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冥寶記/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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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洞冥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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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駕雲端俯視幽冥域 謁地藏參觀度鬼亭[编辑]

岳大帥降壇詞[编辑]

〔調寄:訴衷情〕

孤忠一片未能酬,題起淚雙流,黃龍空有遺恨,東逝水,不回頭。

聊把酒,酌金甌,好消愁。悲歌慷慨,擊缺唾壺,浩氣橫秋。

【忠義浩氣灑而成詞】

柳真君降壇詞[编辑]

〔調寄:漁家傲〕

醉倒蓬萊歌古調,醒來海上談玄妙,細嚼梅花作詩料,供吟嘯,有誰知得其中竅?

破衲斜披江上釣,釣竿舉起金鱗跳,贏得老仙開口笑,投所好,來壇特與諸君報。

【興會淋漓,嘯歌自得。】

說張桓侯大帝,自領觀孽海之後,回宮繳敕,適有要務,不克臨凡。五聖帝君派岳大元帥,來壇鎮攝,又命柳真君領導入冥。本日戌下刻,二仙先後來壇,真君一到,便喚醒定一起來,略談數語。定一稟曰:「今夕承蒙仙師,引導弟子遊冥,但鬼門關外,各處地面。已蒙大帝領遊一週,今夕定一請仙師領進關內,但幽冥遼闊,道路茫茫,未識從何道入門?何處問津?俾弟子循序漸進,庶不為歧途所惑,致費周折往返之虞。」(問得緊要)

真君曰:「師弟此問,頗中肯綮,為師早已成竹在胸,今夕先與師弟同駕祥雲,飛騰在霄漢之表,俯瞰九幽,務將橋梁道路,以及各城、各殿、各獄位置;一一熟睹,記在心中,以後遊觀,便有把握。且備將來繪具幽冥全圖,傳出世間,俾天下人,箇箇知曉,如身歷其境一般,方下負聖帝頒演《洞冥記》的宗旨。(仙凡同責)待為師念誦真言,喚動風伯、雲仙來壇,師弟你看雲仙已到壇外伺候,快快上前,同為乘雲去也。」

【雲頭快樂,我則知之。】

當下定一隨真君,各駕祥雲一朵,冉冉上升,那彩雲放五色霞光,非煙非霧,其軟如綿。盤足其上,如坐錦茵,左右高低,任其撥動,無不如意。定一心中十分快暢,謂真君曰:「弟子蒙仙師厚恩,賜給朵雲,遂乃不翼而飛,神仙有此逍遙快樂,令弟子十分羨慕,胡世人不務求仙?專墮鬼趣,以致沈淪九幽,輾轉於三途、六道,無有盡時,真乃庸愚,自甘暴棄者也。」

真君曰:「師弟羨慕神仙,知所擇也。將來立志策勵,何患不能登仙。」(為仙為凡為鬼,在人而已。)二人在雲端,略談數語,不覺已飛越過鬼門關,俯首下視,已進關內。定一曰:「冥域如星羅棋布,界線難分,未識從何方觀起,懇求仙師指示?」

真君曰:「吾師領爾由正西方起點,轉西南,挨次逆轉正南,以至正東北,終至西北,折回正西,此起止觀法也。」定一曰:「各殿方位若何?」真君曰:「秦廣王宮殿居正西,譬之人間,即陝西長安界也。二殿楚江王在正南方,由此逆推,可以概其餘也。」定一又問:「幽冥區域,所有山川城池,宮殿獄所,其數若干?其形何似?願得聞之。」

【布置整齊】

真君曰:「幽冥區域,一殿至十殿,共十殿也。又益以地藏、東嶽、酆都、三宮,共十三宮殿也。以城而兼獄,則鐵圍、枉死二城也。山則焰魔山,鐵圍山,熱惱山,滑油山。橋則奈何橋,池則血污池也。十殿如八卦圓形,三宮如品字鼎列。東嶽居東,酆都居西南,地藏居中與十殿犄角相持,犬牙相錯,此大概也。(不錯)

至於獄所,世人誤稱為十八層地獄,非也。蓋著名之大獄,其數八。二殿至九殿,各設其一,又各設十六小地獄,一殿秦廣王專設一孽鏡臺外,別設僧儒獄,飢渴廠,補經所,三獄,刑罰尚輕。至十殿則管理輪迴轉劫,不設獄矣。由一殿至九殿,舊諸有一百三十九獄。近五殿增設十獄,九殿又增一獄,加以鐵圍、枉死二城,並血污一池,統計地府共有一百五十三獄也。」

【五殿、九殿新增十一獄,所乃古今一大關鍵,唯,洞冥記發洩世人,焉得而知之,下文明珠已伏於此。】

定一曰:「弟子隨仙師駕雲,歷觀冥域,已覽全圖,真真快暢,但今夕時候尚早,擬懇仙師領弟子下降地府一遊,即由一殿觀起可乎?」

真君曰:「不可,地府十王,悉受轄於幽冥教主,吾師領爾先謁教主,請示一切,然後照諭施行。且地獄深遠,黑暗如漆,凡人到此,未易窺測;此去見教主,必須懇求施恩,代為設法,方可以備悉獄情。」

於是二人按落雲頭,直向地藏宮而來,果見前面有一座高山,山上建有宮殿一所,極其壯麗輝煌,方轉瞬間,已到宮門,門上高懸一匾,金光射目,草書三箇大字曰:「地藏宮」。左右有聯云:憑佛法以鎮幽都,曾向鐵圍揮錫杖。本慈心而開普度,應教血海放蓮花。

定一正在口誦長聯,忽見門內走出兩個小沙彌,恭恭敬敬,向真君前頂禮,又向定一和南,說道:「教主知帝君善生到此,特命弟子出來迎迓,即請二位進宮。」當時真君、定一,即跟隨兩沙彌進去,過了一重,到了二門,又見門上有匾云:「孝子不匱」,四個大字。左右有聯曰:一子當年行孝道,十王今日拜慈尊。

定一看罷,不敢停步,即速隨行,又進一重,到了第三重門,門上又懸一匾云:「孝思維則」。四個大字。左右聯曰:舍身盡孝,事蹟果算希奇。憶當年百折不回,拔出慈親歸極樂。救苦存心,幽冥無分畛域。願眾鬼一齊受度,掃清地府放光明。

【對話寫出教主慈悲】

定一忙中念對,真君曰:「對聯太多,師弟不必貪看,快快上前整束衣冠,你看教主已下階相迎矣。」真君即同教主升階,進了客廳,定一隨後,參拜畢,教主命沙彌陳設几席,請真君左坐,定一右坐,並各賜香茗一盞,二人坐定。

教主合掌言曰:「善哉!善哉!帝君引楊生至此,又是南閻浮提眾生一大因緣也。(我亦此云)前日據酆都呈請,謂世界眾生,反悖五倫八德,犯罪者多,地獄充盈,難以容納。請增設新獄,以便懲治等語。吾將奏章呈達, 天帝見之惻然,幸賴關聖帝力為補救,因具奏開會,特敕洱源、紹善諸子,頒演《洞冥記》一書,冀將此劫挽回,今帝君領善生至此,得毋為此書而來否?」

真君曰:「職今到此,正為此事。」教主曰:「善哉!善哉!此書一出,凡世閒人,果能信心奉行,自然脫離地獄之苦。傳此書者,受享無量功德。因說偈曰:「洞徹幽冥度眾生,金丹九轉莫辭辛;書成功德超三界,學我慈悲誓願心。」

幽冥教主勸世文[编辑]

又曰:「洞冥書出貴如珍,好向高堂孝二親;請誦血盆經一卷,吾皇已是過來人。」(慇慇訓誨一片慈悲)說畢,又以四言諭定一曰:人生在世,以孝為先。忤逆之子,罪惡萬千。父母之恩,誰能補報?言念及此,中心是悼。即如我身,託體於親。父精母血,受氣成形。十月懷胎,三年乳哺。淋漓惡露,備嘗辛苦。生我之時,血水滂沱。污天厭地,死墮血河,因生我故,累及我母。沈淪血海,橫身污垢。禁錮湖中,鎖上加封。淒涼苦楚,我心仲仲。我故捨身,立大誓願,

【教主現身說法,頑石亦當點頭。】

出幽入冥,困苦不怨,誓救吾母,脫離洪波。吾母孽重,傷如之何?四方面佛,受般若船,渡母劉氏,出了深淵。血污池水,金蓮現出。母執蓮花,西天面佛。池枯水竭,中湧靈山。天帝封我,掌教其間。血污池中,恆河沙數。一切女魂,超升淨土。幽冥教主,統率十王,為彼滯魄,日夜悲傷。南海慈悲,乞來甘露。散作蓮花,將鬼救度。又於宮內,設立講亭,宣講聖諭,集鬼同聽,演說因果,詳明報應。

【教主不便明言,伊母劉氏之罪,乃誘之曰,因生我故,累及我母。】

上等講亭,研求性命,倘能覺悟,棄短取長,滅輕罪孽,準其出陽。現值下元,三期末劫,世風不古,人多作孽,德壇信女,願大志堅,頒演冥記,度脫裙釵。(立志可嘉)此書傳出,地獄皆空。嗟爾小子,快快立功,切勿因循,各宜努力。誓願宏堅,究其歸極。吾已降旨,敕令十王,接待遊生,禮貌端詳,各著短篇,訓文勸世,體例整齊,四言為式。獄中黑暗,晦昧不明,非有寶貝,難以看清。賜爾諸生,明珠奇異,照徹幽冥,好演斯記。帶回爾壇,供上中堂,焚香頂禮,大放毫光。善生緊記,吾主不贅,度鬼亭中,再看仔細。

【孝子諱言親過,其中具有無限苦心,三次救母,千古奇緣,殊恩不世。】


諭畢,請真君、定一再飲香茶,隨由袖中取出明珠一顆,交付與定一收存。謂定一曰:「爾生可知此珠之來歷否?」定一起立對曰:「弟子不知,還望教主指示。教主曰:「此珠乃由西天竺國,世尊處求來者也。當日吾主度母出幽,因獄所昏暗,未知吾母所在,祇好向我佛如來哭訴,世尊憐我,賜下般若船、錫杖、明珠,三件至寶,始將吾母度出,後來繳還此珠。世尊曰:『不必繳還,將來必有用處。』不料今日正好用著,(早已安排定了)真是莫大奇緣。爾生帶去,須要珍重,無論爾壇何人入冥,均可佩帶在身邊,藉以觀覽,無微不照,實乃希世之珍。書成之日,還要繳還與我,切切記下。」定一曰:「弟子遵命。」

【預為二十四回,繳還明珠伏線。】

真君即起立告辭,與定一出了宮門,向東而行。真君曰:「教主面諭,命觀『度鬼亭』,我師徒二人,逕往度鬼亭可也。惟教主所賜明珠一顆,師弟務須好好收藏,將來明珠在握,遊觀地獄,燭照無遺。此卷《洞冥記》,便可望出色矣。」方言話問,不覺已到亭門,祇見門上直立一匾,上書「度鬼亭」三箇大字,赤金嵌成,光輝炫目。左右有聯云:仙佛慈悲,欲醒癡頑開覺路。聖真惻隱,誓超鬼魂出迷津。

進了大門,乃是一大院落,四面廊房寬敞,修得十分精潔,院落當中,新建黃亭一座,上蓋琉璃寶瓦,金光萬道,瑞氣千條,內中高懸謄黃一幅,金字楷書,定一就而讀之,乃是 玉旨一道,其文曰:

金闕至尊玉皇上帝詔曰:

「朕主宰萬天,三才內外,悉皆朕赤子元元,朕豈無好生之心哉?惟是世風遞降,人心漸趨於險惡。自周以後,始有地獄之設,所以懲惡誅奸,俾逃於陽律者,不能逭陰譴。所以順天理而合人情,此朕不得已之苦衷,期辟以止辟之意也。胡降及末世,五倫盡廢,八德全虧,罪孽滔天,地獄充牣,嚴刑重典,誅不勝誅。夜臺昏暗,長此癡迷,輾轉輪迴,無從覺悟。

【帝心昭昭如白日】

朕心方深軫念,乃忽據幽冥教主,奏請大開講亭,以度眾鬼,開其智慧,啟其靈明,以免世世生生,沈淪不返。講壇聽講,務令畢業。(以三月為期)分為上中下三級,上者準其升仙,中者封神,下者準其復生入世。並各給鎮心靈丹一丸,固其靈根,俾生陽世,不復昏昧。庶將來世界之上,人盡返本,風俗還醇,地獄空虛,冥司休逸。」

【三三歸一】

各等情,朕覽奏深嘉其意,準如所請。特敕地藏、東嶽、酆都、十王,各設講亭,再敕十殿冥王,拔出獄底幽魂,除大逆不道孽犯,不準出獄外,其餘罪輕者,一律赦免。(無不載幬)準其入座聽講,訂定每月朔望,暨三六九等日,朕特派諸天各宮仙真,輪流赴亭宣講,照其資格,上級講以天人性命,中下語以五倫八德,報應因果,各勤厥職,認真督率,倘如不力,責有攸歸。勉哉!慎哉!母怠厥志,欽此。右敕通知實貼宣講亭曉諭。」

定一將玉旨讀罷,又見左邊設立一掛號房,房前鬼犯擁擠不開,各執性香,或執紅蓮一朵,在此爭先掛號,見真君定一到,即云:「講員來矣,大家讓開,兩旁側立。」真君與定一拱手而入,進了頭一層,中間有一間大八角亭,寬可容萬人,棟宇金描,簷牙藻繪,白石鋪地,華美非常。正面建一講亭,亭上書一匾云:「三級講亭」。左右有長聯一副,定一讀之,其文曰:嗟爾有眾,盡都是聖母原人,胡為乎在生作孽,死復糊塗,儘地獄沈淪,何由得聞大道?幸我教皇,設出這良方妙法,竟能夠度鬼出幽,寬其聽講,願大家覺悟,切莫錯過奇緣。

讀罷,真君又領定一進至二層,規模照前層一樣,也有八角亭,也有講亭,亭上仍立一匾曰:「二級講亭」,左右有聯,定一讀之,其文曰:爾今在此講亭,八德五倫須謹記,他日投生人世,七情六慾要刪除。

定一隨真君進第三層院落,規模仍與頭二層相似,惟講亭之輝煌則過之。真君日:「此乃上級講亭,專講三教同源之理,研求身心性命之學,惟靈根不昧,程度最高者,乃得聞之。非中下級之人,所能企及也。定一登堂一看,亭中正面仍懸一匾曰:「上級講堂」,亭甚宏敞,分為三大間,中一間供奉十三經,左右有聯曰:精一危微,十六心傳延道統。詩書禮樂,三千弟子紹尼山。又見側邊有六字聯曰:聖狂祇爭一念,人獸特辨幾希。定一又看左間,當中陳列,盡是佛經,左右聯曰:智慧光中觀自在,色身界裏見如來。又一聯曰:五蘊皆空無色相,千秋不滅有心鐙。又觀右邊一間,擺列的盡是道書,有一聯云:千言道德談清淨,一卷黃庭演妙玄。又一聯曰:黃房睡熟無人曉,丹灶開時獨我知。

定一將對一一讀畢,此時宣講生尚未到來,只有三五仙童,在此秉燭焚香,擺設的盡是金爐寶鼎,玉燭銀缸,香煙馥馥,瑞氣騰騰,無一點塵俗氣,定一羨慕不已,方欲待宣講生到,聽其宣講一番,然後起身,真君曰:「今夕時辰不待,吾與師弟理應速速回壇,以免岳大元帥,並壇中諸子,盼望殷殷。」於是二人仍駕雲而歸,少刻已到壇中,岳天君與柳仙回宮繳敕去訖,不知明夕又遊何地?且看下回分解。

總評

⊙雲端觀獄,憑高下視,仙凡問答,足空地獄之奇,真是綱舉目張。

⊙未遊冥府,先謁地藏,得了明珠,各殿各獄,迎刃而解,布置特妙。

⊙地藏宮中宣講亭,謄黃亭,真是此回中大觀。

第十回 遊一殿創觀獄所 測無間初試明珠[编辑]

王天君降壇詞[编辑]

〔調寄:畫堂春〕

阿香一震下天堂,金鞭專打無良,不忠不孝漫猖狂,霹靂身亡。

降伏妖魔邪祟,嚴懲跋扈強梁,凶徒逆豎看端詳,可識吾王。

【如見其人,如聞其聲。】

關少千歲降壇詞[编辑]

〔調寄:訴衷情〕

凌空浩氣塞江流,遺恨鎖眉頭,欲將往事題起,怕觸動舊時愁。

今夜晚,策驛騮,任邀遊,要觀冥府各種嚴刑,備悉情由。

【寫不盡胸中悲情之塊壘。】

說昨宵岳元帥、柳真君回宮繳敕後,今夕又派玉壇總管王天君來壇鎮攝,關少千歲來領定一去遊一殿,定一於出壇時,遂將教主所賜之明珠一顆,帶在身邊。(後正用著)時屆亥初,二人各各上馬,逕向陰陽界鬼門關而來,霎時進了關門,只見關內照壁上,懸牌一塊,千歲命定一下馬讀之,乃是一殿大王告示,其文曰:「秦廣大王示諭,官吏鬼魂知之,吾王一殿管理,各宜蹈矩循規,僧儒補經設立,飢渴孽鏡兼司,一齊懍遵條例,公平執法無私。現值三期末劫,收圓大會及時,尤要檢查明晰,不可錯誤參差,稍有一毫違悖, 上天降罪難辭。頃奉 上皇玉旨,五聖通敕下移,滇西洱源善地,紹德頒書指迷,搜求冥府事蹟,用以打破群疑。乩生靈根不昧,抱定一片慈悲,聖帝頒演冥記,鄭重特別希奇。靜室修理新潔,招待須要整齊,不可苟且大意,迎送遵守禮儀,途中魍魎魑魅,禁戒非禮行為。陰陽聯為一氣,書成功德巍巍,將來流傳海宇,定然世慶雍熙,吾王諄諄訓諭,各各懍遵勿違。」

【泰王牌示,法令嚴明,洞冥一書,三曹鄭重。】

定一將牌看罷,千歲曰:「師弟快快上馬,不可耽延。」二人行不數步,見對面來了幾位官吏,向千歲稽首,對定一打恭畢,口稱:「卑職等,招待所內吏員也,專主迎送來往善人仙真,今聞千歲與善長玉趾遙臨,特來恭迓,客廳距此不遠,即請大駕辱臨,小憩片刻,聊飲杯酌,望乞勿辭。」千歲點首依允,仍上馬前行,遙見道旁有建賓館一所,十分整齊,少刻到門,只見門上直立一匾,金字楷書曰:「敕建善人招待所」,上有聯曰:擁篲迓高賢,藉解風塵勞苦。焚香虛左席,專延道德仙真。

所員揖千歲定一而入,到了院中,雜植花木,香氣襲人,細草鋪茵,四面圍以白石欄杆,頗稱幽雅,到了客廳,歷階而上,見廳門上立一匾曰:「陳榻高懸」四字,草書筆法道勁,左右有聯曰:室有芝蘭,善人來斯徵契洽。座無塵垢,嘉賓至此豁胸襟。

【此段風景,有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之緻。】

入室糊裱新潔,案無纖塵,淨几明窗,豁人心目。壁上掛的盡是名人字畫,案頭陳設圖書博古,鐘鼎彝器。(如此清幽,不是善人,何由得入?)中設一席,千歲上坐,定一側陪,左右獻上香茗二盞,飲畢,又陳酒果盛饌,各吏員殷殷勸飲,十分恭敬,酒至數巡,千歲致謝曰:「今夕厚擾矣,因有要事,不敢久延。」隨即告辭起身,與定一出門,上馬前行,並囑無庸遠送。

風馳馬快,瞬息之間,終行了三百餘里,又見前面擺列旌旗隊伍,有兩判司前來迎接,向千歲致詞曰:「小司奉大王命,前來迎迓千歲善人進殿。」千歲曰:「承蒙大王雅誼矣。」即命其引導上前,一瞥眼間,到了一殿門首,那殿宇修得輝煌壯觀,如王者宮闕一般,大門上立一匾曰:「冥司第一殿」,門左右有聯曰:善士來斯,自然氣壯。惡人至此,能不心寒。

判司引入,連進數重,對聯甚多,不暇逐一細念。千歲曰:「師弟快快整肅衣冠,將到正殿矣。」方言話間,已到殿廷之下,判司忙入內通稟,定一見正面掛一匾,上書:「賞善罰惡」四字,左右有聯曰:

 陽世重金錢,但憑苞苴,無理翻成有理。

 陰司崇德行,果真良善,人欺天不汝欺。

【陰陽異趣,只在此間。】

又一聯云:

 倘有善根,即送交轉輪,投生福地。

 如歸惡類,定解往各殿,備受諸刑。

定一正看對聯,忽見大王已出煖閣,降階相迎,請少千歲與定一到左廂大客廳內安坐,彼此序禮畢,少千歲曰:「職領定一前來觀獄,以洞冥情,垂書濟世,伏望大王賞準。」

【此段迴顧前文,生下各節。】

王曰:「吾王已奉 玉旨,盼望久矣。但吾王所管之獄無多,僅有孽鏡臺、無間僧儒獄、飢渴廠補經所、四處,慢觀未遲,請少千歲少坐片刻。因昨奉幽冥教主敕命,應撰四言訓文一篇,甫欲起草,少千歲適至,正湊奇緣,吾王擬即撰就,以便託定一師弟帶回紹壇,刊入記中,以勸世人可乎?」

少千歲曰:「甚善,甚善,但不知大王所撰何文?」王曰:「昨奉教主之命,以聖帝《覺世經》命題,(恰當之至)吾王忝居一殿,應先撰敬天地文一篇,脫稿後,即求斧削一番。」少千歲曰:「大王太謙了,即請大筆一揮,職敬候教,大王乃伸紙拈毫,書出題目曰:

一殿秦廣王諭敬天地文[编辑]

人生斯世,履地戴天,同沾化育,覆載無偏。萬物之中,惟人為貴,負性含生,本乎天地。天有日月,雨露風雷,四時鼓鑄,萬物栽培。暑雨祁寒,陰晴溼乾,天心順應,民賴以安。地有山川,原隰阡陌,奠厥攸居,敢忘大德。材木五金,俱由地生,絲棉五穀,資地長成。

【天恩地德如是其大,可不敬哉!】

天若愆令,雨暘弗順,旱澇饑饉,難保性命。地若撼震,河決山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兩大高厚,是大父母,生之殺之,民其順受。人不畏天,天能制人,請看霹靂,神乎其神。誰敢怨恨?祇宜頂敬, 天地恩寬,涵容百姓,報天之恩,疫癘不生。報地之德,品物咸亨。

【敬之,之效。】

胡為末世,狂妄自恣,怨地咒天,只知放肆。唾星指霓,罵雨訶風,荒謬狂悖,得罪蒼穹。對北行淫,夜起裸露,男女無恥,屢觸神怒。穢犯三光,污及水漿,種種褻瀆,定招禍殃。

【此輩當誅,不敬之報。】

三官大帝,專司此職,天地水府,糾察靡忒。勤爾眾生,各展其誠,稍有不敬,降罰匪輕。豺獺之微,尚知報本。焉有為人,反無誠悃。

【寧不羞死】

如聽吾言,能報四恩,天錫純嘏,福祿滿門。不遵吾諭,罔知敬畏,災患隨身,墮落無既。吾王拳拳,撰出短篇,所望大眾,各體真詮。

【反覆推勘,題無餘蘊,讀此而不知,兩大生成之德者,真非人也!】

書畢,將稿付與少千歲,千歲曰:「大王救世婆心,和盤托出,定一好好帶回壇中,以付棗梨可也。」言畢,告辭起身,大王判司上前引導,少千歲曰:「獄所無多,吾自領定一可也。」當下辭別大王,出了客廳,大王送至階下,少千歲領起定一,仍到正殿大院落之中,觀看那座孽鏡臺,有何奇妙?果見院中建有一丈七八尺高的一座亭台,台上懸一面鏡,十分朗徹。上懸一匾曰:「孽鏡台」三字,左右有數聯,其一曰:

 照徹世人心肝,無從掩飾。

 看穿鬼子腸肚,不爽毫分。

又一聯云:

 閱盡世間人,無如心險惡。

 看穿天下事,祇有鏡分明。

又一聯云:

 任爾巧詐千般,到此應難置喙。

 憑他機謀萬態,對鏡何以容身?

【此三副對聯,真寫盡孽鏡之神。】

定一正在觀望,忽見來一書吏,捧冊執筆,立於台下,有數鬼差,將犯人推至鏡前,那鏡中即現出奸盜陰謀,各種真相。鬼差曰:「爾眾犯各自睹其行為,看爾等有何話說?祗見那些人,觳觫戰慄慚悚無地,(我願世人心中各懸一孽鏡自照,免得到此慚悚。)不敢置詞,皆一一自己承認罪狀。(不須平反)書吏曰:「今而後可定案矣。」(省許多力)少千歲曰:「地府無私無枉,賴此鏡矣。(陽世有此何愁斷讞?)世人行蹤詭密,暗地害人,以為無人知覺,由此看來,其可欺心乎?」(不欺心若聖賢可企)定一曰:「真神鑑也。」即口占一絕曰:「台名孽鏡妙如神,照見心肝怕煞人,奉勸世間陰險輩,莫教方寸積纖塵。」

吟畢,少千歲曰:「孽鏡台大概如此,吾又領爾去觀僧儒獄可也。」定一隨少千歲出了大門,繞行右邊,至一城,圍牆堅固,及門,上書「無間僧儒獄」五字,左右有聯云:

 讀聖賢書,反將儒術殺人,世網漏天網不漏。(儒者懍之)

 受菩薩教,陰倚空門造罪,王法饒佛法難饒。(和尚注意)

方探望間,獄官出來恭迎,隨入靜室,獻茶畢。獄官曰:「請少千歲坐,小吏領善人遊觀一番可也。」少千歲曰:「善。」定一即跟隨獄官至獄場,祇見陰溝之內,鮮血殷紅,流而成渠。鬼卒已在施刑場,把那些犯人拖出,正在挖眼、割舌、刳心、犯人叫喚不休,(備嘗苦楚)定一心中惻然,問獄官曰:「這些犯人,生犯何罪?受此慘刑。」獄官曰:「此儒生某某也,(難以縷述筆下留情)在生之時,讀聖賢書,不體聖賢之心,事事與儒教相反,(反道敗德,其心可誅)他少時入了孔門,咿唔佔畢,得了一知半解,稍通文藝,遂藉文字為捷徑(學以干祿)或拾一衿,博一第,漸次入了宦途,遂下顧廉恥,運動夤緣,無所不至。已失夫儒門體面。(寡廉鮮恥,可惡之極。)

不料下元末運,世道變遷,聖教衰微。人心狡詐,他便逞其黠慧,乘風鼓吹,演出驚世駭俗的議論,(妖言惑世種下禍根)想做個空前絕後的丈夫,(做了個名教的罪人罷了)把古來的聖賢,四書、五經,一齊抹煞,(癡想可笑做夢罷了)細考他的學問,下過讀了幾句泰西歷史,便摭拾其餘唾,作改革之權輿,著書立說,倡言平權自由,以亂天下。(真是人頭畜鳴)致令五倫殄滅,八德銷沈,皆此輩為之作俑,(其無後乎)真乃孔門巨蠹,名教之罪魁。(罵得不錯)即雷劈天誅,碎屍萬段,烏能蔽其辜哉?(理當如是)

【此篇議論,為近世儒者痛下鍼砭,其羽翼聖道之功,不在孟子下。】

其次則有不肖之徒,祟信邪說,而隨聲附和,人云亦云,(一犬吠影,百犬吠聲,令吾浩嘆傷心。)立刻改了面孔,(良心何在)窺其用意,亦不過為求官干祿之地,遂不能不附會。發狂發譫,胡言亂道,謂今世界宜求開通,孔教理當取締,(是何言歟)甚至譏先師為頑固,誣聖學為腐敗。不想他出身,從何處發跡?現在之衣食,藉何徑求來?真乃數典忘祖,飲水忘源,叛教背師,罪無從贖。雖列紳衿,狗彘不若。故以挖目、割舌、刳心、之刑處之,以正其妄言蔑孔之罪。(罵得病快淋漓)

其下又有不敬鬼神,不信報應,誣鸞乩為邪教,鄙聖諭為常談,外則道學自居,妄自尊大,內則衾影抱憾,有玷倫常,假公以濟其私,損人以圖肥己,若而人者,是名偽儒,(吾名之曰衣冠禽獸)罪亦重大。此外又有恃才好訟,刀筆傷人,淆亂黑白,顛倒是非,(訟棍一流)或編淫詞艷曲,繪畫春宮,(小說一流)引誘無知兒童,大開情竇,敗壞閨門淑女,頓起邪心,(傷風敗俗莫此為甚)如此行為,造孽尤重,皆收入此獄,朝夕處治,以償其在生之罪。」(酬其立說著書之勞)

又見有許多僧人,有跪火磚者,有睡鐵床者,皆極慘酷。又有騎銅馬,抱銅人者,風緊火烈,立化飛灰,鬼卒以扇煽轉原形,幾番處治,把那些犯人,弄個死去活來,不肯放鬆。又見有一鬼,手持銅丸一瓢,要向那僧人口中灌入,那僧哀求告饒,一鬼在旁嘲曰:「請和尚吃肉包,快快吃,莫牢騷,長些氣力,好與佳人度春宵。」(嘲語趣甚)嘲畢,即將焰焰銅丸,灌入口內,和尚大叫一聲,五臟爆裂,七竅煙生,化為灰燼,用扇又復原形。

又見一鬼卒,亦拏著銅汁一瓢,亦向那和尚口中去灌,一鬼又在旁嘲曰:「請和尚吃葷麵,快快吃,莫主賤,洗洗肝腸,好見如來享自在。」(誚語甚趣)說畢灌入,和尚倒地亂滾,地上皆是利刃,刺入肌膚,火由內起,(心火自焚)刀從外剖,(色刀自傷)極其悲慘。定一見之,身麻肉顫,心中難忍,幾於立腳不住。

【噯眾鬼善於嘲誚,其亦東方滑稽之流乎,諺云時衰運,倒鬼弄人。哈哈!】

獄官曰:「這般禿驢,賴佛養身,五葷三厭不忌,惟以嫖賭為生,污辱佛門,知法犯法,罪大惡極,莫此為甚;雖受此苦,不足以償其辜也。今夕善人所觀,不過大概少數而已,尚有無數僧儒,囚禁其中,奈獄底深邃,未易窺測耳。」定一曰:「吾帶明珠一顆,且試驗之。」即將珠盒打開,取出珠來,往下獄底一照,果然這顆明珠,瑩徹無比,光芒萬丈,直射獄底,無微不顯。(奇妙如此)定一定睛看時,祇見獄中萬頭攢動,(形容盡致)披枷帶鎖之人,充初無隙,(難以指數)獄中盡是糞汁,臭穢難聞。

獄官曰:「此地難以立足,領善人出獄,休在此留連也。」定一歎息久之,因占一律,以嘆儒曰:「士為民首重綱常,立地撐天一擔當;八寶池中參至道,五行山下探幽香。屬詞珍重生花筆,舉念常存濟世方;正己化人無愧怍,何須獄底泣汪洋?」(如此做來方謂士)又嘆僧曰:「空門落髮好修因,底事糊塗誤爾身;癡念未除耽色慾,殺機常伏犯貪嗔。三皈不曉何言佛?五蘊難清盡失真;(叫甚麼和尚呢)奉勸釋宗諸弟子,休沾塵垢墮迷津。」

【傳神之筆】

吟畢,即同獄官回覆千歲,又向補經所而來,這補經所附近僧儒獄,在其西北,別為一城,此抵門,門上橫書「補經所」三字,左右聯云:

 莫謂欺神無靈,欺人不曉。

 須知經錢易騙,經債難還。

看畢,有一員出來迎迓,入門。但見矮屋低簷,廊舍比櫛,窺其中黑暗如漆,殘燈如豆,半滅半明,聞喃喃誦經聲,哭泣聲,詈罵聲,笞杖箠楚聲,見幾個僧人,身帶枷鎖,足跪火鍊,前置經書,燈昏無焰,只有一線微明;該僧等眼中流淚,口內誦經,誦聲甫輟,背後巨齒獠牙,高腳厲鬼,手執銅錘擊之,頭破血流,昏死倒地,慘不忍睹。

【此段抉山和尚病根,於世道深有裨益,此獄吏亦大可嘉。】

所員曰:「這幾個禿頭,在世替人修齋設醮,純是欺人,所誦經典,字句錯訛,又多遺漏,只圖敷衍了事。當齋主者,從何而知?似此修齋設醮,並許願誦經之家,不惟無功,反遭罪過。他不念及世俗所言,得人錢財,與人消災,這個道理。口內誦經,眼中邪睨,專窺視人家婦女,不知他誦些甚麼經咒?一陣鐃鈸亂敲,也就含糊去了,至所得之經錢,用以嫖賭,淫孽更重,故本所先罰其遺漏錯訛之罪,待其補經更正之後,然後再發入無間獄中,用重刑處治,比此間更慘苦也。」

【這般行為是和尚最慣伎倆。】

定一問曰:「東廂之內,那些僧人,身無刑具,行動自由,燈光亦亮,在佛前誦經者,又是何說?」所員曰:「諸僧無貪淫孽,雖漏經文,小有訛誤,亦從寬也。」(此罪從輕冥司公道)定一聞言,悚然而悟。因口占一絕曰:「釋子慈悲憫眾生,如何淫孽亂胡行?誦經復把經文漏,哄騙經錢罪不輕。」

吟罷,遂同千歲出了新門,又向飢渴廠而去,這飢渴廠,乃在所之東北,亦相距不遠,石砌為城,此至城門,上書「飢渴廠」三字,左右聯云:人太輕生,在陽間服毒投繯,衹想把人貽累。你既樂死,到陰府忍飢受渴,仍然教你熬煎。

定一將對讀罷,廠員已出來迎接,向少千歲行禮畢,即引導入城,不數步,到了靜室,獻上香茗,坐了片刻。廠員曰:「請少千歲在此飲茶,末員領遊生到廠內參觀一番可也。」定一即隨廠員入廠,見內中犯人甚多,品類下一。廠員曰:「此皆在世輕生者也。」定一問其輕生類數?廠員曰:「有投繯、刎頸者,有服毒、投水者,又有投崖而死,頭觸柱而死,跳火坑而死者,等等不一。其死之理由,或因情急,或因小忿,或緣羞辱,(此條最多)或緣畏懼,遂尋短見,欲死萬事皆休,(好輕易)還要與人作難,貽禍無窮。(其心可誅)這等居心,也就不良,究竟天下那有不了的事,縱然貽累多人,口舌官司,耗費銀錢。少則數日,多則數月,也就了結。

只是此等輕生之人,死時已受苦不堪,到此更懊悔不及,因他到此廠內,要令他身受飢渴,腹如針刺,口吐青煙,比他死時,更覺難過。(這就是萬事皆休)無非教他試試這種苦惱,纔曉得輕生的失著,且每日戌亥二時,還教他如臨死時之痛苦,照樣行為。(是他自願的)成數月後,或一二年後,命鬼卒押其魄,歸附尋死之所,不準受享羹飯紙帛,倘能知悔斂藏,不現形影驚人,妄尋替代者,(自知過犯情尚可原)俟其遭累人等,各無牽涉之日,門灶諸神,仍將該犯解交本殿,轉發第二殿,查較功過,照律施行,以次遞解各殿處治發落。如或在死所地點,妄現形驚斃了人,或妄尋替代者,(居心險惡罪難赦免)不惟不能投生,還令青面獠牙厲鬼,勾到各獄,受苦滿日,發入阿鼻大地獄內,永遠受苦,不準投生,此本殿注定之刑律也。」

【此段文字原原本本,把饑渴廠主律例,以及苦惱曲曲,傳出以為世人炯戒。】

定一曰:「輕生之人死後費這許多周折,經無數苦惱,由此看來,世人何故輕生,轉討罪受。我想其中道理,這輕生之人,定是今生把惡孽造多,或係前生欠下冤債,(抉出病根)如其不然,何苦忍心而出於此。曷不思天地生人,原具好生之心,父母生兒,費盡養育之苦,乃不忍一時之忿,遂爾尋死自盡,他只計及拚一死,以受一時之苦,並未料到死後更受無窮之苦,世人憒憒若此,真真嘆息人矣!」(名言至論喚醒痴迷)

二人談論已畢,廠員領定一在廠內,周歷一遭,只見人盡披頭散髮,七孔流血,涎淚下垂,舌出口外,種種怪象,令人畏怖。(慘狀可憐)

口占一律曰:「輕生本是婦人多,獄底沈淪可奈何?每為貪淫爭醋海,因而尋釁起風波,懸樑刎頸由來慘,服毒投江自入魔;我勤世人休恨恨,免遭飢渴墮恆河。」

【此詩為輕生婦女,下腦後一鍼。】

嘆畢,乃同廠員回見少千歲,細述一切,少千歲曰:「時辰不待,吾領爾回壇去也。」於是二人各各跨上神馬,風馳電掣,瞬息到了壇中。王天君喚醒定一起來,說道:「師弟連宵勞苦,明夕又煩守一師弟一行,去遊二殿可也。」吩咐訖,少千歲、王天君各自回宮,諸生亦商量預備一切,但不知二殿各獄,又是甚麼景況?且看下回分解。

總評

⊙地府若無孽鏡,老仙想十殿閻王,亦無如眾鬼何?

⊙士為民首,人格最高,故造孽之徒,當於一殿設獄,先處治之。

⊙今日佛門弟子,盡皆酒肉和尚,安得鬼差肉包、葷麵灌之哉!哈哈。

⊙好生惡死,人之常情,輕生之輩,冥司設獄治之,亦天地好生之心也。

第十一回 遊二殿囹圄密布 觀諸獄法律森嚴[编辑]

柳真君降壇詞[编辑]

〔調寄:畫堂春〕

逍遙散淡白雲邊,閒來鍊性參禪,任他世界起烽煙,自在安然。

有時飛昇海上,無事採藥峰巔,圍棋酌酒賦詩篇,作小遊仙。

【神仙快樂於詞見之】

岳天君降壇詞[编辑]

〔調寄:虞美人〕

桑田滄海終古恨,難解英雄悶,中原回首倍傷神,鐵馬金戈又見起煙塵。

盤中沙內飛鸞篆,難把痴迷喚,遊生演就洞冥書,試看陰司果報竟如何?

【英雄懷恨,猶是當年。】

說定一子昨宵請假,今晚又命楊生守一去遊,鎮壇者仍柳真君,領遊者是岳天君,當晚天君領起守一,由一殿直達二殿境界,神馬迅速,漸抵城闉。遠遠望見旌旗招展,一簇人馬對面而來,至附近,乃知是二殿王命判司出城歡迎,見了天君、守一,各各行禮畢,並道奉命原因。天君曰:「大王盛誼,吾侯銘感矣,即請貴判司領路前行,判司遵命,瞬抵城下,祗見城圍險峻,俱是磚石砌成,入城、廊房比櫛,廣巷寬衢,前面左邊有一所官廨,十分壯麗,如王者居。判司曰:「北二殿王宮闕也。」上前一看,果見門上直立一匾,上書「二殿楚江王公署」七個大字,金光射目,左右聯云:善士來斯何畏懼?孽徒到此定驚惶。

【名言不刊】

一連進了三層,俱有匾對,未及觀覽。到了第四層,岳天君曰:「師弟無妨將匾對一讀。」守一佇足看時,見匾上題曰:「彰善癉惡」,四字,聯曰:積下善功,到此方知有用。造諸惡孽,移時怎樣開交。

又進第五層,見門上亦題匾額,上書:「旌別淑慝」四字,旁聯云:為甚昧了良心?積下千金,只遺債主。(何苦如是)何不行些善事?帶來幾件,好面吾王。(可有斯人)

到了丹墀之下,見正殿上懸一匾曰:「惟公生明」四個大字,赤金嵌成,光輝奪目。聯云:你已向孽鏡觀來,你做了甚麼,自己明白。我惟憑惡籍辨去,我按定法律,決不姑寬。

【無良之輩,各自惺惺。莫到冥王殿前方,汗流浹背也。詞嚴義正,公道昭昭,陽世法官,有如此否?】

守一念對甫畢,大王已出煖閣,降階而迎,天君與守一,一同上殿行禮訖,序坐飲茶,天君曰:「吾侯領守一到此,為《洞冥記》垂書,要觀獄情,望大王賞準。」王曰:「善哉!定當派吏領遊,不敢違誤,但吾王有勸世文一篇,合當錄出,請即帶回壇中,以警狂悖。」天君曰:「即請大筆一揮,命守一師弟帶回可也。」大王乃據案而書,其文曰:

二殿楚江王勸禮神明文[编辑]

「洪濛開闢,天地與人,斡旋默運,實有其神。(參贊化育惟神司之)至尊無對,惟皇上帝,臨下有赫,罔敢不畏。天地神祇,各有攸司,聲威赫濯,體物不遺。貴為天子,郊社敬禮,玉帛犧牲,崇其大體。山川百神,亦莫不甯,上下奠瘞,其香始升。何況臣庶,諸神呵護,監察憑依,敢不恐怖。凡屬正神,正直聰明,載在祀典,有功於民。春秋報賽,理宜感戴,齋明盛服,洋洋如在。聖神仙佛,頂敬嚴肅,感格以誠,豈可褻瀆。井泉灶王,以及家常,燈花水果,各薦馨香。暗室屋漏,神在左右,慎獨為懷,切莫負疚。胡今之人,輕侮神明,視為木偶,不敬不誠。不屑拜跪,禮儀不備,(與禽獸奚擇哉)聖如先師,尚且兒戲。(只行脫帽禮,他尚何說也)甚則呈凶,毀像為銅,不留古蹟,都被銷鎔。斬絕明煙,廢棄寺觀,社令城隍,亦遭淘汰。(神祇究有何辜)不敬於神,不畏於天,妄自尊大,威福自專。(梟獍不如)如此憒憒,真真暴戾,神其有知,甯不降罪。嗟爾狂夫!何其糊塗?慢神蔑聖,罪何容誅?降爾災殃,殄爾後裔,大劫臨頭,慘報可畏。吾降諭文,警世情殷,願各悔悟,勿負所云。」(罪惡貫盈必受天誅)

【天地間無鬼神,風雨露雷誰其司之?歷代尊崇畏神服,教誰敢戲侮,如此敬畏,方算真誠。披讀至此,令老仙髮指,目眥為裂,而歎息痛恨之也。勿再事凶頑,慘報良可畏。】

大王將文錄出,以稿交與天君,天君朗誦一過,不禁贊嘆道:「大王此文,為今時痛下鍼砭,一片婆心,真真難得,吾侯澡佩服矣。」隨將稿付與守一,告辭起身,要觀獄情,大王即派一判吏導引前行,於是出了殿門,判吏向天君請曰:「小司領天君善人先觀大獄,後觀小獄,未審尊意若何?」天君曰:「善。」三人即向活大地獄而來,行不數步,只見前面有一大獄,四面陰雲密布,內中有號哭之聲,十分悲慘,(情景淒涼)到了獄門,獄官出來迎接,相與入門,守一見此獄面積頗寬,問獄吏曰:「此獄何若是寬廣?」答曰:「此獄內廣七百由旬,內中復設十六小獄,刑罰嚴峻,看之不忍,無奈世人造孽已深,不如此不足以蔽其辜。況係天律定下,執法者不敢枉縱偏私。善人逐一細觀,便知之矣。」

於是天君、判吏、守一三人,逕到獄場觀望,守一問曰:「地獄之人,皆屬死犯罪魂,何以名曰:『活大地獄?』敢求指示。」(獄名奇異,非惟守一疑心,我亦疑心)天君曰:「師弟此問,頗中肯綮,爾縱不問,吾侯亦當為爾言之。這活大地獄,乃是陽世之人,積惡造孽,將罹凌遲、大辟,絞杖、徒流、各刑,與縲絏、監禁、披枷、帶鎖等罪,(是活地獄)以及服毒、上吊、刎頸各項枉死慘狀,於未發作之先,或數月前,或數日前,鬼神先告之於夢寐,示之以朕兆,視其能否省悟,然後勾其魂魄,到此獄中,先為處治一番,俟期至日,然應之。又人世間之中風、癱瘓、半身不遂、手足跛跧、目痛鼻爛,以及痲瘋、惡毒、疔瘡。(生受死罪)並各種怪病,多年不愈,服藥不效者,此由本人積惡已深,不知改悔,或宿世冤業纏身,不能解脫者,人雖未死,其魂魄已在地獄受何罪,陽世之疾應之,乃陰陽一氣相感召也。(非玄非妙自然之理,不經指明,世人猶謂地獄為虛無也。)昔人有走無常者,見某人在稱鉤獄中,鉤其肋骨,高懸竿上,某遂背上生毒瘡,由此斃命,(鐵板證據)諸如此類,其明驗也。凡人未死,即勾到此獄受刑,故名曰:『活大地獄』。(揭明獄名命義,亦足以警醒世人)

世人若有知覺,速速懺悔,力行善事,(最好良方)自能挽回天心,默邀神佑,可消劫難,可愈沈?。(佔了多少便宜)若不知悔悟,縱有百計千方,不能逃脫,妙藥靈丹,不能醫治,特世人不悟耳。」(人能明白是理,此獄自然撤銷)

天君言畢,又領守一向獄中探望,奈獄底深沈,十分昏黑,不能看徹,守一取出明珠一照,光芒四射,洞見隱微,果見獄中犯人,有受凌遲斬絞杖笞之狀,荷校繫累之形,以及毒瘡疥癩,膿血遍流,各種苦惱皆具,哀痛呻吟之聲,不絕於耳。(親為遊生目睹,讀此而再生疑謗者,必受天誅)天君曰:「此皆陽世生魂,在此受罪者也。師弟回到壇中,可將此理此情,告之眾人,看可有悔悟之人否?」(一片深情紬繹不盡)

【陽世患如此種種怪病者,真是活人受死罪,非坐活地獄而已,而世人漫不經心,不知警覺,一經點破,大家憬然,裨益不小。】

言罷,又領守一轉過左邊,觀覽黑雲沙小獄,這黑雲沙獄,乃在大獄之東南,鐵柵圍繞,黑雲密布,不見天日,其中惟聞號哭之聲,十分悽慘,此近獄門,黑暗無睹。守一仍取出明珠一照,見獄中突出一山,陡險異常,山上俱是圓石細沙,犯人初入獄時,先拋置於山頂,犯人不能立足,即隨沙石轆轤直滾而下,下面又是萬丈深坑,(設施奇妙如此)犯人滾下坑時,已跌得遍體傷痕,頭顱粉碎,殊形慘酷,(可有人憐憫否)守一在旁,連看數犯,俱是如此。不禁毛骨悚然。獄吏曰:「不特此也,子午卯酉四時,還用滾沸黑油,灌入犯人口中,更為難受。」守一曰:「此等犯人,在生造何罪孽?受此極刑。」

【洞徹幽冥,發所未發,此等文字,功效無窮。】

獄吏曰:「此庸醫指下不明,以藥誤人,所謂以人命如草菅,殺死人不須償命者也,故以此極刑處之。(醫生小心)又堪輿家羅經不熟,盤鍼不明,妄稱高明,為人選擇點穴,致使良善人家,亦遭破敗,世俗所謂以『團刀殺人者』,亦受此刑。(堪輿先生注意)其他星相卜筮,妄言禍福,顛倒是非者,均拘此獄。」(卜相留神)

守一曰:「此獄如何這樣黑暗?」獄吏曰:「因這幾等人,在生研理未精,胸中昏昧,故以黑暗獄處之,與他心境同一樣也。(這樣施為恰到好處)罰他由沙滾下深坑者,因他藝術未明,如陷人坑,故亦使之陷入深坑也。(直是陷人自陷)以黑油灌入者,滌其不良之腸胃也。(報施恰當頗解人頤)冥司之法,即以其人之罪,還治其人之身。(聖人設獄本旨,二語道盡)各獄皆然,不特此獄也。」天君在旁聞之,不禁大笑,謂守一曰:「冥司設法,真真有趣,如此位置,可謂恰如題分,可見為善者有是因,即是結果。為惡者有是惡,即有是獄。名實相符,絲毫不爽,(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惡之人,到也不虧本。)可以知善惡之報矣。」(真是如影隨形)守一嘆曰:「藝術須深究,休將術誤人,黑雲沙獄底,何至嘆沈淪。」說畢,三人出了此獄,又向他獄觀看。

【藝術不精,俱足害人,其中關係不小,看看冥罰非輕,各人當自警惕,慎勿輕嘗淺試,害人而自害也。勉哉!】

守一隨同天君判吏,剛纔移步,忽聞得一股臭氣觸鼻而來,幾乎欲嘔,(將糞尿膿血活畫出來)幸喜來時,天君賜給避穢丹一粒,守一連忙取出,噙在口中,登時臟腑清徹,臭氣全清。(的是靈丹)問天君曰:「何臭氣如此之甚?」天君曰:「因鄰獄乃糞屎泥膿血二小獄也(獄名如此刑酷可知)雖名小獄,實亦寬廣,臭氣係由彼處傳來,雖然污穢,不可不遊,況師弟口噙仙丹,何避之有?」話猶未已,已抵獄門,守一探頭一望,只見獄坑內,盡是糞屎便尿,與污穢之泥漿,積成深池,渾濁不堪。多少犯人,漂浮其上,有等犯人滅頂濡首,口吸糞水,不能伸出頭來。(是捨不得其中滋味耶?抑別有故耶?)

獄吏曰:「此等犯人惡孽最重,令他身負巨石,故沈於獄底也。」(哦,是這個原故,我卻不知。)守一曰:「此獄中人,在生造何罪孽?令他處此難堪之境。」獄吏曰:「此在生躇蹋五穀,污穢經書字紙,故受此報。(犯此天律受此應該)隔壁之膿血獄,較此尤穢,請一觀之。」守一跟隨獄吏,往左側一觀,果見那膿血成潭,而目睹已覺難堪,因問獄吏曰:「此又是犯何罪呢?」獄吏曰:「此因在生嫌棄父母醜惡,或見人醜惡,輒行吐唾,或於白日青天,及星月之下,男女苟合。或於神祇廟中,庵壇寺觀,行淫不忌,觸怒聖真,污穢淨地。或於井灶之側,苟且行淫。又有婦女大小月,身體不潔,輒進灶房,或入佛堂,致穢氣觸犯神明。又因穢水亂潑亂灑,觸冒三光,以上等罪,皆墮此獄,與血污池罪同科。有先入此獄,後墮血污池者。有先墮血污池,後入此獄者,等等不一。(徹底澄清發洩無餘)

【字紙、五穀天所恃,以養人治世,而污穢踐踏之,天甯不怒乎?怕受膿血之苦者,在生慎勿犯此天律,作此行為。】

守一聞言,不禁駭汗。因嘆曰:「在生諸不潔,死後墮深窩;受盡無邊穢,沈淪喚奈何!」天君曰:「此地不可久居,曷又觀五叉小獄乎?」於是三人,又向此小獄而來矣。這五叉獄,在此二穢獄之西,面積雖不寬敞,而刑罰極嚴,守一隨天君判吏到了獄場,祇見許多赤髮猙獰的厲鬼,個個手執鋼叉,在場中伺候,每拖出一犯人,則以五鬼處治之,場中盡栽木樁,將犯人縛於梳上,一鬼上前迎胸一叉,(這一叉足下訂錢)犯人大叫一聲,鮮血直噴,餘四人繼之,有刺喉者,有刺腹者,有刺面部及肩部者,(這幾叉只算還他利息)刺畢,用刀斬其頭顱,血流滿地,一霎時間,處治了無數的鬼犯,守一在旁觀之,不覺驚慄。問獄吏曰:「此等人生犯何罪?」

獄吏曰:「此等人在生,嘯聚山林,白晝率眾入人家抄搶,或將人子女擄掠上山,要人取贖,或攔路行劫,圖財害命,乃行凶殺人之大盜也。(殺人者人亦殺之,盜而受此,人皆稱快)罪大惡極,在生無論如何死法,死定拘他先到此獄,竭力處治,然後再發交各獄,受盡各種慘刑。始將他沈於阿鼻無間泥犁等獄,永遠受苦,不准投生。(盜賊如此處治,方足以服世人之心)即投生亦打入畜牲道中,令他將債填償,歷千萬劫,難以復人身矣。」(報之如此,誰云不宜)守一曰:「冥法待遇大盜,如此嚴峻,惜世間大盜,未曾聞此報應,所以為盜者多。但願此書速速傳出,俾大盜見之,自然畏懼,改良做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十八羅漢,都是若輩人修成的。(回頭定岸,願世間好漢,聽此良言,各人賣刀買犢,共享清平。)若不知改悔,仍然逞惡行凶,吾恐他惡貫滿盈之日,生遭斧鉞之誅,死受冥罰之苦,到了那時,噬臍無及矣。」守一正在嘆息不置。

【讀此文者,初讀必以為苛,再讀必以為快,決定無疑,守一議論,破膽開胸,深勸盜賊回頭,慈悲可愛。】

岳天君曰:「師弟何必為這些大盜寒心,這班人從來不信因果報應,你與他講「善惡」二字,猶如春風貫驢耳一般,(說來可歎)他祇知道搶人為能,殺人為樂,生性十分凶毒,並不存半點良心,生遭慘戮,死墮獄坑,受盡千般苦楚,始准他投生為胎、卵、溼、化,亦是應該。(語重心慈)世上若無大盜,則牛馬豬羊,何人去變?世上為父母的,不論甚麼人家,生下兒男,孰不望他長大?做個好人,無病無災,保全首領。不論士農工商,各歸一業,有家有室,繼起宗嗣,便是好的。不料生了之後,漸漸長大,為非作歹,始而偷竊,繼而搶劫,結黨成群,橫行無忌,以為差役不敢捕,官兵不敢緝,可以一生快樂,安享自在,(凶頑可殺癡憨可憫)那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朝犯法被擒,不是槍斃,就是斬頭,並無一個逃脫的,卒至覆宗絕嗣,豈不可嘆可悲!(不忠不孝,罪大惡極,可殺可誅。)弟子想人家生此兒男,其風水之誤乎?抑別有說乎?願求指示。」

【昭彰果報,豈爽分毫。】

天君道:「凡世上不肖的兒男,生於其家,因為他家祖宗父母不曾積德,(原因在此)所以纔生出這樣怪種,又兼他家庭全無教育,有了兒男,從小不教他讀書,一味溺愛護短,任其喫賭嫖遊,無所不至(助桀為虐)及至父母亡了,家產敗盡,衣食缺乏,他不去做強盜,難道去討乞不成。此所以父母生兒男,陰德不可不培補,家教不可不嚴肅,(名言至理,為父母者,其三復之)職為此耳。與風水何干乎?今晚吾師與師弟這篇議論,無妨登入記中,以勸世人,令天下做父母的想想,且令天下為強盜的想想,看可有人醒悟否?」(一片深情紬繹不盡)

正談論間,判吏請遊飢餓、焦渴二獄,天君曰:「甚善。」於是又轉向此二獄而來,三人移步,轉到飢餓獄,左右一看,那焦渴獄,亦是相連附近,守一定睛細看,其情形又與一殿之飢渴廠不同,問獄吏曰:「此獄內之人,又犯何罪?」獄吏曰:「一殿飢渴廠中人,在生輕生之犯也,此飢渴二獄,乃在生享用過度,不知惜福,口厭肥甘,暴殄天物,五穀不敬,任意踐踏。又或私造飲食,不奉高堂。貧者求貸,不肯濟急。如是等罪,罰他來這兩獄中,受些飢渴。善人不信,看他那種乞丐情形,又可笑,又可憐。」(這般模樣,定與世間乞丐不同)守一果掉頭看這飢渴獄中犯人,見他腹枵如鼓,骨瘦如柴,賸飯殘羹,亦難求乞。(餓得可憐,誰個憫之?)

又轉面向焦渴獄中一望,見那些犯人,口吐青煙,心火湧紅,唇舌乾燥,苟延殘喘,(暴殄之報)守一看之不忍,欲待賑濟些飲食與他,又奈來時未曾帶著,正在躊躇間,忽見那些鬼使,將那般犯人。用皮鞭毒打,叫他們出獄場行走跳舞,那些犯人因飢渴已久,身無氣力,那裏還能行動,一個個東倒西歪,顛蹶於地,(還在裝瘋惡作劇耶)啞哭無聲,真真悽慘。(不知此等可想及紈褲肥甘之時否?)

守一嘆曰:「在生享溫飽,死後作餓莩;口內叫荷荷,應同梁蕭老。」(守一亦愛誚謔耶?)嘆畢,請判司與天君,又領到別獄一覽,判司引導上前,挨次而進,判司曰:「前即是銅斗小獄,因此獄犯人太多,故又設多銅斗獄,以容納之,獄名雖二,其所犯之罪,與處治之法,則一也。」(近日文明進步、道德墮落、廉恥淪亡,此獄其格外增加耶?)

未數步,即抵獄門,守一從門內望入,是一土牢,牢中盡設爐灶,燒炭然火,熱焰騰騰,爐灶內盡燒銅斗。又向多銅斗獄觀望,亦是如此。旋見有數厲鬼,拖出許多犯人,綁在鐵樁之上,不能移動,然後向爐灶內,取出銅斗,向犯人面部上,身上,一陣亂烙,如裁縫熨斗熨衣服一般,銅斗燄燄赤紅,甫一著膚,犯人叫喊連天,聲震屋宇,(嚴刑酷法我亦悚然)可憐犯人烙得逼身焦爛,厲鬼仍不住手,少刻犯人垂頭而斃。鬼使用扇一揮,孽風吹動,仍復原形,如是者三四次,然後將犯人拘還獄中,守一看見這樣慘刑,不禁膽顫心寒。問獄吏曰:「這些人又犯何罪?受如此之非刑。」

【此獄中犯人,定是不顧廉恥之徒。】

獄吏曰:「說來可笑,這般忘八,在生姦謀圖利,蠱惑世人,引誘少年男女及寡婦,入空門,修假道,壞了名節,誤他終身,造了多少罪孽,他還自以為是,不肯改悔,顏之厚矣,莫此為甚。(左道之徒,治以此刑,尚為極輕)故用銅斗烙其面部,看他臉面可紅,可知羞傀?砉是面不失色,不能不一烙再烙,總望他知道羞恥纔好。(越烙越厚,越不知羞,老仙想來要用利刀將厚臉刮去。)此等罪犯,在此獄受罪滿時,仍將他解往各獄,其慘狀更不知若何也?」(伏下後文)守一歎曰:「異端懷鬼詐,暗地起奸謀,天網何曾漏?幽冥雙淚流。」嘆畢,又往前行,判司曰:「由此而前,即是鐵磑小獄。」

三人轉頭西向,即聽見號哭之聲,守一問曰:「何謂鐵磑獄?」判司曰:「磑,磨也。音銳,以石為之古公輸班所造,製為上下二扇,中有管心,以物實入其中,能碾為細末。有兩種:分手磨、水磨,今之鐵磑,不用石,以鐵鑄成壓力甚重,且於磑下製車輪,藉水力轉運之,其力甚猛,(創造希奇)善人到時一看,便知之矣。」方談論間,已到獄門,守一往內一看,果見一厲鬼,將一囚犯舉起,以頭塞入磨管之內,水流磨急,頃刻摧成齏舀粉,血水淋漓,充滿磨曹,銅蛇鐵狗,爭來吞食,一霎時間,即處治了十餘犯,望之甚慘。判司曰:「此在生強霸奪取不義之財,或明瞞暗騙,欺侮善良者,受此刑。」守一曰:「鐵磑研為粉,嚴刑亦可憐;世間無義者,盍自悔心田。」

【將磑磨之製造作用,歷敘清楚,此獄吏博識可嘉。以此獄待誆騙之人,恰當之極。】

又由此而轉西,祇見西北角上,亦有土牢,遠遠望去,亦覺宏敞,此至,見中陳列許多鐵斗,上鐫二字。曰:「豳量」,守一以手試舉之,其體甚重,難以搖動,只見那些厲鬼,將囚犯提出,跪在場中,膝下盡是尖利鐵沙,跪在其上,痛不可忍,鬼使又將鐵斗舉起,壓在犯人頭上,命他用兩手捧扶,不準放下,那些犯人伸頭不起,箇箇俱壓得汗出如漿,淚流滿面。(真是強迫教育,此刑到也可觀。)

【豳量獄吏,想是清時學官,故其所用刑法大有可觀。】

獄吏曰:「此等人在生,不講禮節,不行拜跪,故罰他受此刑。(哦,是令他補課。)要罰足在生年限,方準投生。此等人若不懲治,則將來世界之上,禮節全廢矣。」(關係重大,不能不嚴。)守一歎曰:「有皮尚譏鼠,而況在人乎?平等自由客,豳量得見無。」守一歎罷,方出了獄場。

【禮節之壞至此極矣,世間竟無一人提倡整理之,若無此書發洩此獄,長此以往數千年禮教之中華,共將淪於夷狄禽獸乎?莫怪禽獸凶殘,皆緣爾心險惡。】

忽然望見大獄之正西,有一股殺氣沖天,又聞喊叫之聲,疑為行刑場,因以問判吏?判司曰:「此非行刑場,乃雞啄、斬截、狐狼三小獄也。刑罰猛厲,故有殺氣,善人到彼,切勿畏懼。」於是三人舉步向前,此至獄場,果是此三獄,毗連相接,當時造獄的時候,安排的最為恰當。祇見左邊一獄,有千百隻餓雞,在場中飛跳,右邊有一獄,有數千頭狐狼,在場中嗥處,專待噬人之狀。(物猶如此,鬼將何如?)兩獄中間,別設一獄,名曰:「斬截獄」。

門外一場甚寬,場內擺設的,盡是剁碪大刀闊斧,(排場擺設亦頗驚人。)祇見那些厲鬼,將犯人一箇箇拖出場中,將他按在剁碪之上,如屠伯宰牛羊豬豕一般,用大刀的,一刀劈為兩段。用闊斧的,一斧劈開頭腦胸膛,再用薄刃,將犯人細切細割,又如凌遲一般,剛將人犯按倒的時候,那些犯人哀號叫喚,(是你們自願的,叫哭何為?)那些餓雞狐狼,聞聲跳舞,(專等吃肉。)厲鬼將人肉向左右拋擲,餓雞狐狼,爭先恐後啄食,頃刻都盡,血流滿地,狐狼以舌舐之。(情景宛然,淒涼可怕。)

守一看了,心中畏懼,為之膽寒。問獄吏曰:「此等人在生犯何罪狀?冥刑何其慘酷?」獄吏曰:「此男子在生,不孝父母,不和兄弟。婦女不孝姑翁,不敬丈夫,不和妯娌。殘害自己骨肉,而又離間他人骨肉者也,合受此刑。」守一歎曰:「在生殘忍傷骨肉,今日骨肉自遭傷;剁成肉泥膺慘戮,只供雞啄飽狐狼。」

守一嘆畢,不敢再睹,即請判司,又領遊他獄,判司曰:「二殿之獄,尚有灰河、劍葉、寒冰三獄,未曾遊覽,今仍依次序而觀之。」言話間,忽見前面有一道長堤,內中熱氣,騰騰上升。守一問故?判司曰:「此灰河也。長五六里,寬十餘丈,其中盡是石灰,用以煮人,刑頗慘酷。」轉瞬間,已到堤邊,守一一望,兩岸上盡是土牢,拘留犯人在內,那些鬼使,正在發灰投人,只聽見河中灰漲炸裂,聲吼如雷,正在如沸如羹的時候,鬼使即將犯人拋投河中,犯人身落灰河,大叫數聲而絕,(真怕煞人)少刻皮開肉爛,肚腹炸開,腸胃流出,臭穢難聞,(真是王法如爐)看來真真傷慘。

守一曰:「人生世間,何故造十分惡孽,來到陰司,受此極刑。」獄吏曰:「這也難怪,因為他在生追逐逋逃,勒索欠貸,逼人太甚,使人無容身之地者,合當受此嚴刑。」(狼差虎吏與世之討惡債者,其警懍之。)守一曰:「可畏也哉!爾等在生,仁恕全不體,居心已太苛,孽冤終有報,今日墮灰河。」守一正在嘆息不已,判司曰:「請善人與天君速速遊到劍葉獄去,此河可不必留連矣。」

【灰河罪犯,差役為多,今日受此,可謂以暴易暴。】

於是三人離了河岸,又往前行,祇見前面突出一山,高峻陡險,山上盡是鐵樹,枝材盡是刀劍,光芒閃灼,尖利無比,望之生畏。守一隨同天君、判司,到這刀山之下,徘徊佇立,即見有數十鬼役,將新解到的犯人,一箇箇拋擲樹上,穿膛破肚,血水下流,那些犯人,活又活不得,死又死不成,(可憫可憫。)都在樹上哀哀叫苦,懇求救命。(誰人敢救?)只聽得那些鬼使大罵道:「你這些沒良心的,在世逐日好殺戕生,宰殺牛犬、毒魚蝦,網禽鳥,那些物類闖著你,你可曾赦了幾個,今日到了這個地面,也教你試試利害,看你知道疼不疼,你向老子們告饒,那些物類又向何處告饒呢?」(你不饒人,誰又饒你,殺人即自殺,救人即自救,亦何苦而造無邊之孽哉?唉。)罵得那樹上的鬼犯,啞口無言,忍恨吞聲。守一聞之,也覺暢快。

判司曰:「此處已知大概,還有那些寒冰獄,未曾遊過,盍隨我來,到彼一觀。」天君守一依允,大家掉轉頭來,又向北方而行。卻說這寒冰獄,乃在大獄之正北方,寒冱之地,終年積雪不化,寒冷異常。守一跟隨判司、天君,將到獄場,祇覺朔風凜冽,砭人肌膚,又兼是寒冬天氣,更加幾倍淒涼。(真是雪上加霜)守一到此,手縮袖中,趑趄不前。(也覺難為。)天君曰:「師弟不必畏冷,吾侯賜爾辟風珠一顆,帶在身邊,寒氣自不逼人矣。」(無此,寶珠此獄獄情恐難洞徹。)守一試之果然,遂前行,逕到獄門一看,祇見獄牢之中,層冰厚積,犯人足履其上,其滑異常;內中之人,盡是赤體光身,並無衣褲,手足凍殭,齒牙相擊,頭縮如蝟,個個叫冷號寒。(奢侈之報。)守一看見此情,心中十分悽慘,問獄吏曰:「這般人又犯何罪?何至受凍若斯。」

獄吏曰:「此因他在生享受富貴,綾羅綢緞,任意穿著,重茵疊褥,備極奢華,而又秉性吝慳,不修片善,賑濟施舍,概不舉行,故令他死後到此受些寒凍,教他想想在生的的繁華。又有不孝之子,到了寒冬,自己則挾纊衣裘,父母則單衫破襖,他只圖在外體面,身體溫煖,不念及父母受盡淒涼,此等罪狀,由為識者所笑。縉紳士類中,尤多見之,(真堪痛恨!)其孽尤重,亦令他入此獄中受苦,也叫他想想在生自己安燠之樂景,與父母受寒之苦況。《詩》云:『明發不寐,有懷二人。』他能否念及,或不念及,便不知道了。」守一聞言,嘆息久之。此時二殿所管之各獄,均已遊完,雞聲三唱。天君曰:「時辰不待,不可留連,煩判司代為稟覆大王,吾侯與守一回壇去也。」當時天君、守一,瞬到壇中,吩咐明晚又遊三殿,欲知後事?又看下回分解。

【暴殄天物紈袴之子,當以此為殷鑒。世間不孝之子,細心紬繹斯文,免得到獄底淒涼。】

總評

⊙楚江王禮神明一篇,痛陳時弊,真是為今人對症發藥。

⊙冥司設獄,因人治罪,因罪命名,活大地獄,活受死罪。皆世人自己造作,並無苛條。讀此不克怨艾者,定生受活罪,死遭慘刑。

⊙守一遊二殿時,若無光明珠、辟風珠、除穢丹,雖有天君保護,總難將諸獄洞徹,愈見神仙布置之奇。

第十二回 楊厥一奉命遊三殿 張大帝臨獄訊諸囚[编辑]

柳真君降壇詞[编辑]

〔調寄:好事近〕

若箇羨神仙,隨我駕雲驂鶴,海市蜃樓看罷,饒逍遙快樂。

剛從蓬島降香壇酒興尚如昨,老柳多情人也,要諸君同酌。

【春風和氣,此詞之得。】

張桓侯大帝降壇詞[编辑]

〔調寄:好事近〕

一卷洞冥書,不啻寶丹良藥,要把世人醫好。免同胞零落。

勤君速速早回頭,莫再造諸惡,恐怕後來慘,受多般陵虐。

【歌聲激越,胸懷悲憫。】

說洱源南鄉七子,東鄉二子,個個俱是有夙慧靈根,本來不昧,聖帝演這部《洞冥記》,所有供職人員,係早經派定的。(為救世而篤生人物因人物,而特頒此書仙佛於此書,何等鄭重。)

【敘述書中,各子回顧前文。】

今夕應遊三殿,命楊生厥一前行,鎮壇者柳真君,領導者張大帝,當晚各候駕神祇,早已取齊;大帝性烈如火,到壇後,即催促厥一上馬,自乘烏騅,二馬奔騰迅速,一似足不履地,凌空而行,一霎時間,即飛度過陰陽界、鬼門關,連一二殿大王的地面,也都過去了,看看又到三殿王之疆界,祇覺得一路天氣昏黑,星月無光,颯颯陰風,寒幾透骨。

厥一在馬上心中忐忑,危不自安;耳聽得鬼哭聲,流泉幽咽聲,朔風捲地,飛沙走石,如戰鬥怒號之聲,(這般氣象也足驚人)稟大帝曰:「弟子今夜初入幽冥,如何景象這般悽慘?」大帝曰:「此地尚不為悽慘,較此悽慘者更多,(尚不到凄慘地位也)不必酸楚,聽吾吟詩:「重泉月黑路迢迢,馬走長溪也不驕;慘聽荒山悲鳴聲,愁聞老樹泣鴟鴞。念誠只在堅心志,膽壯何須豎髮毛;演出洞冥傳世界,移風易俗樂唐堯。」

【文如疾風驟雨而來,寫出大帝成風,厥一畏怯,沈雄排募,即景生情。】

吟畢。謂厥一曰:「師弟亦隨意和來。」

厥一和曰:「幽冥路遠景蕭條,愁慘陰風作怒號;堪嘆殘零迷大夢,徒憐鬼魂泣清宵。豪華結局終衰歇,富貴收場總寂寥;身入黃泉無樂趣。世人何故不推敲?」

【寫景逼真,深情欲訴。】

大帝贊曰:「師弟此詩,好極妙極,可以警世矣。」二人正言語問,忽見前面旌旗旛幢,結隊而來。

大帝謂厥一曰:「師弟你看判司來迎接我師徒矣。」言未已,判司已到,彼此問訊,各致禮畢。大帝命判司引導上前,行不數步,已抵城門,祇見關門上書「三殿第一闕」五個大字,有幾員關吏,在門外跪接,大帝性情豪爽,在馬上略一欠身,用手一拱,命之曰:「起」。(快人快語)示以不必拘禮之意,揮馬一鞭,就進關了。(真真爽快)

【數句將個大帝活畫出來,真是神筆。】

厥一緊緊跟隨,不暇他顧,已衝過十字大街,耳中聽見有人說:「張大帝到了,各人快快起立,肅恭拱候。」厥一四面一望,這座城到也遼闊,市人稠密,攘往熙來,其熱鬧與陽間無異。又見城之正東,有一宮闕,輝煌壯麗,世

間罕有。判官引導上前,到了宮門之外,祇見上題一匾曰:「三殿宋帝王宮門」七個大字,赤金楷書。各各下馬,判司進門通稟,大帝與厥一即隨其後,連進數重,未暇細觀對匾,及到了正殿丹墀之下,厥一抬頭一望,見正殿題一匾曰:「善惡分明」四字,左右聯曰:法律如斯,怪世人還不畏懼。冥司現在,著地獄可是虛誣。

兩廂對匾還多,厥一方欲再看,只見大王己降階相迎,大帝升階,厥一隨後,到了殿上,賓主序禮安坐畢。大帝曰:「吾張領厥一到此,縱觀獄情,察其實在,以便垂書警世,未識大王所轄獄內,現在鬼犯多寡,有無重大罪犯,情形若何?請先示知。」王曰:「吾王司掌大海之底,東南沃憔石下,黑繩大地獄,大帝所稔知也。此獄縱廣五百由旬,格外另設十六小獄,因近數年來,人心大壞,墮落者多,獄中已充牣無隙,罪孽重大者,不可勝數。其中有罪狀稱輕,並屢次用刑,稍知悔悟,能痛改前非者亦多,此等罪犯,已蒙教主開恩,准其提出度鬼亭聽講,(照顧第九回,不脫前文。)倘再增覺悟,亦可望他們出世投生。

可怪有等窮凶極惡之人,雖用重刑,他還飾非文過,死不改悔,(須要如此,他若悔悟,豈不是便宜了他?)這等人祇好令他受盡諸獄之苦,永坐幽牢,不准投生,即投生亦打入畜牲道中了。但不知大帝今夕如可觀法?」大帝曰:「吾老張之意,擬請大王派判司二人,將善惡簿帶去,同吾到了各獄,親自審訊,使他有口難以分辯,(這個方法更妙更妙!)並飭獄吏,先行用重典刑,要令犯人,自陳罪狀,一則使他自知己過,並非枉法,二則此書傳出,方足以取信世人。」(一舉兩得)大王曰:「妙極矣,即便照此辦理。但吾王尚有四言諭文一篇,擬即錄出,就請厥一師弟帶回壇中,刊出勸世,還乞大帝少坐片刻,即可脫稿矣。」大帝曰:「甚善。」大王乃手拈彩毫,寫出題目來。

三殿宋帝王諭奉祖先文:[编辑]

「人生斯世,受氣於親,血統一脈,傳自先人。追溯高曾,以迄考妣,蟄蟄繩繩,綿綿葛藟。燕翼貽謀,子孫蒙庥,簪纓閥閱,世德作求。

【推原人,身之所來,乃傳自先祖。當孝敬,為子孫者,禮當如是。】

所以先王,修其祖廟,序穆序昭,春秋致孝。陳其宗器,設其裳衣,薦其時食,敬禮弗違。惟茲臣庶,敢缺禮數,觸目警心,春霜秋露。崇奉木主,不愆不忘,犧牲酒醴,薦以馨香。先代靈爽,不隔泉壤,子孫敬誠,來格來享,譬之流水,有泉有源;譬之樹木,有幹有根。倘無先祖,焉得父母。既傳雙親,我身始有。哀哉雙親,生我之身,劬勞養育,費盡苦辛。在生缺孝,有虧子道,抱恨終天,恩無由報。一飯一羹,略盡子情,冀邀靈貺,默鑒愚誠,生辰忌日,悽慘哀戚,回想音容,增其怵惕。伏臘歲時,彌切哀思,愾聞僾見,寤寐通之。仁人孝子,原應如此,追遠敬宗,古今一理。奉其祭祀,繼續宗祧,子孫繁衍,門第祟高。

【纏綿悱惻,動我哀思,這般做去,定能生為人敬,死受鬼欽。】

胡今之人,數典忘祖,不念先人,忽略輕侮。逢節逢年,歌舞蹁躚,祖先祭祖,心中漠然。偶或酬應,不誠不敬,視同虛誣,全無至性。何不撫衷,祖德宗功,貽留世澤,福及爾躬。如此憒憒,空生天地,忘卻宗親,不如畜類。爾祖有靈,痛恨幽冥,若敖鬼餒,後代凋零。死墮地獄,雷轟誅戮,不孝之愆,罪無從贖,告今降文。訓世諄諄,所望大眾,念昔先人。」

【報本之孝,良心喪盡,安得云人?稍有良心者,聞此定然下淚深情難已。】

大王將文錄畢,呈與大帝,大帝捧讀一週,贊曰:「大王此文,至性至情,溢於言表,使蔑禮忘祖之輩,得見斯文,定然感悟。(效必神速)厥一師弟,好好帶回壇中,慎勿遺忘也。」大帝言罷,就要告辭起身觀獄,大王立命兩判司,先行傳知各獄官,認真審訊,務令犯人自陳罪狀招供,不準隱諱,倘不聽命者,加倍用刑。二判司奉命去訖,大帝與厥一始離席告退,大王送至階下,拱手而別,厥一隨大帝出了宮門,仍騎上馬,直向黑繩大地獄而來,這黑繩大地獄,亦是磚石堆砌為城,極為堅固,二人到了城門下馬,各大小獄官,俱出來迎接,極表恭敬。

大帝曰:「不必拘禮,吾要領厥一觀獄去也。」命獄宮上前引導,到了獄門外,厥一引首向獄裏一看,只見有許多犯人,充滿獄中,都用黑索捆住,毫不放鬆。(豈肯輕饒)每十人拴成一串,有兩鬼使役牽曳之,眾鬼役見大帝到來,各各叩首行禮畢,即忙將犯人拖出獄場,綁在十字樁上,另用黑繩套在頸上,兩鬼役用大力一縛,只聽得犯人大叫一聲,喉即梗塞,不能言語,面部通紅,眼珠突出,舌吐口外,涎沬直流,血亦噴湧,登時氣絕。猶如陽世絞人一般,(不錯)十分慘苦。厥一是初次入冥,未曾見過,不禁戰慄起來。

大帝曰:「師弟勿懼,地府刑罰,原是如此,再延一刻,吾張就要問他的罪狀也。」正說話問,那些鬼役,已將眾犯一個一個處治完畢,(真個神速害怕)一霎時間,可憐獄場中死屍,堆積如山。(不知有多少人數也唉)鬼役用還魂扇一揮,孽風吹動,群屍盡起,復還原相,個個放聲大哭道:「好苦人也。」厥一細細一看,其中犯人,有為文官的,有為武弁的,及普通婦女的模樣,等等不一。問大帝曰:「這般犯人,如何尚還有官員在內?不分貴賤,純用黑繩,制其死命,不識何因?望乞指示。」

大帝曰:「說來可歎人也,這班人在生,不忠不孝,不弟不信,無禮無義,無廉無恥,都是些不守規則範圍的混帳忘八,(作惡之徒咸會於此)故死後打入此獄,用黑繩拴住,教他受些拘束,師弟不信,待吾師到糾刑臺上,提他幾個犯人,從頭審問,叫他自供罪狀,師弟便知其詳。」眾獄吏聽說,即忙到臺上伺候,請大帝升座審訊,並將罪犯一齊提跪,大帝問曰:「爾等在生犯何罪過?一個個從實招來,若有半點支唔,善惡簿在此,萬難掩飾。(聲威並厲)吾命鬼卒再動大刑,那就更受苦了。」祇見有幾個犯人,同聲哭訴道:「小人等在前清時代,都是文官,因為那年鬧革命的時代,小人等見清廷大勢已去,沒奈何祇好隨聲附和,唯諾贊成,藉此求個進身之階,保全祿位,也就胡混過了幾年。(虧他說得出來)不料陽壽已滿,(福享不得真可惜)厲鬼來拏,見了一二三殿大王都被斥責,(天下後世皆唾罵之)還望大帝包荒。」大帝曰:「呸!不要臉的跪過去,(罵得痛快)那幾個又招來。」只見那幾個犯人,又供稱道:「小人等在清時,也是上級軍官之職,因辛亥革命風潮大起,小人等也只好暗中鼓吹,(反唇噬主,忠字何存?真可誅殺。)厥後八月反正,推倒清廷,若論民國成立,小人等也算有功,不料身死之後,見了各位大王,都責小人等不是,除此而外,別無罪過了。」

大帝曰:「可惱,爾等文官武弁,食君之祿,不報君恩,到反背主求榮。反唇噬主,良心何在?面目何存?那八德中「忠」字怎講?(正名定罪筆挾風霜)昔王彥章一匹夫耳,身為梁將,兵敗被擒,不降而死,史冊稱之,為其能忠主也。今爾等大義不明,雖列官階,狗彘不若,合先受黑繩絞縊之災,此獄罪受滿時,再發他獄,將來嚴刑酷罰,夠爾等消受也。」大帝罵畢,又有幾犯訴道:「罪犯在生,未曾居官祇是多不聽親母的教訓,遊蕩江湖,久不歸家,二老日日倚閭懸望,以致抑鬱而死,未及親視含殮,養老送終,至今思之,稍覺心上過下去,此外別無罪愆。」(大逆不孝,而云稍覺過不去,其心可知。)

大帝曰:「可恨可惱,五刑之屬三千,罪莫大於不孝,爾等性情流蕩,不受父母的約束,遨遊在外,使爾父母齎恨以終,罪極重大,合先受黑繩拘束,此獄罪滿,還要受無數典刑,慢慢試之可也。」言畢,後面有數十犯人,亦賡續訴道:「小人等在生,因為見這世道,崇尚西學,講求開通,人人存平權、自由理想,小人等纔敢出乎範圍之外,非義而動,悖禮而行,不期積惡已多,卻被厲鬼將我等拴鎖至此,沈於獄底,日用繩索緊緊縛住,絲毫不肯放鬆,真真苦楚。回想當日小人等,原不敢越禮犯分,總為受那作俑者的影響,把我等教壞了,所以纔弄到這個地步。(始作俑者其無後乎)這就是實在情形,還望大帝開恩。」

【江湖流蕩客,快快發天良,莫待黑繩絞,淒涼淚溼裳。】

大帝曰:「自古迄今,那有不講五倫八德的世界,爾等不加思索,人云亦云,隨波逐流,既造了罪,焉能遽然赦免,祇怕受苦,還在後頭,更無窮無盡也。」大帝把這般男犯,俱已審完,還見有許多女犯,在一旁垂淚。大帝曰:「爾等因何悲泣?何不上前從實供來。」

那些女犯聞言,即上前哭訴道:「犯婦等因生不逢辰,闖遇這民國時代,要講開通,說男子要講平權,我婦女亦可講平權。男子講自由,我婦女亦可講自由。因此不守閫範,不遵父母的教訓,自行擇配,及至適人,依然不孝翁姑,不敬丈夫,稍不愜心,便行離異,不體三從四德,盡犯七出之條,(婦女自由之濫觴如足,甯不可悲。)當日以為得計,不料身死之後,大受冥譴。(冥曹不講自由不知何故)生前真真自由,今日在這獄底,日被繩索縛定,十分受窘,苦楚難捱,(焉知有了今日)望大帝察情,獄官面前,代為方便一二。」(大帝不講自由,代爾講情,怕難!)

【盲從瞎和,不自取裁,世界之壞,每每如斯,良深浩歎,心無宗主,聽人蠱惑,罪雖難逭,情亦可憫。】

大帝曰:「爾等婦女,在生惡孽深重,犯了天條,無寬縱理,祇要爾等自悟前非,痛加懺悔,將來地藏王大赦,將爾等引入度鬼亭中聽講,所講的乃是列女傳、女四書、女兒書、醒閨篇等書,爾等細心靜聽,便知本原,兼可望投生了。」

眾鬼犯聞言,同向大帝前稽首謝恩,大帝對獄吏道:「今夕這些犯人,到也據實招供,並不隱諱,可赦免他七日受刑之苦。吾要領厥一師弟,遊覽各小獄去也。」當時大帝離了糾刑臺,命判司上前領路,即向鹹鹵獄而來。

卻說這鹹鹵獄,與大獄相距甚近,四人到了獄場,不見鬼卒處治犯人。旋有獄吏出來,向大帝叩頭致辭曰:「本獄處治犯人,不在獄場,乃在獄池之內,池內盡是鹽水,每日處治犯人,以鹵水灌其頭頂,由口嚥入,腐其皮肉,潰及心肝,(此等慘刑真不易受。)醃死之後,又煽動孽風,使還原形,請大帝與善士就獄門一觀可也。」大帝頷之,到了獄門,厥一向獄中一望,只見內中有一大池塘,其中之水,顏色渾濁,腥臭難聞,男女浮沈其中,骨瘦如柴,儼若乾臘,橫眠倒臥,鹽鹵膠沾,幾有寸厚,猶如醃豚蹄,醃螃蟹、魚、蝦、蛋,一般,(慘過人遠矣。)身體具已潰瀾,哀痛聲嘶,求生不得,欲死不能,十分苦楚,厥一看此情形,殊覺不忍,問大帝曰:「此等人在生,造何罪孽,致受此刑?」大帝曰:「提他幾個上前,一訊便知。」鬼卒提出十餘人,到大帝前跪定,命他從實招供,眾犯云:「小人等因在生暗箭害人,使人不覺,死後冤家纏住,不肯罷休,要求冥王,就要冤冤相報,(那能饒你?)冥王謂我等罪情重大,須要歷盡諸獄,方準出世填償。(到了時候自然放你,你莫心焦。)今在此獄,日為鹵水浸淫,痛徹心肝肺腑,還望大帝哀矜。」

【仙佛慈悲大開方便,求離苦海者,各宜趁此時期,勿失奇緣。】

大帝曰:「吾老張一生,最恨陰險之人,(我亦恨之)爾等心術如此,自作自受,怨得誰來?(遇著這位菩薩,尚也不敢搭救,想出陽世也怕難的。)判官可將惡簿展開一看。」只見上註幾行云:『此等犯人在生,鬼蜮居心。含沙射影,或穢語污衊,令人湔滌不清。或好進讒言,使人有冤莫白,害人已多,罪無從贖,死後合先受鹹鹵刑。』(註得明白)

大帝看畢,大罵道:「如此罪惡,可殺可誅。孔子云:『浸潤之譖,膚受之愬。』倘聽言者,為其所惑,害人甯有涯涘。由爾等看來,則世間陰險暗毒之人,枉用心思耳,天律豈能逃哉?(用盡心思,有何好處?各自想想。)師弟何必為他憐憫,將來各獄受刑,陽世報冤,其慘狀更不知若何也?此獄罪情已悉,又觀他獄可也。」於是四人出了獄門,仍轉原路而行,經過麻繯、枷紐小地獄。

判司曰:「此獄罪情與黑繩大獄同,不須觀了,可由此而前,一觀穿肋獄可也。」這穿肋獄,與鹹鹵獄毗連,四人緩緩行來,不數步,即抵其門,進了獄場,第見場中遍立木樁,兩樁之中,上有橫木一片管住,如韆鞦架一般,鬼卒將犯人捆住,以鐵鉤鉤其肋骨,懸於當中,犯人叫喚不休,血流滿地,鐵狗爭來吸食,判官曰:「分?獄情形,亦是如此。此則穿其肋骨,彼則分剖其肩前之骨,血肉狼藉,較此尤甚。其罪惡則相同。」

大帝曰:「既是如此,可命獄吏往該獄提來數人,一同審訊,以免耽延時刻。」獄吏遵命去訖,少刻即到,提來的犯人,肩骨上尚在流血,(方受過刑,定以如此。)大帝命將架上犯人,放下數人,跪下聽審,問曰:「爾兩獄之犯,在生造何罪?從實供來,黑籍在此,無須隱諱。」眾犯等同聲訴曰:「小人在生,因為過繼為人子嗣,曾受過栽培教育,完成婚姻,後因自己起心不良,攜產歸宗,致令過繼之家,香煙斷絕。(負義忘恩,莫此為甚。)若祖若宗,向冥司具控,被厲鬼鎖拏到此,受此慘刑,除此而外,小人別無罪過。」

【生前得意,死後熬煎,報應之理,本然如是。】

大帝曰:「爾等為人之後,自當為人之子,承繼宗祧,綿綿不絕,方合正理。況經受過恩惠,享有財產,竟敢負良歸家,昧心若此,墮獄受苦,豈不應該。命鬼卒重重處治,切勿寬縱可也。」大帝訊畢,仍命將解來之犯,押回分?獄中。四人起身,又向刮臉獄而來也。

當時四人出了穿肋獄,又向刮臉獄而來,瞬至門首,獄吏迎進,到了獄場,見場中仍是豎立木樁,約有數千根,鬼卒將男女各犯,縛於樁上,不令擺動,然後用最利之銅刀鐵刀,向面上刮,如屠者刮皮狀,鮮血直流,犯人呼痛不已。(這才叫痛已是遲了)厥一望之,為之伸舌。(你們世人怕否?)大帝曰:「將他放下幾個,吾侯問他一問。」那鬼卒即放下十餘人,跪在地下。

【讜言正論,為人後者,盍復之。】

大帝問曰:「爾等男女,在生造了何罪?致今日受這刮臉之災。」眾鬼犯揮淚答曰:「我等在生,因為不識『廉恥』二字,男不忠良,女不貞淑,姦盜邪淫,無所不至;(寧不羞死虧爾說出)身死之俊,拏到陰司,冥王責我等臉皮太厚,(故要刮之使薄)罰入此獄。日令厲鬼以刀刮面,疼痛難忍,刮來刮去,臉骨將要刮盡。(刮盡才好。恐刮之不盡,還要再生根也。)厲鬼還不相饒,實實傷慘,望乞大帝慈悲,代為講情。」(令他自吐真情,妙,妙!)

大帝曰:「人無廉恥,百事可為,天下的人,任他性情凶惡,都好化導,獨有無廉恥的,把他沒法。爾等無恥,冥王且為束手,(的是如此)吾侯難以為爾講情,不如老著臉皮(足他慣技)儘厲鬼一直刮去罷了。」(說來有趣,令人好笑)大帝說完,不禁失聲大笑。(老仙批到此間,也容不住發笑,將來讀此者,定然要笑,我告世人慎勿笑人,而再為人所笑也,哈哈。)

厥一與兩判,亦為解頤,笑猶未已。又見有幾十個犯人,向大帝哀哀求情,(真真無恥)大帝一看,不覺又笑道:「爾等臉皮,如何這般厚法,想是鬼卒未曾刮過,要求吾老張,命他們刮一刮嗎?」(以嘲語作斷語,真真有趣)眾鬼犯同聲哭道:「我等犯人,係從二殿之銅斗獄新解到的,(哦)因為在那獄中,被銅斗臉皮烙得寸厚,(難怪)至今腫痛不消,(還怕作癢)今到此獄,又要刮臉,豈不是痛上加痛,小人等如何受得。(不如刮盡,免他日再受揶揄,是越發痛苦的。)所以懇求大帝垂憐。」

大帝定睛一看,這般人乃是假傳邪教,無恥忘八之徒,因說道:「爾等既受過銅斗炮烙,應該愧悔,革面洗心,怎麼到了今日,仍是這般厚顏,真真可鄙。據吾侯想來,不如請鬼卒替你們臉上多刮一刮,刮薄後,便知道羞恥了。」(我老仙也是如此說的)眾鬼卒聽罷,不禁哄堂起來,(任人訾笑,他總不知羞恥,為之奈何?)說道:「大帝的判詞,真真有趣矣。」判司曰:「此獄之情,已盡悉矣,請大帝又往他獄一觀。」

於是四人又起身出獄門矣,接連刮臉獄者,乃是刮脂獄,四人進了獄場,但見場中栽的樁木,比穿肋刮臉二獄還多,眾鬼卒早將犯人綁縛樁上,絲毫不動,只是還未用刑。厥一周圍一看,見這場中各犯,人類頗形複雜,與他獄不同,以問獄吏?獄吏曰:「本獄之犯,乃是貪官、污吏、衙役、皂隸、土豪、劣紳、奸商、滑賈、盜賊、兵丁,以及大斗小秤,市井貪利之徒者,此輩人先令他在此獄中受苦,到受滿日,然後再發往鏟皮、吸血二獄,三獄罪受滿,又押解四殿,刑罰如何?則不知也。」

【此輩生時作威作福,刮人脂膏血肉,致眾人重足側目,反疑果報為虛,冥司治以三種,非刑還。】

厥一曰:「鏟皮、吸血二獄,刑罰若何?請道其詳。」獄吏曰:「鏟皮獄係將此輩犯人按倒地上,兩鬼踏其頭足,不使動搖,一鬼以利鏟削其皮,皮盡至肉而止,犯人叫苦連天,血流滿地,鏟下之皮擲與銅蛇鐵狗食之。此獄中官員居多,為其當日刮民之地皮,故以此報之也。至吸血獄處治犯人,不在獄場,乃在獄內。其法用蛭蟲百萬,放人獄中,令其吸食犯人之血,滿身紅腫,痛癢難挨,各類人皆有之,以報其吸人腦髓,喫人血汗之錢故也。獄雖分三,而罪則一。觀此一獄,可以概其二也。」(三獄共治一罪,此獄者情節必重。)

【其報應真快人心,這般貪官、污史、士豪,受諸刑時,其子若孫可曾知道否?代替一二否?】

獄吏又曰:「本獄之犯,誠複雜矣。如居宮者,刻薄於民,刮盡脂膏。吏胥狐假虎威,敲骨打髓。豪紳假公濟私,魚肉鄉民。商賈盤剝重利,算盡錙銖。盜賊搶劫為生,兵丁騷擾擄掠。至市井之徒,大斗小秤,欺負鄉民,種種不法,(一言難盡)故不能不以嚴刑對待之。」正言話間,忽聽場中大喊大叫,(嚇我一跳)厥一抬頭一看,見那些鬼卒,氣洶洶的,向犯人迎胸一刀,隨剖至腹,(凶惡可怕)犯人叫了一聲,鮮血直噴,兩鬼將胸撥開,露出腸油,一鬼用刀,使力刮削。厥一嚇得魂下附體,(這樣飛刑誰人不怕)對大帝曰:「真真怕煞人也。」大帝曰:「師弟爾只見鬼卒刮他之油,爾可知他在生刮人之油乎?何懼之有?」厥一素性膽小,終覺立腳不住。乃請於大帝曰:「弟子已盡知此輩人之罪狀,亦不勞大帝之審訊矣。」大帝允之,於是四人即出了獄門,又探望他獄也。

【厥一此論,大益人心。】

厥一隨大帝兩判,出了獄門,望前行走,想起穿胸破肚的情況,心猶突突跳動,(驚魂不定)謂大帝曰:「冥法如此嚴厲,而世人偏不信,毫不畏懼,反無所不至,無所不為,誠所不解。」(我亦不解)大帝曰:「世俗有言,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等他知得畏懼,侮之晚矣!」(我望世人急早回頭)

正言話問,又到了一獄門首,抬頭一望,匾額乃是「鉗擠心肝小地獄」,獄吏已在門外拱候,相與入了獄場,只見場中有無數犯人,男女不一,眾鬼卒用鐵鉗夾住犯人之胸背,幾乎把心肝肺腑夾爛,犯人聲聲叫痛,哀懇告饒,鬼卒毫不放鬆。(看來可憫可怕)大帝曰:「可將他們饒了,令他們向我招供,在生犯何罪過?如有一字不隱諱者,赦免他七日七夜受刑之苦。」鬼卒聽說,即將犯人釋放,說道:「你們的好造化,快上前向大帝招供去。」眾犯聞言:心中歡喜,男左女右,一齊跪下。

先是左邊男犯供稱道:「小人等在生,只為心地窄狹,局量扁淺,見人有喜慶才能,存嫉妒心。見人有失敗死亡,存喜幸心。因存此心,遂墮此獄。」右邊有幾個犯婦亦供道:「犯婦因在生,丈夫納妾,或生子女,始懷嫉妒之心,繼存殘害之念,因存此心,遂遭冥罰。」(此兩等人居心不良)

後面又有數犯供道:「小人等在生,因習堪輿,妄談風水,阻人殯葬,致彼尸骸久停,(此等堪輿罪該萬死)遂罹獄刑。」又一人供曰:「小人因選擇吉穴,掘見棺材,不肯停止,移尸他處,致遭暴露。(為圖吉穴,拋他尸骸,葬自家親骨,縱有此地埋,恐無此天理。)緣此錯誤,遂墮獄坑。」

【存心嫉妒,即遭鉗擠,世人居心,何苦乃爾。】

又一人供曰:「小人在生,因墾荒邱,掘土見塚,不為壘土反平塚為田,致傷骨殖,(無慈悲心)遂遭冥譴。」又一人供曰:「小人因在生粗心大意,疏於祭掃,致遺失宗親墳塋,(無孝敬心)遂有今日。」

大帝曰:「據爾一人所供,已犯不孝之罪,其孽尤重,其餘諸人,俱是嫉妒存心,見小失大,天良不存,故冥罰以鐵鉗擠爾等之心肝,為爾等之心肝太狹小也。冥司用刑,因人而施,吁,可畏哉!今既供稱不諱,亦準免爾七日之飛刑,獄吏聽明否?」答曰:「小吏懍遵就是。」眾犯人向大帝稽首謝恩。

大帝曰:「此獄情形,大略如此,不必留連,又往他獄可也。」四人出了獄門,行行又到挖眼獄,獄吏迎入,直抵獄場,場內盡栽立七八尺高的短木竿,只見鬼卒將犯人綁於木竿之上,一鬼用尖刀,向犯人眼眶內周圍一轉,犯人叫哭,淚與血直湧如泉,鬼卒將眼珠一雙取出來,紅通通的,擲於地,餓犬飢鷹,爭來吞啄,亦有嚙定牙根,肆其利爪,直以手探出之者,鬼手上盡是鮮血。厥一望之不忍,請大帝飭令鬼卒住手,略審訊幾個罷了。大帝道:「師弟太慈心了,此等人在生,挖人眼睛,他不怕瞎,目中無人,藐視一切,所作所為,全無天理良心,師弟還哀矜他嗎?若不信,吾師審問他幾個,師弟便知。」

【挖眼之法就是這樣,怕與不怕,大家看在心裏。】

鬼卒聞言,即將犯人解了繩索,一個個牽到大帝面前跪下,如牽瞎子一般,東倒西歪,參差不齊,(倒也可觀)大帝望之,又惱又笑,罵道:「你這群瞎子,在生有何過惡?好好招來,請遊生回壇,到陽世替你們傳播傳播,如有半字隱諱,不惟挖眼,還要誅心。」罵畢,犯人個個戰憟,有幾個從實招供道:「小人等為因在生,不敬字紙,目無尊長,邪睨婦女,窺探閨閣,(有眼無珠)致受斯刑。」又有數犯供曰:「小人等在生,為因好唆興訟,寫作匿名揭帖,退婚字據,捏造契議書札,收回錢債券據,不註不掣,套描花押圖記,添改帳目,(真是昧絕良心)遺害後人等事,到了陰司,打入此獄,日日挖眼受苦,(也是正大報酬)。懇請大帝原情施恩。」

【這般人,來生定是瞽目無疑。】

大帝曰:「爾等在生,總是把兩目生壞,(目卻不生壞,卻是將他用壞了。)不識美惡高低,妄行窺伺,違了聖人非禮勿視之宗旨。況兼識得幾個字,便妄作妄為,在陽世時應先將爾等眸子抉去,方快人意。今日挖眼,已覺遲了,吾侯焉能為爾等講情。但各各俱吐實不諱,尚不欺心,亦準寬免三日酷罰,令獄吏記下,吾侯等要遊他獄去也。」

大帝厥一等四人,出了挖眼獄,向右而行,經過鏟皮獄,看看就到刖足獄,未數步,已至其門,獄吏早已迎候於門,極其恭敬,引導入場,場中盡擺的是大刀闊斧,木砧墊塾,與二殿之斬截獄相似,厥一曾已知悉,因問獄吏:「設此又作何用?」獄吏曰:「用以刖足。」厥一曰:「此獄中犯人,諒無孫臏、卞和,何為亦受刖足之災?」(他二人雖是刖足之祖,卻不與獄囚同類。)獄吏曰:「非善士所及知也。」話猶未已,只見鬼卒由獄中連拖出許多犯人,將他一個個都按倒在地,一鬼以腳踏其頭,一鬼以腳踏其腰,一鬼捉其足,支在木砧之上,旁一鬼拏起大刀一把,一刀砍下,斷其一足,又一刀斷其兩足。犯人連叫數聲,鮮血流溢。有斬其脛骨者,有斷至膝?者。耳邊只聽見砍得錚錚之聲,一霎時間,刖了無數犯人,將足堆起,如積薪狀,厥一看此情形,為之股憟。

【人生兩足以載身軀,不由正道刖而去之,尚少一番孽障。】

大帝傳令曰:「且暫停刑,將那未經刖過的提幾個來,問他一問,如不隱諱,準免七日刖足之苦。」鬼卒聽說,即提數十犯人,跪在大帝面前,有數十人先道:「小人等在生,並無別過,只因充當兵役,臨陣還縮,攜帶軍裝而逃,深乖服從之義。」

又一人供曰:「小人在陽世,身為奴僕,因存心不善,偷盜主翁家財,遠走他域,有負數年豢養之恩。」

又一人供曰:「小人在生,充當伙計,因種種作弊,乾沒已多,遂廣積金錢,又到他處置產營業,致東家虧累,生意折本,有愧於心。」

又有二人供曰:「小人在生,因犯罪越獄,坑害管獄官吏。」一人曰:「小人因軍流逃遁,致累本營官長,革職參官,心中抱歉。」又一人供道:「小人等因管押,求人具保,後乘機逃脫,致親屬友人,多方帶累,殊覺汗顏。」(各犯自吐真情,離奇詭怪,一獄之中,罪囚如此其多,真真可歎。)男犯大略供畢,後面還有數十名婦女,不言不語,欲吐欲茹。

【足之為罪,誠非一端畫工,畫鬼難窮其相。】

大帝曰:「何不上前招供,否則令鬼卒拖去刖足,爾纔肯招嗎?」數女犯含淚供道:「犯婦等在生,都蒙夫子恩愛,因為嫌他貧賤,或貌陋忠實,遂藐視於他,在外另覓情人,苟合私奔,卒為拐誘遠方,有違良人,(從此看來,司馬相如妻定然在此獄內。)至今追悔不及。」

【足耶?心耶?各人細細辨之,快快改良。】

大帝曰:「爾等男女在生,造諸罪孽,不怪別的,總為爾那兩隻腳生壞了,動輒想跑,在陽世就應將他砍了,免有今日。今到陰司,始施刖足之刑,未免遲矣。」(嘲讞得妙)眾犯齊聲答曰:「與足無干,還是小人等良心不好。」(歸咎良心,真是實話,奈世間無人了悟,諸犯了悟,而仍蹈之良可慨也。)大帝曰:「爾等今日悟悔了嗎,既據實供,又知悔悟,應格外施恩,準免半月受刑之苦。」各犯齊一謝恩畢,大帝乃起身出了獄門,又命判司領路,往未遊之獄觀之可了。

【此等罪囚,在生行為,定是倒行逆施。】

大帝出了獄門,於路上問判司曰:「未觀者尚有幾獄?」判司對曰:「前去即是拔手足甲小地獄,其法以利刀尖鉗拔犯人之手足指甲,令他呼痛徹骨。又有擊膝小地獄,係以鐵鎚敲其膝骨,令犯人疼痛不堪。此二獄之犯,即由刖足獄中押來者也,獄異而罪同,不必觀了。還有倒吊小地獄,係以繩繫足指,累日倒懸,令犯人口乾舌燥,力盡聲嘶,還不放他,係由黑繩大地獄押來,罪惡同等,亦無須觀。獨有蛆蛙小地獄,及?心獄,罪亦相同,帝觀蛆蛙獄可也。」

大帝聽罷,即命引至蛆蛙獄一觀,以了今夕之遊獄,話猶未了,已到獄門,獄吏迎入,到了場中,大帝上了糾刑臺,命厥一與判司親到獄門首一望,只見獄中黑暗已極,深不見底,厥一即取出明珠一照,纔看見內中有無數犯人,男女俱全,獄中盡是臭蛆亂鑽,蝦蟆青蛙亂跳,又還有許多蛇蠍蚣娛,向犯人口鼻耳目身上亂咬,吸食人血,犯人揮之不去,在地下亂滾,痛哭號啕,情形十分悽慘。

【這般刑罰,良可畏矣。而世人不知行善邀福,而偏向蜈蚣蛇蠍毒處去,真令人不解。】

厥一曰:「彼亦人也,受罪若此,何以人為?不如提他幾個,請大帝一問,看他在生造何罪孽?招供出來,回壇好以勸人。」獄吏聞厥一之言,即提出數十犯人,逕到糾刑臺下,一齊跌跪,厥一將獄中情形,對大帝述了一遍。

大帝曰:「爾等快快招來,勿得隱諱,違者重責。」眾犯垂淚答曰:「小人等自一殿至此,已受了無邊之苦,那料地府嚴刑,一獄勝過一獄,今小人等由鹹鹵獄中解來者也。」大帝定睛一望,果有數人,似曾見過,又有數人,身軀已被蛆蛙鑽爛者,卻不相識,因說道:「無妨從實細細供認,將爾等惡孽傳出世間,化轉多人,爾等還有好處,吾侯亦格外有恩,快快招來。」

【十殿聯云,死後怕為雙角獸,生前莫作兩頭蛇。】

只見有數犯供道:「小人等在生,因居心陰毒,暗箭害人,口中有蜜,腹裏藏刀,或唆人之爭訟,或破人之婚姻,或離間人之骨肉,使人父子兄弟夫婦不和,或播弄是非,使人親戚朋友不睦。所有行反間,進讒言,尤小人等之長技。當時以為快心,不料到了陰司,受盡嚴刑酷罰,誠人間所未有,長夜漫漫,實在難過,(爾又可知被爾害者之難過否?)還望大帝施恩。」

【吾以批此獄獄囚,而續其後日,今知蠍螫鹹醃苦,暗箭傷人罪,更加。】

大帝曰:「據爾等所供,真是蛇蠍居心,律難赦宥,故教爾等又受這蛆蛙之苦,法誠當也。但如今世道,自官帝以及普通士庶,如爾等居心者,正復不少,將來這獄中,那能容納得下,可歎人也。今晚爾等既肯實供,也準免七日夜之苦,因爾等情節太重,格外難以施恩,非吾侯之不仁也。」

言畢,眾犯一一感謝。大帝問判司曰:「?心獄情若何?爾試言之。」判司曰:「此獄犯人罪受滿時,即發往?心獄,其法令厲鬼手持鋼刀,將犯人之胸膛破開,取出心肝視之,無非看看他的心肝,如何這般狠毒?又看他可能改換一二,如斯而已。」

【蛆蛙罪滿,又復?心,陰毒之徒,真難得見天日,我代寒心。】

大帝曰:「既是這樣,不必觀了,免得厥一師弟,又要害怕。時辰不待,吾侯要回壇了。」於是大帝與厥一出了獄門,令二判司各自回去,大帝騎上烏騅,厥一騎上神馬,瞬息之間,即到壇中,鐙光熒熒,諸生圍爐肅候。喚起厥一,大帝、柳仙各回宮訖,又商量明夕續遊四殿之事,欲知其詳,須看下回分解。

總評

⊙宋帝王奉祖先文一篇,纏綿悱惻,字字金鍼,世間為子孫者,各宜佩服書紳。

⊙大帝臨獄讞囚,詞嚴義正,令犯人自吐真情,自陳罪狀,不惟使獄中之鬼犯膽裂,並可使世上之惡人寒心,較之獄吏傳言,尤生效力。

⊙冥司設獄,因人治罪,因罪定名,極惡之徒,層層遞解,無有了期。

⊙此回文字,前後關鎖,層層相因,且能一氣流行,與前數回,又自不同。其筆法變換,神出鬼沒,真非凡手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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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冥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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