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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伽藍記/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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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洛陽伽藍記
卷四 城西
卷五 

衝覺寺,太傅清河王元懌舍宅所立也。在西明門外一里御道北。

懌,親王之中,最有名行,世宗愛之,特隆諸弟。延昌四年,世宗崩,懌與高陽王雍、廣平王懷並受遺詔,輔翼孝明。時帝始年六歲,太后代總萬機,以懌名德茂親,體道居正,事無大小,多諮詢之。是以熙平、神龜之際,勢傾人主,第宅豐大,逾於高陽。西北有樓,出淩雲臺,俯臨朝市,目極京師,古詩所謂「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者也。樓下有儒林館、延賓堂,形製並如清暑殿。土山釣池,冠於當世。斜峰入牖,曲沼環堂,樹響飛嚶,階叢花藥。懌愛賓客,重文藻,海內才子,莫不輻輳。府僚臣佐,並選雋民。至於清晨明景,騁望南臺,珍羞具設,琴笙並奏,芳醴盈罍,嘉賓滿席。使梁王愧兔園之遊,陳思慚雀臺之宴。

正光初,元乂秉權,閉太后於後宮,薨懌於下省。孝昌元年,太后還總萬機,追贈懌太子太師、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給九旒鸞輅、黃屋、左纛、轀京車,前後部羽葆鼓吹,虎賁班劍百人,挽歌二部,葬禮依晉安平王孚故事。諡曰文獻。圖懌像於建始殿。拔清河國令韓子熙為黃門侍郎,徙王國三卿為執戟者,近代所無也。為文獻追福,建五層浮圖一所,工作與瑤光寺相似也。

宣忠寺,侍中司州牧城陽王所立也。在西陽門外一里御道南。永安中,北海王入洛,莊帝北巡,自餘諸王,各懷二望,唯徽獨從莊帝至長子城。大兵阻河,雌雄未決,徽願入洛陽,舍宅為寺。及北海敗散,國道重暉,遂舍宅焉。

永安末,莊帝謀殺爾朱榮,恐事不果,請計於徽。徽曰:「以生太子為辭,榮必入朝,因以斃之。」莊帝曰:「後懷孕未十月,今始九月,可爾以不?」徽曰:「婦人生產,有延月者,有少月者,不足為怪。」帝納其謀,遂唱生太子。遣徽物至太原王第,告云皇儲誕育。值榮與上黨王天穆博戲。徽脫榮帽,歡舞盤旋。徽素大度量,喜怒不形於色,繞殿內外歡叫,榮遂信之,與穆並入朝。莊帝聞榮來,不覺失色。中書舍人溫子升曰:「陛下色變。」帝連索酒飲之,然後行事。榮、穆既誅,拜徽太師司馬,餘官如故,典統禁兵,偏被委任。及爾朱兆擒莊帝,徽投前洛陽令寇祖仁。祖仁一門刺史,皆是徽之將校,以有舊恩,故往投之。祖仁謂子弟等曰:「時聞爾朱兆募城陽王甚重,擒獲者千戶侯。今日富貴至矣!」遂斬送之。徽初投祖仁家,齎金一百斤、馬五十匹。祖仁利其財貨,故行此事。所得金馬,總親之內均分之。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信矣。兆得徽首,亦不勳賞祖仁。兆忽夢徽云:「我有黃金二百斤、馬一百匹,在祖仁家,卿可取之。」兆悟覺,即自思量,城陽祿位隆重,未聞清貧,常自入其家采掠,本無金銀,此夢或真。至曉掩祖仁,征其金馬。祖仁謂人密告,望風款服,云實得金一百斤、馬五十匹。兆疑其藏隱,依夢征之。祖仁諸房素有金三十斤,馬三十匹,盡送致兆,猶不充數。兆乃發怒捉祖仁,懸首高樹,大石墜足,鞭捶之以及於死。時人以為交報。

楊衒之曰:「崇善之家,必有餘慶;積禍之門,殃所畢集。祖仁負恩反噬,貪貨殺徽,徽即讬夢增金馬,假手於兆,還以斃之。使祖仁備經楚撻,窮其塗炭,雖魏其侯之笞田蚡,秦主之刺姚萇,以此論之,不能加也。」

宣忠寺東王典御寺,閹官王桃湯所立也。時閹官伽藍皆為尼寺,唯桃湯獨造僧寺,世人稱之英雄。

門有三層浮圖一所,工逾昭儀。宦者招提,最為入室。至於六齋,常擊鼓歌舞也。

白馬寺,漢明帝所立也。佛入中國之始。

寺在西陽門外三里御道南。帝夢金神,長丈六,項背日月光明。胡人號曰佛,遣使向西域求之,乃得經像焉。時以白馬負經而來,因以為名。明帝崩,起祗洹於陵上。自此以後,百姓塚上或作浮圖焉。

寺上經函,至今猶存。常燒香供養之,經函時放光明,耀於堂宇。是以道俗禮敬之,如仰真容。

浮屠前荼、林蒲萄異於餘處,枝葉繁衍,子實甚大。柰荼林實重七斤,蒲萄實偉於棗,味並殊美,冠於中京。帝至熟時,常詣取之。或復賜宮人,宮人得之,轉餉親戚,以為奇味。得者不敢輒食,乃曆數家。京師語曰:「白馬甜榴,一實直牛。」

有沙門寶公者,不知何處人也,形貌鬼陋,心識通達,過去未來,預睹三世。發言似讖,不可得解,事過之後,始驗其實。胡太后聞之,問以世事。寶公曰:「把粟與雞呼朱朱。」時人莫之能解。建義元年,後為爾朱榮所害,始驗其言。時亦有洛陽人趙法和請占早晚當有爵否。寶公曰:「大竹箭,不須羽,東廂屋,急手作。」時人不曉其意。經十餘日,法和父喪。大竹箭者,苴杖。東廂屋者,倚廬。造十二辰歌,終其言也。

寶光寺,在西陽門外御道北。有三層浮圖一所,以石為基,形制甚古,畫工雕刻,□□□□。隱士趙逸見而歎曰:「晉朝石塔寺,今為寶光寺也。」人問其故。逸曰:「晉朝三十二寺盡皆湮滅,唯此寺獨存。」指園中一處,曰:「此是浴堂。前五步,應有一井。」眾僧掘之,果得屋及井焉。井雖填塞,磚口如初。浴堂下猶有石數十枚。當時園地平衍,果菜蔥青,莫不歎息焉。

園中有一海,號咸池。葭被岸,菱荷覆水,青松翠竹,羅生其旁。京邑士子,至於良辰美日,休沐告歸,徵友命朋,來遊此寺。雷車接軫,羽蓋成陰。或置酒林泉,題詩花圃,折藕浮瓜,以為興適。

普泰末,雍州刺史隴西王爾朱天光總士馬於此寺。寺門無何都崩,天光見而惡之。其年天光戰敗,斬於東市也。

法雲寺,西域烏場國胡沙門曇摩羅所立也。在寶光寺西,隔牆並門。

摩羅聰慧利根,學窮釋氏。至中國,即曉魏言隸書,凡所聞見,無不通解,是以道俗貴賤,同歸仰之。作祗洹一所,工製甚精。佛殿僧房,皆為胡飾。丹素炫彩,金玉垂輝,摹寫真容,似丈六之見鹿苑;神光壯麗,若金剛之在雙林。伽藍之內,花果蔚茂,荒草蔓合,佳木被庭。京師沙門好胡法者,皆就摩羅受持之。戒行真苦,難可揄揚。秘咒神驗,閻浮所無。咒枯樹能生枝葉,咒人變為驢馬,見之莫不忻怖。西域所齎舍利骨及佛牙經像皆在此寺。

寺北有侍中尚書令臨淮王彧宅。

彧博通典籍,辨慧清悟,風儀詳審,容止可觀。至三元肇慶,萬國齊臻,金蟬曜首,寶玉鳴腰,負荷執笏,逶迤復道,觀者忘疲,莫不歎服。彧性愛林泉,又重賓客。至於春風扇揚,花樹如錦,晨食南館,夜遊後園,僚寀成群,俊民滿席。絲桐發響,羽觴流行,詩賦並陳,清言乍起,莫不領其玄奧,忘其褊吝焉。是以入彧室者,謂登仙也。荊州秀才張裴常為五言,有清拔之句云:「異林花共色,別樹鳥同聲。」彧以蛟龍錦賜之。亦有得緋綢紫綾者。唯河東裴子明為詩不工,罰酒一石。子明八斗而醉眠,時人譬之山濤。及爾朱兆入京師,彧為亂兵所害,朝野痛惜焉。

出西陽門外四里御道南,有洛陽大市,周回八里。市南有皇女臺,漢大將軍梁冀所造,猶高五丈餘。景明中,比丘道恒立靈仙寺於其上。臺西有河陽縣臺,臺東有侍中侯剛宅。市西北有土山魚池,亦冀之所造。即《漢書》所謂「采土築山,十里九阪,以象二崤」者。

市東有通商、達貨二里。里內之人盡皆工巧屠販為生,資財巨萬。

有劉寶者,最為富室。州郡都會之處皆列一宅,各養馬一疋。至於鹽粟貴賤,市價高下,所在一例。舟車所通,足跡所履,莫不商販焉。是以海內之貨,咸萃其庭,產匹銅山,家藏金穴。宅宇逾製,樓觀出雲,車馬服飾擬於王者。

市南有調音、樂律二里。里內之人,絲竹謳歌,天下妙伎出焉。

有田僧超者,善吹笳,能為壯士歌、項羽吟。征西將軍崔延伯甚愛之。正光末,高平失據,虎吏充斥,賊帥万俟鬼奴寇暴涇岐之間,朝廷為之旰食。詔延伯總步騎五萬討之。延伯出師於洛陽城西張方橋,即漢之夕陽亭也。時公卿祖道,車騎成列。延伯危冠長劍耀武於前,僧超吹壯士笛曲於後,聞之者懦夫成勇,劍客思奮。延伯膽略不群,威名早著,為國展力,二十餘年,攻無全城,戰無橫陳,是以朝廷傾心送之。延伯每臨陣,常令僧超為壯士聲,甲胄之士莫不踴躍。延伯單馬入陣,旁若無人,勇冠三軍,威鎮戎豎。二年之間,獻捷相繼。鬼奴募善射者射僧超亡,延伯悲惜哀慟,左右謂伯牙之失鍾子期,不能過也。後延伯為流矢所中,卒於軍中。於是五萬之師,一時潰散。

市西有延酤、治觴二里,里內之人多醞酒為業。

河東人劉白墮善能釀酒。季夏六月,時暑赫晞,以甖貯酒,暴於日中,經一旬,其酒味不動,飲之香美,醉而經月不醒。京師朝貴多出郡登藩,遠相餉饋,逾於千里。以其遠至,號曰鶴觴,亦名騎驢酒。永熙年中,南青州刺史毛鴻賓齎酒之蕃,路逢賊盜,飲之即醉,皆被擒獲,因復命擒奸酒。遊俠語曰:「不畏張弓拔刀,唯畏白墮春醪。」

市北慈孝、奉終二里,里內之人以賣棺槨為業,賃而車為事。

有挽歌孫岩,娶妻三年,妻不脫衣而臥。岩因怪之,伺其睡,陰解其衣,有毛長三尺,似野狐尾,岩懼而出之。妻臨去,將刀截岩髮而走,鄰人逐之,變成一狐,追之不得。其後京邑被截髮者一百三十餘人。初變為婦人,衣服靚妝,行於道路,人見而悅近之,皆被截髮。當時有婦人著彩衣者,人皆指為狐魅。熙平二年四月有此,至秋乃止。

別有阜財、金肆二里,富人在焉。凡此十里,多諸工商貨殖之民。千金比屋,層樓對出,重門啟扇,閣道交通,迭相臨望。金銀錦繡,奴婢緹衣;五味八珍,仆隸畢口。神龜年中,以工商上僭,議不聽金銀錦繡。雖立此製,竟不施行。

阜財里內有開善寺,京兆人韋英宅也。英早卒,其妻梁氏不治喪而嫁,更納河內人向子集為夫,雖云改嫁,仍居英宅。英聞梁氏嫁,白日來歸,乘馬將數人至於庭前,呼曰:「阿梁,卿忘我耶?」子集驚怖,張弓射之,應鎖而倒,即變為桃人。所騎之馬亦變為茅馬,從者數人盡化為蒲人。梁氏惶懼,舍宅為寺。

南陽人侯慶有銅像一軀,可高尺餘。慶有牛一頭,擬貨為金色,遇急事,遂以牛他用之。經二年,慶妻馬氏忽夢此像謂之曰:「卿夫婦負我金色久而不償,今取卿兒鬼多以償金色焉。」馬氏悟覺,心不遑安。至曉,鬼多得病而亡。慶年五十,唯有一子,悲哀之聲,感於行路。鬼多亡日,像自有金色,光照四鄰,一里之內,咸聞香氣。僧俗長幼,皆來觀睹。尚書左僕射元順聞里內頻有怪異,遂改阜財為齊諧里也。

自退酤以西,張方溝以東,南臨洛水,北達芒山,其間東西二里,南北十五里,並名為壽丘里,皇宗所居也。民間號為王子坊。

當時四海晏清,八荒率職,縹囊紀慶,玉燭調辰。百姓殷阜,年登俗樂。鰥寡不聞犬豕之食,煢獨不見牛馬之衣。於是帝族王侯,外戚公主,擅山海之富,居川林之饒。爭修園宅,互相誇競。崇門豐室,洞戶連房,飛館生風,重樓起霧。高臺芳榭,家家而樂;花林曲池,園園而有。莫不桃李夏綠,竹柏冬青。而河間王琛最為豪首。常與高陽爭衡,造文柏堂,形如徽音殿。置玉井金罐,以五色繢為繩。妓女三百人,盡皆國色。有婢朝雲,善吹篪,能為團扇歌、隴上聲。琛為秦州刺史,諸羌外叛,屢討之不降。琛令朝雲假為貧嫗,吹篪而乞。諸羌聞之,悉皆流涕。迭相謂曰:「何為棄墳井,在山谷為寇也?」即相率歸降。秦民語曰:「快馬健兒,不如老嫗吹篪。」 琛在秦州,多無政績,遣使向西域求名馬,遠至波斯國。得千里馬,號曰追風赤驥。次有七百里者十餘匹,皆有名字。以銀為槽,金為環鎖,諸王服其豪富。琛常語人云:「晉室石崇,乃是庶姓,猶能雉頭狐腋,畫卯雕薪,況我大魏天王,不為華侈?」造迎風館於後園,窗戶之上,列錢青瑣,玉鳳銜鈴,金龍吐佩。素柰朱李,樹條入簷,伎女樓上,坐而摘食。琛常會宗室,陳諸寶器,金瓶銀甕百餘口,甌檠盤盒稱是。自餘酒器,有水晶缽、瑪瑙琉璃碗、赤玉卮數十枚。作工奇妙,中土所無,皆從西域而來。又陳女樂及諸名馬。復引諸王按行府庫,錦罽珠璣,冰羅霧縠,充積其內,繡纈、綢綾、絲彩、越葛、錢絹等不可數計。琛忽謂章武王融曰: 「不恨我不見石崇,恨石崇不見我。」融立性貪暴,志欲無限,見之歎惋,不覺生疾,還家臥三日不起。江陽王繼來省疾,謂曰:「卿之財產,應得抗衡,何為歎羨,以至於此?」融曰:「常謂高陽一人,寶貨多於融,誰知河間,瞻之在前。」繼笑曰:「卿欲作袁術之在淮南,不知世間復有劉備也?」融乃蹶起,置酒作樂。

於時國家殷富,庫藏盈溢,錢絹露積於廊者,不可較數。及太后賜百官負絹,任意自取,朝臣莫不稱力而去。唯融與陳留侯李崇負絹過任,蹶倒傷踝。侍中崔光止取兩疋。太后問曰:「侍中何少?」對曰:「臣有兩手,唯堪兩疋,所獲多矣。」朝貴服其清廉。經河陰之役,諸元殲盡,王侯第宅,多題為寺。壽丘里閭,列刹相望,祗洹鬱起,寶塔高淩。四月初八日,京師士女多至河間寺,觀其廊廡綺麗,無不歎息,以為蓬萊仙室,亦不是過。入其後園,見溝瀆蹇產,石磴礁嶢,朱荷出池,綠萍浮水,飛梁跨閣,高樹出雲,咸皆唧唧,雖梁王兔苑,想之不如也。

追光寺,在壽丘里,侍中尚書令東平王略之宅也。

略生而岐嶷,幼即老成。博洽群書,好道不倦。神龜中為黃門侍郎。元乂專政,虐加宰輔,略密與其兄相州刺史中山王熙欲起義兵,問罪君側。雄規不就,釁起同謀。略兄弟四人,並罹塗炭,唯略一身逃命江右。蕭衍素聞略名,見其器度寬雅,文學優贍,甚敬重之。謂曰:「洛中如王者幾人?」略對曰:「臣在本朝之日,承乏攝官,至於宗廟之美,百官之富,鴛鸞接翼,杞梓成陰,如臣之比,趙谘所云:車載斗量,不可數盡。」衍大笑。乃封略為中山王,食邑千戶,儀比王子。又除宣城太守,給鼓吹一部,劍卒千人。略為政清肅,甚有治聲。江東朝貴,侈於矜尚,見略入朝,莫不憚其進止。尋遷信武將軍,衡州刺史。孝昌元年,明帝宥吳人江革,請略歸國。江革者,蕭衍之大將也。蕭衍謂曰:「朕寧失江革,不得無王。」略曰:「臣遭家禍難,白骨未收,乞還本朝,敘錄存沒。」因即悲泣,衍哀而遣之。乃賜錢五百萬,金二百斤,銀五百斤,錦繡寶玩之物,不可稱數。親帥百官送於江上,作五言詩贈者百餘人。凡見禮敬如親。略始濟淮,明帝拜略侍中義陽王,食邑千戶。略至闕,詔曰:「昔劉蒼好善,利建東平,曹植能文,大啟陳國,是用聲彪盤石,義鬱維城。侍中義陽王略,體自藩華,門勳夙著,內潤外朗,兄弟偉如。既見義忘家,捐生殉國,永言忠烈,何日忘之?往雖弛擔為梁,今便言旋闕下,有志有節,能始能終。方傳美丹青,懸諸日月。略前未至之日,即心立稱,故封義陽。然國既邊地,寓食他邑,求之二三,未為盡善,宜比德均封,追芳曩烈,可改封東平王,戶數如前。」尋進尚書令、儀同三司。領國子祭酒,侍中如故。略從容閑雅,本自天資,出南入北,轉復高邁。言論動止,朝野師模。建義元年薨於河陰,贈太保,諡曰文貞。嗣王景式舍宅為此寺。

融覺寺,清河文獻王懌所立也,在閶闔門外御道南。有五層浮圖一所,與衝覺寺齊等。佛殿僧房,充溢三里。比丘曇謨最善於禪學,講《涅槃》、《華嚴》,僧徒千人。天竺國胡沙門菩提流支見而禮之,號為菩薩。

流支解佛義,知名西土,諸夷號為羅漢,曉魏言及隸書,翻《十地》、《楞伽》及諸經論二十三部。雖石室之寫金言,草堂之傳真教,不能過也。

流支讀曇謨最大乘義章,每彈指讚歎,唱言微妙。即為胡書寫之,傳之於西域,西域沙門常東向遙禮之,號曇謨最為東方聖人。

大覺寺,廣平王懷舍宅所立也,在融覺寺西一里許。北瞻芒嶺,南眺洛汭,東望宮闕,西顧旗亭,禪皋顯敞,實為勝地。是以溫子升碑云:「麵水背山,左朝右市」是也。

懷所居之堂,上置七佛,林池飛閣,比之景明。至於春風動樹,則蘭開紫葉;秋霜降草,則菊吐黃花。名僧大德,寂以遣煩。永熙年中,平陽王即位,造磚浮圖一所。是土石之工,窮精極麗,詔中書舍人溫子升以為文也。

永明寺,宣武皇帝所立也,在大覺寺東。時佛法經像盛於洛陽,異國沙門,咸來輻輳,負錫持經,適茲樂土。世宗故立此寺以憩之。房廡連亙,一千餘間。庭列脩竹,簷拂高鬆,奇花異草,駢闐階砌。百國沙門,三千餘人。

西域遠者,乃至大秦國。盡天地之西垂,耕耘績紡,百姓野居,邑屋相望,衣服車馬,擬儀中國。

南中有歌營國,去京師甚遠,風土隔絕,世不與中國交通,雖二漢及魏,亦未曾至也。今始有沙門菩提拔陁至焉。自云:「北行一月,至句稚國,北行十一日,至典孫國,從典孫國北行三十日,至扶南國。方五千里,南夷之國,最為強大。民戶殷多,出明珠金玉及水精珍異,饒檳榔。從扶南國北行一月,至林邑國。出林邑,入蕭衍國。」拔陁至揚州歲餘,隨揚州比丘法融來至京師。京師沙門問其南方風俗,拔陁云:「古有奴調國,乘四輪馬為車。斯調國出火浣布,以樹皮為之,其樹入火不燃。凡南方諸國,皆因城郭而居,多饒珍麗。民俗淳善,質直好義,亦與西城、大秦、安息、身毒諸國交通往來。或三方四方,浮浪乘風,百日便至。率奉佛教,好生惡殺。」

寺西有宜年里,里內有陳留王景皓、侍中安定公胡元吉等二宅。

景皓者,河州刺史陳留莊王祚之子。立性虛豁,少有大度,愛人好士,待物無遺。夙善玄言道家之業,遂舍半宅安置佛徒,演唱大乘數部。並進京師大德超、光、延、榮四法師,三藏胡沙門菩提流支等咸預其席。諸方伎術之士,莫不歸赴。時有奉朝請孟仲暉者,武威人也。父賓,金城太守。暉志性聰明,學兼釋氏,四諦之義,窮其旨歸。恒來造第,與沙門論議,時號為玄宗先生。暉遂造人中夾紵像一軀,相好端嚴,希世所有。置皓前廳,須臾彌寶坐。永安二年中,此像每夜行繞其坐,四面腳跡,隱地成文。於是士庶異之,咸來觀矚。由是發心者,亦復無量。永熙三年秋,忽然自去,莫知所之。其年冬,而京師遷鄴。武定五年,暉為洛州開府長史,重加采訪,寥無影跡。

出閶闔門城外七里,有長分橋。

中朝時以穀水浚急,注於城下,多壞民家,立石橋以限之,長則分流入洛,故名曰「長分橋」。或云:晉河間王在長安遣張方征長沙王,營軍於此,因名為張方橋也。未知孰是。今民間語訛號為「張夫人橋」。

朝士送迎,多在此處。長分橋西,有千金堰。計其水利,日益千金,因以為名。

昔都水使者陳勰所造,令備夫一千,歲恒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