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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東集 (四庫全書本)/卷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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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河東集 巻二 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河東集巻二       宋 栁開 撰東郊野夫傳
  東郊野夫肩愈者名也紹元者字也不云其族氏者姓在中也家於魏居鄰其郭之門左故曰東郊也從而自號之故曰野夫也或曰子邑處而曰郊士流而曰野無乃失乎野夫對曰吾以爲郊子以為邑矣吾以為野子以為士矣吾寧知郊不為邑士不為野是果能質其名之在哉苟不果吾斯不失矣野夫居於家則稱曰東郊出於旅則稱曰魏郊以别内外之異也野夫性渾然樸而不滯淳而不昧柔知其進剛知其退推之以前不難其行揖之於後不忿其勇來者雖仇而不拒去者雖親而不追大抵取人之長棄人之短利不能誘禍不能拒晦乎若無心茫乎若無身不以天地之大獨為大不以日月之明獨為明風雷不疾其變嶽瀆不險其固人莫之識也與其交者無可否無疑忌賢愚貴賤視其有分久與之徃還益見深厚或持其無賴之心者謂其真若鄙愚人也即事以欺之復有以一得便再以其二三而謀從計其利雖後已或自敗野夫與始亦無暫異竟不言之然終不能善於人耳汝苟周於人即何有不汝豐美乎汝見盜之為行乎其為殘賊汙惡雖父母亦不能容耳反有同類而相感者尚皆殞身拒害有以甘心為交之終始也盖無他能感彼心以盡我誠也盜之猶若是矧汝輩皆良民乎慎勿若此也仇聞之者或相解去焉野夫家苦貧無繼夕之糧無順時之服年始十五六學為章句越明年趙先生指以韓文野夫遂樂得而誦讀之當是時天下無言古者野夫復以其㓜而莫有與同其好者焉但朝暮不釋於手日漸自解之先大夫見其酷嗜此文任其所為亦不責可不可於時矣迨年幾冠先大夫以稱諱野夫深得其韓文之要妙下筆將學其為文諸父有於故里浮屠復浴室者令野夫為記以試之野夫時卧疾中授其言期望矣一旦徵牋墨於病榻出辭以作文無㸃竄而成家大以為異事遂騰聞於外之好事者咸曰不可當矣復有怒而笑之者曰癡妄兒言將我獨復其古家何姿容乎䀨䀨然大徧於人口矣諸父兄聞之懼其實不譽於時也誡以從俗為急務野夫畧不動意益堅古心惟談孔孟荀揚以為企跡咸以為得狂疾矣後日有制作出於時衆或有下之者乾徳戊辰中遂著東郊書百篇大以機譎為尚功將餘半一旦悉出焚之曰先師之所不許者也吾本習經耳反雜家流乎衆聞之益不可謂測度矣厚以化俗為異焉凡所與徃還者悉歸其指詔亦以為軻雄之徒也捧書請益者咸云韓之下二百年今有子矣野夫每報之曰不敢避是願盡力焉或曰子無害其謙之光乎對曰當仁而不讓者正在此矣或問退之子厚優劣野夫曰文近而道不同或人不諭野夫曰吾祖多釋氏於以不迨韓也開寳初又著東郊野史傳九十篇或曰子何以作野史對曰野夫之所職也或曰何謂野史對曰在其國史之外不書者吾書為野史也或曰子於司馬氏范氏班氏三家何如也對曰司馬氏疎畧而核辨泛亂而宏逺班氏辭雅而典正竒簡而採摘下乎范氏不迨二家也多俗氣矣吾之所述居二家之良者或曰將何用乎對曰用之即有用於世否雖先師之書為長物耳用不用在於世吾何知哉野夫以古之人不能究天地之真海之容納經之所出乃作天辨海說經解三篇大能摭其事而證其非昔賢之所不能及者也而以所著文章與韓漸異取六經以為式或曰子何始尚而今棄之對曰孟荀揚韓聖人之徒也將升先師之堂入乎室必由之未能者或取一家以徃可及矣吾以是耳汝輩有能如吾可至矣野夫時年始二十有四後二年别立傳以書焉號曰補亡先生也
  論曰東郊野夫謂其肩斯樂古道也謂其紹斯尚祖徳也退之大於子厚故以名焉子厚次之故以字焉復以其同時而出同道而行今取之偕行信得其美觀其文章行事烈烈然綂二公也不為過矣
  補亡先生傳
  補亡先生舊號東郊野夫者既著野史後大探六經之㫖已而有包括揚孟之心樂為文中子王仲淹齊其述作遂易名曰開字曰仲塗其意將謂開古聖賢之道於時也將開今人之耳目使聰且明也必欲開之為其塗矣使古今由於吾也故以仲塗字之表其徳焉或曰子前之名甚休美者也何復易之不若無所改矣先生曰名以識其身義以誌其事從於善而吾惡夫畫者也吾既肩且紹矣斯可已也所以吾進其力於道而遷其名於己耳庶幾吾欲達於孔子者也或曰古者稱已孤不改若是無乃不可乎先生曰執小禮而妨大義君子不爾為也乃著名解以袪其未悟者衆悉以為然先生始盡心於詩書以精其奥每當巻歎曰嗚呼吾以是識先師之大者也不幸其有亡逸者哉吾不得見也未知聖人之言復加如何耳尤於餘經博極其妙遂各取其亡篇以補之凡傳有義者即據而作之無之者復以出辭義焉故號曰補亡先生也先生凡作之書每執筆出其文當藁若書他人之辭其敏速有如此無續功而成之者苟一舉筆不終其篇雖十巳就其八九亦棄去不復作矣衆問之先生曰吾性不喜二三而為之者方出而或止之辭意遽紛亂縱後強繼以成之亦心竟若負病矣或問之曰子之補亡篇於古不足當其逸於今不足益其存無妄為乎先生對曰然縱不能有益於存亡庶勝乎無心於此者也既而辭義有俱亡不知其可者慮人之惑先生即皆先立論以定其是非用質其㫖要先生嘗謂人曰夫六經者夫子所著之文章也與今之人無異耳盖其後之典教不能及之故大於世矣吾獨視之與汝異耳先生乃手書九經悉以細字書之其巻大者不過滿幅之紙古謂其巾箱之者亦不過矣以故誦之日盡數萬言未嘗廢忘有講書以教後學者先生或詣其精廬適當至虞書堯典篇曰日中星鳥以正仲春說云春分之昏南方朱鳥之星畢見觀之以正仲春之氣也先生乃問曰然夫云日中星鳥以正仲春者是仲春觀朱鳥之星以正其候也且云朱鳥者南方之宿以主於夏也既觀其星以正其候即龍星乃春之星也春主於東可觀以正其候也今何不云是而反觀朱鳥之星何謂也説者乃不能對惟云傳疏若是無他解矣先生揮其座者曰起前吾語汝夫歳周其序春居其始四星各復其方聖人南面而坐以觀天下故春之時朱鳥之星當其前故云觀之以正仲春矣四座無不拜而言曰先生真達於經者也所以於補亡不謬矣先生於諸經若此者不可遍紀先生又於諸家傳解箋注於經者多未窮達其義理常曰吾他日終悉别為注解矣大以鄭氏箋詩為不可曰吾見𤣥之為心務以異其毛公也徒欲強已一時之名非能通先師之㫖且詩之立言不執其體幾與易象同奥若𤣥之是箋皆可削去之耳又以論語集解闕注者過半曰古之人何若是吾聞韓文公昔重注之今吾不得見吾將下筆又慮與韓犯使吾有斯艱也天乎哉先生每讀中説歎曰後之夫子續六經矣世敝道否吾家不克有之甚乎年之始成也逝矣天適與其時行之為事業堯舜不能尚也苟不死天下何有於唐哉先生以房杜諸子散居厚位叶佐其主遇其君不能揚其師之道大其師之名乃作書以罪之先生所行事人咸以為非可與伍范詩有復古之什以頌其徳以其先生能敦復於古故賦復古以其能行仲尼之道故賦闕里以章别當世之人能作野史故賦踵孟以其能解釋子雲之書故賦先雄以其或筆削其韓文之繁者故賦刪韓以其將求太常第故賦多文以其必首冠於四科故賦髙第以其後天王俾不家食故賦出禄以其將果得其位則指南於吾道故賦指南末以釋經終其篇謂其章明經㫖永休於世用故賦釋經先生見之曰范果知我矣天之未䘮斯文哉天之若䘮斯文也則世無范矣范無是言矣開寳中先生來京師遂刻石為記於補亡亭内以誌其已之事後從仕於世而以行其道焉
  論曰孔子沒經籍遭秦之焚毁幾䘮以盡後之收拾煨燼之餘者得至於今用之也其能繼孔氏者軻之下雖揚雄不敢措一辭以至亡篇闕而其名具載設虛位使厯代諸君子徒忿痛而見之矣故有或作而補之者大亦不能過其百一力盖不足繼也隋之時王仲淹於河汾間務繼孔子以續六經大出於世實為聖人矣是以門弟子佐唐用王霸之道貞觀稱理首永十八君之祚尚非其薰恒輩之曽及也於乎知聖人之道者成聖人之業矣吾猶不得見王氏之書乎觀夫補亡先生能備其六經之闕也辭訓典正與孔子之言合而為一信其難者哉若王氏之續六經盖自出一家之體裁比夫補亡篇力少殊耳所謂後生可畏者雖經籍尚能補之矧其餘者哉不可謂代無其人也
  韓文公雙鳥詩解
  余居東郊府從事髙公獨知予開寳中授以昌黎詩三百首間與之㑹即𢋫誦評其尤至者一日予咨曰雙鳥詩何謂也公曰得無若刺時之政者乎予因而悟之與公言異故作辭解之以編於後
  髙公子竒曰雙鳥者當其韓之前後斯執政人也一以之仕一以之隠本異而末同故曰落城市集巖幽殊以别也下之言盖以其為姦詭比將壞其時也未知斯孰耳予解曰不然大凡韓之為心憂夫道也履行非孔氏者異端矣忿其正日削邪日寖斯以力欲排之位復不得極其世權復不得動其俗唱先於天下天下從之者寡背之者多故垂言以刺之耳公曰何謂也予曰作害於民者莫大於釋老釋老俱異端而教殊故曰雙鳥矣謂其曰此名也以非仁義禮樂父子君臣之類也其所從來俱不在中國故曰海外來也後漸而至故曰飛到中州也公曰若是言之釋之興也乃西始矣老之興也子何云俱不在中國者乎昔老耼著二篇之書以授其闗令而乃西逝矣是自此而起矣子如是無乃誤辨韓之㫖哉予曰然且耼之昔在中國也不以左道示民矣暨西出函闗入身毒以成其教故欺之以神仙之事用革其心而後教乃東來與昔之書果異耳是非中國之興也故韓俱云若是矣夫釋之為教也務當民俗奉之架宫崇宇必處都邑故曰一鳥落城市也老之為教也務當自親其身收視反聴棲息山林以求不死故曰一鳥集巖幽也謂其不得相伴鳴也以其二教之雖來而未甚明於世各冺然也言三千秋者以其時久而極言之也既未得明其教其言亦未能大盡於物故曰各閉其口而銜乎萬物也後之正道漸衰浮妄之風漸盛故比之春風焉謂其巻地而起以其舉世悉如之也百鳥皆飄浮者衆邪以興也釋老乃得競出而扇於民久益張矣故曰兩鳥忽相逢百日鳴不休也有耳者聒皆聾有舌者反自羞謂其能恢誕而繁文他莫及也百舌謂百子也從來多善於著書以亂夫子之道故曰舊饒聲從此低頭不能出其上也得病謂其道或世不用之冺冺遂至死乃休矣世既熾耀其釋老也訛惑於上下之人極之又不可究其根無之又不能免其機遂皆欲捨其生而從矣其間有忿而殊其衆者能大其休聲以愬於上故曰雷公告天公以假為喻百物須膏油者使世將復其不敗於生矣故託言云自從其兩鳥鳴而雷光聒亦矣盖謂其帝王之道不能光行於天下也或有哲智之人將斡運其世務或誅或殛以全其變則懼所以言之有素也乃停留其造作而故云怕嘲咏矣挑抉其草木誅求其虫䑕謂其無所漏脫於幽㣲也苟世不息其如此則咸畏其或生或死或罪或福莫知其涯而愁憂矣故云不停兩鳥鳴百物皆生愁也自此亂而其時無春秋矣日月亦莫紀其序矣大法亦失其九疇矣周孔之道亦絶滅矣故曰周公不為公孔丘不為丘也若此乃釋老之教果遂分焉雖行於世也各有拘其時政矣故曰天公乃怪而各囚於一處也然後世得不全絶其言他道者乃云百虫百鳥鳴而復啾啾矣教之既有其限不混然而使惑民也各守其方省度矣故曰既别其處而能閉聲省僭尤也尚復民之信奉者衆耗於世而害於物曰亦不知其厚矣率四海之大幾被其困焉故曰朝食其龍千暮食其牛亦千飲河生塵而飲海絶其流也其末句云還當三千秋更起鳴相酬者謂其後必不能終如此矣復有其甚惑者久而見興也不限其時而云久也故以三千為言焉斯惟韓之在釋老罪非其他也公以為如何公曰若子之言韓之詩亦云是矣然子能識之信子於韓氏也達其𤣥㣲也哉
  揚子劇秦美新解
  昔人咸謂斯文媚莽之辭也法言孝至篇曰周公以來未有如漢公之懿者云稱未簒之前莽實偽貌而近如是亦可庶免乎曰劇於秦而美於新揚子之全徳此焉虧矣今承徃言亦曰然也嗚呼下漢氏幾千年無一人識雄之㫖盖君子㣲言而首比於惡者也或曰子獨異而將說之何哉是必果能直其雄之志者乎子曰吁揚氏之志譏莽而非媚也謂美之稱曰劇之類也且夫目其辭云是者其㫖悉存于間也夫秦之為不道其惡也有天地而未有之矣今引而言之秦劇也取而比之曰新美也是新無比於五帝三王非有其善也比於秦而褒貶之是其有不善與秦上下也故曰劇秦美新矣大凡褒貶於人取其善惡類而較其優劣也善者必以善類比之惡者必以惡類比之如稱堯舜云者兼而是同其善也桀紂云者兼而是同其惡也類而較之也如曰善必以惡較之即一善而千惡其善自顯矣惡必以善較之即一惡而千善其惡亦自顯矣何復枉其功乎未見較其善惡者有云堯桀也舜紂也必曰如堯舜桀紂云故今揚子是云如是也劇其秦謂惡甚也焚詩書大宫室起長城廵天下兼滅其宗周也故曰劇也美其新謂其惡少異於秦也雖其竊漢祚與滅宗周同且無諸秦之所大惡也故曰美也又夫漢徳不如周享國日淺王道不成雖周之衰經日巳久下劣諸侯然其滅者秦當其大逆也故曰秦劇也新美也斯又聖賢之深㫖在於周漢也孰可識之乎或曰子言斯即然矣其何下之辭云云乎予曰下之辭云云者盖蔽其名譏之所寓也若顯而闢之即君子㣲㫖何在焉禍且及矣凡揚子之是言也遜惠者也首亦至於斯焉言苟不隠其志後苟不晦其前則不可也或曰然詩三百譏刺者過半且其篇曰某篇也是所怨於時之王者也下其辭未有如子稱雄之文將若是也予曰吁異乎時不同事且殊矣凡詩書之作出自夫子當時之人何能有焉盖聖人觀前事而繼言之所以垂烱戒於後非如夫揚子親居於莽之下也或曰若而言是終不敢繼其始晦不敢敵其明即曷若不言乎叔孫對於二世也偽媚其言而免於禍盖上之所發問而不得已而言也且雄非有叔孫之名莽無二世之問何如是哉予曰吁當莽之時揚子不得不自言也凡人仕於世大小之分各異矣當大而不為之大即事之失也當小而不為之小即事之僭也且叔孫無居於揚子之位揚子有過於叔孫之名位而拘之名而累之揚子須異於叔孫也在於分之事使然也叔孫若昔如揚子不待問而言之也則不能免後代而誅其名也揚子若今如叔孫必待問而言之也即不能免當日之害其身也士之遭於不道也居其邇者禍切之處其逺者禍間之危行以言遜能者可避乎患也尚時有罹其辜者焉况揚子之懿若是而人乎與世當不同也莽固知耳苟不有言即莽疑不足於己也必甚矣子不聞乎閉門而著書也尚有投閣之禍幾死焉如是揚子果得不自言之以進耶鳴呼知揚子者在於斯罪揚子者在於斯昔之所謂後世復有如我者知我矣其於餘也得不盡若此之類者乎


  河東集巻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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