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臯藏稿 (四庫全書本)/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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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九 涇臯藏稿 巻十 巻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涇臯藏稿巻十
  明 顧憲成 撰
  愧軒記
  昔栁子厚落職永州其所為丈辭往往有無聊之色至如蘇子瞻又何超然自得也其詩曰日啖荔支三百箇不妨長作嶺南人可謂知所處矣予竊惟順逆時也窮通命也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何則以憂臣之事君猶子之事親也臣不得於君子不得於親所宜日夜省愆補過兢惕以將之誠懇以格之動心忍性増益其不能以俟之何則以樂憂近歉樂近盈是故栁既失矣蘇亦未為得也雖然是二子者固有説焉子厚倜儻負竒有經世心其暱於叔文等非直冀富貴而已一旦被不祥之名以出將何以堪子瞻髙曠拔俗不能下人人以故争疾而中之非必上意也若是者曽不啻浮雲之過太虚而何足以介於臆然則子厚之憂子瞻之樂並自不苟耳且非獨此也子厚誠不勝無聊卒能發憤淬礪列於不朽與韓昌黎並驅則亦可以洗滌夙垢用自愉快消其窮愁子瞻豈不稱超然哉而忠君愛國岀自天性顧坐戅直數賈罪俾讒邪得氣重貽主徳之累則黯慘懇惻殆有甚焉者矣此又以知子厚之憂未嘗無樂子瞻之樂未嘗無憂非恒情可得而測也予無似自度去二子逺甚敢謬附於憂與樂兩者之間惟是奉譴以來自監司而下卒儼然而客之不及以政其州之耆老子弟顧以為是父母我也一切供事惟謹而予靡毫髮報塞間嘗與諸士有所揚㩁大都不離於訓詁非能益之也於是乎歸而求之六尺之軀猶然故吾徴發困衡總歸鹵莽又靡毫髮表樹怠其職而勤其享據其名而隳其實有愧而已予考州乘往莊公定山亦嘗謫於此甚有恩徳至今人能道説之若焦泌陽雖貴在日月之際莫之問也得失之鑒昭然甚明予將奚居哉嗟乎栁氏文而已也蘇氏未離乎文也莊氏離乎文矣其庶乎晚年一出尚不免於忌口况其下焉者哉甚矣哉出處之難也予至桂城無所居假館藩署日起無事時時坐其中軒攤書而閲之輒復内念仰而無以對於先哲也俯而無以對於州之耆老子弟也因顔之曰愧軒而為之記其説如此欲令天下後世知予之過云爾
  游月巖記
  予以嵗之九月六日至桂陽越五日有永州之行行三日經道州州大夫張四可氏出謁予為問訊濓溪周先生故事大夫曰州可四十里有月巖相傳以為先生悟道處此一竒觀也予曰何如大夫曰志言巖形如圓廩中可容數萬斛東西兩門通道當洞之中而虚其頂自東望之如月上弦自西望之如月下弦自其中望之如月之望先生則之以畫太極圖云已晤彭將軍哲菴氏語及之亦曰信予曰有是哉明日遂偕往既至歴崖而登下就几少息焉徙倚四顧竒石森列滿壁而是眉睫之間變幻紛沓應接不暇即王子猷山隂道中不知有此否哲菴氏曰吾聞諸志矣如走猊如伏犀如龜蹣跚如鳳翺翔如龍蛇蜿蜒可謂筆端有畫予曰未盡也擬為之名卒不得其似而止遂與二君徐而前就其中望之既圓且朗果如所言不謬予因笑謂曰今日望日也故應有此已轉而西尋却而東所至輒佇立凝視遞相嗟賞已復登其巔忽見白雲數㸃冉冉從東而來望之可數里内外張君異之指其處呼予而謂曰是濓溪先生故里也予聞之翩翩神王爾時覺得兩腋風生便欲乘雲而往攬濯纓之亭飲其泉一斛洗滌塵氛徐而從先生乞太極圖也為之徘徊者久之既而還坐其下左右薦觴觴到輒盡主亦不勸客亦不辭清言亹亹爾我俱失少頃薄雨乍收斜陽欲下陶然相對氤氲滿懐輿人竊竊從旁言暮矣弗問也從容謂二君樂乎張君曰當此之際不知胸中有何物亦不知天地間更有何事彭君首肯曰如是如是二君還問予予曰亦復如是起而嘆曰美哉兹游也無物内礙忘矣無事外礙忘矣内外兩忘濓溪先生之所謂静也昭昭乎進於太極矣吾儕偶爾寄適俯仰之頃意象豁如輒自有㑹心處何况先生乎其所得於兹巖之助豈少哉即謂則之以畫太極圖未為迂也昔者朱子疏大學格物之義謂一草一木亦不可不理㑹王文成非之曰奈何舍内而徇外由今觀之何内何外河之馬可以畫卦洛之龜可以叙疇天髙地下萬物散殊新腐陳竒總歸神理人自為間隔耳文成殆激於世之舍内而徇外者發歟吾于兹巖乎有悟也雖然悟之非難實有之為難今夫先生之稱主静何也主者譬如家之有長國之有公侯天下之有君王不得一日而無非若羇旅之倐來倐去也吾儕幸徼須臾之暇探竒討勝回視轇轇擾擾之鄉迥若仙凡以故情暢神怡洒然自適退而與轇轇擾擾者交卒亦歸于轇轇擾擾而已夫焉得而有之不惟是也吾與張君故生長吳越間去此四千里而餘彭君即楚産乎家故赤壁之下去此亦二千里而餘生平傾慕先生如饑如渇一旦得游其處以是目若為之加明耳若為之加聰心若為之加爽假令朝於斯夕於斯取諸衣帶間而足且將狎為故常漫不加省欲一幾希於洒然弗可得已雖日居其中與在轇轇擾擾之鄉何異然則向之所云静揆諸周子之指恐不特如吾三人之居之去兹巖僅僅二千里或四千里已也何謂悟哉二君稱善就予索主静之訣予面壁不答已而曰其試問諸月巖遂各盡一觴别去越七日還自永州爰籍其語而存之用自省焉兼以遺二君是嵗萬歴十五年也
  尚行精舍記
  予向讀孚如鄒子衡言有曰今教化翔洽家性命而人堯舜而議論愈精世趨愈下維世君子惟以躬行立教斯救時第一義乎作而嘆曰有是哉何鄒子之先得我心之同然也不榖當佐下風矣一日郡侯懐白周公貽予書曰吾師鄒先生里居新搆一書舍顔曰尚行羣同志講習其中盖慨然有感于空言之𡚁思以身挽之厥kao意甚盛竊謂此舉不可以無記敢請乃孚如書來亦屬予記之予又作而嘆曰有是哉何鄒子之勇也不榖當拜下風矣雖然世得無且以悟求鄒子哉予以為鄒子之標尚行正悟後語也何也凡人之于道當其未有所見即誘之而使為弗為也將又迫之而使為弗為也幸而為矣安排而已耳把捉而已耳朝而作夕而輟夕而作朝而輟矯强而已耳猶弗為也及其既有所見而後有真趣味出焉有真趣味而後有真愛慕出焉有真愛慕而後有真精神出焉有真精神而後有真體騐出焉其於行也不誘而勸不迫而趨天地之大萬物之衆不以易之矣故曰鄒子之標尚行正悟後語也夫安得以悟求鄒子且夫世之言悟者津津矣予不敢以為非也亦嘗歸而証之于行歟古之聖賢戰兢臨履于其日用之常終身勉勉而不足今也雍容指顧于其精微要眇一朝闡揚而有餘試令歸而證之于行果能如其言一一實有之而無憾歟果能如其言一一實有之而無憾也則是軼聖賢而上也如其未也彼所謂悟無乃揣摩億度而已歟新㑹主静姚江致知其所參叩凡幾何所磨勘凡幾何所抽添剥換凡幾何厥維艱矣可以揣摩億度當之與然則鄒子之標尚行特以諷夫好言悟者使其自反而自識之而非以悟為諱也又安得以悟求鄒子而况鄒子之説在未悟者尊而用之究也必將漸著漸察人事盡而天理現一旦豁然而貫通矣在已悟者尊而用之究也必將益昭益瑩淪肌膚而浹骨髓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矣然則悟于何始因行而始悟于何終因行而終鄒子之標尚行乃其深于標悟者也又安得以悟求鄒子無已亦就鄒子所標尚行一言還以求之而已矣鄒子負俊才摛英掞藻翩翩方駕作者而不以為足也進而秉銓政鋭意澄清辛壬之際天下一日易視改聼迄于今賴之而又不以為足也退而脩諸家暠暠自濯履繩蹈墨不越尺寸盖鄒子之尚行類如此予將何求獨念天理難純而易雜人情有初而鮮終而今而往其惟盡刋枝葉并力一源斷以不疑積以不懈緝熙庚續日新富有期于衾影無怍寤寐如一庶幾心體渾全拈來是道出而為文章不炫技能出而為事功不矜意氣卓然稱昭代粹儒焉然後人莫不曰是信能尚行者也是信能以身為標者也是信能砥柱中流障狂瀾而東之者也其有裨于世道人心非淺鮮已予于鄒子衷交也故不以頌而以規鄒子其許之哉因書而就正于周侯遂以復鄒子願鄒子之更有以進予俾予果得望下風也
  虞山書院記
  常熟先賢言子游闕里也有書院一所相傳為吳中子弟從游聚講之地一名文學書院一名學道書院自宋入元嘗廢於至正之末至國朝宣徳間而復嘗再廢於萬歴之八年無幾何而又復盖斯文命脉所關自有一叚精光灼爍於人心不容滅没宜其爾爾惟是規制未備過者惜焉瀛海耿侯孜孜好道來蒞邑事釐奸剔蠧百務維新期年民大治肅將祗歡弦歌滿四境矣一日謁子游祠下低回不能去慨然嘆曰是予之責也夫是予之責也夫遂請於當道而鼎新之首捐奬金為倡繼之以俸于時撫臺周公李公操江耿公丁公巡按今擢提學楊公巡鹽左公巡倉孫公巡江李公兵備楊公蔡公知府李公咸髙其誼各捐金佐之邑之衿紳翕然丕應越父老子姓亦莫不踴躍供事甫五月遂告成峩峩虞山儼然東南大觀在焉因易名虞山書院志地也顔其祠曰言子親之亦尊之也配以遊寓梁昭明太子統名宦宋縣令孫公應時邑賢明脩撰張公洪都憲吳公訥侍郎徐公恪别駕桑公悦大參周公木孝亷鄧公黻縣幕朱公召布衣鄒公泉從輿望也又為之遡厥淵源顔講堂之前曰願學孔子是子游之所踰江蹈河不逺千里摳衣而趨北面稟業者也旁建精舍顔曰友顔友曾友思友孟而漢之董宋之周邵二程朱陸我明之薛胡陳王諸先生俱次第列焉是子游之所後先二千載之間相與疏附奔走作孔子羽翼者也入其門登其堂俯仰瞻盼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宗廟之美百官之富不減洙泗當年矣於是其裔孫諸生曰福曰喜及姪逢堯偕詣予乞文記之以旌侯徳識不忘予曰此非君之所得私也而侯適以書來囑曰願聞一言之教予謝曰侯業已命之矣何庸贅福曰何曰侯之標願學孔子是也吾儕喫𦂳在發是願耳曰自我侯提唱以來凡環而聼者亦既蒸蒸奮矣予曰談何容易竊計以為是必有日忘食夜忘寢之真精神焉是必有獨立不懼之真力量焉是必有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之真操概焉是必有遯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之真胷次焉是必有殀夀不貳之真骨格焉是必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絶學為萬世開羣䝉之真氣魄焉六者備矣然後可云能發是願耳談何容易福曰若是其難歟曰又不然要在識得孔子耳孔子曷從而識要在識得自己耳何者自己原來一孔子也福曰然則孟子何云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曰此正言人不為聖賢即為禽獸須從幾希處辨取也試以見在證當夫一堂之上彬彬濟濟非性命不談非禮法不動居然聖賢之徒也固此人也俄退而與鄉人處率未免墮入習套中矣俄又退而與家人處率未免墮入習情中矣甚而放僻邪侈無所不為違禽獸不逺矣亦此人也何判然懸絶如此哉其幾只係於一念間耳故曰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其存其去兩者不能以寸幾希之謂也魏莊渠先生述陳元城之言曰凡人自期待當以聖賢自尅責當以禽獸每讀之輒隠隠心動竊以為必如此乃能識得幾希識得幾希乃能識得自己識得自己乃能識得孔子誠識得孔子即欲不為孔子不可得巳此予所窺於侯之微指敢代侯引其端君幸為余復於侯曰侯之潛心孔子有年矣必有㑹也庶幾沛然悉其藏以嘉惠我吳俾斯道昭昭如白日之中天俾吳人士自知洒掃應對以上皆明於向往如撥雲霧而覩白日斯予之願也夫豈惟予之願實侯之願也夫豈惟侯之願實孔子之願也然後言子之北學而歸不為孤孔子之所莞爾而笑不獨在武城矣侯其無讓哉福等咸起拜曰論至此委非眇末可得而私也遂次其語歸而鑱諸石周公名孔教臨川人李公名三才順天人耿公名定力麻城人丁公名賓嘉善人楊公名廷筠仁和人左公名宗郢南城人孫公名居相沁水人李公名雲鵠内鄉人楊公名洵濟寧人蔡公名獻臣同安人李公名右諫豐城人耿侯名橘河間人乃若教諭則黄家謀訓導則化大順朱朝選縣丞則趙繼俊樓汝棟主簿則王化曽承忻典史則俞鈺皆與襄乎盛事者也法得附書
  陸文定公特祠記
  有客問於余曰陸文定公何如人也余曰是海内所共傳平泉先生者耶先生業已自拈出矣何俟贊一辭客曰何曰余有味乎先生之所謂平也孔子不云乎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禄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何以不可能中而繫諸庸言平也平無竒非可以意見播弄也平無辟非可以意念把持也平無險非可以意氣馳騁也故曰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知愚賢不肖之相去逺矣引而納諸中庸知者亦愚賢者亦不肖一切伎倆都無用處所以不可能也先生其幾之矣先生少從家人受農帶經而鋤已請於其尊人志梅公乃得竟業業成舉南宫第一人選讀中秘書顧恥以文藻自雄退而潛精性命日切磨於諸名賢長者間其學原本六經不好章句時有㑹心處拈片紙灑筆題之往往出人意表旁通二氏用以解脱塵莽淘洗渣滓不為溺亦不為諱也而曰吾於般若有縁乆之所養日益充所造日益粹湛湛穆穆渾然天成其於規矩繩墨尺寸惟謹而未嘗故為莊嚴以示異其於日用事物儻然而來儻然而往了無揀擇而未嘗漫為遷就以示同不争之矜不黨之羣先生有焉且子不見之乎達如徐文貞其於天下賢人君子無所不推挽而獨不能以溷先生也奸如嚴分宜悍如張江陵其於天下賢人君子無所不摧剥而獨不能以加先生也何者先生固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疎也有味乎先生之所謂平也客曰先生始為諸生邑令朱公亷其貧周之不受則諷使居間先生若為不喻也者而去之及以庶吉士補官張文毅忽問謁内閣有贄乎先生謝無有公曰此故事我假若二幣往可也先生逡巡持歸明日竟不用復持還凡皆細事耳何必硜硜乃爾將無近於固曰吾聞之也事有大小道無大小如其道千駟萬鍾安焉非其道一介不以取諸人一介不以與諸人兹固也正所謂平也曰先生登第六十五年屢歸屢起屢起屢歸後先守官不及一紀餘日皆為山林所有依稀是接輿荷蕢間人矣將無近於偏曰吾聞之也進者人情之所易須受之以難退者人情之所難須受之以易然後兩得恰當焉故曰三讓而進一辭而退兹偏也正所謂平也客曰先生晩而赴宗伯之召慨然有開濟之懐旋以時事不合謝病歸可謂見幾而作矣瀕行復疏陳十事而所列辨宫府抑戚倖斥貂璫大觸時忌類少年英鋭之為將無近於激曰吾聞之也大臣上與宗廟社稷為一體不以去就二心下與四海九州為一體不以行藏改慮韓范富歐率由兹軌誠其中有不能自己者耳兹激也正所謂平也若乃摸稜而已耳調停而已耳同流合汚求免非刺而已耳是世俗之所謂平非先生之所謂平也故曰有似是而非有似非而是兩者之分毫釐千里不可不察也客曰然則先生可以相矣曰可哉先生亦嘗言之矣宰相元氣也臺諫藥石也調和燮理輔元氣也貴其平繩愆弼違備藥石也貴其明至范質謂吸得三斗釅醋方可作宰相則又力破其似是之非而惜質欠世宗一死由此觀之於相乎何有巳又語客曰相有待於先生先生無待於相也吾見其生也人皆仰之其逝也人皆悼之作範當年流風來世將令薄夫敦頑夫亷鄙夫寛懦夫立先生一叚精神未嘗一日不黙行乎天壤之間也盛徳大業斯其在矣相與否曷論焉㑹其鄉人聚族而謀為特祠俎豆先生先生之子大行君伯達屬予為記予於先生當在私淑弟子之列自愧淺陋不足以窺先生而獨有味乎平之一言以為如先生可謂幾於中庸矣因述所嘗論次為復異日者尚當采九龍之芝侑以二泉躬薦先生祠下而就正焉先生其許之哉
  龔毅所先生城南書院生祠永思碑記
  予抱疴涇曲日坐卧斗室中酬應都罷幾如桃花源人不復聞人間事一日邑中父老趙仁等羣而謁予廬予謝焉固請乃見之進而詢其故則皆拜而言曰仁等竊願有懇也予曰何對曰江南之役最重且艱者無如糧長糧長之役最重且艱者無如白糧識者憫其然嘗為役田之議矣嘗為役銀之議矣嘗為役米之議矣所以為吾儕計者誠可謂至矣惟是一法立一弊生利病參半猶未能廓然而大蘇也幸鄉達毅所龔先生目擊而心惻之究晰始末劑量公私列為八議一曰加白糧之耗米一曰革千料之糧船一曰分銀米之徴收一曰并徭銀之徴收一曰革無名之供費一曰免糧船之盤驗一曰緩批單之勾獲一曰増金花之滴珠精審詳密鑿鑿中竅當道聞而善之亟允行焉自是充役者省費過半人人徳之飲食必祝曰天苟有吾儕尚無悔於先生業就城南書院建立生祠以致報私書院固先生未第時讀書處也邑侯柴公為聞之當道兩院而下景瞻盛美並為顔其祠表異之風聲奕奕九龍増髙二泉増冽矣仁等猶恐歴時以往耳目寥曠即䝉徳者或莫知所自慕徳者或莫知所考也共圖勒碑貽諸永永敢乞公記之予喟然嘆曰仁哉先生乎竊於是有以見先生之心矣嘗論之君子之出而效於世也將為令焉必以一邑之休戚為心將為守焉必以一郡之休戚為心將為藩臬大吏焉必以一方之休戚為心何者彼其責固有所屬而不可諉也非徒然也一邑之休戚令之職不職稽焉一郡之休戚守之職不職稽焉一方之休戚藩臬大吏之職不職稽焉職則有慶不職有讓休戚且移之躬矣由此觀之彼其勢又有所繫而不得諉也夫如是則其朝而經夕而營孜孜汲汲務欲與民聚好而除惡亦不必仁者而後能也若其退而里居脱然釋去當世之寄髙者有巖棲川泳以自愉快卑者有求田問舍以自封殖而已於一鄉之休戚奚問哉先生乃獨惠盼枌榆深惟熟計非有不可諉之責臨乎其前而懐之如巳痛巳痒非有不得諉之勢迫乎其後而拯之如赴溺赴焚周建石畫保世無疆微夫仁心為質與物同體孰能臻此者乎先生素厚徳長者兩為令一為守敭歴藩臬所在俱有惠澤民謳思之不忘今嘉禾吳橋咸建生祠尸祝之余竊以此猶有為而為者之所得而及也至其為徳於鄉如是則非有為而為者之所得而及也宜為著先生之心以告鄉之君子庶幾同是心者因先生推而廣之遇利必興遇弊必革吾邑其永有賴哉仁等起而再拜曰聞公言不惟見先生之心又見公之心矣遂受而鑱諸石先生名勉字子勤登隆慶戊辰進士官至浙江布政使司右布政使致仕
  重脩二泉書院記
  吾邑文莊邵先生建書院於惠山之麓榜之曰二泉先生没屬嗣子䕃生煦贅壻浙江東陽少尹秦汶共守因肖像其中歲時瞻禮焉煦没嗣勲勲没不復能守汶子太學榛益併其半之三榛没屬季子煋得盡併而專守之乆而變故百出幾厭涎口伯子茂才秋請以身任址不竟廢觀察虚臺蔡公過而喟然興嗟謀諸邑侯林公新之遂捐鍰金百餘兩檄馬丞督其事并葺其家祠家祠責成邵氏而書院獨責之秦向故有分守也茂才君慨然起曰是實在我若之何其獨勤當路乃躬為經理佐以家貲百金自丁未秋七月始至戊申春三月訖事規制備具䪺還舊觀因語余曰秋也不敢忘文莊敢忘蔡公子其為我記之余憶往高存之輯先生年譜有問先生何以無後未及對今請申其説竊以為先生之所為後與世人之所為後不同何者世人之所為後有待而先生之所為後無待也古稱三不朽太上立徳其次立功又其次立言先生誠心質行表裏皭如貧賤不為移富貴不為淫威武不為屈能立徳矣由釋褐以至懸車所在惠澤洽焉教化行焉風紀肅焉典刑樹焉上獲下信闇而彌章能立功矣簡端録寤寐聖賢闡性命之精藴日格子折衷千古定是非之權衡能立言矣至於今流風餘韻宛然如在兒童走卒無不知有先生也者是先生之所為不朽即先生之所為後也余少時聞某省有某督學行部至某縣閲諸生籍見呂姓者甚多於其入謁命之曰孰是呂䝉正之後列左孰是呂惠卿之後列右一時俱趨左無右者督學歎曰䝉正有後惠卿無後斯言良可味然而為斯言者猶有待也先生則無待也茂才君又從容言先生嘗於中建李丞相忠定公祠尸祝而俎豆之以志尚徳之思今亦并加重葺庶幾先生欣然惠顧時時降陟其間即忠定不孤耳予不覺爽然心開作曰信矣信矣先生之於忠定也其猶蔡公之於先生也而今而往為忠定之先生者無窮則為先生之蔡公者亦無窮為先生之蔡公者無窮則為先生者亦無窮矣故曰先生之所為後與世人之所為後不同也君以為何如茂才君曰而今而知後之時義大也請質諸蔡公當有以復于是乎書蔡公名獻臣同安人其為政也敦尚風教林侯名宰漳浦人能與公同心以有為者也馬丞名之驥信豐人規始董成與有績焉法得附書





  涇臯藏稿巻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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