力諫有死諫公諫者評其事之可否論其端之始終折其長短取以逆順是為公諫也力諫者彼衆以是我獨以非評其不道以極其言稱其大禍以懼其意進不以退久不以止是為力諫也死諫者言既不從情既不移可殺己身以厭彼志是為死諫也如此始謂極其道耳且守節豈能有是哉取其公諫也則不能明於言取其力諫也則不能用其誠斯二者尚未果矣矧能以死諫之乎或曰古所謂三諫不從則隨而泣之若守節之諫其父也必以力諫矣言必極於敗禍事必阻於兇姦如謂之隨而泣之者守節於父也莫得其道哉予曰古之所謂泣諫其父者豈在父為大逆乎叛君謀國殘民興師耶或曰父之事既異于古子之諫又加於古復何使諫乎予曰可以死諫矣或曰子之意謂死諫也以其筠之性既酷暴而隠忍莫若以其諫不止而被誅於父也予曰不然言不見聴乃可當其父之前衆之中大亂而呼曰今此之亂違天地欺日月鬼神亦所以待誅也愚夫亦所以不為也我言不從汝逆必行敗而吾亦被戮矣我不若先其汝敗而前自死以免其名為背君之賊也觀汝之輩後日死且百毒而加身不及吾之萬一耳而後或刺刄以明心或扼喉以斷氣苟實以力諫不從即可用此以諫矣且不聞守節之有是哉安能存其親之情於父也或曰若是守節既不能之失於孝也故聞命矣其所以斬佐卒降重城莫於君也有忠乎予曰夫斬佐卒降重城盖以其父巳敗勢已傾不得已而為矣或曰苟守節之無是心即不斬且降矣乃其夙志不有其助父於逆背君以叛當父未死之前雖欲行而被其所拘未能也既父之死而遂成其志矣予曰若謂以父之所拘未能也即可竄身馳匹馬歸朝廷待罪於闕下以明己之不從父於逆用免其惡名也是其諫於父力不能制其亂於君誠不敢失其節也何其父敗已死而謂夙有志而拘所不能行也縱實有之已亦何自辨其心哉或曰然苟守節能若子之言逃歸闕下設父如此而後敗死於外當有他人肯以斬其佐卒以重城降乎苟非其守節即不如是矣予曰夫作叛者筠為主矣筠若不固其禍機雖姦黨百萬何能作乎主既已亡其下何為勇哉一以失其勢二以懼其死三以畏他人之先四以變有利於己有此四者孰不降乎何在獨守節而能哉或曰夫守節之當是時也甚㓜耳年始迨冠成長於富貴之中未能知其人事矣非不能如子之言予曰若謂其㓜而未能知人事即何其見父之敗能來降乎苟實㓜而未能知人事即亦不能有此也盖其賣君父以藏志觀存亡以射利萬代之姦賊也甚其父之為不道矣或曰皇帝何赦之反授以位乎予曰皇帝御民賞罰各從其取舍也於彼為之即不忠不孝也於我取之亦是其大過而少有功矣或曰子若立朝廷將奈守節何予曰吾若居禄位立朝廷雖皇帝以赦之吾疏請以殺之用謝其天下之忠臣孝子也
  代王昭君謝漢帝疏
  臣妾奉詔出妻單于衆謂臣妾有怨憤之心不是知臣妾之意也臣妾今因行敢謝陛下以言用明臣妾之心無怨憤也夫自古婦人雖有賢異之材竒畯之能皆受制於男子之下婦人一挫至死亦罔敢雪於心况幽閉殿廷備職禁苑悲傷自負生平不意者哉臣妾少奉明選得列嬪御雖年華代謝芳時易失未嘗敢怨尤於天人縱絶幸於明主虛老於深宫臣妾知命如是也不期國家以北敵未庭干戈尚熾代馬南牧聖君北憂慮煩師征用惜民力徵前帝之事興和親之䇿出臣妾於掖垣妻匈奴於沙漠斯乃國家深思逺慮簡勞省費之大計也臣妾安敢不行矣况臣妾一婦人不能違陛下之命也今所以謝陛下者以安國家定社稷息兵戈靜邊戍是大臣之事也食陛下之重禄居陛下之崇位者曰相宜為陛下謀之曰將宜為陛下伐之今用臣妾以和於戎朝廷息軫顧之憂壃埸無侵漁之患盡繫於臣妾也是大臣之事一旦之功移於臣妾之身矣臣妾始以幽閉為心寵幸是望今反有安國家定社稷息兵戈靜邊戍之名垂於萬代何有於怨憤也願陛下宫闈中復有如臣妾者臣妾身死之後用妻於單于則國家安危之事復何足慮於陛下之心乎陛下以此安危係於臣妾一婦人臣妾安敢無辭以謝陛下也
  重脩孔子廟垣疏李准拾遺請作
  儒宫荒凉久矣噫天下太平厥道斯用㑹府之下尊師者吾未見也聖人禮法行於天地間萬物賴之而相養苟一日暫廢則日月昏隂陽錯豈止臣賊其君子賊其父也由吾道而進者頂峩髙冠身曵大佩享大牢而坐豐屋王公大人貴是極矣過吾先師之廟下則忘而不顧怠而不恭至於圖像隕地籩豆覆席皆曰何害於吾也其有日齋嚴其容月給費其産奉髠褐之徒則未見稍怠於心求福田利益也苟釋氏能福乎人王公大人今日富貴何不由釋老之教以求之福其身福其家者在吾先師之道之教也我知其端矣大者欲塞其責小者將貪其利塞責者以其剥害黎元黷亂道徳見釋氏有他惑之事圖在屋壁懼身死之後罹其毒烈故捐家財贖其過矣貪利者以其命將夭而能夀疾不豫而得瘳居位而見遷鬻貨而獲倍謂能祗信福在其中以此而言得其誠矣王公大人尚若是也矧其愚不肖蠢蠢者乎斯風寖滛天人從化若洪水墊害大禹未生將何以救之也於乎余入吾先師之宫不覺涕下用之者不知其力反趨於異類乎視其垣墉圯毁階廡狼藉痛心釋氏之門莊如王室吾先師之宫也反如是哉聞斯言者得不媿於心乎將令責按舊圖速修是陋庶先達與後進輩出金帛用資其費况不迨釋氏之取萬分之一也崇吾師之宫以昭其徳吾先師享之亦無忝矣









  河東集巻三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河東集>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四       宋 栁開 撰潤州重脩文宣王廟碑文
  時稱聖人之徳者多比於天地為較量而言盖以其至大故也天地之有形横亘太虚中計億萬里不啻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附而生之賡億萬世維固維存是可為其大矣一旦或毁而不見其大也何有焉於戲粤惟我先聖孔子身長九尺六寸夀年七十有三栖栖為旅人為陪臣作詩書大易春秋禮記之書取三才洎萬物經而緯之極其道者不越於數言身非天地之廣夀非天地之永歿而且久終而益賴以是而言斯與天地並徳而稱大也天地其無間然乎天地尚如此矧餘者可與孔子為其等倫也厯代帝王能知之者乃立像貌建宫廷以時祠祀尊之甚者封之以王爵命被之以王衮冕自國都至州縣廟學生徒詔使如一唐季失道彊夫戾頏割裂土田競專制令梁周五代弗克除削我太祖始憤起斬伐得十八年下荆取湖降蜀擒廣州克江南政修官嚴物完兵彊聖天子今紹服神休召吳越甌閩來走歸我不四年又盡平晉地萬方六合剗刷滌蕩悉絶纎垢潤州在江南為上郡有孔子廟當僣偽時闕法式莫肯崇葺之兼以提卒荷戈拔剪疆壘日蹂蹋作落然蕪穢弗堪周視繼涖長任輩辜慠偷剥寧曽少思太平興國五年冬開自常州知軍州事授勅知此州吏盜貪羸檢夷澄育八年政事簡秋八月哉生明撤舊創新告遷其廟自顔子及孟子以下門人大儒之像各塑繢配享於座厥功成乃刻辭於石以紀之文曰
  謂民無知斯實乃欺廟成來觀其樂怡怡歎嗟興言嚴師崇教以齒以胄我將子效里門郊路出入謹讓晨趨夕息歸所背向不爭不踣安用刑克移之四方可則而康日升於天視察明分霾蔀霄黒其何為徳伊誰謀之曰開曰適適位宫官判州通職右賛善大夫通判軍州事張適同脩此廟率吏奔工九旬力畢仰瞻庶賢羣侍翼翼側拜堂下伏淚如雨惟聖成身豈同父母罔識得生肖類毛羽冠衣廩俸帝錫而用言政訓從學道以重以報之恩新此像宫家興禮儀若魯之風當明天子以文求士誥詔八紘寧弗如此復古尊儒去夷即雅化行來格皆為達者
  時鑑并序
  雍熈三年宜州山夷攻其州弗克全之西鄙樂安里峒有粟氏固之㑹其族南刼興安縣敗入谿峒連歳不寧天子擇中貴臣二人涖全邵州以靜之明年春粟氏來歸魁校皆奉吏州庭乃刻時鑑一篇於石以誡之
  族盛卑邑邦大下國違道致殃干民取亡居夷鄰徳處險近賊蜀難通軺吳莫容舠嘯萬羣姦攻地摧闗象踣圍矣蛟斃彀巳蠆纎曷存蟻㣲何奔虎猛恃力逼死罔逸隼鷙誠捷懷餌受緤小人為美君子是恥所失若塵其治如鈞寧之弗復䘮乃必覆習禮可式翫兵竟慝怨懼興禍貪慾生過狥意成朋怫心見憎以畏卒潰苟悦爰萃謹政防亂慎行避患缺玉不補積滓非汚來紆徃亟愚暌智暱跡昭事著利洽動裕平原廣野馳車走馬髙浪深濶有鮪有鱣保爾攸宜胥樂在時刋文無窮作誡永終
  𤣥風峒銘并序
  出桂州東抵慶林觀背山下有峒出風淳化元年開知州事徃避秋暑因刻名於峒傍曰
  桂東叢峰穴空通風凄肌森襟沒骨侵心瑩雪若㓗凝氷若列暑宇苦燠周陬流毒其何如斯為能去之嶺山峩峩嶺水湯湯亘古綿今氣炎土荒物爽邇情候乖朔節夏雨多凉秋旱多熱春裘冬扇朝順夕變反倒無恒夭厲相仍榛莽虫豸横亂患害性類所專造化莫遷我來峒中百慮時窮翛然自釋忘歸終日勒銘巖石用紀成極
  桂州延齡寺西峰僧咸整新堂銘并序
  桂州西峰僧咸整淳化元年不下山十二年矣整之師洎祖師悉如整開與賛善大夫張測為整作新堂以居之有問整之行何為竒者對曰若時入陣戰賊勇能進不顧死者足為善將矣况如孫吳乎交朋間視其友無欺者足為義士矣况如管鮑乎為政廉以平足為良吏矣况如龔黄乎入朝事君直能言必盡誠者足為賢臣矣况如伊周乎父兄在視其室無私者足為孝子矣况如曽顔乎為文理勝辭者足為大儒矣况如荀孟乎惟整焦然坐一室足不踐山下寸地况入豪貴汚賤之門嗃嗃如狗䑕諂竊哉百善萬惡心動即生身逺自藏幾㓕半矣方之外殊而内同者止是整能潔其行與之善將之下商較其輕重整足為真僧矣由朔湘而南問僧者語整為諸先冬十二月堂成開始罷州任得歸闕留文堂下為整以銘之
  知生為役兮無息無利畏同蹈逺兮出求以異復本逾元兮尤躭其味寧知不殊兮益増乎累整之專嚴兮潔行世世超然遐邁兮時誰可洎窮觀永古兮何足有貴萬類千變兮終焉若是包極六合兮未充貪意精明至正兮深藏自閉維堂斯皇兮猶多餘地羣甡草樹兮藤藤茂翠環鄰俯覿兮勝情與智祖源師派兮流善繼于家于國兮有慙名位晝塵夜燭兮昏囂若醉城闉巖岫兮疑畫相視渾淪奔紛兮孰思而議跬步天違兮海賖難既吁嗟整之兮離垢脱穢我寧爾及兮腸填滓滯
  湘漓二水説
  湘漓二水始一水也出於海陽山山在桂州興安縣舊名全義縣東南九十里西北流至縣東五里嶺上始分南北為其二水北為湘水南為漓水求其二水之名于書于紀皆無所説淳化元年開自全州移知桂州問其嶺之名即分水嶺也分水是相離水也二水異流也謂其同出海陽至此嶺分南北而離也二水之名疑昔人因其水分相離而乃命之曰湘水也漓水也其北水所為湘南水所為漓將有以上下先後而乃名之也水隂屬屬北方北方為水之主也以其北流者歸主也乃尊之以相字加其名為上焉又疑為以其北者入於華南者出於夷華貴於夷也故以相字為先焉既二水以二字分名之即北者為上為先名湘也即離者必加南流者也所以漓江是分水之南名也因其水之名分為相離也乃字傍從水為湘為漓也凡為字皆命名者也名者強稱物者也古之以萬物錯雜懼難别識也乃以名各記之矣即物之名有類有假有義有因焉斯二水之名以其水分相離為名是取類也是所假也是從義也是有因也今書漓江為漓字疑其不當為此漓字也當以離字傍加水作此灕字也又字書古無此灕字酌其理増而今以為字焉亦由古之他字皆以義以禮撰物者以成字也非與天地同生於自然耳亦皆由於人者也於今悉為世所用矣以斯而言之即古之所為者未必即為是今之所作者未必即為不是耶凡事亦無古無今焉惟其為當者是也即湘漓二江之名孰曰非乎若以其南方為漓流南方為漓江也即所説之義其疏矣
  來賢亭記
  人之學善文章行事烈烈代為之稱者雖前古而生孰不欲願與之知企慕恨乎巳之後時而出不及也觀夫同世而偕立並能而齊名則反有不相識相知者亦有識而不知者吾觀乎斯二者經史子集之中或絶言而不相談或曽言而不相周有之多矣吾未嘗靜坐思之不為惜是夫當時力不相及者乎是夫當時義不相賔者乎因而誨之吾所以異是於世矣乃搆此亭在東郊厥有意乎命曰來賢也吾欲舉天下之人與吾同道者悉相識而相知也有能聞於吾者吾欲信而來於是也有未聞於吾者吾欲知而來於是也有先逹於吾者吾欲趨而來於是也有後進於吾者吾欲誘而來於是也有務勝於吾者吾讓而來於是也有推退於吾者吾欲尊而來於是也大者吾將仰之小者吾將俯之貴者吾將奉之賤者吾將崇之極吾心而盡於世合吾道而比於時嗚呼若曰子將來賢之徒於人人將來賢之名於子者吾又非斯志也盖欲夫是亭也不獨如前言而巳耳亦將化今而警古矣
  宋州龍興寺浴室院新修消災菩薩殿壁記
  道隠師居是宫作是殿立是像桞子以王事繫於斯時任宋州録事參軍有轉運使和峴誣奏予盜庫金被制降使劾之以拘於寺中見而問之師謂栁子曰余聞在佛時有大賢智施功若力能消除世間一切灾苦故於今傳其道者未嘗廢予嗣其法見夫有形有類者當罹於灾禍間亦至矣太虚中天地或有灾變日月或有灾蝕邦家或有灾難人民或有灾患夷狄禽獸或有灾癘草木虫魚或有灾害予欲如在佛時皆使免焉故以作是菩薩願能消而除之予曰佛之力師之心果若是是亦大矣紀其言刋於石以為師作記


  河東集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五       宋 栁開 撰上大名府王祐學士書
  開再拜人之生有幸與不幸也幸者自知而不幸者謂人莫之知也蠢然徒若類而已矣或出無知之俗生不識其禮義死不知其䘮祭不幸也歟或在中國生不成人而夭或聾或瞽或瘖或痼或狂或愚皆疾之廢也不幸也歟或生當亂世戰伐交興相之以賊殺拘之以俘虜旦不安其游夜不寧其居不幸也歟或生困於貧餓𨽻人之驅役受人之制限賤若於犬馬苟乎衣食者不幸也歟或生為兵習於弓矢之勞生為農勤於耒耜之業生為工力於刀斤之用生為賈務於衡斛之任難乎自足者不幸也歟或生溺為佛老之徒滛於誕妄之説生處乎典吏之職掌於賞罰之繁者不幸也歟是故君子篤道而育徳懷仁而合義惡夫不幸者也自古聖人賢士無不惜乎此矣生而幸者少其人哉或曰子謂是不幸者謂乎莫若已之皆儒者為幸也曰㫖哉吾子之問儒者乎幸乎不幸乎也已人之不幸由乎天身之不幸由乎己己之者甚乎天之者也苟有外其貌而内其情於儒何幸哉言不忠行不信事君不能盡其節與朋友不能交以義父母在不能奉其誠鄉黨不能與仁者處見善不能致而學以及之聞利喜而趨恥貧賤而棄附勢而媚容者雖於身為儒而曰幸乎其君子觀之不幸也歟存為識者之笑没為後人之辱甚乎前之者也開竊自念幸而不生於無知之俗自五歳而讀書以至於此凡十九年矣當時便誦執事之文章與夫聖人之言雜而記之敢望今日親逢執事於是邦哉苟或夭死而疾病明天子不出而四海亂墮於執御之中廢先人之業雜為賤類縱今逢執事於是邦也何能進於執事之門哉斯非其幸者歟又開粗識古人之事不敢違道以就其志誑時以安其身苟行戾而進於執事之門亦負慚而自愧矣開頗有自知其幸也敢請見焉執事徜不罪而寛容之成乎開之大幸矣
  上王學士第二書
  開再拜先逹者處乎上以待士後進者居於下以求知譬之髙山立其梯焉前者苟隮而絶其梯則未隮者無由而來矣前若思而自念曰吾或未得隮於斯梯忽時而絶則吾雖趫然迅於猿翩然利於鴻則亦莫致是之登其上也所以為上者必資乎下為下者必依於上上苟不容其下則上之功名無以大禄位無以尊獨行而無徒獨唱而無和矣下苟不從其上則下之事業無以伸力行無以施自處而無朋自緘而無開矣如此則不惟上下之相失噫將見其國亦不得於治民亦不得於安也國與民亡其治與安則禮樂刑政無能措手足夏商之世常舉其士也所以王道成而風俗平秦漢魏晉取士者或亡或存故不逮於三代也夫士之賢愚混不可不用擇其良者也前代之衰亂者非不取士也取不以其賢者也君宰相之下立百辟庶尹非徒奉其職而從於政亦要知其士者取而致於國也我國家四海今治者盖得執事者之在於位也執事之心固常在於取士矣當今取士之道獨有禮部焉每歳秋八月士由鄉縣而舉於州郡由州郡而貢於有司有司試其藝能擇其行義得中者後進名於天子始得為仕也然士之雖有賢能由鄉縣而得聞於州郡者由州郡而得聞於有司者萬少其一二矣况其無賢與能竊是虚器之人乎况其不由鄉縣州郡而直得聞於執事乎執事之來也榮矣父母之邦矣臨其下也不以私御其衆也不以黨可與進而進之不可者否士咸謂執事於鄉里必多乎開曰君子之心與天道小人莫能知執事豈以鄉里為情哉將以天下為情於民而與國矣千里不足私也數夫不足黨也接其士者達於上下相由之道也厚與不厚者取於賢與愚之分異也有之將以濟其道亡之將以順其物天可仰而不可升君子可近而不可親於士廣納而詳擇備求而偏任執事之所以待於下者也開行修而人不譽辭成而衆不解塊然獨處出無與交亦將由乎鄉縣而舉州郡豈敢遂望貢於有司乎自度取舍不背向背材於時而若無用器於道而如有合莫知其己之賢且愚也幸逢執事之來故有望於執事矣是以三投刺而一奉書先齋沐而後請見焉執事果不罪而與之進退揖譲俯仰周旋使得盡其儀焉執事之若此者固無失也盖以接其士而欲求其賢以致於國也開之幸者則過矣何也本將由鄉縣州郡而貢有司苟得貢於有司而敢遽望於有司之知乎今者不由鄉縣州郡而亟得拜見於執事執事復加之褒揚之賜開未知從何而便至於此也宜何以報執事耳姑進其言而謝焉開再拜
  上王學士第三書
  開再拜謹投所業書序疏箴論一十七篇納其後進進謁之禮非為文也開始將見於執事之時欲收拾有所罄其鄙惡士咸謂開傷於太古不若擇其淺近者以獻之開懼其失也遂取舊所著文寫以五通暨乎得見於執事執事賜之大恩不罪狂愚私心復悔遽擬易之又慮以疎其次第之儀時日相懸不可也即俊以後以别有聞夫生而知其道天之性也學而得其道師之功也江河流而不止浩浩焉鑿地以穿池汲水以増之力竭則涸而虚矣内以豐於外有餘也外以資於内不足也天之性有餘乎師之功不足乎知之其上也得之其次也道也者總名之謂也衆人則教矣賢人則舉矣聖人則通矣秉燭以居暗見不逾於十步舍而視於日月之光邇可分逺不可窮及乎日出之朝宇宙之間無不洞然矣衆人燭也賢人月也聖人日也指而授之曰諾矣命之南昧其東西與北焉衆人也斯其為原曰達於末矣賢人也聖人則異於是通能變變能復通之所以開復之所以闔開闔也者經三材而極萬物也運之於心而符於道矣善射者亡其器則的雖存而莫能取於中弓與矢其射之器也歟習必以良調必以勁則發而無失矣聖人之於道也有是乎其器存則見其聖人也其器亡則雖聖而莫識仁義禮智信道之器也用之可以達天下舍之不能濟之身用不舍惟聖人能之仁者心之親也義者事之制也禮者貌之體也知者神之至也信者誠之盡也親則不離制則有度體則無亂至則莫闕盡則可得故以之於己無不周以之於物無歸張而廣之所以見其時之情也肆其寳賈而售者必以大價市取利不大則不授矣聖人之於人利之無大小不價而咸授焉仁義禮智信寳也來者與之違者拒之順於夷若華背於父子兄弟亦不能其心故聖人通之以盡其奥變之以極其妙復之以全其道賢人得之者幾衆人得之者不達於一執經而問焉句分而字解再三始别其義考之終身能窮諸篇也有矣尋其辭求諸理法而依行之述而取川之曰道若是有矣性非也學焉功之得也近於此者猶可言逺於此者莫可數學而不得者多乎多故曰道少其人哉成乎事業散乎文章未然也於其不學者可也於其衆人者可也觀乎聖人文章可見也天之文章有其神非則變是晷聖人之文章有其神從則興棄則亡天之文章日月星辰也聖人之文章詩書禮樂也天之性者生即合其道不在乎學焉學為存也欲世存存之矣孟子十四篇軻之書也揚之太𤣥法言雄之書也王氏六經通之書也焉學能至哉韓氏有其文次乎下也非其生而知之則從於俗矣寧有於斯乎能至乎此者然未達焉然異於斯矣仁義禮智信可行也北轅而適燕不迷其性矣端冕而處者不亂其威儀矣代言文章者華而不實取其刻削為工聲律為能刻削傷於朴聲律薄於徳無朴與徳於仁義禮智信也何其故在於功之學焉無其天之性也自不足於道也以用而補之苟恱其耳目之翫君子不由矣君子之翫視必正聴必正文哉文哉可苟也已如可苟也已則詩書不刪去其偽者也大達必小遺小達必大忘似有在乎天之性與師之功者焉小遺不棄於學大忘不可得於道文章為道之簽也簽可妄作乎筌之不良獲斯失矣女惡容之厚於徳不惡徳之厚於容也文惡辭之華於理不惡理之華於辭也理華於詞則有可觀世如本用之則審是而已耳或曰小子有志哉言也無傷於衆害於巽乎曰登於執事之門如不極其談則有濫於進矣與常常者何異之乎
  上王學士第四書
  開再拜文籍之生於今久也矣天下有道則用而為常法無道則存而為具物與時偕者也夫所以觀其徳也亦所以觀其政也隨其代而有焉非止於古而絶於今矣文不可遽為也由乎心智而出於口君子之言也度小人之言也翫號令於民者其文矣哉心正則正矣心亂則亂矣發於内而主於外其心之謂也形於外而體於内其文之謂也心與文一者也君子用已心以通彼心合則附之離則誘之咸然使至於善矣故六經之用於時若是也或曰今之文異於子之言統其事而無不幹者亦何經哉曰幾於苟矣於身適其取舎之便於物略其緩急之宜非製乎久者曰亦自得於心矣惡不可久乎曰裁度以用之搆累以成之役其心求於外非由於心以出於内也曰雜乎經史百家之言苦學而積用不有其功且大乎曰如是小矣君子之文簡而深淳而精若欲用其經史百家之言則雜也始於心而為若虛終於文而成乃實習乎古者也始於心而為若實終於文而成乃虛習乎今者也習古所以行今求虛所以用實能者知之矣不能者反是猶乎假彼之物執為已有可乎重之以華飾為偽者乎徳何良哉曰始如不好於習古子又何為言乎古曰世非不好也未有其能者也人好其所能也不好其所不能也世之習於今有能者尚皆好之矣設有能於古者不好者哉若是能之其倫於經乎曰不可倫於經倫則亂也下而輔之張其道也曰子之文何謂也有志於古未逹矣某不度鄙陋近獻舊文五通書以喻於道也序以列其志也疏以刺其事也箴以約其行也論以陳其義也言疎而理簡氣質而體卑用於時不足為有道之資納於人不足為君子之觀妄而貢於執事者自知其過大矣執事苟不擯斥而時得容進於門而今而後益知其幸也
  與張員外書
  自古國以民為本臨民者官也官設其品任其大小者也今之君宰相之下府尹州牧縣令皆臨民者也大抵不及縣令之親於民也府尹州牧持其紀綱而巳非所以知民之善惡者也府總其州州總其縣縣之政總於其令令能養其民則一邑之内公與私無所違令不能養其民則一邑之内公與私俱亂不得其安雖無兵革饑饉之灾民業不經矣在國家擇其人而授之矣位不尊於府尹州牧其任則府尹州牧闕其令之政焉嗚呼近世凡事多䘮其道與前不同不知為政之道也政係於民則由於縣令休息之也政以仁義忠信為宗今之見言仁義忠信者反謂為時不識其變者也如此而欲cq=12天下國家治者難也政愈急而亂愈多法益峻而犯益衆矣且夫政須學而後知矣不學則不能得其道也不得其道也則事多撓於性莫知其制度之所節也過之慮其太甚不及慮其有失如是大者不能輕以取之小者不能重以舍之欲政無敗者不可得也是以冐其任而居之者民興於訕訟身陷於刑辟厯厯有之亦理宜也昔聖人著六經在其政也垂於萬世將使後人學其道而用於民焉非所謂空言者也人之不為兵農工賈之徒生而讀書誦習有所成立由有司而得為仕也惟相借以聲譽相道以階級所知者但苟名而竊位焉咸不考其為學之本也學者豈為名位以設其道也為政以立其教也古之為學於名位故有所闕學有所成而後試於政焉可即進不可即黜退之於今皆不類於此所以罕得其良吏也足下亦所盡見之矣近者獲得拜見聴足下所論之辭見其為政之道焉正合古人之所常佩者也上於國而從其公下於民而順其私不畏威以曲其誠不凌弱以幹其事平慧而存其危緩法以革其奸故足下五十年間治民事官有善善之名朝廷謂之良縣令天下一人而巳矣盖足下得其道者也非從學而少習之依於聖人之詩書禮樂大易春秋之㫖何能及之哉真君子者也今之為縣令者皆異於足下一以闕其學二以失其道故不得其理焉予每念朝廷如足下者或老耄昏廢不勝大寄即宜處以顯髙之地率為仕者令問而師之學其臨民之術詢訪論議成就其業使得致於政也而後求其無良者日漸少焉苟有僥倖之徒懷兇而飾偽好利而貪榮莫能容措於内矣如是而官不清而民不康者無也國家欲速其治平之道臨民而能善者繫其人也兹為原乎足下觀之是言也小子於政何如也
  與范員外書
  孟春晦日東郊栁子言於范侯曰世之學者取於今而不取於古其名問雖顯而事業不著世之仕者專於身而不專於道故其禄位雖尊而徳義不彰取於今者是謂趨於時者也專於身者是謂好於利者也學者以名問為華而事業為實苟能於華而不能於實曰妄於學也學之下者也聖人恥之予亦恥之苟能華而兼能於實曰通於學也學之上者也聖人多之予亦多之仕者以禄位為輕而徳義為重苟愛於輕不愛於重曰濫於仕也仕之下者也聖人惡之閣下亦惡之苟愛於輕而兼愛於重曰守於仕也仕之中者也聖人容之閣下亦容之苟愛於重而不愛於輕曰強於仕也仕之上者也聖人貴之閣下亦貴之故予多其達於學也為文常務於教故閣下貴其強於仕也為政常務於治教於仁義為先治以忠信為本先者仁以存其誠義以制其體務在於其教也則予不能趨於時果名問不顯而事業著矣本者忠以事其上信以臨其下務在於其理也則閣下不能好於利果禄位不尊而徳義彰矣能趨於時能好於利者未有取於古而專於道也是曰小人之徒歟能取於古能專於道者未有趨於時而好於利也是曰君子之徒歟小人不能及君子之事故其名問顯而不永禄位尊而不固君子不足取小人之任故其事業著而益光徳業彰而愈明今之學者取小人而棄君子則予常反於是以予也不得不窮為一旅人今之仕者亦取小人而棄君子則閣下亦常反於是是以閣下不得不阨於一外郎予所窮之於身也何足為窮乎若窮之於文也則是為窮也閣下所阨之於位也何足為阨乎若阨之於政也則是為阨也况今君天下者曰聖宰天下者曰賢又將見予之身不窮矣閣下之位不阨矣予觀閣下之為政也盡得其專於道而務於治也不足復言之耳閣下觀予之為文也未盡得其古而務於教也則謹以碑銘箴疏論等雜共一十五篇獻於左右間冀閣下知斯言之不佞也惟於愚不肖與閣下望其等倫則有懸於貴賤矣
  答梁拾遺改名書周翰開寳壬申年
  四月十五日鄉貢進士栁開再拜始其愚之名肩愈也甚幼耳其所以志之於文也有由而來矣年十六七時得趙先生言指以韓文遂酷而學之其事具在野史趙先生傳故慕其名而乃名肩矣復以紹元字之以其韓栁借名於唐時欲紹其子厚也謂將紹其祖而肩其賢也愚之所自著東郊野夫傳者於論言之備矣其傳論曰東郊野夫謂其肩斯樂古道也謂其紹斯尚祖徳也亦所以見小人之所為盡於是矣邇自庚午歳野史既絶筆凡九十三篇共三十巻於東郊取諸經亡篇補之後自賡其號曰補亡先生也去秋八月已來遂有仕進之心以干於世故得今以所著文投知於門下實為之舉進士矣竊冀於公者公以言譽之公以力振之同於常輩而是念矣不謂公厚待曰賢過於韓吏部賜書責其不至曰若肩於韓而為名非所然也以至指摘韓氏之疵恐累於小人之尚信公於古無與儔者耳小人謹聞命矣然若韓氏之録順宗紀淮西諫佛骨碑羅池其文在於今其事顯於古是非豈能曲於蔽與誣者乎凡聖賢之度量大同也唐之時亦謂韓為軻雄之徒也於今亦咸云若是也又其言文之最者曰元韓栁陸也是韓亦有道耳李讓夷撰録於韓氏近又以傳之者皆指斥此數事若方之於公即俱不足道也昔先師夫子聖人也為獨立於古今矣馬遷氏紀老𥅆傳即有他辭以劣於先師也是亦其復有大於聖人者也矧其餘為賢者哉公之以韓氏未足為可賢也盖公之大於韓氏矣亦若李耼之與先師夫子也不其公見之者異於人哉得不貴之乎若教小人之更其所慕也即小人本在漸而不在於久矣幼之時所以名者在於好尚韓之文故欲肩矣今長而成所以志者在乎執用先師之道也故亦將有所易矣是以補亡先生傳曰補亡先生舊號東郊野夫者也既著野史後探六經之㫖已而有包括揚孟之志樂與文中子王仲淹齊其述作遂易名曰開字仲塗其意將謂開古聖賢之道於時也將開今人之耳目使聰且明也必欲開之為其塗矣使古今由於吾也故以仲塗字之表其徳焉斯亦小人之志不執其名於肩韓氏矣傳又云或曰子前之名甚休美者也或者發難之詞謂其肩愈紹先也何復易之不若無所改矣先生曰名以識其身夫人之立名以欲世識别其於衆矣義以志其事名之所出以義而在其已之事矣從於善而吾惡夫畫者也吾既肩且紹矣斯可巳也所以吾進其力於道而遷其名於已耳庶幾吾欲達於孔子者也斯亦小人之志又周於此矣小人雜志文中又有易名解以解其名肩愈而將易曰開也公以是觀之小人果何如也夙昔之心正符公今之言也公謂小人之文窺六經之奥正百家之失廓堯舜之正塗張周孔之至治管晏之儔霸者之佐未稱其小人之所包括也即倘小人苟實有是豈果在未名於天朝乎復白疑之真有耶無耶望公細而閲之亦前所貢於公之文中有傳名斯在矣敢承誨命遽定曰開旅舘囂然文思不生言無所常道者急於報謝勿怪之可也河東集巻五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六       宋 栁開 撰答陳昭華書
  辱足下之知過聴我於言譽自念無所可有報其云而答其訪諭詢議者也足下思于道者可也其取於我者即未敢的然當而受也然不敢虛費足下之辭絶無其說使辜足下之望也或問如何人曰學為人也不學雖形貌衣冠若人也不曰人也雕蹄鑿齒居于四方之外天地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風氣無殊焉不知學所以異于中國也學以漸之漸即進止即退場苗生而離離然秋乃實漸者也㳺逺方者始出於庭户久而至之矣曰將學孰從焉曰從于師成於友師者傳之者也不師則無以正琢玉者必求其工治能精器乃成學玉也師工也師之不工則玉毁而器不成㫖哉七十子之學也得其師師焉就其工者也濟大海資于巨航乃不溺學大道得其君子乃不亂君子之人乎曰安見其君子而得學其大道也曰存則從其人亡則從其書書者君子之積者也完者也人亡而行存矣存則由之悟則知之達則揮之土耕而可以稼書習而可以藝稼乃植藝乃立力勤則獲之倍心勤則通之奥利其斤而伐木木斬而斤愈利盖金固剋其木也心固生其行也己行脩則知其君子之行也行也者君子之先無其行則無其君子也君子行在諸身用在諸人能得諸人與身一也行全而原于道道者君子行之本也徳以則之義以宜之仁以伸之禮以致之道所謂正者也曰觀書而欲其道之正者何取焉曰取于經之正焉道不夷故可取終身不能盡其理大乎聖人之經也數其五曰百子皆書也何獨經曰百子鳥獸也經其龍也鳥獸潜伏其林藪羣生其性命或毒焉或鷙焉龍翔乎天變化其神哉霈甘澤利下土春夏無之則萬物槁隂陽是賴之者也觀宇宙則知其域中之大矣誦其經則知其百子之說亂矣老佛之徒起于西西謂極于教也至于中國則莫極其父子君臣之道焉彼不知其經也知其經則老佛之教何有于西哉百子老佛之流老佛之說能惑故小人奉之百子亂老佛惑聖人世不容霜降而蕭莪死松柏茂焉聖人用而百子散老佛斃經明焉駕而馳者不出于康逵則覆而顛于險矣莫能通諸夏也曰子之學何為也曰吾學于經也曰經在得其誰人焉曰得其孔子者也曰孔子者子盡得之乎曰不可盡得也得其餘者也飲河之水盈腹而巳耳負冬之陽面身而巳耳曰得之言乎于行乎曰行不言則質言不行則詐與其詐也寕質孰與其質也寧詐服其行用其言言行相備者也可稱矣始者吾不敢期人之知將欲視其可否者自納于聖人之道焉亦不敢謂遽然至于此也本在學為文章望于述作者之畛域脫離浮靡冀其一二之大者焉及出交其人得其數君之贈褒愛甚厚克謂若孟軻揚雄韓愈之流安敢冀于斯言哉每抱惕懼罪責其生且聖人之道冺昧也久矣孤而復危豈足勝其釋老楊墨衆之為害哉孟軻韓愈尚不能各排闢其二者况我之能能總其二君之力乎徒祗見其不自度量之過也足下示書又若數君之言使我將何處也不可不為足下言之矣慮其尤數君與足下妄稱于我者則試使觀其道焉
  答臧丙第一書
  吾子遺我之書辭意皆是也然我謙謙不致退讓于吾子以我之所守非已之私者也乃先聖人之所公傳者也故我得直其誠而不謝于吾子耳吾子言既止于古心亦止于古矣止于古者是為公也得其公而豈以私責于我乎乃觀吾子之書而達吾子之意使我昭然弗惑于中也誠為君子哉吾子能得此道而行則寸而日進之安而時馳之將見吾子望我之門而入矣入我之門則及乎聖人之堂奥窺乎聖人之室家是謂吾子達者也達于此者固為難矣吾子勤而慎重之我之今日能至于是始由吾子之道而來吾子能如是也我得以一一而言之耳嗚呼聖人之道傳之以有時矣三代巳前我得而知之三代巳後我得而言之在乎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也執而行之用化天下固吾子與我皆知之耳不足復煩于辭也昔先師夫子大聖人也過于堯舜文武周公輩周之徳既衰古之道將絶天之至仁也愛其民不堪𡚁廢禮亂樂如禽獸何生吾先師出於下也付其徳而不付其位亦天之意厥有由乎付其徳者以廣流萬世不付其位者忌拘于一時堯舜禹湯文武周公皆得其位者也功徳雖被于當時至于今則有闕焉是謂以政行之者不逺矣先師夫子獨有其徳也不任于當時之政功徳被乎今日之民是謂以書存之者能久久矣先師夫子之書吾子皆常得而觀之耳厥後寖微楊墨交亂聖人之道復將墜矣天之至仁也婉而必順不可再生其人若先師夫子耳將使後人知其徳有尊卑道有次序故孟軻氏出而佐之辭而闢之聖人之道復存焉孟軻氏之書吾子又常得而觀之耳孟軻氏沒聖人之道火于秦黄老于漢天知其是也再生揚雄氏以正之聖人之道復明焉揚雄氏之書吾子又常得而觀之耳揚雄氏沒佛于魏隋之間訛亂紛紛用相為教上扇其風以流于下下承其化以毒于上上下相蔽民若鳥獸聖人之道隕然若逝無能持之者天憤其烈正不勝邪重生王通氏以明之而不耀于天下也出百餘年俾韓愈驟登其區廣開以辭聖人之道復大于唐焉王通氏之書吾子又常得而觀之耳韓愈氏之書吾子又常得而觀之耳夫數子之書皆明先師夫子之道者也豈徒虛言哉自韓愈氏沒無人焉今我之所以成章者亦將紹復先師夫子之道也未知天使我之出耶是我竊其器以居則我何徳而及于是者哉吾子之言良謂我得聖人之道也則往之數子者皆可及之耳求將及之則我忍從今之述作者乎今之述作者不足以觀乎聖人之道也故我之書吾子亦嘗得而觀之耳吾子能以此期于我我豈敢輕言報之哉
  答臧丙第二書
  吾子再遺于我之書觀之堪三復而歎嗚呼聖人之道果在于我矣吾自梁復魏從我者三人而巳請其教而尊於我則往者數子依吾門而是居未若吾子之好我也屈已之道勝已之辭推而廣之使我誠之非其賢而有文義而有勇則焉足以言徵之哉増之以既髙補之以不足雖古人亦難于是吾子之言誠為多也獨能于古者則吾子取之于六經六經之辨其文兼其政遂其用簡于人其功扶于時吾子得之而不為已之善取而讓于人讓不在人必在於道吾子之言于我也果在於道矣讓其辭而取其道我足以勝其吾子之取乎吾子取之于六經誠是也辭之于我誠將報其可而巳矣文取于古則實而有華文取于今則華而無實實有其華則曰經緯人之文也政在其中矣華無其實則非經緯人之文也政亡其中矣政亡其中則理世不足以觀之也六經之文各有其政得而行之者鮮矣未有不得而行之者也吾之於文得而行之也有時矣吾子今取于我也非不知吾之得也將責吾實之可行也不可行也故知吾子之好我也在于道哉吾自得于吾子道彌光矣文之冀于古我心之久于是捨其辭而不足復其說也吾子言曰子慎而重之使我尊于古也敬而修之使我專于道也勤而行之使我力于教也謙而守之使我備于徳也巽而言之使我危于辭也矜伐于今之文則世為我之罪人矜伐于古之道則我為世之化主之言也謗取于小人不取于君子若取于君子者則吾子之言也不得謂我為古矣吾子遺我之書蒸蒸焉如言之不能及盖憂于道也世何得于斯人哉我何得于斯言哉嗚呼我不復憂其文之困于時也將困于時則我有吾子名矣若吾子不在于此則我文之與道也豈能昭明于先師夫子乎吾是告于吾子子不憚言之數也時有聞于我則道有幸矣豈獨我身之是為利也
  答臧丙第三書
  孰謂吾子不仁吾不信也順於言而强于道全于力而公于人尊我之誠能能盡于此誠之尊我若是也則三有其説始言于予曰子達于古文矣升諸聖人之堂將入于室也再言于予曰子之文克肖於古聖人之文也無以矜伐取謗則與先師夫子之文並而顯之亦不廢矣又言于予曰子為宋之夫子矣如是也數斯深矣言也小漸于大是曰其順言也義止于古是曰其强道也晦用于明是曰其全力也誠推于賢是曰其公人也如謂吾子之不仁是吾不信也予不材徳無盡在于此苟虚其巳而授其言則使二三子鳴其鼓而攻于我我豈能逺其二三子也若其吾子之言有可疑也則我將復之而巳我之言曰聖人之道果在于我矣吾子惑之曰聖人之道其果在乎其果不在乎夫聖人之道其果不在于我也則我之述作也何不取于今而反取于古也專于政理之文是我獨得于世而行之聖人之道不謀于已曲乎其志從乎其衆是能及此得不謂果在于我矣又見夫有學聖人之道者孰曰聖人之道不在于我也曰果在于我也夫聖人之道學而知之者不得謂之為果也生而知之者即得謂之為果也學而知之者皆從于師以得之也得之不能備耳我之所得不從于師不自于學生而好古長而勤道况今之人溺于華侈奔于勢利能求于身能忘於道我若從其師以學之則隨而亦化之矣若學之果也似有薄于道哉今之學者依乎聖人之道罕能周而達焉若學之不在聖人之道則不謂之為學也能學于古聖人之道則是聖人之道在于今之學者之道也我不自于學而得之是言曰果也故我之自言得于聖人之道也不曰從學而來也我若學而得之不自曰果也又若孔子者周之大聖人也生不自知為聖人也夫孔子非不自知為大聖人也若不自知為大聖人也則又何言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巳矣夫孔子豈以自知為聖人也即與當時之人爭一國之位苟存乎養而巳教非不治于世當諸侯霸明徳弗宣是見阨于衰季也天苟與其時孔子豈止位及乎一國乎教治一世乎將使堯舜之垂衣裳也若其執御耳夫刪詩書定禮樂賛易道修春秋孔子知其道之不行也故存其教之在其中乃聖人之事業也後之學者著一文撰一書皆失其正務尚于辭未能知其聖人述作之意又安可出于詩書禮樂大易春秋之外歟用其文而行其教也固然矣聖人之道豈以復能刪定賛修于詩書禮樂大易春秋即日果在于我也但思行其教而巳其為教也曰道徳仁義禮樂刑政得其時則執而行之化於天下不得其時則務在昭明于聖人之徳音興存其書使不隕墜何必刪定賛修乎况經聖人之手者文無不備矣文苟不備則不得為世之法也何足為聖人乎夫我言聖人之道果在于我也即不在刪定賛修也在于此也吾子言及于是也亦失于辭之執耳若吾子以我為宋之夫子也亦在此矣天下之知我能如此也亦若吾子之謂我矣又何誣于子也誣於天下也况聖人之道不可誣於人也苟可誣于人也則三尺童子坐於儒宫端弁以處帥其民以師事之曰聖人之道在于斯人也如是誣之可信耶孟軻得聖人之道豈在復能刪定賛修于六經也揚雄得聖人之道豈在復能刪定賛修于六經也韓愈得聖人之道豈在復能刪定賛修于六經也聖人之道孔子刪定賛修之天生徳于孔子不可階也孟與揚韓或厥緒告微或厥文告晦則持而明之開而闢之從于孔子之後各率其辭各成其書以佐于六經是曰得聖人之道也得之也三子不在于學况聖人之道不可學也得之者是曰果也我竊自比于三子之行事言之為聖人之道果在于我也亦不為過矣亦不在于刪定賛修矣又若讓六經于仁人不讓于不仁吾子之言誠是也我雖巧飾其非而能拒之哉吾子能讓于我雖非其至仁亦無辱其吾子之讓也讓之者不易納之者亦難讓失于讓則為不知人納失于納則為不度已能知于人能度于已是曰君子也是曰智者也吾子讓之于我不失我納之于吾子亦不失也又若矜伐而取謗則敬授命矣敢不承教然其間有疑者辭何巳哉若謗之取也無擇于君子小人則君子之與小人道是同也又何辨其等倫哉若君子觀我之文謗將何取若小人觀我之文謂我矜伐于今之人是將興謗也則我本非以文矜伐于今之人也將以文矜伐于古之道也矜伐于古之道也則務將教化于民君子誠之小人歸之則謗之為漸也何由而起哉若以文矜伐于今之人也則不在于古之文者也在于今之所尚者之文輕滛侈靡張皇虚詐苟從時欲求順巳利是可取謗于人也况我之文不在于此無求利無從欲則小人觀之何得謂我矜伐于今之人哉謗不可因而生也若其君子之與小人俱不可取也固為然耳復何談哉若以堯舜之理則君子之與小人俱被其徳不能興謗則謗從何而來矣桀紂之代則君子之與小人俱䝉其惡是能興謗則謗有自而作矣夫被堯舜之徳也先君子而後小人若獨有于君子而無于小人則不謂之為全徳也何足為興乎䝉桀紂之惡也亦先君子而後小人若獨有于君子而無于小人則不得謂之為全惡也何足為亡乎君子既被其徳况于小人乎君子既䝉其惡亦况于小人乎若以我文之比于君天下者則有間然矣夫君天下者善惡責于當世存亡繫于一時唯文之與道觀其時而行之觀其時而藏之時之能行即見用當世時之不行即將貽後代又安得與其堯舜桀紂較其等倫哉孔子之於周也未聞當其時而能用之見阨于世見毁于人吾子固亦知耳若其畏君子尠而小人衆也則是君子道窮而小人之道勝也如此則君子之不及小人也明矣况萬無此豈君子不能成其譽而小人獨能流其謗哉若苟有是則君子反為小人之末耳我之言曰謗取于小人者盖謂時不能之也不取乎君子者謂知其道之有其屈伸也矧我之能無其可謗于小人哉時如不能行之即不在于天下小人之謗亦不行矣時如行之亦不在二三君子之譽亦為行矣君子亦不能譽小人亦不能謗用與捨屬諸時譽與謗屬諸命聖人之達節也吾子忠告于我慮于謗憂于道我固前言授之耳亦不敢飾虚辭以拒其教也若吾子緘其口而黙其言又何輕棄于聖人之道哉辭之可復我故以答將謂免謗而取謗也則深為失耳我苟不知吾子之道賢于是也則謂勉而取謗也我實小人也我之前書吾子宜再思之思之如有可復將俟于後命耳吾子之戒于我我豈忍違其命也重以辭報義勿能止非吾子廣徳淵深則不足如是也前之所謂三有其說于我也敬從其言而慎愛之於乎終日論道非不專于力也是非得失能取于其間者而今而後益有望于吾子矣不敢虚也不敢誣也
  代長兄閔上王舎人書
  月日姓名上書執事某性識鈍劣惟通經屬義而巳然于時事萬亦識其一焉故知執事乃文章之主也後進于儒者困是道而不能興苟得進于左右間若哀憐而顧愍之則何復患乎久而窮矣某益念于此晨夜勿廢非以文也是難于執事者耳某又不曉于文章誠將進而莫能進也欲求人而假手之則有聞于執事者不可外私于人也以此經時涉日展轉未就遂以報于小弟使敘其志致于文小弟拒而復不可曰兄少乎哉欲進于執事者卜恩焉非藝專而學至材豐而智深則孰敢望其門墻而前矣且執事者之有文章也横天地冠古今非司馬相如揚雄之徒則罔能出其下自以是薄惡而何堪寫之為辭以干乎如此將乞憐而反得其責矣不若直其事而質其言告于執事曰某年十三時授尚書于膠東胡生日誦千百言兼通大義後二年又授大易焉其業之習也若始之于書雖夜寢而朝食未嘗黙口精之為至不敢自負逮年十七求貢有司一試而五登于場越時輩雖不能中輒亦無愧明年又貢焉加一于初用進者相忌而為仇自後嵗舉于有司兩登名而天子退之自知命也時也不敢恨矣二十有五丁父憂在家居喪後三年復求貢焉時遇執事主文衡而綜其任實志于執事也將能振乎某之困矣又不果願見退于執事之下某當時頗自悲憶是巳之不專于藝耶是已之拙趨于時耶是已之失謀于人耶何至于此哉去年又進焉亦見黜于有司退而自為終無所成七上而七失之年巳三十矣欲棄之而休甘伏于聖明之世今年秋遇執事假政是邦振養罷危某復思而喜將有幸于執事也于古人始立之年亦未為過故昨與衆而求舉焉未知斯之進也復何如耳嗚呼將言之而先泣矣家巳貧矣親將老矣身甚長矣禄由逺矣天乎天乎何罪而是乎若此執事苟不加憐焉某從何門而望賜所以冀執事者亦非誣也某為兒時知執事之聲名誦執事之文章以至逺近之言咸曰執事終大矣及乎稍長識執事之形容執事克巳登位于朝當時咸曰執事雖用而未貴也斯將入制閣而典文闈階乎上也近年隨貢果當執事選試之内某雖不見取于執事人謂執事之昇者實為得賢咸曰執事亦未矣天子必重寄矣今果理河朔之大邦化千里而成風某幸在貢士之流辱執事之掄舉衆復有言咸曰執事必相天下矣而後展伊周之大謀振堯禹之徳音萬物生植期荷厥恩某從而思之自念身世生當執事之同時幼知執事之聖賢長見執事之榮泰近在執事之選試今受執事之舉送幸為大矣執事必將為相矣以乎輿言數四咸克無虚故知衆今之辭所果非枉某若冀執事為相之日期以望恩時雖不晚某實免于窮阨也晚矣今當執事貢名羣士苟垂憐而振拔之使有得成即執事為相之日移恩在此也兄但誌之是言聞于執事者苟垂聽而不罪之又何必用于文以干乎某欣然不知所以為之也直寫上獻執事倘三四讀而不倦雖加責某亦為恩矣
  上符興州書
  予性甚僻氣甚古不以細行累其心走四海間求與知者竟無一人歸來鄉里日益病常卧草堂下自稱曰野夫僕實非野夫盖不能苟與時俗輩拘以自蕩厥意故是言耳每負酒過市則市人目以為狂晩適田野中則農夫眙而相笑是魏人不知其人負不羈之材于世也僕亦不責之苟上位之人有干于是也則僕始自惑于心矣故今望執事之門書以自言焉雖賤為布衣度執事必無加諸僕也况執事樂善進賢服仁行義不以富貴驕物不以勲烈凌材且九州為大兆民是衆咸有斯言豈獨僕也在其下而不有干焉則使事去而自傷時失而自咎也不逺矣僕嘗中夜不寐事疚其心滿眥盡濕卒難自禁非在乎急于食甘衣鮮求于官榮譽大况冬一裘而嵗暖朝一飯而日飽無親愛離逺之痛無支體瘠劣之疾盖以其學成而不為人用道在而不得時遷虚勞乎師孔子而友孟軻齊揚雄而肩韓愈自念其道即反不如百工賤人乎且工有長于一伎民有髙于一藝則衆皆凑其室而求其力夫運斤成風者匠氏之業發矢中的者匹夫之能尚皆獲其用而沽其直衒其巳而賈其勇則誰不欲競致左右間以觀乎能而快乎心矣即僕也口誦古聖賢人之書心紀古聖賢人之法作事于世為民善惡反與俗伍日極詆訶如是豈不痛心哉然江湖可以自放林泉可以自娯復戀不能去者以明天子在上賢執事在此復而思之設天與其命一朝一夕使主張斯文教民歸于古道又萬一而冀望于心也今執事聞是也忍不察其言而觀其行惜其人而愛其道哉實惟執事少垂奬待以慰我區區之心
  上王太保書
  兵者以詐行以竒勝以謀先以勇固此四者不敗之道也開生長河朔間讀書為文之外好尋前古興亡成敗之蹟自兒童時復見列考每每話後莊宗迄于晋漢朝與北敵戰爭之事歴歴如在眼前開今夏中隨兵饋粮北抵涿州觀其北敵用兵之法皆如往昔列考所言察其國家將卒之徒即有異也以朝廷自周世宗取淮南收秦鳳太祖皇帝下荆湖破西川廣南滅呉皇帝平晉與吳越甌閩三十年中兵出即勝謀動即成今天朝兵雖多將雖衆其為爭勝之道視北敵猶視吳蜀晉楚之師所以開謂其有異而乃失其利也北敵非吳蜀晉楚之匹也用非詐也不能及其心出非竒也不能敵其衆動非謀也不能防其姦戰非勇也不能捍其力輕而視之易而行之非所以利也北敵昨自祁溝之役洎此入數月也逐我師而迴乘勝也念已地之侵蓄怒也乘勝而蓄怒今其來也必選其勁敵精騎盡率其羣决入吾境勢甚銳耳劉與李不能堅壁清野備而避之非善知將者也譬之惡獸有暴其巢窟者退必咆哮攫齧肆害于物當此之時未可制其横猾也苟俟其怒心發極之後從而圖之可為易耳今聞北敵尚在瀛州界内開計其來也肯北而退乎敵使間者南入深冀先行偵察也勿以其寂然無聲謂其息也此乃謀其往耳勿以其居然不動謂其止也此乃窺其便耳今明公承命而來禁旅旋至開欲乞𠉀兵師到此即請盡出甲兵多恃旌旗緩行而前至府北屬縣巳來揚聲云大軍數十萬相次而至夜即多以火鼓張其兵勢仍請分命兩道而行北面城邑軍兵聞必増氣若敵人有南顧之心聞之必未敢輕易而進若敵人本無南顧之心此行不逺而迴又且無害于我况大河之北郡縣纍纍民居相鄰戸僅百萬聞王師而大至其心寧不頓得安乎俟其旬浹聞城池脩完北敵不進即請明公相度乞聖駕行幸天雄軍駐蹕而後進軍漸抵貝冀聲援邊方若得敵退歸河朔無事即却敵安邊之功盡成明公之勲業也開儒學議兵不識逺大僭易聞啓惶懼實深開再拜





  河東集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七       宋 栁開 撰上竇僖察判書
  後二月五日開再拜謹奉書于執事今之所謂進士者天下幾百人凡所能中有司之選者其道有三非材非力非智即不得從其列斯三者能用其一皆為取名之良者矣材者為上力者為次智者為下于三之中苟復能參用其二者即譽之與位勞不失矣有能兼是者由來鮮哉夫所謂材者文章也力者權勢也智者朋黨也文章之用固如金石權勢之要疾如風雷朋黨之附宻如膠漆士或學深而行廣辭古而道周昭明足以不昧其光執確足以能守其節是來取名也有司果能免其智之謀乎若是者果道之有其三矣然以材而得之者有譽而無謗以力而得之者有謗而無譽以智而得之者謗與譽俱冺然無所聞矣何哉材以衆伏力以衆怒智以衆和其所以干其已也亦各從其所以尚也能以材之取其名者其為行也常故日經久而譽増業復修而位髙故曰上矣如金石矣能以力之取其名者其為行也暴故始或盛而終衰事雖成而徳敗故曰次矣如風雷矣能以智之取其名也其為行也安故時既平而道常進莫知而退銷故曰下矣如膠漆矣友朋間凡進于有司者開常以是言告之其取名也者彼于得失也無能逃脱于此或三者之中俱無一也見其來而私懼焉開本在魏東郊著書以教門弟子願有終焉之志不幸邇來父兄以家貧令求禄以養生交朋以時亨勉趨仕以專道故束帶冠髪編脩簡䇿欲陪士君子之下有冀望以名焉退而自度其已之于時也正在此常懼者耳謂其材也即文章不合于俗尚謂其力也即權勢下列于民仵謂其智也即朋黨絶疎于世務如是求而望得也可不艱哉或謂子可從人以訪諸用决其得且失矣開遂北走是來願伏門下以冀執事之知進退之間唯執事之命耳故以是書敢為贄業之先容也
  上竇僖察判第二書
  後二月十七日開再拜言于執事昔楚人有大玉將來厚價以售之者懐之日久世莫能識其寶也知秦有公子尚竒貨者來造之以玉願納焉秦公子曰吾甚貴子之玉以吾家苦貧不足當子之直也然與吾㳺者有大富家可沽之矣吾為子賈于其人焉楚人從之富之家豐其直以取其玉他日命工成器以出于世世咸謂非常有也皆曰斯璞玉實楚人有之有公子能識之某富之家乃得之于今所以見貴于時矣昔非公子之力也即楚人雖有而不得售于世富家雖存而不得市其寳矣開竊敢比焉雖非竒能畯博之材欲求異乎常流者即開有之矣于世是所難得其知也聞執事之賢故逺以來冀執事若秦公子之識而垂力也執事苟未能自以售其人即執事言于他能貴士可取也如後之日使開有所稱于世行義或立于一時文章或垂于萬代衆之人必曰栁開之材之能實如是矣其所以知者必曰執事也致其某人得之出于門下其功或有是苟非某執事者即栁開雖異于人而安得遂其志乎某之人雖欲其賢而安得知其人乎若是者與楚人之玉亦無殊矣其所以稱者執事必當其首也此事非其妄言執事度之足以信其實與偽矣古之時或能舉材薦賢者于今言之誰不知之其曰有某士也今亦若古耳其有玩好間家得一稀見之物尚貴而惜之或訪其來則必常稱曰某之人遺某某之人賈某况其得于士哉有反不言者未之有也是其知而舉之者甚于取而得之者也又其當今之文士才子雖國家崇異此道碌碌散滿于天下或有巳得名者或有未得名者觀其徒即繁求其人即少若較其傑出者不過五六人耳范師囘李天鈞郭杲之宋素臣孫文通李守之輩或文或才皆謂衆不能及者也衆稱此數君子之中曰某人者是某之能知其才者也某之能重其文也某之力與舉之也某之力與推之也且與執事或談之豈有異于此言哉是其或能力于此數君子者誠為美也况其此數子之中受知其恩于執事之門下者過半矣其間宋素臣孫文通是故僕射公之門生也范師囘之文行兄事于執事非執事知其人彼何肯如是哉李守之執事拔于孤賤之中舉其才能使獲科第也若此舉材得賢之名執事之門半天下矣執事苟能固其誠執其義有所賢抱所能者誰不延頸而望叠跡而來矣開非自尊之論其與此數君子亦有一日之長可容厠其間矣敢望執事以一言而見之以萬力而拔舉也不是虚矣不是二三其求矣執事之心果肯若前芳而不棄于材即開之志不誤其此來也事蹙時迫辭㫖懇切餘其面聞死罪死罪開再拜
  上叔父評事論葬書
  謹奉所見懇懇之誠以言葬事開觀古之人動作必有謀去短即長圖其是而巳矣非以因而不革為之可也三代不相沿襲帝王之道其所取用于行之者也下至士大夫之家庶人之徒亦各有利而從之矣開于葬事之間竊謂從于新塋不如歸之舊域也舊域祖葬之地也家本起之於彼今將圖于新而棄于舊是若遺其本而取其末者也能固本者存不能固本者亡古之道也苟本固而末衰其為末也必蕃而大矣且舊域在叔父視之當世之塋也在開輩視之為二世之塋也親親之義代各不同當世之與二世其為疎漸之理明矣君今葬之于新塋是見棄其舊域也不逺矣何者舊域至開輩巳視為二世之塋至開輩之下為後者視之為三世也三世之為親者于開輩又加逺矣其為開輩之後者即取其近為親也縱同塋而葬之亦以疎而畧矣况使不同其地而葬之不知其逺近之為乎以今視之即見其為開輩之後者之情也且今若具葬于新塋以每嵗芟除之時必多赴于今葬之所赴于舊域之地者必少矣縱能赴而往之必無專嚴于今葬者之新塋為此也為開輩之後者少見而長襲之棄其舊域也必矣咫尺之近棄其上而不親之豈得為孝乎將天地之福其世者難矣夫移葬不歸其舊域者有矣或從仕于千萬里之外去鄉遥逺阻越江山家貧子幼不能力而歸之因其家所而葬之如此者可不責其然也今幸不在于是之中將不歸于舊域葬之也其故開不知其所出也將曰以陰陽家為利而從之即開以若從陰陽家而求其利是棄其祖而求利于身也果為利乎棄其祖為不孝求其利于身為不公不孝之與不公苟一在于人陰陽豈果利其不孝與不公者乎開將為不利矣不若以孝誠以求利之之利也苟信其陰陽者之言也是若斷其根而欲茂其枝葉者矣未之有也若有復以祧廟代祭而比之不可也且其祧廟代祭自有其次第謂不得其四時之祀也非若其塋域者也苟謂塋域之若祧廟代祭可行之即棄塋域覩而不顧至于發掘毁露皆可縱人為之不可罪也其理不為利便者昭然可知也甚矣又若謂陰陽家以求吉地而葬之彼之舊域謂無其地可以求吉也即開謂之地故無其吉也亦無其凶也在乎徳之吉凶也文公所謂善人葬之于不善之地豈果不善其子孫乎是也開以地苟此不能為吉而彼能為吉也是果如是即地為不常之物矣豈能厚葬九州與萬物乎周公孔子皆不云有是也惟曰葬之而巳耳聖人作事咸欲利于人苟地有吉凶而不使後人知而人求以利之即周公孔子欲利于人者道不足為大矣嗚呼斯皆誕妄者之為也君子不由之矣乞以開之此言諭于内外之有識者以議之苟有于道而長于開者即請定而行之矣
  上主司李學士書
  二月日鄉貢進士栁開再拜獻書于執事夫世有君子小人則有毁譽毁譽苟不以其道則君子小人是非不為當矣大凡善與不善各從其類而作也毁之為道不善者也譽之為道善者也故君子為善也多譽人小人為不善也多毁人譽人者樂人之有得毁人者樂人之有失是以君子與小人相反焉為行苟同于君子必譽之矣既君子以譽之則小人必毁之也毁之也者何哉以其性不合而氣使然也為行苟同于小人則小人必不毁之矣既小人不毁之則君子不為譽也君子之不為譽者以其合於小人而善不可見于時也盖君子之譽者必為善之徒也小人之不毁者必為不善之徒也是以大君子不納小人之毁于人者以此章明其善與不善且君子譽人之善小人必為之隨而毁者善于古即以嫉其道于今即以爭其名是以古今不能無毁于善者也若君子之下世無其小人即譽之下毀幾乎息矣有天地來未見獨有君子而絶無其小人嗚呼將柰斯者乎必若小人未能世無之即有譽者或為其毁而致失也君子不可不慮于心矣開之于今正在此之憂懼中耳自去年秋應舉在京師間士大夫或以惡文見譽者多矣度明公之所亦甚知也是以小子行事之間不復列于此書者以開所納文中有東郊野夫及補亡先生二傳可以觀而審之為人也譽之聲從來既有矣毁之者果不能無之也竊聴近日囂囂成風興謗之徒十或一二譽開斯既君子毁開者斯必小人度明公必不以小人之毁而易君子之譽開也然自有禮部嵗貢士來嵗嵗羣進于有司也有材者必有譽有譽者必有成既而材斯異譽斯至成斯見未有一人既免其小人之羣毁也故明公之所深察者也開之大王父諱㻮唐光化中趙公諱光逢司貢士也實來應舉趙將以牓末處之遽有移書于趙公始得一書乃遷其名而進一等以至于前後得謗書二十六通趙公每得一書而必一進名是嵗也趙下二十七人故我先君名止于第二苟是時書未止于二十六人之毁也即必冠乎首矣我先君後果作相于唐而有力扶大難之美陷乎身而君子到于今稱之貴趙公特達之能如是也開雖不敢望踵于先人而明公豈肯使趙專美也况古聖賢人未有不為小人之毁者在周則周公有流言之謗在魯則孔子有桓魋之毁在齊則孟軻有臧倉之訾在漢則揚雄有投閣之禍開之道學聖賢人而然未臻其極若其取于小人之毁也不能免聖賢人之有矣在開思之復甚于古聖賢人之得毁也且周孔揚孟之徒致其小人之毁也止以其道耳開之于今兼以其名是以甚于古聖賢人也明公得不念之哉苟明公不以二三小人之毁而移聽于開即開之名出于明公門下也萬萬敢自賀曰必矣開再拜
  請家兄明法改科書
  先王之為業誠至矣其進于有司也勤而數無功矣不利而可易之也宜矣為法之任能習而明之者豈仁人君子之謂乎士之欲進其身而求禄位者不由此而可也夫法者為士之末者也亂世之事也皇者用道徳帝者用仁義王者用禮樂霸者用忠信亡者不能用道徳仁義禮樂忠信即復取法以制其衰壊焉將用之峻則民叛而生逆將用之緩則民奸而起賊俱為覆敗之道也聖帝明王不取也聖帝明王不用法以為政矣先王之明而為業也將求其用也用先王之業者必非聖帝明王也是先王不以聖帝明王之業而可用於天下者矣古者人之為學也大以廣其道小以開其政教而化之利而養之皆施于民也苟不用于時不及于民即自用而及于身矣先生之習于法而時苟不用之即將為用也豈可于身以用其道乎是法之為業也于身與天下國家皆不可者也嗚呼未知先生始之志學于是科也是從于人之言欲易其力而速其成耶急于禄而輕于求耶何不思于此乎且執法者為賤吏之役也國家雖設而取人亦明知其不可為上者也故試有司而得中者不得偕名于禮籍附而下之所以示其帝王之賤者也夫不禁而去者不忘于古人防奸理亂之道也然國家列而存之士之習于孔子之道為其上下者皆不為之矣是法之用于國為其衰代之政習于身非上士之業明矣今之取爵位者上可以陳皇王之事述道徳之任試于賢良詔是也次可以習章句之能備政事之材取進士舉是也下可以通經義之精服誦習之勞應禮傳科是也力不足以賢良即于進士力不足以進士即于禮傳况志之所為無有不成者也苟都不能之即可以敘利害伸謀畫射䇿于國門取萬一禆于國家之事猶可以立名取位循階歴級而昇于貴顯矣將明法之以求其爵位者不足得而榮之豈不失也况先生材志碩茂行義淳朴大有文章以盈于編䇿也而反屈辱于一衰代賤吏之業凡知于先生者得不為先生惜之乎况開是其弟者也如此在開觀之先生豈復由禮傳之為乎平視于一進士以取其名無忝也又何不知其捨進士舉而上試賢良以待詔之不能耶天下賢士國家或得之于朝或遺之于野得之者即功誇當世失之者即名垂後代皆文章之士也未聞有一習法令者而能厠其中矣先生苟舎法而為文得乃誇其功遺乃垂其名俱為美者也古聖賢人欲人皆入其善不欲陷于不善陷于不善者懼禍其性命者也法者惟欲禍其不善者也是違古聖賢人愛民之意也違之不利于有司亦理宜矣先生固宜易之而求乎外者合于道也何在專守是而不移其功乎先生苟不從開之言而世之有識者將謂先生非儒士也曰是法吏者也
  報弟仲甫書
  自汝别于吾迨于今將嵗月矣朝夕以思于汝吾心之懸懸也則生吾身而與汝未嘗有是哉雖得汝來書縱日萬至吾前未若一見汝之面也非有江山之阻使吾不暫安于懐有名利來故有暌濶誰不以通好問察動靜用慰于心舉世皆然非獨吾於汝也則每覽汝之辭意而轉増吾之悲復何嘗能觧吾心之鬱陶乎汝之皇皇於天下非汝之所困也乃吾之所過也興言往思不覺涕下欲出諸口先疚乎心汝之困也非汝為之盖吾之不徳致汝之至于困也豈非吾之過乎將用寛汝之不足吾自得責其過以告于汝前使汝諒其吾之不為不知耳且夫人事之間必存先後上下以敘罔黷於道乃古聖賢人相授以教于世者也夫臣以君為先用其義以臨下君以臣為後信其忠以事上則政教行而禮法中矣子以父為先重其慈以敦愛父以子為後取其孝以止養則道徳明而風化流矣弟以兄為先因其友以資仁兄以弟為後奉其恭以盡誠則小人平而悖逆息矣然後可安于天地之中可立于古今之際君臣之所以忠義父子之所以孝慈兄弟之所以恭友者皆不一其事也但以忠義孝慈友恭總名之耳故吾今與汝窮棄民仵雖欲盡心于事君則將何為而能至哉又吾與汝歡恃偏失雖欲盡心于事父則深哀乎巳孤矣獨于恭友之際得不力求其至以慮于失乎躬行其道于心乎則汝以吾為先吾當為汝之先耳若今日致汝取困于衆人之中則吾為汝之先少有過乎吾當授汝以道則吾不能婉從汝志指設其方覲汝于朝夕接汝于左右使汝外請于他人久旅于上國吾雖得夫子之㫖不見汝以訓諭之此豈不謂吾之過歟又當譽汝以名則吾愚而朴直而訐不能狎悅于時流輩不能趨競于勢利家將舉之于口懼見誣于今將垂之于書懼見欺于後雖汝有材實而不敢稱之雖汝有道徳而不能明之此又豈不謂吾之過歟又吾當重汝以位則吾道不符于今志將取于古泛然游其寂寞之源安然守其逺大之途媿取媚于人罔先知於衆病阨野郊力弗自興吾之身尚如是况能及于汝乎此又豈不謂吾之過歟又吾當豐汝以財則吾惟仁義是言文章是習苟重于利乃先聖人之所病耳雖窮餓至死豈能及之乎使汝乞匄以度日困病以經時吾且若此安有力而救于汝也此又豈不謂吾之過歟熟而思之則吾為汝之先過在此也誠言及是厚負其責前之所論且無一焉不獨知過于汝使汝遑遑然也亦將受責于人也亦將貽羞于巳也則吾每覽汝之辭意胡能安而居焉苟能安而居則若冠帯之土木偶耳豈有友愛之情乎蠻貉之所不為也仇怨之所亦不為也於乎吾與汝無能而柰之耳古人福善之言誠為妄也天地何徳以使吾與汝尊之哉鬼神何徳以使汝信之哉吾將責天地鬼神是吾與汝命也時也是天地鬼神欺也誣也吾憤曷攄吾言曷辜故報汝以書










  河東集巻七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河東集>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八       宋 栁開 撰與起居舎人趙晟書
  十二月日從表弟起復儒林郎守監察御史知潤州軍州事栁開再拜奉書于為光足下為交友有少為學時得之者有壯而仕得之者亦有迨老而後得之者能以終若始之心不相負是可謂君子也矧居時以勢利萬狀攻撃而不能隠黙抵突則不足自保斯何謂言人也哉少而能得之全其道善可稱也雖若是少時或相同而後有達有不達者有若貴若賤若存若亡者於其分亦所未備也苟以少以壯以老皆相似又有暌隔阻異望望不得且接近終身言以病之亦惟其可惜之耳開年十八從列考御史來京師始與為光相遇當此時為光承順于先尚書公左右亦迨餘冠嵗矣一見甚相得各自謂古直不及我也而後為光中進士第歴濠襄兩郡幕下登朝遷拾遺補闕適廣桂諸郡得轉運副使連知䖍徐州任起居舍人開亦竊進士科名選授宋州右司㓂稍遷録事㕘軍為太子右賛善大夫殿中丞兩為監察御史知常潤二州軍州事省而自念之雖出處踪跡皆不若為光清峻顯煥然其不至寒餓遑遑走四海塵土中卑且賤亦小可道也開來潤州三年矣坐此地日以官事細屑政刑不敢少弛之嚴帝典也諸父諸母兄嫂氏没世不一葬事間迄今不及非人子也每時思之恨不能死泣于天地為無告矣昨日得進奏院狀報為光授命實來替予喜感交亂于胸懐中若戈㦸億卒鬭蹋混走莫可帖止也為光曽念之乎開與為光故人也豈不少而學時得相交友耶趨進于名利之途及第厯官曽是其貴賤窮通存亡殊然相逺耶迨此二十年雖前後多不相見今而來也代予之任矣詢予之政矣總予舊之民官吏兵矣處予之居庭堂門路矣役予信之僕⿴閽守矣用予作之罍四檠洗矣子新晨入矣予前夕行矣憯然雖以是不能久相待焉方之望望不得接近又可庻之免也况信守之義守之禮節之仁和之炳然不相欺媿今日之前似合其道也得相視一歡笑無怨懟今日之後况與為光各省識時事肯為不及于前乎可無憂也若是其他人觀之得無謂予與為光能全其交之美者耶方舟逺來涉彼淮江寒風凄其勞動興衙吏命往公僕載迎軍州故事容悉陳啓相見不逺欣然莫休仲塗再拜
  上盧學士書
  十一月日鄉貢進士栁開再拜奉書于執事開始將求進于有司也或有告開者曰古聖人思欲愛民也深矣作卜筮以見乎神存蓍龜以定其器民有疑于事者可以占夫利不利矣今子將進于有司也無乃須以謀于此乎龜筮從以行之龜筮違以止之斯免子于妄進矣開對之曰夫人之作事于世也物或可用之物或可捨之蓍龜于何有乎且開讀書著文干進于時自有上位之君子知夫利不利矣必若巳不能謀于人假其蓍龜以告卜之則吉凶未能勝于賢君子也開其不若卜于上位之人矣開退而思之私自言曰今夫朝廷之賢者獨執事大矣果將往而卜之與之進而斯進矣與之退而斯退矣是可定于開之利不利矣故夏初求先容以登于執事之門直以惡文干于左右洎乎面見執事果執事不曰汝未可以矣凡近年舉進士者唯開封觧為盛禮部升而中第者十居其五所以天下之士羣來而求薦焉爭先而冀上焉開實不忍棄之大望其角勝矣乃嘗拜而有謀于執事也執事當是時颺言而命開曰汝何必須開封觧矣去年李蔚觧于鄭而成名有司不遺其材斯果在于開封乎汝但效其李蔚耳無執于内外觧也開退且喜曰開之進也知其利矣明公賜開之言如是見成敗也吁向者告開以蓍龜而卜志者果不能若開之始念也如走夷路而獲良馬焉指八極而可坐到耳實不覺氣之雄心之飛邇者遂西入鄭郊果獲首薦開是知其進有利于有司矣豈不盡繫于執事乎士之立世而行道顯名而取位者孰能自用而自薦乎須以上位之人知其必愛其材也可以遂其求矣設上位之人不能知而愛其材則雖有仲尼氏之聖之道亦將困而遑遑焉不獲其志矣自秦漢已來有名之士登用于民上者誰不曰某因某而彰于時某因某而獲于位乎今由古也弗可廢矣開雖不敏願從事于斯開受性介僻與世少合今雖司貢士執事不當于任然望賜于執事也誓心不遷矣願出于執事之門下開寔為榮必有後之人言曰栁開能有是名有是非栁開則執事不舉矣非執事則栁開不往矣苟獲于古賢君子齊其休美後之人果若是而稱論之則開雖朝受賜而夕死可矣荷執事之恩宜將何報姑致謝而進斯言焉開再拜
  上參政吕給事書
  二月十一日將仕郎守蔡州上蔡縣令栁開謹獻書于執事人之罪莫大于不忠不孝開今有之得以言于執事執事必聴而信矣哀而憐矣夫國家以科第爵位取士者要欲安民治國扶樹教化自千百人中始得一人登名禮部自禮部由吏部為州縣吏復于千百人中始得一人登名朝籍立之於明庭居之以顯位出入受寄承天子宰相指畫理平小大是乃求人任官非為易也其有輕而棄之自取敗禍者豈得為忠乎開一舉中進士第凡五年為吏府郡而入朝四遷五命得殿中侍御史三典大州受皇朝命位非不重也而一旦不忍小忿與人任氣爭鬭紊煩上心削去朝籍逐為縣令不能重主上之命而固守名器辱君父任使之意名書刑籍使萬方議而笑之以為國家任非其人斯開不忠之罪也開父任監察御史乾徳三年卒于泗州官舎至雍熈甲申嵗二十年矣其間開母氏洎叔父三人叔母氏兄闢與諸嫂氏又相繼亡没開以游學從宦生計牢落竟未能克襄葬事又幼弟稚妹婚嫁失時開在江南數年每一念至不覺心神絶死前年開自知潤州得替歸京以家在河北曽具此二事白于政事堂中䝉執事賜以貝州之命開甚為獲所願也到治所後方經營婚葬不三月長兄閔卒于昭義軍節度推官又不兩月間次兄肩吾自知郢州罷還闕下行次唐州而卒後不十旬開以兵馬都監趙嘉進監押翟廷玉以官事苦相侵逼致各忿爭天怒降威追官作宰窘辱顛沛極不忍言向所求來河北營度遷葬婚嫁事無所能也嗚呼開為人子父母叔嬸兄嫂氏計十四人死而不葬餘二十年弟妹成人又失婚嫁名辱身困豈為孝乎每念此事開誠不忠不孝人也罪亦大矣生何為矣直以諸孤纍纍滿前寒餓徬徨家僅百口非知開而大有力者莫能救之開于執事不敢言布衣舊常知開矣今天下大臣中立朝廷受上知者惟執事一人為最位居相府名動寰區亦大有力矣若是而非執事者不能救開矣執事非此時也即又不能大施其力矣何者凡上之施恩威于下有非常者必上不能直行而專為也必左右有以非常之善惡先聞于上也然後上乃行非常之威以罰惡非常之恩以賞善耳開昨獲罪甚非常開今仰望于執事者望執事以非常之善言聞于上乞行非常之恩况以執事當此非常之時有非常之便可以行非常之惠救非常之辜于開也開聞方今大發師徒必有征伐是非常之時也國家事繁務衆文武要人是非常之便也執事若念開昨觸犯刑章無毫髪贓賄上不負國下不侵民止以王事與同職爭競審言于上又開平燕襲晉之年催運泗八州及起遣鎮州粮草八十萬計隨駕先行皆獲報命是前後任使咸以幹局言之具列于上乞於今時重難極處使之以贖前罪如此是執事可以行非常之惠也倘執事力言于上取開於下捨其罪戾役以重難離此州縣之中再列班行之末是救開非常之辜也若執事因此時垂大惠即救開甚為易耳若此時執事不賜哀憐特加振㧞即開無緣免此困窮危戚也惴惴旦暮死亡可期若過此時俟于他日執事縱欲致開于無過之地救開于久困之途亦難為力而無其便矣直寫危懇且陳短書號伏塵泥朝夕望命惟執事憫之死罪死罪
  上史館相公書
  三月六日將仕郎守蔡州上蔡縣令栁開謹瀝血獻書于相公人于天不可得而升得升于天者凡骨為仙知不死於塵世耳開于京城不可得而見開今得至于京城得見于相公即灾害可免窮困可伸脫出泥滓之中再登霄漢之上知不難矣與其升天為仙其亦不逺何者開負罪南遷逐為縣令囚繫下位愁憂日煎骨肉之間疾病大半俸薄家貧食不充飽父母沒世閉骨淺草弟妹婚嫁絶無遂心茫茫天地之中開為阨窮極矣開去年以不忍小忿與同職以王事爭鬭上辱皇帝任使之意下玷相公變化之恩雖不犯贓雖不負國雖不怠慢公事雖不侵害黎民其如君子用和儒者立行即何逺乎斯開自致之罪戾亦極矣厄窮且如是罪戾亦如是若守職在縣夐隔路途雖欲言之于相公無由得至京城矣今來率領部民餽輦軍食路出天闕跡達相門即誠可陳事可謀開受恩門下巳十五年相公忍不哀而念之哉况相公積仁纍行亘圍物表草木蟲魚尚加惠養况于開反肯無情乎斯開自知免灾害脫窮困出泥滓上霄漢在相公一言有餘知不難于今日矣是行也開變禍為福易愁為娯期之朝夕自可前賀凡遭逢天命之歸巳者帝王之位可得遭逢人主之用已者將相之位可得宰相之知已者公卿之位可得古人與今人窮達此理一致耳無如是有遭逢者求而且為難矣上天景命下屬聖君萬方承命逺絶古昔是天命永歸于皇家也髙坐廟堂宻運籌䇿子視稷契奴命蕭曹是人主之大用相公也開自應舉歴官出入門下屈伸動靜鉅細承恩是遭逢于相公也而開不能慎守名器大掇悔尢退黜朝行沉落坑穽苟無此事即相公于開也豈惜公卿之位乎嗚呼每一念之不覺心死古人謂噬臍不及者正在開耳惟相公憫察苟不垂惠則栁氏之族必也衰亡開再拜
  與河北都轉運樊諫議書
  五月七日崇議使栁開再拜獻書于諫議人之事繋于情極者無越于父與母也不以尊卑踈宻可與不可有往告而必告者雖得死責無悔矣大君子聞之亦不以其尊卑疎宻可與不可但能施其力者亦當不惜耳况其十年受顧矚非不為故舊也每侍坐左右燕言無間非不為深宻也開言及此者以開先父太祖朝乾徳三年任監察御史為泗州兵馬鈐轄通判州事夏五月得疾卒于官舎到此嵗二十有四年矣其間仲父叔父季父伯兄仲兄次兄洎母氏叔母氏兄嫂氏計一十五人相次亡歿迄今未襄葬事聚骨郊野纍纍奈何開于太平興國九年任監察御史知潤州軍州歸來得知貝州以其嵗月日時將吉且卜葬焉至雍熈二年開為殿中侍御史春正月因同職者以王事忿爭開追削朝籍得上蔡縣令其葬事乃罷至三年開逐曹師饋糧伐燕自涿州迴過闕下獻書乞從邊軍効死上念開前罪無故情可憐惜復為殿中侍御史是嵗也奉使河北冬十二月值王師有瀛州之役連城陷賊開以河北事機飛章疾奏上終恕而納之明年夏歸上于文吏中方求將兵者開與墀載輩首得預選充崇儀使秋七月方在邢州訓練兵卒急詔令知寧邊軍所謂奮空拳而冒白刅坐虎口而斷賊臂也衆所知耳栁宮姓今年嵗得戊子且利為葬開又復得在河北有上所賜中金可為充辦方經營于秋冬以襄事今者開詔替歸京復不知千里萬里東西南北而往矣其葬事今敢决而為望哉是行也父母叔嬸兄嫂氏幽魂白骨其為厄乎越此年後得嵗在丙申栁姓始利為葬計之有八年矣八年間身名禄位開果自保必存乎苟先風露即豈不動大君子哀念之心哉是開得在河北即父母親族間葬事不能營耳惟明公忠于事君孝於奉親義於友朋惠于人民所以開敢言而求其力耳於上所言事必從者非府主太尉石公不可矣于府主石公言事必納者非明公不可矣開復見魏博磁相等州都巡檢使嵗月過滿開欲求而為之乞明公于府主太尉一言之望府主太尉一奏之如此則開必得在河朔間於父母親族亡歿者一十五人可為今嵗歛而成葬矣是明公一言而免此八年之晩與先風露之憂明公豈不動念哉死者無知則其已矣如有知也豈不陰助明公而致福哉况開之門有男夫長幼十九人矣豈知他日無以國士報公者乎誠迫辭直公其聴憫開再拜
  與鄭景宗書
  唐髙祖太宗始命有司嵗考郡縣貢舉人至昭宗二百八年間所得名將相賢人哲士卿大夫皆自中而出故延十八世天下同正任縱天寳後叛亂時起而終不失承平基業者以髙祖太宗能以文取士盡海内之心如此也唐之政以文而弊繼唐者循襲不革所以梁與後唐晉漢周五代皆不永長是不識事久即變不變即雖帝王為道終難妥泰無事也春夏秋冬天地之為變成四時也盈虧中昃日月之為變成晝夜也是其為道者有其變無變者道之失也太祖皇帝開寳六年命今僕射李公考試貢舉人取士有不能盡是時太祖方刻意務理思與前代英主並立然而刑政徳業世用不變于唐春進士徐士廉謀曰天子起艱難中識艱難事每外聞䊸横直㨗為梗為利即薙剗増樹急如身病我當上言有司之不良堙壓中善取快于帝且伏闕下求見太祖太祖夕召與之見廉即具道貢舉人事請太祖廷試之曰方今中外兵百萬提强黜弱日决自上前出無敢悖者惟嵗取儒為吏官下百數常常贅戾以其受于人而不自决致也為國家天下止文與武二柄取士耳無為其下鬻恩也太祖即命禮部試所中不中貢舉人列于殿廷試之得百有二十七人賜登髙第開幸在其數後二年廷試事如六年明年太祖崩今上即位廷試事亦如太祖然其優賜殊恩與太祖絶大盖上多文好學知變而謀久者也到于今上凡八賜天下士獲僅五千人上自中處門下為宰相下至縣邑為簿尉其間臺省郡府公卿大夫悉見竒能異行各競為文武中俊臣皆上之所取貢舉人也是與唐取士為用此變而大者也唐髙祖太宗用文取士止于委在有司任之以大小吏職亦止漸階第殊無擢英拔秀煥視驚聴朝為羣儒暮為羣公者尚能作固宗邦垂三百年非如夫太祖納人一言變古易式取由朕棄由朕也今上恢闡其道廣窮俊能海外區中良才碩士皆自我得材智取異名位取大傍睨下視尹䕫旦奭逐逐如兒子輩即何止于百千萬祀定其享天下乎賢賢世世齊天地為久耳古之得一士者昌三人行必有我師謂三人為衆衆乃可有賢于聖者也今上巳八試貢舉得五千人何古之得一士可比也三人行中有聖人之師者可同也斯五千人其為衆也將不啻倍于三人之行矣是知得人之盛無如于今開雍熙四年過大名府始遇足下新于上前以文得名而客來河北暫得相識今來南嶺之畔䝉惠新文捧讀三四見足下胸懐藴奥惠戴民君志義超逺足見今上之得士信不為不盡材也萬事古不能盡隨日生而多且新也惟後來者斯亦不之知也唐髙祖太宗昔為求賢得盡士也寧知太祖變之今上成之特逺出于唐也吁譬之拳石出土不知嵩衡常泰而後為嶽祀也飄灰應𠉀不知杞梓栝柏而後成厦材也廉死卑位應恨不見于此時所示文不敢久留謹以上納開白
  上郭太傅書
  十二月十五日崇儀使知寧邊軍栁開謹再拜獻書于宣徽太傅旌旗之前今月八日殿直張繼恩走馬齎到雄霸等諸州軍探到契丹排比恐犯邊軍事宜不同衆狀轉牒一道令開子細探𠉀者開本儒官于兵家事苦不深㑹幸逢聖主擢為近臣承倚毗于邊方令扞禦其外寇在七擒七縱而未展于知彼知已以粗能昨獨不曽有狀申報契丹恐入界者開緣料得契丹此者不來犯邊其事有五一天順二時晚三地困四人牢五勢怯天順者何兵主殺殺主陰陰主悽慘寒烈晦冥昏霾今冬巳來天日晴暖郁郁如春無嚴風無苦雪無慘霧晝夜視之彼軍上無雲無氣每每南首而望我雲如隄如林横亘天際極髙極厚河氷不堅隨日融釋太陰夜暈旄頭晝掩契丹必滅之兆凡兵動有戰破軍殺將即天須示變于人今上天如此是為天順而開所以知其不來者此為一也時晚者何髙秋草肥餘糧在野馬壯弓勁分路齊驅若彼時契丹南行堪為我患今則嵗巳暮冬至春不逺大兵若動進退經時彼若暫來便迴彼即有害無利虚成勞衆無以近人此是為時晚而開所以知其不來者二也地困者何契丹用兵務食于我天資皇帝聖智河北千里内村野間民家芻粟糧儲宣命並巳收拾入城坡野衆草燒爇欲盡彼兵若來既無輦運何能贍兵且以三五萬騎敵兵計之日用糧草頗衆攻城池又城池巳固掠村野又村野皆空久住又計日無可支持輕行又逐處恐遭掩殺况其大衆何以能行此是地困而開所以知其不來者三也人牢者何逐處城池屯兵甚衆南至澶滑師旅轉多去年河北軍民所被殺擄甚苦此來怨懼在處皆同怨者怨殺擄于人懼者懼殺擄到已皆能預備例各齊心緩則逐為宴安急則逐處拒敵此是為人牢而開所以知其不來者四也勢怯者何去冬瀛州我師敗績契丹首領乗勢破深州下武强等縣將兵遽迴獨耶律遜寧襲其空虚破徳州滴河縣而去以其去冬城池不脩兵甲皆缺村野無備蒭穀至多敵兵尚乃倐來而歸今嵗河北城壘堅完四望相屬戈甲如雲野無餘食苟來犯邊出入須懼以其去冬尚怯而今冬豈能勇乎此是為其勢怯而開所以知其不來者五也况皇帝聖神為天下主螳臂當車豈能敵乎其雄霸等州軍所探得契丹排比恐犯邊者必是契丹首領北歸揚其虚聲張其兵勢懼王師之襲後所謂往而示之以來之道也兵行貴詐古今自同且以匹夫之事喻之而可知其不來之理明矣今有下俚愚人相聚至甚塵微而尚不肯輕出一辭輕舉一事以為他先而况大國大兵而肯容易不顧利害而動哉不爾者當是耶律遜寧為其本主不來犯邊要扇其事誘動我師反惑其主欲固己之權與位耳小人懐奸其心難知皇王之道混成如天包籠四周俾莫能越明公賛輔聖帝掌握精兵料敵安邊如古名將開愚直無識祗以驚慙輒具啓聞望賜悉察開頓首








  河東集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九       宋 栁開 撰與廣南西路採訪使司諫劉昌言書
  唐滅到今一百年始見太平天子考工較藝求海内多士尤絶者盡在朝廷駢駢出頭角羣莫能上開常自歎所不及者以今言之王著善書得筆札㸃畫之妙召置為侍書日在上左右出入禁闈賈𤣥善奕專黒白勝負之能召置為待詔數數對上爭博坐或窮晝楚蘭善占得為日者之長劉翰善藥得為太醫之令越有梓匠得盡能于佛塔蜀多方士得逞伎于道術至于擊毬擅埸木射中物有小竒于類者皆大顯于時盖取其所能而各盡其所妙也苟不遇上之廣求于人不遺于物則此數子果能自異于今乎上所能知其此數子者必有力言於上而上始取而擇其能以為用也開所專于古文者三十年始學韓愈氏傳周公孔子之道尊尊而親親善善而惡惡用之即施教化于天下以利萬物不用之即成其書垂之無窮要其令名開于其儒為文者庶乎近于古人矣比之書奕占藥梓匠方士翹然出衆者開亦不媿于前數子而不得如前數子之遇知于上者盖無其大君子力為開言之于上也所以每常自歎至于食無味寢無寐居不為家存不為生者尤念其動得謗行得毁以讒以害屈而莫伸之所為困躓顛沛也嗚呼豈為儒不及為他者哉此盖上之未盡知于開之所能也前數子皆異端之末非如開有利國家活人民致君如堯禹立言如典謨用之于兵戰其勝攻則取行之于事言則中謀則成文武之道焉彼上猶知而崇用之髙步濶視幾齒大臣若大君子有言開而使上知之者必以開不下于前數子之為竒特也明公乗單車走萬里極炎荒之所僻逺盡耳目之所見聞為天子别白善惡之于人必不使開在于前數子後耳若此時明公不為之言主上不得而知即開悲恨為儒不及於為他者也將終身為終否之人矣開再拜
  與朗州李巨源諫議書
  八月八日開再拜寓書于朗州諫議歴代充時用為公相侯王至下羣吏由詞學進士中出以為貴同時登第者指呼為同年其情愛相視如兄弟以至子孫累代莫不為暱比進相援為顯榮退相累為黜辱君子者成衆善以利民與國小人者成衆惡以害國與民耳聞目觀不越于此太祖髙皇帝開寳六年今僕射李公為翰林學士知禮部貢舉事始有廷試開幸得與執事于上前登進士第為同年者二十有六人初仕惟狀元宋得校書郎直史館餘遭諸州府置司冦㕘軍選悉為之到于今十八年矣其間死者幾半存而居上位者惟執事特受上知自諫議大夫得權御史中丞公事宋得入中書省知制誥復不幸宋病風廢死于家其餘若開輩如走巔峯緣危梯係係不能上不能下者其何可俟髮白顔頽壯心殆休獨望執事立朝廷鎮臺省以提以翼同賛聖君近聞執事退遷為郎南逐典郡噫斯未知下民多尤將未受其康濟耶噫豈如開輩為同年者將困焉終極于此耶嗚呼寧視人何易而自為何難哉悲夫人之處世多違而少遂無他知者不巳知也混混然若羽逐風鱗逐浪寧辨其始來而終止也得為賢失為愚其果是而果非乎紀于䇿傳于口者詳而聴之今昔豈殊逺哉太凡禍福進退君子小人必以衆寡為相勝之道耳譬如鳥獸草木翔集叢茂善惡必其類合矣異其類疎矣况朝為榮暮為辱豈是巳所皆為之哉有以直于事而曲于不直于事者而為巳累也有以免乎近而不免乎逺而為巳累也所好屈之人而不好屈之於身好利之巳而不好利諸彼也至於相賊害殘忍相族僇毁恥終不為媿所以古人君子行巳有道正巳有方以禮防之以信要之以仁伏之以義制之盖畏于此也明公度之果能異於此哉朗陵山水清秀風土稍異嶺表修閒養和足樂天真何為冒塵埃衝風雨出則畏處則防以為已所貴盛耳相去且逺相見未期珍重自愛開再拜
  與李宗諤秀才書
  秀才足下賢愚之生無擇其所處也惟其人在乎心别耳文章之所主道也古之為學公卿大夫士之子弟立身行道取位與名必用之後之公卿大夫士之子弟惟取位為豐逸之具乃罕學焉其學者非章句淺末之類求第有司進明天子者也學謂立言垂教行義炳炳如古賢君子耳貴家子少専焉專之者惟窮悴孑孑介特寒士憤悱之不勝所作也貴家子能此者自漢而下四十年間能議者為足下一言之周末故范魯公為相國子弟中惟今杲立節好學相國洎朝之百執事以至後進羣生皆知而竒待焉乃至今來以文得名以文得位居貧御衆能階古人有道惟杲可尚四十年中得相位者僅十家而其淳誠遺直材畧傑異不貪不佞巍然有良相之風者亦惟魯公耳十家子有亡有存于今世言者有幾得位齒于卿大夫者於今復有幾其為名不時異者與不得位而冺沒者斯無異也孰偕杲哉此無他學與不學耳去年春在貝州有幕吏劉去華新拜觀察官之命而來郡中開始見之辭氣恢然舉止詳熟間求其所從來即具道出于賢尊相公之門下召與之語即數數稱足下行事不類于貴家子言足下出即乗蹇驢張𡚁盖從小僕不佩文犀諸金具帶衣惟純色常服言不譁妄心能别是非有信義躭學好文文之辭章卓異峻拔居其家相國多器之與士大夫羣進後生游衆必推尚開當聞之時誠欲識足下面耳今年春過京師託進士崔景言之于足下開所志者願與足下為一時之交非求媚也直欲與足下使世稱謂歎美以道相得耳中執憲趙公在魏時開于今夏中日得奉于左右常言足下為今時之俊人偉材將特薦進于上要足下賛教化惠邦家為天下之雄冠也開今來復得舊官留於京邑思與足下朝夕游處各盡其所懐以其事役劬劬卒未得相見數日前崔秀才袖足下文一軸及永泰門義井銘一篇見貺讀之竟日知稱詠足下者不為謬矣足下之文雅而理明白氣和且清真可貴也足下若不廢于學勤勤然即至于道其不難矣名稱禄位必由己立十數年外可與杲為敵耳貴家子羣不能逺望轍跡况能踵哉賢尊相公懿徳洪業近年無近真又與魯公不相上下是知四十年間惟足下與范兩家父子為賢後之視今由今視昔也足下惟勉之開視足下成之惟速冀後人仰望足下清塵知開言為不佞開性直好古立朝且孤罕見其類志之大者望於足下耳所遺文謹留為好請無賜罪讓開白
  與韓洎秀才書
  亡友李憲昔年嘗話辱賢兄侍御厚知以予好為文章數數曽相評議自予應舉歴官以來了不與賢兄相識而又李憲守之不幸卒於信州治所余今年自御史謫官到此累有人言足下好為古文趨尚出處不與俗同近洪州李顧行秀才自許州來相訪亦說足下及出足下所作送行序示予聴而觀之深足貴耳因讀孟郊詩言及足下有盧仝詩數十章開于十年前在京城書肆中見唐諸公詩一䇿内有玉川生詩約四十餘章與馬異結交詩為首篇余尋託亡兄闢用百錢市而得之時鄭州宋嚴從予學文卒與亡兄相遇取而與之至明年嚴死盧詩沒而無復返矣自從予從江南及來河北常欲求之無能有也今李生話足下所有彷像類予昔年市之者焉未委足下於人傳之耶又别有而小異耶嗚呼天地間古今事學必有以成也成必有以知也知必有以傳也世所好而用者未必為久而存也世所不好而棄者未必為終而冺息也皆莫可極而定之矣然其善者勝耳今欲足下所有盧仝詩而一觀焉因得具與足下之故及盧詩之事用達于左右可否惟命
  再與韓洎書
  世有醫師樂夫武人匠氏百工衆伎商民賈者之輩傑傑異其徒者時必名推之其家之子孫往往力行父祖業不羣類于衆負而自言之必曰某實某氏之子之孫也所學所能能繼若父若祖也雖爾不逮其良者亦見憤然不肯抑于人下也嗚呼是亦果有所稱哉士大夫王公由文章道徳立名居世者則罕見其子孫繼其能而紹復其後也不惟不如是復有敗其家者哉抑是惟彼徒之業賤而易能耶我徒之道大而難為耶抑是惟彼徒之愚且衆有耶我徒之賢而鮮得耶抑是惟彼之徒須力而後衣食子孫無守而務其生且使然耶抑是惟我之徒貴富易取子孫豐于養而墮且使然耶抑是惟天之多於彼徒而少于我徒耶足下思而觀之古之時與今之時人能逺于此乎吁事之復有甚于此者有山川土地民人甲兵社稷宗廟不能類先人之烈而致禍亂者斯不多言耳唐有天下三百年間稱能文者惟足下與我兩家開之學為文章不類於今者餘三十年始者誠為立身行道必大出于人上而遍及于世間豈慮動得憎嫌擠而斥之斯亦未足耿吾懐也其所喜者聞足下好為古文及近得足下序書讀之頗有吏部之梗概所以自念韓栁氏子孫與足下幸同出于今世矣足下其勤而行之無忘乃祖勿使不迨于彼之徒也凡為文者皆有意于聖人之道足下觀夫子之經書後之人孰能企及其萬一乎從其門而徒多言耳矧可棄而從于佗乎迨其誠而廢其功乎兢兢焉實可自媿也盧仝詩非余昔市得之者今寫訖納上未得相識空増永思開白
  與任唐徵書
  辱示詩兩軸辭調頗切于古人從何而得至于是者哉非雄剛峻逸之材孰能迨此僕將何豐報于足下也僕之中狹不容物又與衆異尚好為古文同人相游少有合者雖造我門未始得入縱與之坐談道論義之聲至舌不發僕非愛惜其言也其人不知其言徒致僕喋喋而巳明天子在上我夫子之不墜于地豈能窮餓凍死于僕耶衆不能知于僕僕又安能容于衆哉以至近日却掃窮廬人絶其跡何足下一旦自外地而至直詣我門及聴足下之辭氣有異于他人也觀其言察其行果如是哉不待見足下之他文以知足下亦可交之人也愛我之誠足下為多矣足下所愛也愛于我也愛于吾夫子之道也我夫子之道有識者之所愛也足下非有識也何愛于我哉是夫子之道果在于我之身乎足下苟能不易今日愛我之心化于衆人使愛于我愛于我者則顯親我之身同我之道如是見天下之人皆從于我也不難矣道徳仁義之所依歸禮樂刑政之攸用國無爭殺之虞人有信讓之風煥乎先聖人之徳音寢于民間謂君后之無為者今近于往矣皆繋于此也是足下之愛我也豈小小而巳足下忍不為我惜乎誠有望也不談日久因足下起僕今日之言幸甚幸甚


  河東集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十       宋 栁開 撰知邠州上陳情表
  臣開言臣自太平興國四年䝉聖恩與臣昇朝官從駕平晉到今巳一十六年雍熈四年䝉聖恩與臣諸司到今亦巳八年相次八處知州知軍無他人為臣肯言獨陛下與臣為主臣開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臣千載逢聖明之代一生同蹇塞之人不得在霸府隨龍不得向御前及第徒為散冗虚抱忠貞曽學文章愛揚雄孟軻之述作少知兵畧識吳起孫武之機鈐與臣同時者大半淪亡比臣後來者盡皆榮貴惟臣薄命止及常人家不免于貧窮身不免于困滯今來老大漸更衰殘父叔母妻死不辦于遷葬兄姪弟妹生長見于暌離又無處得立㣲功又無處得行直道埋沒外任憂畏多言臣事陛下乃君乃親臣仰陛下如天如地乞迴睿睠抽歸神京換臣一給諫卿監之官列臣在股肱耳目之任必能助陛下行非常之好事必能佐陛下固不㧞之丕基從陛下東封泰山與陛下北掃勍敵致人民之安樂使風雨以順調苟歴試以無聞請對衆而受戮三皇五帝不如陛下之真淳百辟千官少有㣲臣之愚直卜際㑹于今日望照臨于此心東望闕廷臣無任懇迫激切之至
  上言時政表
  臣開言以㣲臣至愚至賤之人遇陛下至聖至明之主特蒙重任差知代州内省遭逢深懐驚懼近于便殿得對宸聰承陛下慰諭之言認陛下睠注之意盖陛下未識臣面是陛下巳知臣心日月垂照臨之私葵藿展補報之効臣今發赴本職去便累年陛下方纉丕圖天下爭觀聖政臣有卑見上凟聖慈若有可採之言望陛下少以為是若其無所禆益乞陛下恕臣罪尤僣易之誠死罪死罪臣以宋有天下今四十年太祖太宗精求至理陛下紹膺大寳為君知難若守舊規斯未盡善能立新法乃顯神機陛下不可不作臣以益都稍靜望陛下選賢者以鎮之賢者望重有威羣小自然畏服比諸衆庶臣寮羣然自懸侔擬貴免長縈聖慮所為得人即安臣又以西鄙今雖歸明往去未可必保苟有翻覆之禍西陲忽被奔衝陛下須得法能平陛下須得人能禦將契丹比議為患尤深何者契丹則家國久成君臣久定知中外之有分我邊鄙以甚牢縱萌南顧之心彼亦須有思慮伊積恨未冺貪心難悛其下猖狂競謀啓釁侵邊隅未必知足行姑息未便感恩望陛下常先備之别為深計以良將守其要害以厚賜足其貪婪以撫慰來其情以寛假息其念仍乞陛下多命人使西入甘凉厚結其心為我聲援如有動靜使其侵掩于伊必有内顧之憂乃可制其輕動之意臣又以聖朝兵甲雖即衆多不及太祖之時人人經慣勇銳謀臣猛將况甚相懸今來師徒似未閑紀律所以昔年北鄙屢遭侵擾之虞近嵗西邊不聞勝㨗之事養育則月費甚廣征戰則軍功未彰願陛下訓練如太祖之時禁戢如太祖之日揀選未須于勇敢指顧無縱于後先失律者多少盡誅獲功者虚實無濫偏禆主將不威嚴者去之屯戍専征申命令而必固每萬機聴㫁之暇于雙闕深嚴之中望陛下親臨殿庭賡召貔虎使其擊刺馳驟以彰神武英威牢籠姦豪震懾區宇臣又以樞宻宰相陛下大臣委之必以無疑用之必以至當銓總寮屬評品職官内即主掌百司外即分治四海近年新制至公全隳京官朝官别置審官差遣供奉殿直又立三班主張是如駢指贅疣亦如十羊九牧刑部不令詳㫁取舎創立審刑至如宣徽亦同散地大臣不為必信小臣乃謂至公若大臣不材即以罷免豈可失任翻以備員至如銀臺一司舊屬宻院近年改制職掌至多人即加倍添人事即依舊公事别無利害虚有變更臣欲乞陛下停廢審刑審官三班差遣等院應朝臣京官及供奉官巳下並歸中書宻院宣徽院管勾差遣其銀臺司亦令宻院依舊主管審刑院公事亦乞歸刑部施行如此則去繁細之徒省頭目之處臣又以開封府尹京邑大都萬方奔㑹之邦六合軌則之地仍舊貫選委親賢及皇族公主盡以成長既本枝而繁茂但優逸以端居宜以外郡列蕃各令出守作牧擇文武忠直之士為左右賛弼之人有分封共理之長有磐石維城之固凡主海内郡府並是宋家子孫同宗周之强如炎漢之盛臣又以天下州縣甚有闕官有處即冗長至多闕處即嵗年無補臣欲乞将天下四千户巳上縣選朝官知三千戸以上縣選京官知仍省其主簿一員令縣尉兼主簿公事其通判都監監押巡檢監臨勾當使臣等並乞酌量省減免虚費于禄利兼均濟于職官慢公與急公者顯明有才與不才者分别臣又以人情貪競時態輕浮雖骨肉而至親臨勢利而即變八紘至大九品至多同事同官不和不睦有患難全無其相救伺間隙便有于相危惟懐傾奪之心全忘仁義之道臣欲乞陛下明頒告諭各使改更庶敦厚于化源永和平于政本比屋成可封之俗羣官變君子之風助聖徳于無疆扇淳風于有截臣又以太祖神武之帝太宗聖文之君光掩百王威加萬國無賢不用無事不知臣望陛下開豁聖懐如天如海可㫁便㫁合行便行愛惜忠臣直臣體認奸言奸黨守清淨之道叶華夏之心與堯舜比肩共乾坤合徳臣又叨末位漸老明時昔日荷太祖太宗見知今日䝉聖主聖恩任用詞狂理拙甘俟誅鋤干冒冕旒臣不勝戰汙急切之至
  乞駕幸表
  臣開言憂國如家見危致命乃古人之語是㣲臣之心况忝文行忠信之名而處官爵衣食之貴偷安竊禄端坐旁觀惟臣恥之非臣願也當勝負之未决有去就而輒言罔避朝章望垂聖覽臣開頓首頓首死罪死罪臣去年䝉差知代州今夏就差知忻州每見北界投來人言契丹排比入界次第甚大亦未敢决然信之伏自八月以來河北邊上敵騎屯結甚衆瓶形寧化軍侵犯往來度其奸謀必未輕退深慮至十一十二月大寒之際併以敵騎奔衝何者當深冬嚴凝王師自南而北違温就寒也契丹自北而南違寒就温也况王師自秋至冬散在鎮北定邊巳近百日飲食芻粟非如在家也城寨村野久居於外也衣裘綿褐不及毛毳氊皮也所以契丹慮在深冬王師困於深冬也矧自太宗平晉之後契丹數勝于邊止從近年不敢南顧今其來也其事有三契丹居北嵗在亥子以南抗北是抵太嵗此契丹所恃來者一也自雍熈端拱年到今十年也其契丹當昔虜掠得貲産財貨費用將盡也今來犯邊者二也伏又陛下登位到今三載北鄙無事未嘗相侵此契丹今來者是與陛下决勝負雌雄于一舉也此其來者三也以臣愚見陛下紹太祖太宗丕基有四海九州之廣定天下安危固大宋基業亦在此一舉也若陛下今日能却此勁敵即四夷八蠻自此之後畏伏陛下聖神稽顙臣妾納職闕廷豈惟聲教之内奸宄之徒敢二三乎若陛下今日稍致敵騎侵凌王師退衂邊鄙遭其衝突城寨小有破亡即臣未見其人也今日之事陛下豈可輕之哉臣近聞自京師至鎮州修葺行宫迎𠉀聖駕臣實聞之忻躍無巳陛下若行此事真英雄天子也臣今冒死乞陛下郊禋之後慶賞纔行三兩日内便下御札克取五七日間聖駕速起徑至鎮州躬御虎貔親逼疆場示要荒以神武授羣帥以聖謀望陛下勿聴猶豫之談勿生遲疑之慮臣直以近代及聖朝事比而言之望陛下行之果决周世宗即位之初朝廷未甚强盛河北賊亂世宗親征大戰髙平誅戮懦將中原自此王霸席巻淮南闗南及太祖受命之年李筠潞州造逆羣心未盡歸附諸侯坐看興亡太祖親率六師血戰筠黨一揮蕩尅取潞州迴戈維揚重進授首後乃取荆潭如破卵降卭蜀若摧枯擒劉鋹于海南之濱縳李煜向金陵城内戎王欵伏錢俶來朝洎至太宗興至四載直臨晉壘取下繼元行幸漁陽迴歸鳳闕並是初臨大寳親總雄師順動若雷行出命如天降况陛下承太祖太宗休烈過太祖太宗聖明甲馬萬倍于世宗臣庶一心于昭代糗粮山積玉帛雲屯日月恒明天地肅穆謀臣若雨猛將成林内則元老賢相弼諧外則深溝髙壘蔽捍諒陰三年之外撫御六合之中動止無造次之名賞罰無僣濫之處大駕如起皇威並彰將卒爭氣于邊陲單于挫兇謀于沙漠㣲臣之望此明効焉而又臣所切者以契丹見在定州界上若聖駕起過河北契丹抽退即天下皆謂陛下纔起親征契丹便乃逃遁此乃陛下聖徳英武如天如神也若陛下聖駕起過河北契丹未退沿邊王師聞聖駕北行人心勇銳殺退契丹亦盡謂因陛下聖明親征所以能殺敗契丹此又尤彰陛下聖徳英武如天如神甚也即契丹退與未退是陛下暫起無不利也臣又以今未欵附者西鄙也若今聖駕暫起契丹退敗若聞之亦謂陛下英武能殺契丹必自思其巳也豈能抗陛下如天如神者乎是陛下一舉親征而天下皆伏陛下英武也以臣思之即陛下臨御區宇而今而後何所不畏乎如或聖駕必起即京城之内乞委腹心大臣留守之交廣西州漳泉福建之地各命近臣馳驛以案察焉如此則陛下無憂無慮而寧謐也如或聖駕必起臣望聖慈抽臣歸闕乞隨聖駕仍告陛下與臣精銳兵士三五千人騎前驅必獲勝捷臣潦倒外任踊躍壮心罄竭芻蕘禆賛君父冒犯冕旒臣不勝憂惶激切屏營之至謹奉實封表以聞
  奏事宜表
  臣某言事大動靜須審乎天物大盛衰必繫乎時三辰明明所主有程萬靈章章所立有常厯數莫逃符騐可信違之益速其各順之爰契其理自然之道也臣言有所聞情不敢隠思欲披露以賛聖明臣某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臣于太平興國四年任宋州録事參軍太宗聖駕在鎮州抽臣赴行闕是嵗三月二十四日臣至洺州南旅店中遇晉人程再榮自鎮州迴臣問收太原事程再榮言太祖水浸河東年再榮在河東為偽命殿直河東主命再榮間道馳入契丹求救兵到西樓契丹有宣徽使王白善術數四月十三日北主帳前王白召再榮于家園亭中食再榮告之曰南朝令收敝國兵甲甚大敝國危蹙不保存亡王白曰子無憂晉無患南朝於五月十七日必迴晉于五月十九日濟大事再榮又問之此既必迴後復如何王白云後十年即晉破破即掃地矣王白曰非惟晉破而契丹亦衰也然猶再去一犯中原飲馬黄河而返晉破二十年後契丹㣲弱漸至滅絶此滅不同往古時滅必無餘種矣再榮即離敵廷至代州後歸于太祖以言忤太祖意宣充宋州寧陵鎮將今為亳州鎮將也王白者冀州人年僅七十言事多中以數之十年也晉必破矣臣開至行闕授賛善大夫從太宗四月抵晉壘五月六日繼元歸命太宗即焚掘其邑晉果掃地矣太宗征漁陽旋兵雍熈丙戌年㑹曹彬伐燕不利是年冬敵報役王師敗績于河間敵乘勝明年春破徳州抵黎濟寨留于黄河而退臣又以程再榮昔話王白之言開寳二年五月十七日太祖不尅并州而迴一有騐也復言河東後十年必破至太平興國四年五月果十周年晉壘平平而壊之是掃地矣二有騐也又云契丹再去一犯中原飲馬黄河而返當雍熈丁亥年春敵破徳州抵于黄河是三有騐也又云晉滅二十年後契丹㣲弱漸至滅絶者臣以太宗平晉年嵗在已卯今嵗至在已亥二十一年也此來契丹興兵無名以小加大其理皆逆非天助也太凡兵為凶器聖人所誡用之除害不可以害人養以防亂不可以舉亂中國之君躭而玩之猶為不善况契丹乎且用兵之法必審天地人之道以察得失出師所忌日月交蝕先舉之國咎必當之今嵗九月太陽太隂朔望之辰俱有灾變懸象在上著明在下契丹先舉必受其殃所謂失之于天者也保州定州城寨相望王師環列其衆且多瀛鄭巳東各阨要害所入既隘所出必難隨駕精兵巳次具進彼進無大獲退無善歸所謂失之于地者也而又牝雞司晨女主専政腥穢盈溢夷夏聞知韓氏弟兄執權擅國尤從近嵗不道益多黷武窮兵侵陵虐衆東征倭國巳喪其徒南伐髙麗不勝其𡚁將新集之衆犯中土之師無勁悍之渠魁無雄傑之將佐所舉仍舊所行復稽陛下登位巳來皆遵法式上下輯睦嵗稔民安風雨順調賞罰無濫外絶陸梁之輩内除奸慝之臣四海晏然百官允若謹戢疆吏不使侵漁諒隂三年克終孝道而契丹合扣塞門而納欵望帝闕以歸心豈可擅動干戈彊凌邊鄙深掠生聚大肆奔衝所謂失之于人者也以臣度之契丹有三失之尤陛下有三得之美臣所以知其不可而程再榮稱王白所言河東破二十年後契丹㣲弱漸至滅絶者此其始而萌之也夫有强必有弱有盛必有衰惟彼北方與我中國處隂陽定位居南北異方彼弱即我强我衰即彼盛當唐室之季末始契丹以縱横阿保機僣位稱尊韓延徽亡命作相署置官號興建都城據北土以為雄幸中原之多故爰從晉石割遺幽燕迄至今時將及百載豈有長興之國豈有久强之邦况乏徳義之稱惟蓄豪猾之志皇朝應運帝道臨民顧彼後裔不及乃祖恭惟陛下實邁前王是彼弱我强之時彼衰我盛之日今來凌轢諸夏以激怒羣心上帝必降以明威降譴難逃于傾覆祻既盈而惡既貫衆須叛而親須離内難作即簒殺興大兵臨即羣黨散復燕薊之土收雲朔之城碎木葉之山平摘星之嶺破榆闗而直進渡灤河以長驅焚窮廬毳幕于窮荒縛孺子彼婦于絶漠雪前世之恥成明代之功而臣願陛下克勤克儉至明至察去不急之務省無用之方節聲色以娛心専道徳而為意子恵以育萬物照燭以周八紘無以珠玉為珍但以穀帛為寳凝聖慮上通于天意廣聖澤下恱于民情念逸樂恐生憂危思艱難長為鑒誡勿聴浸潤之譛勿狥依違之言勿近謟諛之人勿害中正之士似是而非者須辨有始無終者莫容選賢任用訓兵練將求韓彭孫吳之輩訪蕭曹房杜之流直言極諫者與禄位髙官多謀有智者與清資近位能操執者必加委信見的確者必為施行衆憎嫌者慮是强明之材衆援引者慮是佞媚之子屏却懦囘邪之黨舉沉滯厄塞之賢兵刃不銛利者精修戰騎不勁健者慎選篤責㳺惰勸課農桑驅除輕浮敦尚淳樸紹太祖之神武繼太宗之聖文髙拱紫宸永煥青史如此則蠢兹螻蟻何足堪憂薾爾蜎蠕豈能為患臣無該博之識無宏逺之謀親聞程再榮之語言竚看契丹國之㣲弱今覩萌兆即亡俟滅輒具啓陳罔避尤悔冒干冕旒臣不勝戰汗激切屏營之至





  河東集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十一      宋 柳開 撰皮子文藪序
  讀皮子文其目曰藪凡藪者澤也又曰淵藪也以其事物萃聚之也古國之大各有藪焉魯大野晉大陸秦陽陓宋孟諸楚雲夢呉越具區齊海隅燕昭余鄭圃田周焦䕶皆為藪也謂是地之廣故以名之也魯晉秦宋楚呉越齊燕鄭周分里不同各名以異之焉然一天地矣予謂皮子之名藪也疑為以其文之衆作之藪也又疑為若魯晉秦宋楚呉越齊燕鄭周以其文之類不同各為藪也是文之類雖不同而曰藪亦若魯晉秦宋楚呉越齊燕鄭周之藪雖異而總一天地也都以文而統之是曰文藪也疑而愛之觀其首又無所序説遂盡而讀之見其藪之為意也霍山為賦之藪首陽為碑之藪隋鼎為銘之藪易商君傳為讚之藪周昌相趙為論之藪陵母為頌之藪心為箴之藪移成均博士為書之藪三羞為詩之藪藪之于文不可盡舉若九諷十原决疑雜著之類也約其名幾尤者例而取之也謂賦下題名也大野之下國之藪焉霍山之下文之藪也孰謂皮子文藪之義不曰是乎將不曰是即不在此而在于彼也傳者得以取其義焉
  五峰集序
  讀夫子文章恨詩書禮樂下至經遭秦焚毁各有亡逸到今求一字語要加于存者無復可有況其盡得之乎又念漢獲壁間科斗書以編簡斷裂巫蠱事起不能比類尋究深為痛惜聖人没其言無得而更聞譬猶登丘望天遠不見者其何能盡亦何能知游秦止隴寧窮京邑之壯觀哉至於他美餘珍半存半失心目有愛曽是無思淳化二年春開自桂州詔歸京師遇王次聖自交州使還于衡山廖晝家次聖廖之出也廖世善詩爽于梁朝當馬氏有湖湘得衡永州刺史子男十人圖善七言詩凝善五湖詩立語皆竒拔凝後入江南歸李璟其詩得聞于朝圖值馬之子不嗣兵興國亂多聽散墜開因次聖求圖書于晝得殘闕僅百篇昔人遵度序之為五峯集閏月晝抵潭授余諷之篇篇可愛重恢然言胷臆間事近世無比事凡無大也無小也能有道則幾乎君子矣若圖詩可令人痛其遺逸哉擬之經雖不倫然觀其存而思其亡者皆必有理念之足以少見余心也因得以反于夫子也意時無賢將為辭以共歎時有賢其如生不能使盡其材死復喪其事業圖晝祖也仕馬氏為天䇿府學士道州刺史晝之下學其業者十餘人以是廖之族足為詩家流也
  昌黎集後序
  世謂先生得聖人之道惜乎不能著書兹為先生之少也當時之人亦有是語焉余讀先生之文自年十七至於今凡七年日夜不離於手始得其十之一二者哉嗚呼先生之時文章盛於古矣猶有言也以過於先生況下先生之後至於今乎是謂世不知於先生者也夫子之於經書在易則贊焉在詩書則删焉在禮樂則定焉在春秋則約史而修焉在經則因參也而語焉非夫子特然而為也在語則弟子紀其言焉亦非夫子自作也聖人不以好廣於辭而為事也在乎化天下傳來世用道德而巳若以辭廣而為事也則百子之紛然競起異説皆可先於夫于矣雖孟子之為書能尊於夫子者當在亂世也揚子雲作太𤣥法言亦當王莽之時也其要在於存聖人之道矣自下至於先生聖人之經籍雖在殘缺其道猶備先生于時作文章諷詠規戒答論問説淳然一歸於夫子之旨而言之過於孟子與揚子雲遠矣先生之於為文有善者益而成之有惡者化而革之各婉其旨使無勃然而生於亂者也是與章句之徒一貫而可言耶且孟子與揚子雲不能行聖人之道于時授聖人之言于人所以作書而説焉觀先生之文詩皆用于世者也與尚書之號令春秋之褒貶大易之通變詩之風賦禮樂之沿襲經之教授語之訓導酌於先生之心與夫子之旨無有異趣者也先生之於聖人之道在於是而巳矣何必著書而始為然也有其道而無其人吾所以悲也有其人而人不知其道益吾所以悲也若先生者不有人不知其道者乎吾謂世不知於先生也豈為誣言也哉
  送臧夢壽序
  或曰君子有求乎曰有於身不可也於道可也曰求益於求用乎曰未達則益達則用譬乎造舟于陸完矣時濟于川矣闕矣將給請材以備矣曰有是乎君子求之哉堯舉舜以代天下舜登而舉十六相以理求之歟曰君子求之也舜乎十六相乎咸求也時用之求也時不用之固求也曰吾聞舜與十六相不曰有求子何曰求乎曰德以求之隠而在下國有道也孔子旅于七十國無道也曰君子于物貴惡比曰彼質玉也曰質玉處於石工者採之以備乎珪璧玉不求之也如若玉君子何求乎曰礱錯以成其器沽而售之工視利也故求也玉以德工以利時哉時哉逆順皆然也君子不求則以德求則以身道以由于身者也身用則用矣求而不得者有矣未有不求而得之者也曰吾聞夫臧子欲之遼有求乎曰求也曰求於國若何曰有道也曰有道也何之行而不隠乎用之不求也不用之求之也曰然亦有矣趣也異成也同及得之一也且遼邇于晉晉敵也恃險以怙兇違順以習非遼以禦其衝晉以防其討兵甲之害曰及民命臧子于遼守也將勸義以使革其心將結信以使斷其奸道欲化於遼而來於晉德乃施諸身而聞諸天下待乎用者也求之矣君子也有求矣臧子之行也然矣何謂君子無求也哉
  送陳昭華序
  王者不出政刑弛焉則邊儌多烽堠而交病於中國矣聖人既没禮樂𡚁焉則楊墨佛老盛而交亂於大道矣子見治於國乎由王者在其上也四方寇盜是能侵之乎烏乎大道獨不明乎聖人没也久矣禮樂𡚁也亦久矣為人者或楊墨或老或佛交亂而滿天下大道猶榛蕪也楊墨老佛猶四方寇盜也國治而道不明楊墨老佛固侵亂也孰謂吾無能哉於數君之言知吾者無能耶能力於大道者一日終身斯足矣數君之言於吾曰有是也子之言亦曰有是也吾不自知其已之是與非矣數君之言何相若也子之言文何若於數君也謂吾復於聖人之道則楊墨老佛之害未去矣是能果復其道哉子曰見義不為無勇也吾為子當之力於大道焉然子聞兵陣乎能有勇衆輔之則戰于勝矣吾猶戰也斯有勇焉先將舉其力而斃其楊墨老佛子與諸君苟念其惠我之言而輔於吾復於聖人之道也而後必矣子往見諸君為吾告之如是也
  送李憲序
  世論韓文者有愛之名無誠用之實故談古道各各不相推讓自作氣意大負於人未知於已真何如也嗚呼口是而心非之吾所以不取也李生所謂不得喜於衆者葢真好於韓文者也非口是而心非之者也吾常思生之言無患其道不行於人文不顯於時矣生從何而得於吾不期生之知也生不期吾之相若也一日忽見道相同文相似豈有為生與吾各先容之者乎君子坦然於所為作之而不憂其不行固在合古聖人之用心不以世之浮沉移於德而巳矣遇其類者自然感而相應也君子小人各有其道道同者果知之矣天下至廣也無謂其無人也吾道至大也無謂其無好古者也且生未識吾時生豈果以類生者望於吾乎務於德而勤行之累累出于世間必有合之者也天生人善者少而不善者多不善者所以為善之資也苟善者多而不善者少則何用見其為善者之大乎又安知其生與吾也終不為不善者之所資耶夫脱然與衆之異見者固有成也縱于今而不得之必於後也在矣生無戚戚而自憂之可也道乎懸於天而不可期命乎懸於時而不可知能期之與知者在於吾之所欲矣守之而不變也孰能慮其餘者乎李生勉矣哉無以世為厚而己為薄終為徒也
  送程説序
  樂之中琴為貴君子多尚矣古之時聲隨己出以舒其悲怨喜懼之心聽之者知其能然于以察夫民之情國之政矣今之人即異於是舉世而能者鮮矣能之者非能舒夫心以出乎聲也葢能習乎古之遺聲也其或真偽之不分節數之無度復斯多矣是若廢之者乎或不幸而有好之者能習焉當其發而鼓之也見而來觀者百無一二矣觀而能聽者幾人焉聽而復能知者固加少矣是以習于是者日怠其功好于此者時微其學益至於侵削矣況能感誠以變其聲作音以述其志者哉是以好而能者始即樂其習焉終乃傷乎已之莫若其不知之也或有夫觀而能聽者聽而能知者知而願學者進於其能人曰吾請子以師焉朝乃以傳之暮乃以傳之至夫善紀而不遺敏問而不休即能者反懼彼之如已也復不為之盡焉噫是亦人之偷薄者乎貴已而賤彼之所作也致夫今不逮古亂斯由也嗚呼甚矣哉有能善聽者於世也已尚貴之若莫可得也能來師而進習忍不為之竭已以授彼乎何好虚而惡實務姦而鄙正之為矣予學之於是也但未知乎已之後能異世而有如也斯務求以習焉程子良於此者也予得請之今行將告别予敢言之以慮後有進於子者慎無如吾譏之説者也








  河東集巻十一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河東集>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十二      宋 柳開 撰髙銑下第序
  命之短長懸於天道之屈伸繋乎時德之尊卑由乎己名之善惡存乎人所謂懸乎天者壽與夭也知其命而可自信矣所謂繋乎時者用與舍也專其道而可自任矣所謂由乎已者吉與㓙也務其德而可自擇矣所謂存乎人者毁與譽也慎其名而可自混矣自信而不惑自任而不廢自擇而不怠自混而不固者聖人之徒也不惑則樂天不廢則隨時不怠則勤已不固則順人能樂乎天則無憂能隨乎時則無患能勤乎已則無闕能順乎人則無過樂天者以仁隨時者以智勤已者以信順人者以禮仁以齊之能齊之者豈有虞於命哉是曰無憂也智以經之能經之者豈有害於道哉是曰無患也信以誠之能誠之者豈有疑於德哉是曰無闕也禮以待之能待之者豈有損於名哉是曰無過也若渤海髙生者備于四者也柳子聞之曰髙生能以仁樂乎天命之短長也信其壽夭曰予何憂予曰固何憂矣子必壽矣又曰髙生能以智隨乎時道之屈伸也任其用舎曰予何患予曰固何患矣子將用矣又曰髙生能以信勤乎已德之尊卑也擇其吉㐫曰予何闕予曰固何闕矣子本吉矣又曰髙生能以禮順乎人名之善惡也混其毁譽曰予何過予曰固何過矣子難毁矣天若不壽子則子喪而吾亦喪矣時若不用子則子阨而吾亦阨矣由乎已者内求其實也自我而專之也存乎人者外貴其幸也自我而取之也若今有司枉子者命道德名之末耳虞子之心不在於是是亦不足極之也勉乎哉高生天下囂囂其誰知子微我則無此言以告於子矣
  送姜涉序
  古有不得位而憂於國者聞其名焉今有不得位而憂於國者見其人焉姜侯詔賢良而未用不得位者也伐汾晉而陳謀憂於國者也野服而干政弁文而計兵柳子謂姜侯君子也凡國有大事而預謀者卿大夫之任也卿大夫賢于已而忠于君愛于民而善于戎居位而能之者有矣不能之者亦有矣能之者皆莫能備耳或獨賢于已或獨忠于君或獨愛于民或獨善于戎由謂之為大勲也而復繼以重位以崇之䇿以盛名以褒之卿大夫所宜任而有之者尚以責之況不得其位而能之者乎不得其位而能之者難矣況不得其位而備之者乎姜侯進無懼色退無怨言豈不謂賢於已乎直言非訐極諌非諛豈不謂忠於君乎求施於政將盡於誠豈不謂愛於民乎臨敵以謀畫竒以變豈不謂善於戎乎是姜侯不得位而能之也備於卿大夫矣異於卿大夫矣卿大夫得位而居任獨能而不備尚以酬而勞之貴而推之況姜侯不得位而備之也未知國家用何以賞其人矣是姜侯不患負于國家惟國家患報于姜侯也何如哉
  贈麴植彈琴序
  我聽子之琴實聞其聲不能知子琴之音也獨坐永日泠然不休嗟乎我是病於子矣子謂我能知其音将欲宣其心而達其志也豈徒然乎為子我悲矣不幸因子琴之悲而竊自感而自悲也子果能為我而聽其言乎子之琴有似於我之文也力學十餘年非古聖賢之所為用心者不敢安於是學成而業精行修而德廣希於古之知已者不可從而見也徒勤勤而至於今矣尤乎人不我知誠之而莫所遂其求也甘自放于東郊矣聽子之琴感我之悲也亦將自尤而自責矣又何外尤於他人乎始自求於人今知已之為過也棄俗尚而專古者誠非樂於人而取其責者也獨宜其自知而自樂矣用是而得與子言乎子以琴之能見於我也将謂我能識其音而辨其功矣我豈果能專為子識其音而辨其功乎易子之願也我亦如是矣我聽子之琴尚不能識其音而辨其功矣人豈反能觀我之文也而能為我行其言而盡其道乎故知人不我知者亦無尤也與子務於古者也知之者不足取於外也誠乎已而巳子聞此之言固亦信我之感而悲不為妄也子試謂我而思之將見子亦嗚嗚而不禁矣
  送馬應昌序
  天下有道則吾子出乎世故名曰應昌得乎名而巳矣其文近於古雖不能全似於我求之于今亦不易得也已酉自京而來以道德文章期於我與其進也我豈異哉至壬辰得八月留我之家問其居曰四海間旅矣問其先曰死于兵矣問其家曰盡于兵矣因泣下曰予之先儒為業始予生八歲㑹兖叛周天子伐之盡血其民與其帥不與其帥者無擇焉予以幼得遁而免後游于洛知有文章遂走天下求其人以學之近歲得其季隠言于江淮間亦命儒其身今幸文稱譽衆人之口將求試于有司矣予因憫而謂曰天使兹儒明其道也故善人存焉子不死于兖之兵是子之命也幼孤其身長能從師以儒其業是子之行也得其季字之若已是子之孝也出逢文明代是子之時也嗚呼有如是將見子貴且富矣苟能不以外物易今日之心實我之徒也子告行於我故作序以送子
  送任唐徵序
  不苟於利者為儒之良也自古多以禮貌飾詐中心奸欺富貪於身而忘其道也孰能恥之任生貧不患於世曰吾患於道也道苟貧不獨我身之困矣將天下之人民亦困矣歴於魏魏之人不知生之意若是也生將行皆出金帛用實於生之囊間予自旁而笑曰愚不肖以財為重異乎吾之所重也囂囂徒多贈夫粟帛而巳予豈例其尤而使復累於生之心乎予有異世之寶舉天下之人莫能得之用贈於生之行矣夫天下所依之寶曰道天下所歸之寶曰德天下所愛之寶曰仁天下所利之寶曰義義以制之仁以居之德以尊之道以守之生苟於吾四寳之中能取其一用富於身則生之名與德萬代之下亦無其貧矣安惟濟一肴一巵之費乎生其為我愛之無致他人之來盗其寶也則生之行也何有於貧乎
  送仲甫序
  仲甫請於予曰今將仕焉求之得濟乎將行予謂之曰今之仕者不及古之仕者仕之寔難也借於人而不專於已故自視不能信其行自聽不能信其聲以至乎人之耳目也任其所以嗚呼行修而借視得其盲聲大而借聽得其聾也奈何乎夫盲者不能自别於形聾者不能自審於響必藉人而始知矣汝將進於時若借於人而視其行借於人而聽其聲得於盲之與聾也則人之視聽者非在盲於目而聾於耳盲與聾在於心也心苟不能分汝行之善惡目雖覩而不若其盲乎是目雖不盲而心使之盲也心苟不能察汝聲之遠近耳雖屬而不若其聾乎是耳雖不聾而心使之聾也汝苟借得其盲視汝之行也必在更于人而視之矣豈能專謂汝之行脩乎汝苟借得其聾聽汝之聲也亦在更于人而聽之矣豈能專謂汝之聲大乎心盲者甚於目之盲心聾者甚於耳之聾矣汝是干於時得不難也若借視於人而求其明借聽於人而求其聰如此則彼人者自視未能明於心見其已之行脩也自聽未能聰於心聞其已之聲大也又安能視汝之行也明於見而識其脩乎聽汝之聲也聰於聞而知其大乎世之明於視而聰於聽者鮮矣縱能明於視而聰於聽則姑自視其脩而自聽其大矣豈暇視汝之行而聽汝之聲也宜之乎今之仕者不及於古之仕者汝欲仕乎試往觀焉而後動知吾言之可否矣
  送高銑赴舉序
  柳子自謂得聖人之道好聞人勤其心而專其學者求其進而安其至者嘗曰時之將幸也吾道行之時之不幸也吾道去之在於天耶在於人耶若果在於天豈不好時之長幸耶如不好天其否而巳矣吾將謂不在於天而在於人也苟君天下者有德也行吾道者用之矣君天下者無德也則我先師夫子昔生周末也何嘗能用之哉由將用之則天下之人皆若七十子矣宋因於周禮取文武之道則而行之九年萬方畢來歸我太平㑹八月柳子病起東郊來入于魏得其人言宋之同姓大夫逢掌文衡也柳子知大夫之為人公且直也天子今能用之又言渤海人銑求試於京尹矣柳子喜而頌曰熈熈乎煌煌乎道也將行乎吾也將出乎時也將幸乎子野叔達季雅從語三子曰余為天下樂得其良有司也賢者進而不賢者退矣二三子汝知之乎渤海高生斯其賢者歟上以得其人下以得其時吾將與汝永歌而同歸吾之東郊可無辭乎




  河東集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十三      宋 柳開 撰祭知滁州孟太師文
  淳化三年九月二十五日團練副使金紫光禄大夫河東縣開國男柳開謹以庶羞清酌之儀致祭于太師滕國公之靈太祖神武開闢區宇西吞蜀土公之先王納欵歸疆以觀以亡公魁衆嗣彼居宅貳來偕奉侍乙丑直歲邦云殄瘁于今一世南越濱海限嶺作界劉亦旋敗金陵跨江地廣物龎摧城始降帝聖統乾興國紀年晉壘以顛華往失道莽然如草分圻專號荆潭杭閩雖據且臣不討巳賓四征盡來上恤而哀仁焉丕哉三家有子莫踵公趾或卑而稚公初屆京仗節龍旌載錫載行泰山崇崇天子命公爰鎮于東甘陵十載遺政如在吏民攸頼去臨中山塞堞閑閑敵騎北還退假近垣河流若奔滑臺乃蹲日出日處有伸有屈寧滯乎物漏停中夜箕哆南舎翰飛斯化惟沸之泉因流即川驚波漲天永陽地僻褊淺荒斥公蒞養疾適摧髙堂縞衣成行茅復新喪悠悠難憑人生可憎公斯又薨悲今念古宛如塵聚風來即去譁然笑言倐矣何存事寧可論以昇即趨以降即驅何獨異諸開之在譴公視眷眷憫予無倦忽然而殂零然而孤如飢失哺惟禮有制怠之為棄頽光日逝愛不能留哀不能收公其惟休酒焉在巵心焉在辭公知不知嗚呼尚享
  内供奉傳真大師元藹自寫真讚并序
  藹公來自蜀以寫真事求見上上愛之自上而下王公卿大夫士聞于時者皆寫之上命曰若能自寫乎曰能既成觀曰善柳開見之為作讚云
  他人寫真能寫他人藹公自寫如他人也凝睇隠黙纎無差忒至藝天與超今邁古立名宋朝萬世之標
  真讚并序
  淳化四年開為藹師自寫真與作讚藹為開自作讚與寫真讚曰
  仰匪高俯寧厚識寡偶志難就東西師溪岩友審形義非妍陋聖如知慶無咎
  五箴并序
  柳子志近於古人異乎時俗之所聞見欲明其道也人皆忽焉作晦箴柳子每作事慮其不思而有所以失作思箴柳子言居者以居於世也病乎人有同其事而異其心也同者即與居之異者即與去之作居箴柳子病淺無淵大之德使人目而見之輕而習之卒成小人也君子之棄耳作淺箴柳子好直人有過者以直言攻之使易其不善而格於善衆不克從反謂狂野懼以直得辱作直箴其大意復言于後序
  晦箴
  道之明有時而明道之晦有時而晦惟晦惟明與世謙盈明不可苟晦不可捨苟之則妄作乎中捨之則患生其下故聖人有云用行捨藏者惟我與汝也
  思箴
  動靜以順思而為正苟若不思汝所以病汝謹其心庶事咸欽出之與處必思其故黙之與語勿使于誤機思于宻所發不失行思于修惟汝之休道思于謹姑德之鄰思執其志思端其容思而思久君子之風
  居箴
  不我之徒何所與居小人為誡同利異謀異謀大之彼相賊害雖與父兄亦偽其情能人其面能獸其心汝若是也我愧乃深不與汝處不與汝語
  淺箴
  山之淺松柏不茂焉水之淺蛟龍不生焉世之淺忠良不輔焉人之淺道德不存焉淺之若是我所以棄
  直箴
  夫子有言直近于仁以直化衆先直其身排斥昏佞是非歸真直而不剛汝奚以云小人不知反以為狂訾言成市嫁患其良於乎小人予心其傷得直而直斯直孔碩直之在曲斯直又辱為直之義我有厥理
  後序
  知機而不能變不神也有患而不能遠於已其為愚不肖也甚矣聖人所重者機見于未兆患窒于未亂終百歲而考天命也胡云哉余自謂得聖人之道游於畛域之中雖未列軻雄之間亦與世異尚也身遠于位言之民未信也化之民莫從也病阨于鄉之中鄉之無貴賤耄老童稚之輩咸鄙劣以小之違之歸於他邑又不可也太夫人老而疾家貧不足給其費世無孔子之徒吾何坦然安於是哉曰慮禍傾于身遂反而求之得五箴以自歸焉
  袁姬哀辭并序
  袁姬良家子父母成都人開始知寧邊軍在闕下聘得姬于其兄從余來全州桂州生二子一女一男皆失之淳化元年年二十秋八月八日夜疾卒于桂州後堂念其遠京師四千里作哀辭一章刻石留于桂州
  彼美袁姬兮柔芳懿懿瑶沉蕣瘁兮追惟弗洎陰質弱卑兮資陽望貴壽康攸遂兮天愆所利北塞南荒兮偕行萬里寧期不脩兮溘然而逝奔服勤劬兮喪爾母子恫毒吾懷兮摧傷骨髓高旻孔仁兮皇適予委明知有生兮亦必有死無如奈何兮情思㒺巳倐焉胡往兮音容莫寄餘玩遺香兮忍孰為視桂山蔪蔪兮翠攢若指曷能可忘兮我心于此西流之日兮東流之水瞬息一去兮終天遠矣
  贈夢英詩并序
  過潭州見夢髙竒益不似今時所有非常僧也從予徵謌辭以為好謌亦詩也故作一章七言二十五句詩以贈之
  晝光夜魄陰陽祖五緯天立五行父萬靈蕃昌根此樹剛柔各闕清濁聚形類紛然填下土精英間見羣寧侣雄劇惟神時可主功格無先明競覩捨羊犬猪用彪虎氣包茫昧廓區宇刓髮披緇心有取蜕免覊跼脱潛去身投西佛學東魯塵視諸徒飊遠舉狂呼醉飽賤今古公室侯庭迎走户如攀喬柯腰俯僂搜經抉誥將完補聲號大荒鏗簨簴筆詬斯氷卑爾汝㦸枝曵陣孰禦侮二十游秦老還楚蛟蟠枯泓驥追鼠停舟湘濆吾與語歸返終南恨暌阻
  諷虞嬪詩并序
  湘水導全州城下北走州之境又獨能産筠竹成紋古書今俗通謂舜二妃溺于沅湘揮淚為竹斑者在此也復東南望九嶷山纔可百數里州岸佛寺傍有妃廟因諷妃事作七言十九句詩一章刻石留于妃廟中
  惟堯則天舜弗復誕妃㒺極恩亭育遏宻無聞血盈目南廵胡為淚染竹父輕夫重當何淑沅湘岸筠烟莓覆凝紋疊斑殷郁郁猿縁鼯號鉤輈宿朋悽助惋聲幾哭䞉疑下尤禹堙瀆功充民戴荷百禄重暉並耀難停轂元居不寧逝如逐悲啼負寃生莫卜卒顛沉瀾遠昌族謳訟肇私歸永福柔陰慘刻咎深速前睇九山排矗矗到今雲顔愁何掬
  贈諸進士詩
  開淳化二年夏歸自桂林寄家於許州抵京師見諸進士之尤者作詩贈之
  今年舉進士必誰登髙第孫傳及孫僅外復有丁謂到京見陳訪好尚同韓洎館中諸仙郎綸閣賢三字翰林四主人列辟羣英粹奔騰走大名淜轟天邑沸怒浪航斯濟駿蹄御良轡縁徑梯險空餓腸勞填味我何為欣歡名身苦將悴北塞絶戎勲南荒政遭墜焦焦家殚窮口衆食增累雛豝餘十輩業學莫能器髪白壯心衰不覺老之至跼縮歩九衢羞畏同腐婢仰瞻爾數子吾道終焉寄無為忽于予斯文幸專繼
  河東集巻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十四      宋 柳開 撰宋故中大夫行監察御史贈秘書少監柳公墓誌銘
  至道元年秋上以開屢奏去曹即邢賜便葬於先人也抵魏㑹永濟簿閏至出先君乾德初上丞相書疏云同光年某始任湯陰簿天成帝起鄴由相趨洛兵冦如草破蜀誅帥下競奔亂供迎收安獨先而完飛章聞帝賜緋衣銀魚相言例無簿得緋帝曰例君不能為之惟相為之耶若君亦為之朕賜柳主簿緋豈不為例耶丞簿尉有緋必命此始後厯南樂簿長興歲為和順令晉石尹并州欲某留幕中察石志異秩滿潛歸除臨黃令由衛州録事參軍涖臨洺南冠氏顯德間授南樂建隆首得元城皆令也書考二十絶有纎失事十帝四十年非不愛公王將相名位徒見以亂易亂若覆杯水不如田家樹一本疎木尚得庇身廕族積久存也㸔省曹尚書侍郎索貸助給就佛屋為寄館諸賢郎輩豈足道哉所以匿跡邑宰今朝廷紀極似張得奉聖君圓壇類帝必見恢息疆宇求一通籍官終其老也閏來歲子月葬納此言先君壙間開泣曰汝知先君十歲時唐莊宗與梁爭日來河上捧帝硯筆出入戰中滅梁分賞從臣乃一命湯陰也得緋年二十二學詩于隱者孟若水從万俟生授字學為文章瀛王道幼識先君止之曰君少為令有緋何須舉進士獲一第不過作書記向人案旁求殘食也先君之上丞相疏明年拜監察御史明年春破西川太祖召上殿言曰聞爾治家嚴而平如朕治天下也居官處食井水外無一有取吏犯必責不貸公事不枉而速儼立危坐人過促走若覩神明鄉黨親賓畏爾不為不厚不善妻子不疎弟姪不私蘊不妄前朕知爾久也淮泗居東南水陸叢委呉臣必來越民未歸郡刺史多惡政朕方制削諸夏州立通判爾去為朕先之區境將用爾同理也先君歸自朝歎曰上採聽人不濫言事於上者必寔不欺何稱吾得是哉夏四月開從之泗州晦前夕叔陟至五月朔先君疾十日旦去代開因病甚號擗絶死叔撫而存之即復䕶先君泝汴屆京師及此三十三年也爾閏後奉歸大名府縣開記先君常與諸叔聚話指汝兄弟語曰吾湯陰時征蜀帝命汝母伯氏王公諱玭為招討副使告行曰帝欲與公屬大官公召吾不往報曰男兒當自立不能學人因婦家覔富貴也同吾事帝者半為王侯其後畨畨相傾朝為賤人夕為貴臣面垢未除頂冠峩焉門朱未乾屍血流焉初䁥比比漸異索索以侵以諜以䧟以削逐之以離滅之以夷因小敗家及大累國吾苟與斯輩同安有渠得今日眼前耶載金連車不如教子讀書彎弓騎馬功成無價彈絲吹竹身衣㒺覆累棊奕奕舉口莫食杯酒是味不賊而斃在家了了出門皎皎養兒勝虎猶患不武多學廣智少宦諳事為官納貨莫大此禍侮文㺯法天誅鬼殺以私害公反必及躬吾豈徒言汝等勉之開欲具刊之如何閏泣曰諾嗚呼先君没年我母萬年君年五十九歸柳氏四十年矣又十八年六月卒王大族也開外祖父諸舅世有顯位我母萬年君視外内親千口如一終身未嘗恚怒繄全柳氏者亦其力也今偕𦵏馮杜開為監察御史時封太原縣太君今追封萬年縣太君諱承翰字繼儒天復癸亥歲中秋日生子開祖母劉夫人累贈至秘書少監開閏嗣也開王父諱舜卿隠居鄴人號柳長官者謂其德行人伏若邑郡長官也銘曰
  天地之大兮不如父母之在兮日月之明兮不如父母之生兮天地日月爾何成喪我父母爾何情父兮母兮去何之城南丘墓空纍纍不思即巳思即悲泉深石頑埋此辭隳腸潰肝無巳時
  宋故贈大理評事栁公墓誌銘
  安史橫逆唐天子弗督河朔二百年魏近誇傳羅紹威牙中盛大文武材士出其土必試府下諸吏以起家至我太祖清夷區極厥俗漸易周世宗末開仲父諱承煦字繼華為府都孔目官事魏王彦卿從始迨此三十年給事也當長興明宗時誅秦王從榮宣徽使孟漢瓊傳就鄴宫召宋王從厚仲父為有司主牋奏也告王元從都押衙宋令詢曰竊聞帝疾彌亟秦王夷戮今一單使徵王王即挺身往焉未為利也大臣奸豪賡相結附但苟其身不顧其國王如是至必孤坐宫中但能為名曰君而實為臣于諸權也與公事王復何得見王面乎將天下安危未易知耳不若盡率府兵歩騎齊發按甲徐行若必迎嗣君命禮來之王至未晚彼若動非其禮吾兵在衞强者縶之亂翦而後遵上先旨不為失耳不納王即去仲父與令詢輩偕至洛王為帝令詢果出磁州刺史仲父歸王之屬臣悉為馮贇朱𢎞昭輩遠之不復邇帝也後鳳翔兵起帝有禍衞州當廣順高祖時仲父為有司主兵騎也外女弟劉為留守王殷妾殷視我姻家也及禮圓丘詔殷入覲殷典衛兵權勢動主深惑去就私問仲父以决其謀曰上召吾往可也不往可也不答殷曰汝不言是吾往可也殷即闕高祖殺之仲父歎曰鄴自唐莊宗後歴變叛非一生破散今主上英武不類晉漢殷將不行必須作亂戈甲一臨城潰族滅非惟連我之家其惟動國興戎憂撓中夏殷起即止殷不利耳吾豈以苟殷一身而反為國害乎所以吾不答殷以安國家也仲父寡言善性夜五鼔作冠帶趨府門恂恂無一日闕之退自公奉我皇考寅恭勝父坐必𦂳拱手不問不敢語與其夫人田一德也乾德三年巳月有愛犬躍仲父前死焉發䇿占云家主遠喪至仲父惡之午月我皇考即世我母與開等縗服至魏仲父泣曰我兄亡吾不生矣一日召開誨曰汝止號焉人子當服學立身遠惡事脩先行是孝也吾望汝耳秋七月仲父病若無疾者但曰兄去其巳矣二十有七日夜卒嗚呼哀哉屬衰季隠于吏避憂患藏其志君子乎何稱焉田夫人生肩吾與闢支氏蔣氏二女後夫人李今皆亡矣李生問太平興國七年肩吾為贊善大夫仲父贈大理評事追封田夫人京兆縣太君仲父視開皇考同母兄也少五歲名與太祖御名下一字同建隆初改今諱終天雄軍都教練使有階勳爵邑畧不之書銘曰
  鄴城西南二十里村名馮杜古河涘宫音坤艮地尤利元坤居右左令季一營四穴子三是至道二年仲冬次壬申直辰日長至我之諸父藏于此連連珠攢列兩世河東郡姓生孝義祈天祝地相傳繼
  宋故穆夫人墓誌銘
  漢開運元年開叔父諱承贊卒叔母穆年二十有七嫠居四十五年歲已丑五月殁于家後七年𦵏叔父墓中唐季我先人塋館陶縣北三十里周廣順中始𦵏叔父大名府西南三十里村曰馮杜開近歲連上書天子哀之賜錢三十萬使𦵏先臣之屬得華州進士王煥襄其事煥義者也恭恪弗懈成開之心柳宫姓為地法利坤艮自叔父墓東下十七歩我皇考之墓又東下仲父諱承煦之墓各以子位從之又東下叔父諱承陟之墓歩悉如九數叔陟無嗣以季父諱承遠之墓同域焉故昭義軍節度推官閔叔母長子也閔叔父卒如生次子也趙氏故婦女也次病廢老于室開為兒時見我列考治家孝且嚴視叔母二子常先開與閏我母萬年君愛叔母猶已勤勤循循常懼有闕乃叔母至老我二兄至成人不類諸孤兒寡婦月旦望諸叔母拜堂下畢即上手低面聽奉我皇考誡告之曰人之家兄弟無不義盡因娶婦入門異姓相聚爭長競短漸漬日聞偏愛私藏以至背戾分門割户患若賊仇皆汝婦人所作男子有剛腸者幾人能不為婦人言所役吾見多矣若等寧是乎退則惴惴屏息恐然如有大誅責至死不敢道一語為不孝事抵開輩頼之得全其家也如此嗚呼君子正已直其言居上其善也家國治焉小人枉已私為言居上不善也家國亂焉旨哉君子也銘曰
  昔我叔之去世兮垂嚴誡之深辭指穆言而告云兮惟夫婦之有儀伊生死之孰免兮于貞節而勿虧代厚養以多屬兮家復貴而偶寧不完于安佚兮胡適彼而忘斯介如石之鮮克兮衆猶草之離離母涕以奉教兮矢哀心以自持畢考命之惸孤兮終天地而弗移噫嘘過此兮母曷為知
  宋故河東郡柳公墓誌銘
  我列考御史有異母弟季諱承遠出於賈夫人耳病無所聞開王父諱舜卿遯唐衰微黙處閭巷季父五七歲即先教讀書畫字季父既艱聽比常兒訓倍力不尚開王父月厚金償先生禱曰兒雖此願生無倦誨父稚如石授莫入焉開王父每晨促提父手扶之抵先生所鄰長者叢辨之曰君子教焉當是也子病廢人苦之學不當是也以君子遜居豐貲縱百兒可養況多子皆成人豈不能容是子乎開王父謝曰吾寧不見是子病乎耳雖為廢人心其不為廢人也苟往善焉何教不入天廢吾兒吾豈終廢吾兒乎教之不成其廢晩吾雖多子能自立寧知吾歲後不為人所闘誘以利逼以害求相容不暇變兄弟為豺狼也觀之古察之今可念矣即是兒託無死地矧衣食乎目或解識字手或能善書他日為筆傭是兒可存巳勝他為也苟兄弟知親之不易不為人所惑保而全之吾苦教何害若有成亦少益於長矣以是季父果知學及長善書聰慧敦信事諸兄如父主緡錢千萬用子本為質無欺終身諸兄倚之不疑克成我王父之志孝矣娶天水趙氏夫人生閎及皇甫鶚與劉去華妻太祖平呉也擇貢舉人經學終場魁壯善射者鶚治三傳獨能發强弩中多而速身短自太祖受之得文班丞旨今卒殿直去華今為殿中丞性剛直可愛季父字繼宗生同光甲申年卒乾德戊辰歲夏六月又二年趙母卒後二十六年𦵏于我皇考塋東第二塋銘曰
  肢完體充性用猶鐵峩冠襜衣居華餌潔出門嘻嘻燕語無别有弟有兄斷然如截低柔勝水言甘若醴眉目春妍艶耀桃李手足㛹娟弱弗勝指朋游婉婉衆比君子入門同生相捍堅壘心之不人不備于身志行善焉為人之全哀哀季父寧忘念慕有異于斯不愧于兹
    宋故前攝大名府户曹參軍柳公墓誌銘
  開叔祖諱夏卿生叔父諱承陟㓜孤養於開王父好學夜未嘗解衣臥必張燈傍枕展巻與册倦引三四始寐風號䑕跳覺起復然廣順中詩者韋鼎來自衡山從之游得其旨鄴人雅頌之道到今藉藉猶在漢相蘇禹珪與開皇考善始叔父見之蘇曰子文學材志過人盍仕乎叔父對曰學以仕也以某觀之取公為喻公仕之達者也何利焉晨鼔未警先朝矣暮鼓巳嚴後歸矣能何惠及物能何功寧邦能何道佐君能何術舉善能何法除奸能何䇿御戎獨言必是誰必從之獨謀必臧誰必贊之進退拳拳善惡然然動防止思違憂狥疑但不過為妻子作快樂資貪慾親朋賓僕外為氣勢於身何利乎公猶是矧餘屑屑曰官人者耶寸禄如絙縛人不敢輙舉足比之心閑身閑如雲鵠飄飄下矚籠中雉耳兄弟之義國當散之家當聚之異是害矣某有兄賢孝不貳讀書樂道終身不仕也叔父年十八病夢道士自空至得藥吞之曰後三十年當厄即愈曰三十年足矣及期正月夫人孟氏卒乾徳三年也曰是當厄矣我兄在往辭之四月至泗州五月我皇考殁某先姑之壻楚州團練使王遜書來告叔父曰汴流湍猛舟泝多壞爾兄之柩當焚而歸叔父報曰我兄享禄四十年乃為天下知無行負人忍煨燼還故園乎汴若無舟有敗覆我其抱柩同溺乎即留京師後八年四月九日叔父卒嗚呼哀哉叔父先娶叔母劉死𦵏馮杜無嗣有女李氏亡矣叔父善殖利好陰施鄉人無告者往濟焉厄期外縁八歲疑此致也尋其遺藁中得壞亂可辨者云大道昏昏衆物紛紛至誠烈烈羣生缺缺不窮物性不救物病不符時議不獲時利所擇必精所為必成所任必知所行必宜混混無别浩浩亦絶至私如公至奸如忠至言無疑至化無欺海入乘馬倒矢挽射操車渡水濡必盈軌執殳執干笑語安安撤户宵寢盜至而窘欲謀其始先謀其終終若不凶始乃有功不耘不耨良田不秀不鍜不鍊良金不辨居上不上必迷所向處卑不卑為亂之基凡一百五十二言理有可紀之也今載之叔父字繼遐至道二年十一月壬申𦵏我皇考墓東第二塋庚之位銘曰
  堅學篤道生閑卒老垂文杲杲儆深世表
  宋故昭義軍節度推官試大理評事柳君墓誌銘
  鄴中大族我家也我世長者故昭義軍節度推官閔也字肩囘父諱承贊早卒我烈考養君年十七授書易膠東胡生通誦之應學究舉連上試登第洎進名而名不在牓中謂之御筆勾落頻歲此者三我烈考苦君不第命日者以數窮之云君年二十有八有禄太平興國二年果始䇿名授沂水簿位邑有稱平晉率民吏負芻粟給兵天子在定君居中得今官九年八月病卒君二娶室皆李姓亡矣先有女適前進士衛旭而死後出男兒曰沭曰溶孟仲之女為董冠張景之妻冠景進士景學古文開以仲妻焉季永濟簿閏取養之君卒後十三年𦵏君父墓東甲地或問某曰子家唐時為昌宗誌諸父兄墓不錄其世系何也某對曰唐季盜覆兩京衣冠譜牒燼滅迄今不復舊物以冐姓古古名家巳稱後者淆混無别吾寧效乎苟其材負販厮役得時用為王公卿士是須古名家子耶其不材縱名家子今何謂又問開曰為父母𦵏幸子孫貴且舉世一也子獨異之但以子陪父兆親親相近從叔舊塋為諸父殯宫何也開對曰人身孕及生以長暨立煦之育之教之成之言語衣食皆父母也父母至老給給不暇息心欲窮區宇間美好為子孫計尚謂所不足是父母於子亦多矣而父母死猶謂少於已曰我父母𦵏須善地要子孫富貴也巳貴富者即曰我世世不闕𦵏父母是地穴當得也噫是父母生死間要皆利子孫也是孝為父母𦵏乎是𦵏父母要已利乎言及是子何為擇地必可貴且富又不見𦵏師家子上於人也惟其良田塽塽不堙不崩以直道行已身以善事傳諸後是於父母𦵏善也吾忍將父母學人妄求巳所不足者乎銘曰
  今上初年以儒盡賢擇擢貢民半登科焉我兄預之平地青天如熖益熾菅茅増烟持圭曵珮奔驟聯翩諫垣奕奕省署連連直廬閣閣相府騫騫樞衡岌岌邦計乾乾出入在已他徒罕前將此積歲英林累千周瀛匝極穰穰闐闐下視伊吕宜為執鞭嵩山崇高祗不及拳滄海翻波一勺之泉我兄再命佐侯潞州壽非獲永名不克傳位不得顯志非果宣罔及彼衆矧為物先念此巳矣寧忘愴時謌時頌事悲填思纒有筆有石乃書乃鐫
    宋故朝奉郞守太子左贊善大夫河東郡柳君墓誌銘
  開仲父諱承煦初娶田夫人生大夫讀刑名律令之書初名震以開昔名肩愈大夫改今諱肩吾字象先乾德中故扈公自翰林學士黜使魏大夫見之府决辜人公每問條法對辨指明絶異諸吏公歎曰與第一在刑部大理寺中天下無獄矣開寶年公徵歸朝典貢舉大夫年二十有九果為扈諱䝉門生大夫獻文章闕下即授大名府法曹參軍詔見中書除舒州團練推官平呉後上繼位擇人尤切承代至此得將作監丞執政欲留如扈語大夫避之問而答曰學非獨已利也亦欲利人也法之舎弗用即巳用斯皆及物焉得直其道猶多枉矧不得直其道即仁忍為哉獄所平不平其平非不平也彪作吏龍作官貨祈欺黨成無為有憑不誅罪十計九寃挾位用威扶愛陷憎罔上賊下不彰不明茫茫區中害盈于半昔皇與王專道任德降世壞俗以禮救時迨之于今出禮入法兹失益遠依法肆情于余去諸勿能為也即命知永州還遷太子左贊善大夫知郢州太平興國年田侯就任欽祚大夫歸病於路抵唐州子月卒於妻隴西縣君彭之家明年夏開自殿中侍御史知貝州責為上蔡令拒唐三百里即迎嫂彭君洎諸兒湜滉液漴濬潯等來明年開饋軍征燕廻拜書天子復舊官虜報役上求文臣知兵者明年開為崇儀使又知寧邊軍明年今鳳翔趙公昌言適為樞宻副使譴于隨害趙者搆開及京知全州嫂泣曰叔南行將棄諸孤獨往也稚騃闕訓與養死不成人矣叔提諸孤去吾寧獨居而遠吾子亦即吾絶矣叔孝人忍若是乎吾見諸家子父死若伯及叔字之不如已子其猶路之人寒且餓弗干於心者貴賤一也即有子伯叔鞠之大不知報及能立奉諸父反仇怨之不若破異門户又多其類也吾豈為容哉吾與諸兒當從叔去炎荒遐陋吾不辭焉擕諸豎留于全明年之桂州明年歸京師明年開以在全時嵠峒事出臺獄除充滁州團練副使湜舉進士試殿廷呼曰臣柳開姪也上審之實賜登第求為長洲縣主簿邀其母行彭君號曰為汝兒輩使我南走萬里脱死瘴鄉幸歸復挈我渡呉江入蘇州將不生返也湜名我子母去叔去吾無靣視叔也乃留濬去四年湜移中牟尉漴自京至邢嫂書曰病亟命濬速來濬往嫂書又來曰必死不相見爾諸子叔成之我泉下心安也濬與潯二兒與叔為子彭君即卒實至道元年十二月八日也君名永華少大夫五歲父故太子中舎諱文矩大夫與開同祖明年𦵏仲父域中甲之位柳氏於唐時為大族用儒學昇科有名者常有人唐滅既絶至大夫於登科紀中復有柳姓銘曰
  雄虎𤣥文騂騂牝馬其息且蕃以和以雅青猴及羊歲行周紀虎亡馬殂相去遠矣質貞者玉為塵而飛矧伊含玉孰能可違彼雲在天惟地有泉存苦飄然往皆潛焉同兆異室乃尊乃戚大夫與彭永安而吉
  宋故柳先生墓誌銘
  長於已者先生於我者也非獨有道義者得專為先生之號也即我故諸兄闢字太初長開二歲呼為先生可也先生生於仲父承煦田夫人夫人憐之甚為兒童時學校中師不敢深誨之及孤年三十見開與肩吾閔成名人羡之乃自剋意讀書日與文士游作詩章句孜孜然娶侍御張渙女舉家愛焉歸不二年生一男子後得夢告我母王夫人曰婦夜夢人云更長一男子即來是婦必復産兒後死矣明年果如夢先生繼室以大名府節度判官郭知微郭來又死張生之二子長洸也次瀛也瀛五歲開抱懷中教洸誦詩聽先熟焉以是竒之先生以瀛失母開得為子瀛性烈所聞即學所學即成雍熈中開守寧邊軍不見瀛半年一日封所為文自魏來辭直理勝若古人所作即與之詩曰皇唐二百八十年柳氏家門世有賢出衆文章惟子厚不羣書札獨公權本朝事去同灰燼聖代吾思紹祖先感歎盡應餘慶在今來見汝又堪憐瀛後以急學病狂八年而死至道二年也哀哉瀛之學亟也心亂作惑以䘮其生矧他習也事易易姓執而不移以至亡滅敗禍者也不可思焉瀛未死前十五年先生同母兄肩吾知永州歸嫂彭君親迎之先生愬曰我適易筮遇井井往見泉下彭强之先生被酒拜於庭四向曰辭矣往死也至許原筮之復得井易者曰不可行易象至神知其來顯也出許病至唐州彭父為州録事入臥其家永州兄至三日先生卒夏六月也嗚呼父母愛其子不教之學是不愛其子也教之不以嚴亦不愛其子也教之子不學是不愛其身也學之不以專亦不愛其身也有教之而不成於善者未有不教之而能成其善者也教之必學學之必成成之必立立之必及夫能有及乎君子之道也則君臣父子正社稷人民安況餘小者哉學變化也能學則庶民子為卿家不學則卿家子為庶民也先生晚自知學學未有及中道而去可傷也已瀛死之冬𦵏先生於仲父墓北壬之位銘曰
  南刳西隳兮中煎若烹騎不得停鑣兮朔戰汗盈朝淵暮雲兮翻之相賡先生之來兮逢時始平啁啁仁義兮文墨崢嶸比鉛飾黛兮昨竪今英貌順誠違兮深堅利兵先生之學兮于晩未成忙然下土兮茵闘枯營虺毒虫螫兮騶虞畏行觸即塵屆兮抗猶山驚先生之去兮世闕有靈吁嗟先生厄徂征往不返兮傷同生松風草露兮隴月明先生歸兮宅此塋












  河東集巻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十五      宋 柳開 撰宋故左屯衛大將軍樂安郡侯孫公墓誌銘
  東南出海上諸國西度羌戎外朔越龍沙絶寒之塞老稚人稱為孫氏富貴家於今六十年矣他人富但積穀積金有宅有田摧藏畏詐常如偷生見府縣走役曲屈言笑謟奉㒺暇其止得念有動即逼況貪夫賊官賡踐本所猶彪視羔嘖嘖牙爪孫氏處神都臨帝街天子割遺公地以大其居崇樓敞敞戞切霄極重堂疊楹周廡繪綵明粧列侍珍肴捧筵艶奪晴春竒殫殊物歌聲樂章寶車金馬華林廣園芳秀如仙愛時選景終歲竟日將相侯王婚姻親戚宰政尹京聽順音旨羣卿庶士遵承意命名材遺賢候門謁次求覩顔面勝逢綺季行游衢路呵避後先是孫氏為富家天下誰能與之也他人貴但貪祈競竊叨冐抑奪勤恭惕易便媚閑防思奉乃尊思遜乃患持平失欺持盈失傾克公畏私謁誠懼邪一途獲前百岐却之寸言見稱幅辭攻之位崇切心權極危事趺趾緩扶踣肌即傷孫氏自周室抵宋朝高祖世宗父交子友燕呉討擊畿甸餞迎禮深朋從恩厚寮庶入宫數召錫物加等迨我太祖寵倍于前從臣百千陪幸其第躬伐汾晉十旬未歸往請一言遽還京國溥天息役匝地聲歌今上聖皇丕纘區夏迎其愛女册為貴妃族屬備官禁掖列位深患亡憂羣疑㒺干是孫氏為貴家天下又誰能與之也嗚呼漢與唐簡册中徵其比亦少焉居是富貴其惟誰乎即故左屯衛大將軍樂安郡侯諱守彬字得之者也凡人聚百金之微居九品之末其行義必有可稱者而公享此富貴歴兩明朝遇四聖帝為親為友其德業量識何煩言哉公自右領軍遷屯武驍衛及今官乃八命為五將軍也階金紫邑千户年七十有三至道元年四月十五日薨贈左金吾衛大將軍與周高祖為友者公父贈左監門率府率諱徽者也開辱公嗣子西京作坊副使貞吉善前西頭供奉官貞幹侍禁貞諒奉職貞節貞素次子也二稚未立公女貴妃外洎公女弟女孫皆為公王家婦以其衆不錄公夫人某氏先亡至道二年十一月日公𦵏京東某里銘曰
  富無比貴無擬壽有年嗣有子惟此焉其足矣
  宋故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贈侍中孟公墓誌銘
  天下譬如人身朝廷猶心腹也四方猶四支也心腹有疾四支病不治心腹無病可治口耳目納邪蠱内作疾心腹也去是跌仆傷緩封緘餌補寧害焉建隆年後平四方甚易由無心腹疾也孟氏王蜀二代三十九年乾德乙丑歲兵降蜀公為主太子二年年二十八偕主浮嘉州江循峽出荆行襄州道仲夏丁丑抵京師太祖禮以之見禮謂降國之禮封主秦國公公帥兖六月庚戌主疾殂諡恭孝王公起復拜命留闕下後三年帥貝州明年春太祖伐并州從還公就任母趙妃早殞蜀在蜀追册為名主之内有楚齊越國三夫人在蜀皆為妃號幸洛時公朝丁越國憂以諸母居喪太祖曰非嫡母也召入加特歸貝州今上初祀圓丘上帝公覲移帥定州進開府階上臨真定御戎四誅晉晉附敵若叔出旁道為竒必蹊定折敵南翼左絡邊安郡栅城多兵復公鎮攝之晉平上促師奪燕公衛環燕壁西偏衆怠莫剋遽旋勑公馳定以寧下迎上上歸公止當増甲益校計備敵來冦敗諸徐河大施賞公封滕國公籌塞事卒羣蹂音囂罷公奉朝請鍾齊國喪起復授金吾統軍來年權執金吾去知滑州間有疾告養詔公弟右神武統軍𤣥珏代之公病既瘳乞理傍淮一小郡自給得知滁州淳化二年楚國夫人卒起復公如舊公風痺廢常杖必扶即起坐三年秋九月辛亥歘從中堂獨行及外召伶師肄樂笑嬉曰恙吾祛祛舉也也呼子詰與坐飲夜初半老僕夫宿公堂牖外聲魘徹公寝公呼即疾反音畨不能語且薨上聞罷朝錫贈侍中清河郡夫人公元妃張也諭諸子証詁詵詮來奔証任曹州觀察推官詁知豐樂縣事詵吉州詮秀州並任軍事推官皆登進士第哀子供奉諲以諫諤諗詢皆殿直弗果來譓譯諙護悉㓜公十五子名之字並隆夕冬季丙子用証謀奉公由盧適洛某年月日𦵏北邙山有身有位有家有國者破亡黜辱屬有道得非道謂聖朝降蜀也屬非道得非道謂前蜀王氏降後唐也是顛危有幸不幸也元明惟仁全有仁昏不乂若公其幸歟銘曰
  𤣥詰公名遵聖氏居坤用物少而粹歸中列鎮殞且瘁馳山雪黶亶作蔽公年出彼洎卒此并筭兩齊均厥齒昭然秉生超特異坎坎邃堂恭孝次公無後憂多令子六女五殯侯王嗣二主闕書國有史
  宋故中大夫左補闕致仕高公墓誌銘
  郡府間年貢士上列宰相擇辭臣學官躬五試之歲三月甲子渤海高南金治毛鄭詩中第在殿方引巻召名上視之曰高書記子乎大臣覆之曰然覆覆視其巻也上曰頔在乎當老矣南金對曰臣父年八十一在矣上曰朕昔迎后符氏抵魏王命頔曰佐朕膳頔上手不懈兢兢然多禮人也大臣交贊薦之退呼南金問者三上曰授汝父左補闕致仕吾旌善人用勸天下致仕官無俸入賜錢十萬令于魏取之翌日南金捧命來歸公拜之幕府吏動天子加殊命非常者夏五月開自貝貶逐南行過公宇下見公冠大頂烏紗疊㡌衣緇縁褐縠單裘手右曵杖左捧囊中出錦引幅蒨牙軸紋綾背紙押押第署朱鏤印文披之即新誥也公持之如不勝感涕下𧸘荷君至也明年春三月丁丑開率縣民饋軍伐燕路出大名鄉之人語開曰公當去月辛酉殁矣夏五月庚寅開隨兵廻使告其孤曰願銘公墓以報公厚知於我也潤南金與鼎三子列公行事以請唐建中年太常為七歲女子以父彦昭事能死賊中諡之曰愍名曰妹妹彦昭守濮陽背賊納歸于德宗封平恩郡王生同州文學諱衡衡生西吾隠而不仕西吾生公公字子竒用文取進士高第歴慈丘遂平二主簿安申等州大名府觀察兩支使周顯德魏王奏授公掌書記開寶二年王移鳳翔府至洛帝止之公從王罷歸復選授舊官六月丁太夫人琅琊王氏憂終喪足不越庭户府帥李公復奏公如故上二年有誣奏公以老而怠其任者急詔庭見責之辭不小屈上曰爾實止為一書記其久而曾無蒞他事乎公對曰臣守道俟命不苟不競乃如此也府鉅細事無官者臣兼治之非止在臣所職書記耳上曰若何謂頔老不治務乎爾去復其位矣七年公始以疾免昔王之未去府也左右惟貪虐天下而所不能堪及王之去即羞懼無敢一游於魏者獨公居之前後三十年不遷不離始至之日與告終之夕出處進退語黙用舎無媿人無咎言世謂公君子也公至魏之初有羣小吏遇公于塗中趨而候公公即停駕揖之有大吏復若是公乃降荅以禮至公免職公固不易以是吏多避去不敢見與公言經史子集舉而問之則公懇懇誦之無有舛忘皆如目前事公為文精且典手抄書千巻字細如豆無漏無誤至老而益精得之者藏為書寶信義忠勇孝愛仁恕公不闕一公長子浣暨公夫人趙郡李氏先公而死某年月日以公歸大名府元城縣某鄉某里李夫人之墳葬焉公三女孟適故宋興元府司錄參軍晁仲適將監丞李䇿季適著作佐郎集用礪未歸而天南金解褐得沙河尉鼎應進士舉公卒之日無恙教誡後事不亂銘曰
  羣萬浩浩公獨有道驅諛競偷公學優優易世一官行積名完公之所易人之所難貲充位榮死矣其空方之在公我殊彼同以誥何德歲紀未極斯焉消息惟天聰明視諦聽誠凑聲淵穆無適莫程埃坌窒目奔夷且覆納吉必經反危以寧此之云遠其逝不返豈惟於人亦惟於身我來舊鄉公今云亡厥善其長厥裔其昌寫我心傷刻為詞章
  宋故河南府伊闕縣令太原王公墓誌銘
  上之十四年秋太原王君信詔還京師位以東頭供奉官如故癸巳將以其年冬乙酉𦵏其先大夫先夫人于河南府河南縣平樂鄉上店里伯樂原禮也公謂其甥開曰天子命我掌戎于外于今十年矣爾外祖父母不克襄𦵏事予誠不孝人也今幸歸不可以失卜之歲月日時既皆吉爾其銘得乎文矣吾之家以孝友稱爾外祖父伯氏司徒公玭始以其才薦于後唐長興帝故授之以參軍歴晉暨呉餘十五年兩遷士工功曹事磁州人盗成獄有枉者詔能直之帝以夏津令賞焉凡官四實在大名也至周授河南伊闕令吾時年方壯以才畧為武人吾見爾外祖父手未嘗棄去書史誨于予未嘗不及忠信仁義視人無内外親疎爾外祖母毗其德無少異焉凡生子男一人吾是也女四人皆嫁仕君子爾母其長矣次曰京兆郡夫人義武軍節度使太師昝公居潤之妻也又其次適於高氏高氏早死而守志者皆吾娣也嬪程氏者最秀而少亡矣嗚呼昊天㒺極吾弗能報爾吾家之出也復見爾文有名斯不辱吾先人矣開拜且退而書曰公諱承業字紹祖曾祖諱翰祖諱佐父諱珣皆不仕夫人天水趙氏先公七歲而亡公之卒年七十有七在壬戌冬十一月已未今公之𦵏實十月也銘曰
  男賢若父女賢若母斯焉為誰柳開外祖名兮傳于世骨兮歸于土洛水邙山千秋萬古
  宋故和州團練使李侯墓誌銘代夢壽作
  惟王建侯寧邦國曰咨爾守節爾之良予其耿乃休光爾之紊乃成績顛隕其追弗庸克自及予將其試汝汝侯于乃單單惟政有成汝其遷于濟濟既五年始來朝曰西北晉奸也汝居遼以扞之久弗易厥初民兵且完日東南呉臣也汝徙和以接之逮明年侯死有仲曰鈞歸侯于濟冬定𦵏于西客有誌且銘之者曰
  晉陽李氏者侯之姓也曰守節而得臣者侯之名且字也太尉贈封曰植者侯之曾祖也太師贈封曰益者侯之王父也滑相潞三節度曰筠者侯之先也東頭供奉而迨皇城使者侯之四命而職於内也始於單而訖於和曰團練使者侯之四封而牧於外也起仕於周而暨我宋者侯之歴兩朝而臣三帝也十五年學於家而十八年位於世者侯之壽三十有三也歲辛未而春戊辰者侯之薨曰開寶四年二月二日也冬季庚寅而襄事者侯之於是歲而封於墓也二季掌後而主喪者侯之無子男而有女也哭室而奠帷者侯之妻曰符氏也某州某縣某里者侯之先塋今從𦵏也摭辭而書石者侯之館客臧丙夢壽也






  河東集巻十五cq=13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十六      宋 張景 編故如京使金紫光禄大夫撿校使司空知滄州軍州事兵馬鈐轄兼御史大夫上柱國河東縣開國伯食邑九百户柳公行狀
  公諱開字仲塗曾祖佺祖舜卿皆不仕考承翰為監察御史以公贈秘書少監世居魏公生于晉開運末㓜而卓異舉狀竒之周顯德末少監為南樂令公年十三夜與家人衆立於庭廡間有盜入其室皆驚畏不能動公呼走取劍盜踰垣而出公從而揮之斷其足之二指聞者歎其膽畧之異焉初唐末搆亂朱李扼河相持魏為干戈之地文儒蕩然學者名為儒不知為儒之謂公凡誦經籍不從講學不由疏義悉曉其大旨注解之流多為其指摘是後百家之説漢魏迄隋唐間文史悉能閲之天水趙生老儒也持韓愈文數十篇授公曰質而不麗意若難曉子詳之何如公一覧不能舎歎曰唐有斯文哉其餘不足觀也因為文章直以韓為宗尚時韓之道獨行於公遂名肩愈字紹元又有意於子厚矣韓之道大行於今自公始也公方以述撰為志博採世之逸事居魏郭之東著野史自號東郊野夫作東郊野夫傳年踰二十慕文中子王通讀經且不得見故經籍之篇有亡其辭者輙補之自號補亡先生傳遂改今名今字其意謂開古聖賢之道於時也必欲開之為塗矣今野史補亡雖且不存而野夫先生二傳俱在足以觀其志焉公為布衣神貌竒偉尚氣自信不顧小謹凡所結交皆求豪傑有出於人者視齷齪俗儒輩不與言故大諫范公杲方好古學少有大名特愛公文常口誦於朝野間為公之譽世因稱為柳范當時有名之士咸望公求交焉故閣老王公祐方守魏公以書謁之時王公與陶榖扈載齊名未嘗以文許人得公書謂公曰不意子之文出於今世真古之文章也自是學者益大信於公公一日與所友者坐酒肆酣飲其側有一士人亦與人酌氣貎稍異語言時若可聽公問之士人通姓名即至自京師以貧不能𦵏父母暨家之數喪聞府主王公祜名士也將求之以襄其事公召以與同席審之得實意甚可愍謂之曰生之費將用幾也曰得二十萬錢為可公潛計復謂曰且就舎吾為生謀之公雖大族然以重義好施頗耗其家以是人故竭其資畜得白金百餘兩錢數萬遣之議者以郭元振之義不能遠過以是四方之士游魏者畢歸之故聲名煊赫于遠邇及游塲屋擕文詣故兵部尚書楊公昭儉楊公曰子之文章世無如者巳二百餘年矣崖相盧公方在翰林一見公謂竒士無敵開寶六年太祖御講武殿復試禮部貢士公年二十有七一舉登進士第太祖方注意刑政去州郡馬歩使立號新立司冦參軍八年公釋褐首其任于宋州九年以治獄稱職遷錄事參軍太宗即位四年親平晉擢公為贊善大夫公從駕督楚泗八州芻粟皆先期集事太宗嘉之㑹常潤二州羣盜起命公知常州公至使諭盜曰吾來汝速歸歸則生又厚賞汝不歸將盡死矣遂設竒捕獲咸戮之賊懼稍稍有歸者公撫慰之給庫府衣物私出緡錢益之自解衣加其酋首皆致于左右或説公曰冦不可近且虞或變之禍也公曰彼失所則為盜得其所則吾民矣始懼死而我親愛之出其望也我亦赤心感之未歸者盡思歸我矣果如其言不半歲闔境肅寧遷殿中丞明年移知潤州拜監察御史潤人熟公治常之跡也畏公如神明太平興國九年詔歸出貝州加殿中侍御史明年坐與兵馬都監執公事爭闘貶上蔡令時雍熈二年也公在常州多所殺戮蔡人畏公之名也公即蔡悉召父老與言政有害民者以利除之民有詞訟非故闘至傷者必盡其理而赦之民皆曰公非不能震畏實愛我之深也督租賦不以刑勸諭相約而巳民懷公仁莫敢逋負明年春大舉兵取幽冀公率民饋糧從軍初王師將之涿州數與契丹戰有渠帥領萬餘騎與我帥米信相持不懈忽遣使來欲降公知之謂人曰兵法云無約而請和者謀也彼必有謀急攻之必勝時米信遲越二日約未定渠帥驟引騎來戰後聞之葢矢乏徵于幽州也其見機如此公自涿州還闕下乃上書乞從邊軍効死太宗憐之復得殿中侍御史使河北多言邊事太宗頗納之又上書曰臣以幽州未歸北敵未滅望陛下于河北用兵之地賜臣歩騎數千令臣統帥行伍況臣今年四十膽氣方高比之武夫粗識機便如此則得盡臣子忠孝之道明年詔文臣中有武畧知兵者公奉詔改崇儀使知寧邊軍公至治以仁愛士卒專訓練明賞罰冬十二月沿邊州郡相馳告以契丹將犯邊急設備居數日連受八十餘牒公獨不告時宣徽使郭公守文主軍陣公馳書陳五事料契丹必不犯邊契丹果不動其料敵如此寧邊者定州博野縣也以其控要始建軍以公蒞之白萬德者鎮州真定人也為契丹貴人㳂界蕃族七百餘帳皆萬德往來轄之博野之豪傑或為萬德姻屬故人者往往出入界上以見萬德公潛知之乃陰結豪傑漸與親宻夜引豪傑入臥内與之飲謂曰汝能為我説萬德則幽州可立取汝必為貴人也豪傑許諾公使謂萬德曰中原失幽薊六十餘年今朝廷大興師衆必將取之爾生中國則朝廷為父母之邦奈何棄禮義而事北敵爾能南歸則分茅列土為公為侯世世不絶功在史册非爾何人也萬德大喜使豪傑請約公再使謂萬德曰必也順動爾始終受敵文命可先示我我崇儀之命亦為爾質豪傑去未返㑹有詔罷公歸闕其夜豪傑返公曰爾遽止吾去矣因歎曰吾將使萬德為内應而宻奏于上我先以輕騎直走掩其不備命諸將分道提精兵疾入則幽州可下也不集吾事非天矣夫抵闕下去知全州端拱元年也全民方苦蠻冦先是全西溪洞有粟氏者聚族五百餘口率常殺掠民擄民婦女以至户無積糗野無耕牛皆為䅇氏攘奪雖隻雞斗粟悉致民今朝廷遣使臣置峽口香煙羊狀等七寨禦之不能制其為患公至乃出府庫帛製衣造銀帶暨巾㡌數百副選豪吏之勇辨可使者得三人俾入溪洞諭粟氏曰天子擇我來此爾輩倚山恃險而害我民爾出當與爾賞與爾屋為爾居與爾田為爾業不然將益兵深入盡滅爾類矣粟氏懼留衙吏二人為質其人與粟氏酋長五人俱出公賜以衣㡌銀帶緡錢親犒勞撫慰謂吏民曰粟氏如此不為爾患可犒之吏民爭以鼔樂飲粟氏居數日公命粟氏乘馬還洞口約日并族而出至日酋長先率數十人來歸不月擕老㓜盡數百口俱至公賞犒如一遂營室而使聚居焉作時鑑一篇刻石以誡之酋長詣京師太宗命五酋首皆全之上佐官至今被命服有俸給而完其族也太宗以公為能賜錢三十萬淳化元年移知桂州明年詔歸明年為黥徒訴入臺獄貶滁州團練副使初公治全也有僧暨吏教全人誣告公公劾之撻其背黥而送京師至是二人謂罪不至此故公當之明年詔還復得崇儀使賜錢三十萬命公知環州州與吐蕃接先是吐蕃常與環人貿易環人悉詐其斗枰其物直之増減與漢價不類蕃漢民多以此闘官司黨漢而虐蕃故蕃情常怨於我公至平其斗枰一其物直擒民之欺蕃者刑之蕃情翕然愛公每見公出歡呼號喜明年春移郴州民方困輦饋初運稍絶再運又起而發其半冨民大賈悉蕩其業轉運使又遣使至第三運皆赴環州百姓惶駭聚數千人爭赴州署號訴曰力巳不逮願就死矣公與使起立厲聲諭之曰爾無慮必為罷之因命吏遺書於運使曰開近離環州知其糧草如不増大兵可有四年之蓄今蠶農方作再運半發老幼疲敝畜乘殆竭奈何又苦之如不罷開即馳詣闕言於上前三日吏廻罷之邠民大呼叩頭感公多泣下者闔境圖公像而拜之冬詔歸邠民擁城門不得出因夜潛去時曹民多訟屢搆大獄至道元年以公知曹州不數月辭闘咸息公上書言祖父暨叔母而下皆未定𦵏願得近魏官謀𦵏也許之秋八月賜錢二十萬移邢州明年𦵏尊幼二十三喪求假歸魏公遍撫其柩盡哀而聲不絶者數日皆自誌其墓魏人以公孝愛之厚可化於世也明年太宗升遐加如京使明年今上改元咸平公秩滿入覲尋出知代州既受命又上書言邊事及諫減省職官訓練士卒書奏上頗悦之公至代代城多壞不葺公曰昔太宗躬被戎衣而有此地咫尺冦敵至何以禦之將帥恥不能先公之謀皆沮其議曰邊冦不動勞民不可公曰俟其動何及也力奏而葺之諸將怨公公謂姪滉曰吾觀昴星有光雲氣多從北來犯我境上冦將至也吾聞師克在和今諸將怨我若有動彼必搆危於我也因奏曰代為重地臣不材不可居願得一小郡治之明年夏移忻州秋契丹果動九月上書乞聖駕起河北十一月郊祀畢十二月車駕幸魏敵騎悉引去明年春正月車駕還京師上以契丹入冦皆由雄覇滄州路詔公知滄州兼兵馬鈐轄二月公受命疽發于其首自忻乘肩舁至并州三月有六日卒于并年五十有四公之仕也積階至金紫撿校至司空兼秩至御史大夫勲至上柱國爵至河東縣伯食邑至九百户公病亟命筆曰吾十年著一書意今未畢可傳于世吾將死矣門人張景名其書曰黙書其言淵深而宏大非上智不能窺其極公以黙而著之後必有黙而觀之黙而行之者黙之義遠矣哉公以大儒名於天下學者以公為蓍龜得公一顧聲名四出公好賓客樂道人善不以已之能而揚人之不能也嘗謂張景曰吾於書止愛堯典禹貢洪範斯四篇非孔子不能著之餘則立言者可跂及矣詩之大雅頌易之爻象其深焉餘不為深也公於經籍皆極聖人之心膂況經之下哉歴代之興亡治亂星辰氣候山川地理如示諸掌頗究陰符素書孫武之術故其道不滯於物其為大賢人也天下用文治公足以立制度施教化而建不拔之功天下用武功公足以詰戎兵戢奸宄而收無敵之效真偉人哉
  河東集巻十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