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國聞見錄/上卷
天下沿海形勢錄
[编辑]天下沿海形勢,從京師、天津,東向遼海、鐵山、黃城、皮島,外對朝鮮,左延東北山海關、寧遠、蓋平、復州、金州、旅順口、鴨綠江而抵高麗,右袤東南山東之利津、清河、蒲臺、壽光、海倉口、登州而至廟島成山衛。登州與旅順口南北隔海對峙,東懸皮島,西匝兩京、登萊,是為遼海。
登州一郡,陡出東海,盡於成山衛;海舶往盛京、天津者,以成山為標準也。成山衛轉西南,則靖海、大嵩、萊陽、鼇山、靈山而至江南海州。此皆登州西南之海也。
海州而下、廟灣而上,則黃河出海之口。河濁海清,沙泥入海則沉實。支條縷結,東向紆長,潮滿則沒,潮汐或淺或沉,名曰五條沙;中間深處,呼曰沙行。江南之沙船往山東者,恃沙行以寄泊;船因底平,少擱無礙。閩船到此,則魄散魂飛。底圓,加以龍骨三段,架接高昂,擱沙播浪則碎折;更兼江、浙海潮,外無藩扞屏山以緩水勢,東向澎湃,故潮汐之流,比他省為最急,乏西風開避,舟隨溜擱,靡不為壞。是以海舶往山東、兩京,必從盡山對東開一日夜,避過其沙,方敢北向。是以登萊、淮海稍寬海防者,職由五條沙為之保障也。
廟灣南,自如皋、通州而至洋子江口,內狼山、外崇明,鎖鑰長江;沙坂急潮,其概相似。而崇明上鎖長江、下扼吳淞,東有洋山、馬蹟、花腦、陳錢諸山,接連浙之寧波定海外島。而嘉興之乍浦、錢塘之鼈子、餘姚之後海、寧波之鎮海,雖沿海相聯要疆,但外有定海為之扞衛,實內海之堂奧也。惟乍浦一處濱於大海,東達漁山,北達江南之洋山、定海之衢山、劍山,外則汪洋。言海防者,當留意焉。江、浙外海,以馬蹟為界;山北屬江,山南屬浙,而陳錢外在東北,俗呼盡山;山大澳廣,可泊舟百餘艘。山產水仙,海產淡菜〈蚌屬〉、海鹽〈小魚〉。賊舟每多寄泊,江、浙水師更當加意於此。南之海島,由衢山、岱山而至定海;東南由劍山、長塗而至普陀。普陀直東之外,出洛迦門,有東霍山;夏月賊舟亦可寄泊,伺劫洋舶回棹,且與盡山南北為犄角。山腳水深,非加長椗纜不足以寄。普陀之南,自崎頭至昌國衛,接聯內地;外有韭山、弔邦,亦賊舟寄泊之所;此皆寧波郡屬。
自寧波、台州、黃巖沿海而下,內有佛頭、桃渚、崧門、楚門,外有茶盤、牛頭、積穀、鱟壳、石塘、枝山、大鹿、小鹿,在在皆賊艘出沒經由之區;南接樂清、溫州、瑞安、金鄉、蒲門;此溫屬之內海。樂清東峙玉環,外有三盤、鳳凰、北屺、南屺而至北關以及閩海接界之南關;實溫、台內外海逕寄泊樵汲之區,不可忽也。
閩之海,內自沙埕、南鎮、烽火、三沙、斗米、北茭、定海、五虎而至閩安,外自南關、大崳、小崳、閭山、芙蓉、北竿塘、南竿塘、東永而至白犬,為福寧、福州外護左翼之籓籬;南自長樂之梅花、鎮東、萬安為右臂,外自磁澳而至草嶼,中隔石牌洋,外環海壇大島。閩安雖為閩省水口咽喉,海壇實為閩省右翼之扼要也。由福清之萬安,南視平海,內虛海套,是為興化;外有南日、湄洲,再外烏坵、海壇。所當留意者,東北有東永、東南有烏坵,猶浙之南屺、北屺、積穀、弔邦、韭山、東霍、衢山、江之馬蹟、盡山是也。
泉州北崇武、獺窟,南祥芝、永寧,左右拱抱,內藏郡治;下接金、廈二島,以達漳州。金為泉郡之下臂,廈為漳郡之咽喉。漳自太武而南,鎮海、六鼇、古雷、銅山、懸鐘,在在可以寄泊;而至南澳,以分閩、粵。
泉、漳之東,外有澎湖,島三十有六,而要在媽宮、西嶼頭、北港、八罩四澳,北風可以泊舟;若南風,不但有山、有嶼可以寄泊,而平風靜浪,黑溝、白洋皆可暫寄,以俟潮流。洋大而山低,水急而流迴,北之吉貝、沉礁一線,直生東北,一目未了;內皆暗礁滿佈,僅存一港蜿蜒,非熟習深諳者不敢棹至。南有大嶼、花嶼、貓嶼,北風不可寄泊,南風時宜巡緝。
澎湖之東則臺灣。北自雞籠山對峙福州之白犬洋,南自沙馬崎對峙漳之銅山,延綿二千八百里。西南一片沃野,自海至山,淺闊相均,約百里;西東穿山至海,約四、五百里,崇山疊箐,野番類聚。建一郡、分四縣,山川形勢、生熟番性、蜂窠蟻穴,誌考備載。郡治南抱七崑身,而至安平鎮大港;隔港沙洲,直北至鹿耳門。鹿耳門隔港之大線頭沙洲而至隙仔、海翁隙,皆西護府治。而港之可以出入巨艘,惟鹿耳門與雞籠、淡水港;其餘港汊雖多,大船不能出入,僅平底之澎船、四五百石之三板頭船堪以出進。此亦海外形勢以扞內地沿海要疆。
南澳東懸海島,扞衛漳之詔安、潮之黃岡、澄海,閩、粵海洋適中之要隘。外有小島三:為北澎、中澎、南澎;俗呼為三澎,南風賊艘經由暫寄之所。內自黃岡、大澳而至澄海、放雞、廣澳、錢澳、靖海、赤澳,此雖潮郡支山入海,實為潮郡賊艘出沒之區;晨遠揚於外洋以伺掠,夜西向於島澳以偷泊。而海賊之尤甚者,多潮產也。
赤澳一洋至甲子,南至淺澳、田尾、遮浪、汕尾、鮜門港、大星、平海,雖屬惠州,而山川人性與潮無異。故於居中碣石立大鎮。下至大鵬、佛堂門、將軍澳、紅香爐、急水門,由虎門而入粵省,外自小星、筆管。沱濘、福建頭、大崳山、小崳山、伶仃山、旗纛嶼、九州洋而至老萬,島嶼不可勝數;處處可以樵汲,在在可以灣泊。粵之賊艘,不但�艍海舶此處可以伺劫,而內河槳船、櫓船、漁舟,皆可出海群聚剽掠。粵海之藏垢納污者,莫此為甚。
廣省左扞虎門、右扼香山。而香山雖外護順德、新會,實為省會之要地;不但外海捕盜、內河緝賊,港汊四通,奸匪殊甚,且共域澳門,外防番舶,與虎門為犄角。有心者豈可泛視哉?
外出十字門而至魯萬;此洋艘、番舶來往經由之標準。下接岸門、三竈、大金、小金、烏豬、上川、下川、戙船澳、馬鞍山;此肇屬廣海、陽江、雙魚之外護也。
高郡之電白外,有大、小放雞;吳川外,有硇州,下鄰雷州白鴿、錦囊,南至海安。自放雞而南至於海安,中懸硇州,暗礁暗沙難以悉載;非深諳者莫敢內行。而高郡地方,實藉沙礁之庇也。
雷州一郡,自遂溪、海康、徐聞向南幹出四百餘里而至海安,三面濱海,幅闊百里;對峙瓊州,渡海百二十里。自海安繞西北至合浦、欽州、防城而及交阯之江平、萬寧州,延長一千七百里。故海安下廉州,船宜南風,上宜北風。
自廉之冠頭嶺而東,白龍、調埠、川江、永安、山口、烏兔,處處沉沙,難以名載。自冠頭嶺而西至於防城,有龍門七十二逕,逕逕相通。逕者、島門也,通者、水道也;以其島嶼懸雜,而水道皆通。廉多沙、欽多島,地以華夷為限;而又產明珠,不入於交阯,是以亭建「海角」於廉、「天涯」於欽。
瓊州屹立海中,地從海安渡脈,南崖州、東萬州、西儋州、北瓊州,與海安對峙。瓊山、文昌、樂會、陵水、感恩、臨高、定安、澄邁沿海諸州縣,環繞熟黎;而熟黎環繞生黎,而生黎環繞五指嶺、七指山。五指西向、七指南向,周圍陸路一千五百三十里。府城中路直穿黎心至崖州,五百五十五里;萬州東路直穿黎心至儋州,五百九十里。自海口港之東路沿海,惟文文昌之潭門港、樂會之新潭、那樂港、萬州之東澳、陵水之黎庵港、崖州之大蛋港;西路沿海,惟澄邁之馬裊港、儋州之新英港、昌化之新潮港、感恩之北黎港,可以灣泊船隻。其餘港汊雖多,不能寄泊,而沿海沉沙,行舟實為艱險。內山生黎,嵐瘴殊甚,吾人可住熟黎而不可住生黎;生黎可住熟黎而不可到吾地。熟黎夾介其間,以水土習宜故也。此亦海外稍次之臺灣。惜乎田疇不廣,歲仰需於高、雷;雖產楠、沉諸香等於廣南、甲於諸番,又非臺灣沃野千里所可比擬也。
東洋記
[编辑]天地之大,何物不容;輕清之氣,包涵萬類,星辰日月亦有所不及。而聖人測理備至,定四方,製指南,分二十四籌,由近之遠,莫出範圍;啟後世愚蒙,識萬國九州。然而九州之外,又有九州。謹按四方外國地方海道、人物、風土,粗據所見而略誌之;俾後之君子,有所採擇。
朝鮮居天地之艮方,聯盛京、對天津,古箕子地。分郡縣幅員里道、朝貢經由,歷代史典輿圖備紀,無庸勦說。其南隔一洋,日本國屬之對馬島;順風一夜可抵,明關白為亂者是也。
自對馬島而南,寅甲卯東方一帶七十二島,皆日本倭奴之地;而與中國通貿易者,惟長崎一島。長崎產乏粟菽,難供食指;開貿易,入公家,通計終歲所獲利,就長崎按戶口均分。國王居長崎之東北,陸程近一月,地名彌耶穀,譯曰京;受封漢朝。王服中國冠裳;國習中華文字,讀以倭音。予奪之權、軍國政事柄於上將軍,王不干預;僅食俸米、受山海貢獻、上將軍有時朝見而已。易代爭奪,不爭王而爭上將軍。倭人記載:自開國以來,世守為王。昔時上將軍曾篡奪之,山海應貢之物不產、五穀不登、陰陽不順;退居臣位,然後順若如故;至今無敢妄冀者。官皆世官、世祿,遵漢制以刺史千石為名;祿厚足以養廉,故少犯法。即如年僉舉一街官。街官者,鄉保也。歲給贍養五十金,事簡而閒。通文藝者為高士,優以禮、免以徭。俗尚淨潔,街衢時為拭滌。夫妻不共湯羹;飲餘,婢僕尚棄之。富者履坐絮席、貧者履坐薦席,名曰「毯踏棉」;各家計攤「毯踏棉」之多寡為戶口。男女衣服,大領闊袖;女加長以曳地,畫染花卉文采。褌用帛幅裹繞,足著短襪以曳履。男束帶以插刀;髠鬚而薙頂,額留鬢髮至後枕闊寸餘,向後一挽而繫結,髮長者修之。女不施脂而傅粉;不帶鮮花,剪綵簪珥而插玳瑁;綠髮如雲,日加滌洗,薰灼楠、沉,髻挽前後。爪甲無痕,惟恐納垢。至於男女眉目肌理,不敢比勝中華,亦非諸番所能比擬;實東方精華之氣所萃。人皆覆姓;其單姓者,徐福配合之童男女也。徐福所居之地,名曰徐家村;其塚在熊指山下。其國男子年五十餘,陽多痿。奴者儂也,故呼之曰「倭奴」。俗尊佛,尚中國僧;敬祖先,時掃墳廬。得香花、佳果,非敬佛僧,則上祖墳。人輕生:有犯法者,事覺,向荒山割肚自殺,無累他人。立法最嚴,人無爭鬥。語言寂寂,呼僮僕,鳴掌則然諾。無售買人口,傭工期滿即歸。所統屬國二:北對馬島,與朝鮮為界;朝鮮貢於對馬,而對馬貢於日本。南薩㟃馬,與琉球為界;琉球貢於薩㟃馬,而薩㟃馬貢於日本。二島之王,俱聽指揮。氣候,與山東、江、浙齊。長崎與普陀,東西對峙,水程四十更;廈門至長崎,七十二更。北風從五島門進,南風從天堂門進。對馬島坐向登州,薩㟃馬坐向溫、台。地產金、銀、銅、漆器、磁器、紙箋、花卉染印,海產龍涎香、鰒魚、海參、佳蔬等類。薩㟃馬山高巉巖,溪深水寒,故刀最利,兼又產馬,人壯健。嘉靖間,倭寇者,薩㟃馬是也。日本原市舶永嘉,因倭之漁者十八人被風入中國,奸人引之為亂,髠鬚薙額,雜以遠處土語,遞相攘掠,群稱「倭奴」;後平回國,僅十八人,王正以法,隨禁市舶中國,聽我彼往,至今無敢來者;倭載十八奇士。普陀往長崎雖東西正向直取而渡橫洋,風浪巨險;諺云:「日本好貨,五島難過。」廈門往長崎,乘南風,見臺灣雞籠山;北至米糠洋、香蕈洋,再見薩㟃馬大山、天堂,方合正針。糠、蕈二洋者洋中水面若糠粃、水泡若蕈菌,呼之為「米糠洋」、「香蕈洋」。
薩㟃馬而南,為琉球也;居於乙方,計水程六十八更,中山國是也。習中國字;人弱而國貧。產銅器、紙、螺甸、玳瑁,無可交易。其衣冠人物,貢由福州;久熟習見,故不詳載。
自日本、琉球而東,水皆東流;莊子所謂「尾閭洩之,不知何時已而不虛」也。
東南洋記
[编辑]東南諸洋,自臺灣而南。
臺灣居辰巽方,北自雞籠山、南至沙馬崎,延袤二千八百里,與福、興、泉、漳對峙;隔澎湖水程四更,隔廈門水程十有一更。西面一帶沃野,東面俯臨大海。附近輸賦應徭者,名曰「平埔」土番。某山重迭,野番穴處,難以種數。捕鹿而食,薯芋為糧。不知年歲,以黍熟釀酒合歡為年。性好殺,以人顱為寶。文身黑齒,種種不一。晨聽鳥音,以卜行事吉凶。男女野合成耦。迨崇禎間,為紅毛荷蘭人所據;就安平大港建炮臺城三層以防海口。教習土番耕作,令學西洋文字,取鹿皮以通日本;役使勞瘁,番不聊生。鄭芝龍昔鯨鯢海上,娶倭婦翁氏,生成功;隨帶數十倭奴聚泊臺灣。視海外荒島不足以有為,仍寇江、浙、閩、粵;因囑其子曰:『倘不可為,臺灣有如虯髯之安』。及鄭成功寇鎮江敗歸,阻守金、廈,始謀取臺灣。會荷蘭之通事何斌逋夷負;釣鹿耳門,知港路深淺,說成功聯檣並進。荷蘭嚴守安平大港,成功從鹿耳門進,水漲三丈餘,入據台灣。與荷蘭相持甚久;因喻之曰:『台灣系我先王所有,現存倭人,為你等所據。今還我地,資貨無染』。荷蘭率眾而去。至康熙二十二年,鄭克塽歸順,方入版圖。以承天府為台灣府、天興州為諸羅縣、萬年州為台灣、鳳山二縣。雍正二年,分諸羅北之半線為彰化縣。
鳳山沙馬崎之東南有呂宋,居巽方;廈門水程七十二更。北面高山一帶,遠視若鋸齒,俗名「宰牛坑」。山有土番,屬於呂宋。
與沙馬畸西北、東南遠拱,中有數島;惟一島與台灣稍近者,名曰紅頭嶼。有土番居住,無舟楫往來;語言不通,食薯芋、海族之類;產沙金。台灣曾有舟到其處。
呂宋大山,北從「宰牛坑」延繞東南,昔為大西洋乾絲臘是班呀所據。地宜粟米,長者五、六分。漳、泉人耕種營運者甚盛;年輸丁票銀五、六金,方許居住。經商惟守一隅,四方分定,不許越界;廣納丁票,聽憑貿易。東南洋諸番,惟呂宋最盛。因大西洋乾絲臘是班呀番舶運銀到此交易,絲綢、布帛百貨盡消,島番土產雲集。西洋立教,建城池,聚夷族。地原係「無來由」番,今為據轄。漢人娶「無來由」番婦者,必入其教,禮天主堂。用油水畫十字於印堂,名曰「澆水」;焚父母神主。老終,歸天主堂,挖坑土親膚而埋;納貲較多寡,富者埋堂上基內,貧者埋墻外。三年一清,棄骸骨於深澗。所有家資明於公堂,天主、妻、子作三股均分。其蠱殊甚,母傳女而不傳子。即如牛皮、火腿,咒法縮小如沙,令人食而脹斃;又有蝦蟆、魚蠱之類,彼能咒解,從口躍出成盆。禁龍陽,父子、兄弟亦不得共寢席。夜啟戶,聽彼稽察;拭床席,驗有兩溫氣者,捕以買罰。晨鳴鐘為日,方許開市肆經營;午鳴鐘為夜,闔市寂閉,不敢往來;昏鳴鐘為日,燈燭輝煌如晝營生;夜半鳴鐘為夜,以閉市肆。晝夜各以三時辰為日、為夜;傍午捉夜禁,闔地皆鬼市。
下接利仔發,水程十二更;至甘馬力,水程二十一更。二處漢人,從呂宋舟楫往彼貿易。
利仔發之東南,隔海對峙有五島:班愛、惡黨、宿務、貓務煙、網巾礁腦,中國俱有洋艘往通;亦係「無來由」族類。山海所產,與呂宋同;如鹿麂、牛皮、筋脯、蘇木、烏木、降香、速香、黃蠟、燕窩、海參等類。水程必由呂宋之利仔發海而南;呂宋至班愛十更、至惡黨二十三更、至宿務二十四更、至網巾礁腦五十八更。人愚,罔有知識;家無所蓄,需中國布帛以蔽身。國各有王,惟謹守國土。
其東南又有萬老高、丁機宜二國,居於巳方;國土、人物、產類相似。水程呂宋至萬老高一百七十四更、至丁機宜二百一十更。
由呂宋正南而視,有一大山,總名無來由息力大山。山之東為蘇祿,從古未奉朝貢;雍正戊申六年,至閩貢獻。西隣吉里問;又沿西文萊,即古婆羅國;再繞西朱葛礁喇;大山之正南為馬神。其山之廣大長短,莫能度測。山中人跡所不到,產野獸亦莫能名其狀。蘇祿、吉里問、文萊三國,皆從呂宋之南分籌,而朱葛礁喇必從粵南之七州洋過崑崙、茶盤,向東而至朱葛礁喇一百八十八更。馬神亦從茶盤、噶喇吧而往,水程三百四十更。
廈門由呂宋至蘇祿,水程不過一百一十更,共在一山,南北遠近,相去懸殊矣。又隔東海一帶,為𦬆佳虱大山。由馬神至𦬆佳虱,水程二十七更。復繞而之東,即係丁機宜;東北,係萬老高。而蘇祿、吉里問、文萊、朱葛礁喇,總名皆為無來由繞阿番。性喜銅鉦,器皿皆銅。沿溪箬屋為居,俗甚陋、身不離刃、精於標槍,見血即斃;以采色布帛成幅衣身。經商其地,往來乘莽甲〈即小舟〉;夥從持利器相隨。產珍珠、氷片、玳𤦛、海參、燕窩、烏木、降香、海菜、藤等類。
而馬神番性相似,人尤狡獪。紅毛人曾據其港口,欲占其地;番畏火礟莫敢敵,入山以避,用毒草浸洗上流,使其受毒而自去。產鋼鑽、胡椒、檀香、降香、科藤、豆𦸅、氷片、鉛、錫、燕窩、翠羽、海參等類。鑽有五色,金、黑、紅者為貴,置之暮夜密室,光能透徹;投之爛泥污中,上幔青布,其光透出。各番以為首寶;大如棋子,值價十萬餘兩,西洋人購之為至寶。
呂宋至吉里問三十九更,至文萊、四十二更。此皆東南洋番國。而朱葛礁喇、馬神非從呂宋水程,應入南洋各國。因同蘇祿、文萊南北大山,是以附載東南洋,俾覽者識其形勢焉。
南洋記
[编辑]南洋諸國,以中國偏東形勢,用針取向,俱在丁未之間;合天地,包涵大西洋。按二十四盤分之,即在巽已矣。
就安南接聯中國而言,海接廉州,山繞西北而環南,直至占城,形似半月;名曰廣南灣。秦象郡、漢交址、唐交州、宋安南、明交址,陸接兩粵、雲南;風土人物,史典備載。後以淳化、新州、廣義、占城謂廣南。因舅甥委守淳化,隨據馬龍角炮臺;北隔一水,與交址炮臺為界。自淳化而南至占城,為廣南國,亦稱安南。王阮姓,本中國人氏;古日南郡。產金、楠沉諸香、鉛、錫、桂皮、象牙、綾絹、燕窩、魚翅、赤菜、糖,與交址相類。以交址為東京,廣南為西京;強於交址。南轄祿賴、柬埔寨、崑大嗎,西南鄰暹羅,西北接緬甸;栽䓶竹為城。人善沒,紅毛呷板風水不順,溜入廣南灣內者,國遣小舟數百,人背竹筒、攜細縷,沒水密釘細縷於呷板船底,遠槳牽紲,船以淺擱,火焚而取某輜重。今紅毛呷板以不見廣南山為戒;見則主駕舟者〈曰伙長〉,國有常刑。廈門至廣南,由南澳見廣之魯萬山、瓊之大洲頭,過七洲洋,取廣南外之咕嗶囉山,而至廣南;計水程七十二更。交址由七州洋西繞北而進;廈門至交址,水程七十四更。七州洋在瓊島萬州之東南,凡往南洋者,必經之所。中國洋艘不比西洋呷板用渾天儀、量天尺較日所出,刻量時辰、離水分度,即知為某處。中國用羅經,刻漏沙,以風大小順逆較更數;每更約水程六十里,風大而順則倍累之,潮頂風逆則減退之,亦知某處;心尚懷疑,又應見某處遠山,分別上下山形,用繩駝探水深淺若干〈駝底帶蠟油以粘探沙泥〉,各各配合,方為碓準。獨於七州大洋、大洲頭而外,浩浩蕩蕩,無山形標識;風極順利、對針,亦必六、七日始能渡過而見廣南咕嗶囉外洋之外羅山,方有準繩。偏東,則犯萬里長沙、千里石塘;偏西,恐溜入廣南灣,無西風不能外出。且商船非本赴廣南者入其境,以為天送來,稅物倍加;均分猶若不足。比於紅毛人物兩空,尚存中國大體;所謂差毫厘、失千里也。七州洋中有種神鳥,狀似海雁而小;喙尖而紅、腳短而綠,尾帶一箭長二尺許,名曰箭鳥。船到洋中,飛而來示,與人為準。呼是,則飛而去;間在疑似,再呼細看決疑,仍飛而來。獻紙謝神,則翱翔不知其所之。相傳王三寶下西洋,呼鳥插箭,命在洋中為記。
廣南沿山海至占城、祿賴,繞西而至柬埔寨。廈門至占城,水程一百更;至柬埔寨,水程一百一十三更。柬埔寨雖另自一國,介在廣、暹二國之間。東貢廣南、西貢暹羅,稍有不遜,水陸各得並進而征之。番系「白頭無來由」,裸體居多。以布幅圍下身,名曰「水幔」〈讀平聲〉。地產鉛、錫、象牙、翠毛、孔雀、洋布、蘇木、降香、沉束諸香、燕窩、海菜、藤。
自柬埔寨大山繞至西南為暹羅,由暹羅沿山海而南為斜仔、六坤、大哖、丁噶呶、彭亨。山聯中國,生向正南,至此而止。又沿海繞山之背過西,與彭亨隔山而背坐為柔佛。由柔佛而西為麻喇甲,即丁噶呶之後山也。由麻喇甲而西,出雲南、天竹諸國之西南為小西洋戈什塔。暹羅沿山海至柔佛諸國,各皆有王,均受於暹羅國所轄。古分羅、暹二國,後合為暹羅國。俗崇佛,王衣文彩佛像,肉貼飛金;用金皿。陸乘象亭、象輦,舟駕龍鳳。分官屬曰「招誇」,以裸體、跣足、俯腰、蹲踞見尊貴;不衣褌,而圍「水幔」。尊敬中國理國政、掌財賦。城郭軒豁,沿溪樓閣群居;水多鱷魚。從海口至國城,溪長二千四百里;水深闊,容洋舶,隨流出入,通黃河支流。夾岸大樹茂林,猿猴、采雀上下呼鳴。番村錯落,田疇饒廣。農時合家棹舟耕種,事畢而回,無俟鋤芸;穀熟,仍棹收獲而歸。粟蒿長二丈許,以為入貢土物。因播秧畢而黃河水至,苗隨水以長。水尺苗尺、水丈宙丈,無澇傷之患;水退,而稻熟矣。乾河入中國,勢猛而急。支河入西域,歸柬埔寨、暹羅以出海;勢散而緩,田疇藉以肥饒。故產米之國,石可三星。俗語:『捕鹿枝頭,牽牛上樓』。蓋鹿為水漂沒,擱息於樹梢;溪屋為水注浸,引牛於樓。人有被虎啖、鱷吞者,告於番僧;僧咒拘而虎自至,咒攄綿紗於水而鱷自縛。剖而視之,形骸猶存。有受蠱者,向僧求咒則解。是以,俗重佛教。富者卒後葬以「挖」,即釋氏塔也。又一種男女名謂「尸羅蠻」,與人無異;但目無瞳子。人娶之,亦生男女。夜眠,魂變為狸狗,率類向水廁嗜食糞穢;將明,附魂。若熟睡,翻覆其身,魂不得附歸。女為經紀,人戲以酸柑擠汁噀之,眼淚長流而不可忍。人染痢者,若不洗滌,夜為「尸羅蠻」舐食,化作小物入穀道而食腸腹;故居暹之人,以近水搭廁,便於淨滌。又有一種共人〈共者,咒法名也〉,刀刃不能傷;王養以為兵衛。犯事應刑,令番僧以咒勸化之,使其自退共法,方與受刑。國多祟魔;相傳三寶到暹羅時,番人稀少、鬼祟更多,與三寶鬥法,勝許居住。一夜各成寺塔,將明,而三寶之寺未及覆瓦,視鬼之塔已成,引風以側之,用「頭巾頂」、「插花」代瓦幔覆。今其塔尚側;三寶寺殿今朽爛,棕繩猶存於屋瓦。洋艘於篷頂桅上加一布帆以提吊船身輕快,為「頭巾頂」;又於篷頭之傍加一布帆以乘風力,船無欹側而加快,為「插花」。番病,每向三寶求藥;無以濟施,藥投之溪,命其水穀。至今,番、唐人尚以浴溪澆水為治病〈外洋諸番,以漢人呼唐人,因唐時始通故也〉。番俗:死後焚而後葬,為消除罪孽。又一種生前發願,死後恬問飼鳥、飼魚者〈「恬問」即捨身也〉。恬問鳥,揳之山石之上;群鳥翱翔畢集,然後內一烏紅嘴,足先下而啄,群烏集下,頃刻僅存髏骨,收而埋之。恬問魚,焚化存灰,和面作塊,投之溪。亦有先飼鳥、後飼魚,兩者皆兼之矣。國造巨艦,載萬餘石;求桅木於深山大樹。先以咒語告求允許,方敢下斧,不則樹出鮮血,動手者立亡;用牛挽輦,沿途番戲以悅之、咒語以勸之,少有不順,則拔木而自回舊地。挽至廠所,其靈方息。產銀、鉛、錫、洋布、沉束、象牙、犀角、烏木、蘇木、冰片、降香、翠毛、牛角、鹿筋、藤席、佳文席、藤黃、大楓子、豆𦸅、燕窩、海參、海菜。以銀豆為幣,大者重四錢、中者一錢、次者五分、小者二分五厘;其名曰「潑」,皆王鑄字號,法不得剪碎。零用,找以海螺巴。廈門至暹羅,水程過七州洋見外羅山,向南見玳瑁洲、鴨洲,見崑崙,偏西見大真嶼、小真嶼,轉西北取筆架山向北至暹羅港口竹嶼一百八十八更,入港又四十更,共水程二百二十八更;而東聯柬埔寨,僅水程一百十三更。何以相去甚遠?蓋柬埔寨南面之海,一片盡屬爛泥,故名「爛泥尾」,下接大橫山、小橫山,是以紆回外繞而途遠也。
由暹羅而南,斜仔、六坤、宋腳,皆為暹羅屬國。大哖、吉連舟、丁噶呶、彭亨諸國沿山相續,俱由小真嶼向西分往,水程均一百五、六十更不等。土產鉛、錫、翠毛、佳文席、燕窩、海參、科藤、冰片等類相同;惟丁噶呶胡椒甲於諸番為美。番皆「無來由」族類,不識義禮。裸體挾刃,下圍幅幔。檳榔夾煙嚼,穀米和水吞,貿易難容多艘。
而柔佛一國,山雖聯於彭亭,其勢在下,水程應到崑崙用未針取茶盤轉西;至柔佛,計廈門水程一百七十三更。番情與上諸國相似;而所產相同,較之略美而倍多。年經商,可容三、四舶;就舟交易。產沙金。國以鑄花小金錢為幣,重四、五分;銀幣不行。
由柔佛而西,麻喇甲亦係「無來由」族類。官屬名曰「惡耶」,國王徬暹羅,用漢人理國事、掌財賦。產金、銀、西洋布、犀角、象牙、鉛、錫、胡椒、降香、蘇木、燕窩、翠毛、佳文席等類。金錢、銀幣皆互用。往西海洋,中國洋艘從未經歷;到此而止,廈門水程二百六十更。
至於小西洋、烏鬼國、大西洋雖與大塊相聯,西洋呷板來往,語具大小西洋記。
麻喇甲南,隔海對峙大山為亞齊,係紅毛人分駐。凡紅毛呷板往小西洋等處埔頭貿易,必由亞齊經過,添備水、米。
自亞齊大山生繞過東南,為萬古屢;盡處與噶喇吧隔洋對峙。紅毛回大西洋者必從此洋出,然後向西南過烏鬼呷,繞西至大西洋。
就中國往噶喇吧而言,必從崑崙、茶盤純用未針,西循萬古屢山而至噶喇吧;廈門計水程二百八十更。原係「無來由」地方,為紅毛荷蘭所據。分官屬名曰「呷必丹」;外統下港、萬丹、池問三處。下港產胡椒,萬丹另埔頭,池問產胡椒、檀香。而噶喇吧甲諸島番埔頭之盛,各處船隻聚集貿易:中國、大西洋、小西洋、白頭、烏鬼、無來由島番,罄珍寶物食無所不至。荷蘭建城池,分埔頭。中國人在彼經商耕種者甚多;年給丁票銀五、六金,方許居住。中國人口浩盛,住此地何啻十餘萬。近荷蘭亦以「新唐」禁革,不許居住;令隨船而回。
茶盤一島,居崑崙之南,毗於萬古屢山之東;皆南洋總路水程分途處。島番捕海為生。產佳文草,頂細而長者,年僅足二席之用;入王家,辟蟲蟻,值價四、五十金,次者二、三十金,再次十金;值一、二金者,猶錦繡、布褐之相去也。
小西洋記
[编辑]小西洋,居於丙午、丁未方。
從麻喇甲、暹羅繞西沿山而至於白頭番國。人即西域之狀:綣須環耳,衣西洋布,大領、小袖,纒腰,裹白頭,故以「白頭」呼之。國有二,東為小白頭,西為包社大白頭。二國北接三馬爾丹,即噶爾丹之本國也。而三馬爾丹之北,鄰細密里也國;而細密里也之西,為俄羅斯國。小白頭,東鄰民呀國。民呀人黑,穿著皆白,類似白頭;英圭黎、荷蘭、佛蘭西聚此貿易。民呀之東,接天竹佛國;民呀之東南,遠及暹羅;民呀之南,臨海;民呀之北,接哪嗎、西藏及三馬爾丹國屬。而小白頭南入於海之地曰戈什嗒,東、西、南三面皆臨大海;外懸一島曰西崙,中產大珠。戈什嗒東之沿海,地名有三:曰網礁臘,系英圭黎埔頭;曰房低者里,係佛蘭西埔頭;曰呢顏八達,系荷蘭埔頭。西之沿海,地名有二:曰蘇喇、曰網買,皆英圭黎埔頭;其地俱系紅毛置買所建也。包社大白頭國,東鄰小白頭,北與小白頭皆聯三馬爾丹,西北枕裏海,西鄰東多爾其,西南鄰阿黎米也,南臨大海。
多爾其,分東西二國,皆回回。東多爾其國不通海,東鄰大白頭,東北傍里海,北接惹鹿惹也,西鄰西多爾其,南接阿黎米也。裏海者,諸國環而繞之:東北細密里也,西北俄羅斯,東三馬爾丹,西惹鹿惹也,西南東多爾其,南包社大白頭。內注大海,不通海棹;其水惟從包社出海,故為裏海。惹鹿惹也一國,亦不通海。東傍裏海,西傍死海,北聯俄羅斯,南接東、西多爾其。女人姿色美而毛髮紅,氣味臭;衣著同白頭,貢於包社。死海者,即黑海。源從地中,北俄羅斯、南西多爾其、東惹鹿惹也、西民哖呻;四面環繞,不通大海,故為死海。而西多爾其、民哖呻二國,不通小西洋之海,而濱於中海之東北。中海系從大西洋之海而入,語附大西洋記。阿黎米也,東鄰包社大白頭,北接東、西多爾其,西北濱於大西洋之中海,西聯烏鬼國;陸地一隅,自西至西南與烏鬼之地隔對一海;南臨大洋。國為多爾其所屬,貢男女於多爾其為奴婢。
烏鬼國,東北山與阿黎米也相聯,向西南生出坤申方大洋,何啻四、五國之遠。其盡處曰「呷」;即中國支山入海盡處曰表〈表得,標也〉,佛蘭西曰呷,英圭黎曰岋,皆順毛烏鬼地方。
是以紅毛呷板從小西洋來中國者,由亞齊之北、麻喇甲之南穿海過柔佛、出茶盤而至崑崙。自呷而東至戈什嗒,自戈什嗒而東至亞齊,其海皆呼曰小西洋。人黑白不同,皆西域裝束,長衫、大領、小袖、裹頭、纒腰。國富庶,產寶器、生銀、洋布、丁香、肉果、水安息、吧喇、沙末油、蘇合油等類,以金銀為幣,鑽石為寶。
大西洋記
[编辑]按紅毛等國,居於西北辛戌乾方;而烏鬼自坤申而繞極西至庚酉方,皆烏鬼族類之國。總而名之,曰大西洋。地缺東南,乾、艮、坤三方博厚相均,而於巽未缺少,故外生東南斷續諸國尚未適均,而又於噶喇吧、萬古屢之東南另生一地,以補東南之缺。按天圖分度十二月,日月方行到之度,正當烏鬼地方之呷處;日月行度坤巽相對,因人跡不到,尚未立名。曾詢之佛蘭西人云:昔時伊國呷板曾到彼處,地有土人,語言不通,執其數人而去;伊國王載之歸。此所以地面正四方於適均之處未均,而又補之也。是以西洋人志四方洋名:以東南缺處之海洋為小東洋,與戈什嗒少西之小西洋相對;以日本之洋為大東洋,與紅毛大西洋相對。
自烏鬼地方,系順毛烏鬼北與小西洋阿黎米也之山相聯,沿海生向西南坤申方;而盡呷處,方繞向西北與誾年烏鬼王國為界;又於呷之東面懸海大山,系嗎里呀氏簡。烏鬼一國,間有舟楫通粵東。自誾年又向西北復繞出極西酉方一帶,皆誾年綣毛烏鬼地方;又自西復往西北,與蘇麻勿里烏鬼為界。中又一國,亦名烏鬼國王。西面皆沿海接聯,北面一帶陸地俱聯蘇麻勿里,東與接聯阿黎米也之順毛烏鬼為界,周圍皆屬烏鬼地方。種類繁多,肌骨皆黑,生相不一;地方廣闊,難以族舉。沿海亦有通舟楫貿易者。
各國以爭鬥攘掠為事。所掠人口,活者俟紅毛經過,售買為奴;死者類牲畜,剖塊曬乾為食。蘇麻勿里,亦系烏鬼;西臨大洋,北鄰彌黎呂黎惹林。二國南北相聯,人口稀少,山林深密,多產奇狀野獸。彌黎呂黎惹林西臨大洋,北一帶與貓喇貓里也毗聯。貓喇貓里也,乃回回族類;多為海賊,在中海、西海劫掠。西臨大洋,北一帶與紅毛隔中海對峙。海從西入東,自隔海之西北而東,沿中海有葡萄牙、是班呀、佛蘭西、那嗎、民哖呻、西多爾其,而盡中海之東處阿黎米也。由阿黎米也而向西直出至西洋,皆貓喇貓里也中海沿邊之地。南、北、東諸國三面夾繞,惟四通外海,是為中海;海產珊瑚。西洋人來中國者,謂中海阿黎米也之地西聯烏鬼陸地處,恨不能用刀截斷;即於中海可通阿黎米也內海而出小西洋戈什喀至亞齊、出茶盤,何用繞極西、極西南、極東南而至噶喇吧北上茶盤,遠近相去年餘之遠也。
葡萄牙者,澳門之祖家也。東、北二面,地鄰是班呀,西臨大洋,南俯中海。
是班呀者,呂宋之祖家也。西北臨大洋,東南俯中海,西鄰葡萄牙,東北接佛蘭西。
佛蘭西者,西臨大洋,北接荷蘭,南鄰是班呀,東接那嗎,東南俯中海;由中海之東,接聯那嗎。
那嗎者,天主國王處也。北接黃旗,東沿中海而至民哖呻;由民哖呻沿東南中海而至西多爾其,由西多爾其東沿中海至阿黎米也,由阿黎米也向西沿中海之南貓喇貓里也之地而出西洋。就民哖呻之陸地,東至死海,北聯那嗎。民哖呻者,天主之族類也。此從中海東北之地而言。
荷蘭者,噶喇吧之祖家也。西鄰佛蘭西;沿佛蘭西而至西北,皆臨大海;北面隔海,對峙英圭黎;東鄰黃旗,南接那嗎;由荷蘭北海而至黃旗。
黃旗者,均系紅毛種類。素未通中國,近有舟楫來粵營生。南接那嗎、民哖呻,東鄰普魯社為界。
普魯社,係俄羅斯種類也。北接吝因,西隔海與英圭黎對峙,沿北海而至吝因。
吝因者,西北海之國,亦係紅毛種類;素未通中國。西南隔海與英圭黎對峙。
英圭黎一國,縣三島於吝因、黃旗、荷蘭、佛蘭西四國之外海。自吝因沿海而東繞俄羅斯,自俄羅斯而東至西密里也,皆為北海;不能行舟,海水不解,故為冰海。
自吝因而南,至烏鬼諸國,皆為大西洋。
紅毛者,西北諸番之總名。淨鬚髮,披帶赭毛;帶青氈卷笠,短衣袖;緊襪而皮履,高後底,略與俄羅斯至京師者相似;高準碧眸,間有與中國人相似者。身長,而心細巧;凡制作皆堅致巧思。精於火炮,究勘天文地理。俗無納妾。各國語言各別,以摘帽為禮。而尊天主者,惟干絲臘是班呀、葡萄牙、黃旗為最;而闢之者,惟英圭黎一國。產生銀、哆囉哖、羽毛緞、嗶吱、玻璃等類。
昆崙又呼崑屯
[编辑]昆崙者,非黃河所繞之昆崙也。七州洋之南,大小二山屹立澎湃,呼為大昆崙、小崑崙。山尤甚異,上產佳果,無人蹟,神龍蟠踞。
昔荷蘭失臺灣,邊海界禁未復,因金、廈二島平,荷蘭掠普陀,毀銅像、銅鐘。萬歷間,宮塑脫紗佛像,刀刃不能傷;駕火炮壞之,取里所實金銀財寶。見像必剖,以取髒寶,悉收而去。至昆崙,意欲居之;龍與為患,藉火炮與龍鬥。相持有日,後荷蘭狀若顛狂,自相戲以曲腕擊背心,日益斃;揚帆而去,將至噶喇吧,船擊碎,存活者可十人。雍正丁未歲夏,噶喇吧海面立一中國婦人,群相棹舟往視;惟浮一銅鐘,共獲而歸,上鐫「普陀白華庵」,知為昔荷蘭掠沉。回浙洋艘,互相爭載,以藉神庇。公議求笤;余戚末黃姓彥者,本船柁師,得笤載回。通港之艘,惟此舟小而舊敝,順帆不及月,抵普陀;別船堅致,有被劫紅毛者、有失風水者。佛力如此,前惟付之劫數耳。余少隨先君任浙,聞之白華住持剖疑者,常言小沙彌時在山被紅毛劫掠逃匿虛張情景;今恍惚將三十年,恨僧未之見也。
康熙四十五、六年間,紅毛又圖崑崙,不敢近山居住,就海傍立埔頭;以崑崙介各洋四通之所,嗜涎不休。有中國洋艘載磚瓦往易紅毛洋貨,以其本廉而利大。夜團宿於沙洲,人寂寂稀少,後密窺知為鱷魚步岸所吞;伐木圍柵稍寧,夜聞山中語語促歸。紅毛為水土不服,斃者甚多;又為廣南番劫殺殆盡,仍虛其地。
凡中國洋艘由崑崙者,備雞鵝毛、鱟殼等類。到崑崙洋,天時極晴霽,見黑雲一點,隨化為含煙,蜿蜓搖尾,即如江浙夏月、湖中雲龍,下篷惟恐不及;狂風立至,幸不及時而霽,俗呼「鼠尾龍風」。白雲者,其風尤甚。日遇二、三次或四、五次,間或不遇者少。故以翎毛、鱟殼焚穢氣,以觸遠揚。過崑崙則無。
南澳氣
[编辑]南澳氣,居南澳之東南。嶼小而平,四面挂腳,皆嶁岵石。底生水草,長丈餘。灣有沙洲,吸四面之流,船不可到;入溜,則吸擱不能返。
隔南澳水程七更,古為落漈。北浮沉皆沙垠,約長二百里,計水程三更餘。盡北處有兩山:名曰東獅、象;與台灣沙馬崎對峙。隔洋闊四更,洋名沙馬崎頭門。氣懸海中,南續沙垠,至粵海,為萬里長沙頭。南隔斷一洋,名曰長沙門。又從南首復生沙垠至瓊海萬州,曰萬里長沙。沙之南又生嶁岵石至七州洋,名曰千里石塘。長沙一門,西北與南澳、西南與平海之大星鼎足三峙。
長沙門,南北約闊五更。廣之番舶、洋艘往東南洋呂宋、文萊、蘇祿等國者,皆從長沙門而出;北風以南澳為準、南風以大星為準。惟江、浙、閩省往東南洋者,從臺灣沙馬崎頭門過而至呂宋諸國。西洋呷板,從崑崙七州洋東、萬里長沙外,過沙馬崎頭門而至閩、浙、日本,以取弓弦直洋。中國往南洋者,以萬里長沙之外渺茫無所取准,皆從沙內粵洋而至七州洋。此亦山川地脈聯續之氣,而於汪洋之中以限海國也。沙有海鳥,大小不同。少見人,遇舟飛宿;人捉不識懼,摶其背吐魚蝦以為羹。
余在臺,丙午年時有閩船在澎湖南大嶼被風折桅飄沙壞,有二十人駕一三板腳舟用被作布帆回臺,餓斃五人。余詢以何處擊碎?彼僅以沙中為言,不識地方;又云:『潮水溜入,不得開出』。余語之曰:『此萬里長沙頭也。尚有舊時擊壞一呷板;潮雖溜入,你等若以南風棹長潮,再不得歸矣。大洋之水為沙兩隔,節次斷續。南北沙頭為潮汐臨頭,四面合流,外長而內退、外退而內長;須沿沙節次撐上斷續沙頭,夾退流,乘南風,東向盡流南退。雖欲北上求生,而南下者正所以生也。何也?南風夾退潮,方能出溜;雖溜下,然而歸於大海,不入內溜,方得乘南風而歸』。群起而呼曰:『曾到此地乎?不則,何為知之碓且詳,有如目睹。壞呷板尚存,為飛沙汙沒。饑抱海鳥為餐,渴飲其血。駕長潮,為溜所吸,不得開頭三、四日;無奈禱筶,棹退潮,溜入大洋,飄十二日到臺』。余又語之曰:『呷板飄壞,聞之粵東七、八年矣。你之舟,飄風於何處,計風信而度之,諒在斯矣。至於潮水分合,退為長、長為退,夾流雙開、臨頭匯足,易知近隔、難識遠扞,自有一定之理。在悉海國形勢於胸中,意會變通,有可到處、有不可到處,安能處處而指識!豈操舟者把死木之所為哉?則如南澳氣受四面流水,吸入而不出,古為落漈;試問入而不出,歸於何處,豈氣下另有一海以收納乎?四入者從上而入,必從下而出;如溪流湧急,投以葦席,入而出於他處』。此理甚明,並以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