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柔遠記/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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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1858~1859)[编辑]

△六月,遣桂良、花沙納巡視江蘇。

先是,大沽炮台未修海防,戰守多棘手,上甚憂之。及桂良罷兵議撫之奏至,並呈天津和議各款,上謂稅則事必須親歷海口相度地宜,特旨飭洋艘先回上海,而派欽差馳赴江蘇。是月初六日,命桂良為欽差大臣,頒發關防,偕花沙納、基溥、明善往上海,並同兩江總督何桂清籌議諸國通商稅則條約。

△廣州義勇復省城不克。

總督黃宗漠初蒞任,即獎諭粵東人民,署云:「道光二十年間,予以道銜奉命來粵,歷四年逮署臬司,曾目擊英人屢欲入城,皆為爾等攔阻。時予愛爾等民人,及民人敬予,有如父子兄弟。後升山東臬司及陝西藩司,雖去粵邦數年,未嘗一日忘爾等人民之忠勇也。今予奉命來粵,不啻舊邦,爾等民人亦如見舊主,但惜粵東河山風景如昨,而變故多端,更異往昔。即如梧州、肇慶,俱有匪徒,吾民之苦亦已極矣,今又加之以外禍,其何以堪,竊思洋人本以通商為事,今乃不務本業,日事攻戰,查彼國人現居省城者不過數千,離本國甚遠,豈能舉傾國之師而來?我中土廣省地方一朝號召,雖數萬人不難一呼立至,此固明知之。目下城廂內外,民房半為英法所據,商賈逐徒,民人離散,彼亦情知廣人憤怒實深,是以在城斂跡,不敢外出,日夕防守,寢食不安。且英人量己之力不能取勝,而求其舊仇之法人以助之,予恐數年後法人亦必受其欺焉。花旗在粵通商多年,謹守前約,不務攻戰,予實嘉之。現英人聞我皇上調集大兵,不日可至,儻能洗心悔罪,我皇上必寬宥之,不然則是賓頑白取罪戾,必盡殲之無赦。爾軍民有能出資助餉。恢復城池者,定當一一保奏。」

是月十四夜四更,義勇七千人潛來襲城,圍其三門。梯城將登,門外有英人巡夜局藏積火藥,義勇燕之轟發,地震數里,而未傷及英人。英兵迎擊,義勇敗績,微有死傷。

△秋八月,撤廣東團防局。

初,天津議撫,谘會粵督,值英人攻陷新安,姑戢兵以俟,粵民合撫事已定,而會城未返,無不決眥指發。侍郎羅惇衍知番情狡詐,不能帖然就撫,乃托巡緝土匪,請緩撤佛山團練局。粵督以聞,洋人難端果復起。欽差大臣桂良到滬,郎照會四國,訂期商定稅則事。英法言:「粵督黃宗漠暨紳士羅惇衍、龍元僖、蘇廷魁,於天津定和後仍行招勇,且遍出賞格,謂有能送領事巴夏裏首者,賞銀叁萬兩,甚至開炮傷斃我兵,致不得已攻陷新安,請問是何意見?」桂良懼撫事中阻,答以「彼時粵中因江西、南贛等處均有賊蹤,道途梗塞,天津谘會未到所致」。英人乃云:「必欲刻期商定稅則,先須罷黃總督及粵紳團練之兵。」許之。

△冬十月,定英法美通商稅則。

欽差大臣大學士掛良、尚書花沙納、兩江總督何桂清等及法美使臣皆先後來滬,惟俄以陸路通商不典,英使額爾金往東洋,遣領事三人來會議。所定各款,三國暑同,凡《通商稅則》一冊,《善後條約》十款(按:美人和約初稱合眾國,此約稱亞差利駕,後只稱美國),彼此畫押,各國由使臣裔回,候其國王覆書,來天津呈請換約。掛良等奏入,奉旨:「依議。」

時英人以條約準增設長江海口貿易馬頭,欲先察看沿江形勢,定約後即遣水師。領事以輪船入江,溯流至漢口,腧月而返。法國傳教人亦紛紛赴各省,請設天主教堂,賃小船人內河,地方官不復詰。是年冬,法教土至浙垣,留數月始去。

△西班牙、葡萄牙二國請立約。

西班牙即大呂宋(一名幹絲臘,一作以西把尼亞,又作是班牙,即《中西和約》中日斯巴尼亞,今止稱日國),東界法蘭西,南距地中海,西界葡萄牙,北距大西海。北極度自三十六至四十三,英才偏東自一度至十三。境有大山數疊,劃分三土,中土為歐洲最高地。天時燥熱,產五金、珍寶、果實、牲畜。漢為意大裏西境,晉以降迭為北狄。回部所據,後亦分散。明成化中,諸部復合一,為始建國。有女王疑大海西復有國土,弘治初遣其臣哥倫(一作閣龍)駕巨艦西尋,得亞墨利加洲南土,驅土番,以國人實之,墨西哥,秘魯。智利諸國皆為所屬,大獲銀礦之利。嘉靖初,復遣其臣墨瓦蘭航海而南,轉東至亞細亞洲南洋之蠻裏喇,據其地建埔,是為小呂宋,檣帆遂達粵東。故粵東所用洋銀,昔皆呂宋番餅。恃富不修政,遂至衰亂。康熙中,王歿無子,奧地利典法蘭西王爭所立,卒立法王之孫。乾隆末,與法共攻英吉利,為所破。嘉慶中,法王拿破侖廢西王,而自立其弟為王,西與英共攻法,得復國。然國勢衰弱,亞墨利加藩國多叛,僅存古巴及小呂宋而已。

及中西五口通商,西班牙與其鄰國葡萄牙向在粵東貿易,至是皆來上海,見英法俄美皆立條約,遂並呈請,謂:「天朝通商二百餘年,於我大西洋各國一視同仁,今英法等國已奉大皇帝恩準立約,我等各國事同一律,若但準通商,不準立約,不但來往無憑,且恐受有約之國藉詞脅制。」桂良初堅拒之,復諭滬商詢之英法諸國,皆云:「大西洋各國向無統屬,未便阻之。」桂良據奏,朝議未許。

△桂良致書英法美使臣,議通商善後事。

時通商諸國紛集,領事以下弊端難稽,桂良思稍為之防,因照會英法美各公使,晷云:「《天津和約》載貴國人民若有蓋印執照,準聽前往內地各處,惟此項印照,務由各領事察看請領之人,實係體面自愛者,方準填發,不可誤給。有關緊要,是以照會貴大臣等商酌,究應如何妥辦方免滋事,希詳細示覆。其無和約之國,本不應輿有約之國視同一律,只以本大臣等未悉外國情形,不肯遽行立法防弊,合先奉商。查貴國商民如或犯案,可交領事懲辦,此外各國,領事皆係商人,本是無權管束,且己亦走私作弊,豈惟不能服眾,反使眾商效尤。本大臣等商議,如各國欲設領事,必須各國特放一員,方準管事,不得以商人充領事,致有名無實。至貴國新開通商口岸,自須每口設一領事官,俾得妥為管束。但領事官尚有數事,蓋向來領事官屢於關凝和好事,不稟本國上司,無情無理,恃強妄為,實於和好大有窒礙,應特請貴大臣轉飭各領事,嗣後有輿地方官意見不合。彼此辯論之事,各稟大憲請示遵行,不得仍前由領事官自出主見,務使恪遵條約,永敦友誼。又如中國官憲本未輕慢領事,而領事每指為輕慢,則晶級先當明定章程,以杜爭論。查三國條約,領事官與中國道台同晶。又查法國條約,大憲與中國京外大憲俱用照會,二等官員典中國省中大憲公文往來用申陳,中國大憲用劄行,兩國平等官照相並之禮等語。援照此意,領事官既典道台同晶,總領事應與藩臬同晶。如此定明,方免爭端。又查上海近有中國船戶由各國領事給發旗號,計船三十餘隻,日漸增添,殊多不便。此等船戶向不安分,然熱外國旗號,猶不敢玩法為匪,今恃旗號為護符,地方官因有外國旗號,欲加之罪,諸多掣肘,遂致無所不為,犯案累累。上海如此,各口可知,尤慮煽成巨禍,致啟中外爭端,萬不能不立法禁絕。擬請貴大臣即飭各口領事官,嗣後永不準以貴國旗號發給中國船戶,前已給者撤銷。本大臣仍示諭,如中國人有擅領外國旗號者嚴究,俾知警戒。凡此均為永全和好,度兩國有益無弊。」

英公使額羅金復云:「前準貴大臣等來文,請本大臣將中外交涉之件,公同法美兩國各大臣會議,其中諸節,實屬緊要,俱當熟商,未及率覆,惟再四虛心籌酌外,亦同法美兩國各大臣會議。若以本國官民而論,來文所敘礙難各端,本大臣則保毫無過慮。一則,《天津條約》定準英民入內地通商遊行之議,本國切願盡心勃辦,防其借此美舉反致妄行,定必嚴飭各領事官.凡非體面和厚之人,萬不許給照。一則,英國旗號其例甚嚴,任載噸數必滿定額,有英人或為資主,或為船主,方給旗號,如貴國船艇未遵例擅敢升豎英旗,須直行知會領事官,必能設法懲究,杜絕此弊。一則,所稱領事官數事,凡本國派員出境,已到各邦,當待官民必以公平和洽為準,倘貴國官員恒同此心,一體行辦,則彼此官員和誼自必永存勿絕,偶有不合意見之處,即各宜早報上憲,此法實為妥協。爾國大憲往來密邇,則有事直捷奏聞,致免兩邦爭執,肇釁興戎。至於未立條約各國民人,貴大臣詢以作何辦理,本大臣似難置答。何則?因有不歸本國所屬民人,諸凡作為,本國不任其責。除將茲款轉報秉政各大臣奏候御覽外,合先奉一詞:果在各口海關派曉暢練習著名誠實之員,徵餉皆從一律辦理,相待商民毫無偏袒,諒貴大臣所指情弊必大半消除。至來文所稱,因貴大臣等不明外國情節,是以詢訪,思貴國原為大邦,貴大臣職推大員,本大臣敢敬問中土大員,何必措不明外事之詞?泰西各邦並無難達秘密之景,各國都城人皆可履其地,若恭遇大皇帝特派稱任大員,前往西土,命以凡有益於國體,保其無礙,應知之學,必得明了,本大臣不論別國,而本國則必以實心友誼接待,如有意博訪審察各節,任便谘詢通徹,由此兩邦永存和好之據,日見增廣保全周妥矣。」

法公使噶羅覆云:「前準照會,奈忙不得覆,所以遲延至今。現本大臣奉本京都來文云:『和約條款甚屬得當。』本大臣諒本國同英國諸件,俱要速商,以求完結。但本京都發此文時,仍知廣東凶惡之事日日加增,嗣後有文行至本京都者,尚未接回文。本大臣諒回廣東至香港時,或能接到,如不到,本大臣亦必於回本國之前,知會全權大臣布,會同英國欽差並中國官員,商量一並辦妥各樣事件。本大臣不數日即欲起程,蒙貴大臣諸般厚情,所辦諸事悉皆允和,以後中國輿法國各遵和約,一切有礙之事盡行消除,貴國諒信法國真無二意,可永結同心之好矣。」

又美公使列衛廉覆云:「準貴大臣來文,本大臣細心察閱,其中所間、所論俱屬歷練,為友好起見。本國向輿中華和睦,今仍此心,詳覆於後:一、美國商民之進內地也。按《天津條約》有云廠中國有何利益施及他國,準美國一體均沾。』是則美國人之進內地,既同他國,所有請執照等情,均應準行,當如英法兩國一般,俟大伯理璽天德既得國會紳耆議允批準和約後,必明立律例,交領事官,禁止不請執照或強請執照等事。本大臣亦當呈明國家,設立章程,致免美國商民違犯貴國憲典可也。一、整理有約、無約各國之法也。本大臣身為和好大國奉使之員,向知此事自應變通,然稍有難行,今請將中國所能行者,晷為陳列:首應與討問欲立約之國定立條約也。前西班牙國來求立約,而中國不允,今葡萄雅爾(雅爾即亞字長言之音,亞一作牙)亦求取矣,使中國肯同定約,自當稍減無約之國;今姑無論,即任其仍前,如是本大臣尚有一法,可稍通融。按泰西各國公例,凡此國領事奉遣至別國者,若不得所往之國準信延接,即不得赴任,今凡有稱領事而中華國家或省憲地方官不肯明作準信延接者,彼即無權辦事,是則中國於此等兼攝領事,即可推辭不接,已延接者亦可刻印聲明不與交往。設有美國人兼攝無約領事,藉此作護身符以圖己益者,地方官可以直卻不與延款,遇有事故,著彼投明美國領事,自應隨時辦理。間或美國人兼攝領事,而代無約商民討求地方官幫助申理,地

方礙情代為辦理者,亦可對彼說明,並非職守當然,只由於情面而已。又若此等自稱領事,有與海關辦理船隻餉項事宜者,地方官可卻以必須按照條約遵行,儻彼固執己見,干犯制例者,中國地方官自應用強禁阻。前在天津時,本大臣照會桂中堂、花塚宰,以中國必須購造外國戰艦。火輪船者,特為此故,足徵所言非謬也。一、領事不得干預貿易也。現美國定制,幾干涉買賣者,不得派作領事官。一、領事與地方官爭論也。前此動多抵忤,本大臣深為怨憤,亦與貴大臣同心,今既奉本國大伯理璽天德命,簡為使臣,業經設法將一切事宜妥為辦正,嗣後果有仍前事款,請照知本大臣,定當修正。若領事官有何不合之處,地方官按理據實直斥其非,不與共事,本國國家並使臣斷無可控之端,但最善之法,地方官將己職守攸關並合理之處,照尊國之法據直論列,自可申理矣。一、按定品級總領事之說也。總領事之設,美國奉使駐紮中華者,從無此制。一、發給旗號也。本大臣曾面詢領事官,據稱從無給發。細查底冊,亦向無此事。本大臣復嚴諭領事,嗣後無致有此也。以上業已據問直達,猶有管見須照知者:以本大臣之意,貴大臣似宜上奏大皇帝,定立國家旗號,各省咸皆遵守,俾中國公私船盡行升用。蓋美國制度,凡本國之人,必用本國旗號,泰西各國莫不皆然,今中華貿易之盛,而無旗號以保護,何不亦如他國之法,使商船典盜賊有所區別,而免商民之借用輿假冒外國旗號哉,茲本大臣現已將奉使職守之事全行妥辦,一俟護理有人,再行照知,即當起程返國,惟願貴大臣諸事順適咸宜。至天津約內所云永久和好,及遇有要事襄助之語,美國固以友好為心,中華有何需用美國之處,美國定當以和平之法竭力襄辦,但請貴國亦謹守約款所載及訂定各事,務使一言一字不脫漏,是本大臣與美國之厚望也。」

厥後中國造輪船、購戰艦、用龍旗,亦多采其議。桂良據奏。

臣按:英人詞意,始則諉卸,末寓譏彈,中則似謂天津所定條約皆可一律準行,其居心殊不可問,實裏國太主之也。美人雖稍恭順,然措詞大意,似謂中國欲定章程,須分別有約、無約之國,又謂中國不允呂宋立約,而葡萄牙今已取求,又似欽使等已有所允,意蓋澳番寄居中國,盤踞已久,差人因得窺其淺深。假使西班牙、葡萄牙來講立約時,曉之以理,感之以情,懷之以恩,怵之以威,雖犬羊之性難馴,蛇豕之心必戢,計不出此,竟思以毒制毒,徒胎魑魅之訕笑,莫禁島族之效尤,縱虎入林,開門揖盜,固非一朝一夕之故,而當時執事之人,責亦有所難辭矣。

○己未咸豐九年(公元一八五九年)[编辑]

△夏五月,欽差大臣僧格林沁敗英人於大沽口。

時各國來天津換約,尋桂良上海原議,告以「天津大沽港口現在設防,今各國換約之舟,改由北塘(在大沽口北十餘里)海口入」。皆唯唯惟命。惟英船先抵天津海口,俄羅斯繼之,突背前約,闖入大沽口。直隸總督恒福遣員持約前往,輒令改道,不聽。

二十四日,英船駛至灘心,將鐵鎖用炮炸裂。時僧格林沁已飭官兵嚴防,俟其進口擊之。越口,有小火輪、杉板十三艘,皆豎紅旗挑戰,復將港口鐵鎖、鐵樁拉倒,遂逼炮台,開炮轟擊。我兵放炮相持,沉毀其數船,餘船亦中炮不能行駛,逃出攔江沙外者一艘而已。英人見舟師失利,復以步隊接戰。我軍又大敗之,轟斃數百,生擒二人,裏國太亦受傷。我提督史榮椿、副將龍汝元、都司齊連布、護軍校塔克慎、千總王世易攵、把總張文炳陣亡。

奉上諭:「此次夷人受大創,全軍覆沒,我軍土奮勇異常,遂操全勝之算。著僧格林沁先在捐輸項下提銀五千兩,分別獎賞,所有在事文武員弁,另行查明保奏。直隸提督史榮椿、大沽協副將龍汝元,身先督戰,奮不顧身,致被炮傷殞命,實堪痛惜!著交部從優議恤,並於直隸天津及各該原籍建立專祠。其同時陣亡之海口營都司齊連布等,均著照例分別議恤,以慰忠魂。」

△與美利堅換約。

大沽之役,美利堅之舟後至,恪遵滬約,改道北塘呈遞國書。直隸總督具奏,上諭:「英、法、俄羅斯到津,不遵桂良等原約,闖入大沽口內,以致挫敗,實由自取,並非中國失信。其時美利堅使臣華若翰,仍依桂良等原約,駛至北塘海口,求請進京呈遞國書,經恒福等具奏,該國照會情詞恭順,是以朕準令來京呈遞國書。本日據桂良等將該國使臣華若翰照會該大臣等公文呈閱,見其詞意恭敬,出於至誠,所有該國使臣齋來國書,準其呈遞,即派桂良等接收。至換約一節,本應回至上海互換,朕念其跋涉遠來,特準將和約用寶鈐印,交恒福前至北塘海口,與該國使臣互換。換約之後,永遠和好,以示朕懷柔遠人、惇崇信義至意。」

臣按:美人初亦與英法合從內犯,特其國在外大西洋,距中國逾遠,且建國未久,猶遵循華盛頓遺規,不敢輕動,凡遇兩國相爭,必調停其間以聯交,故其國亦以近少戰爭,馴致富庶,合其全部,得儕於數大國之列。當其來請換約,非不欲效英俄之肆誌,並可聯絡英俄,及見英俄已受大創,諸欲皆不得逞,即思居間排解,而勢已決裂,不可挽回,故特卑詞陳請,易倨為恭。上念禍亂方深,固結其心或可攜貳其黨,是以但示賞罰之公,不存逆億之見。其後同治十一年,藩籬頗能自固,遂自恃其強悍,突以兵船至朝鮮,意圖構釁、吞並其國,並先行文照會,欲朝鮮國王與該國公使面議。朝鮮覆書云:「我國雖小,爾國雖大,斷不能與爾國之臣會話。」又云:「我國以四千年文章禮義之邦,三千里峻險膏腴之地,斷不能一旦輕棄。」並將照會擲還。美人嬲之不已,朝鮮出兵驅逐。美兵登岸,肆擾及一千三百里,互有斬獲,傷朝鮮帶兵官一員,旋以受傷兵十一人醫愈送歸,欲易其被擒者、朝鮮拒之,致書云:「我國之人既已被擒,無論死活,其權郎操於爾國,不復過問。所云爾國主人有被擒者,屬其送還,其權亦操之於我國,不能送還也。」美人技無所施,引兵而退。朝鮮即收其國之習天主教者,凡四千餘人,盡誅之。聞朝鮮所用盔甲重四十斤,內布,外包銅鐵,又竹盔約重十餘斤,兵器悉遵古制,頗不利戰,而以口舌折衝,競使強鄰不敢輕萌窺伺,毋亦上下同心,有非我族類必鋤而去之之意,地利不如人和,詛係夫大小強弱哉?

○庚申咸豐十年(公元一八六○年)[编辑]

△夏六月,英人、法人復寇天津,直隸提督樂善死之。

英人既敗於天津,復自粵東募潮勇敷千人,圖報復。是月,英人、法人以兵輪船再泊天津海口。時上命僧格林沁嚴防大沽南北兩岸,及海口報至,僧格林沁度其仍取道大沽,或徑由北塘襲大沾後路,乃以重兵守大沽南岸,而預伏地雷、火炮於北塘兩岸以俟。英人懲大沽之創,而窺北塘炮台未設守兵,乘之入口。初未敢登岸,及駐北塘連旬,乃潛通內地奸匪,盡得我虛實,挖去地雷,長軀而入。副都統德興阿以兩營守新河,拒戰而敗。英人據新河,復進據唐兒沽,而以小火輪,舢板分由大沽口入,膠淺不得進,懼我軍乘之,乃張白旗請款。僧格林沁欲為致人之計,令官兵靜以待之。

二十六日,英舟忽得水轉動,闖入大沽口。其由唐兒沽撲人者,逕襲北岸炮台。直隸提督樂善督兵拒戰,中炮死。時僧格林沁尚守南岸炮台,屹然不動,英人未敢驟犯。上聞英兵已登岸,命大學士瑞麟帶京營兵一萬,赴通州扼守。

△秋七月,僧格林沁奉詔班師至張家灣,天津遂陷。

時執政有奏請罷兵議撫,並召回僧格林沁,以戢英兵,僧格林沁謂:「我退一步,英必進一步,北岸炮台雖小挫,然得此軍扼此要地,猶足捍衛畿輔,今白撤藩籬,如津門何,如京師何,刀為憤惋泣下,乃白天津退軍張家灣(距通州五里)。

△初七日,英人遂陷天津。

臣按:是時大沽北岸炮台雖失,而僧王一軍尚據南岸,彼猶有所憚也。王既率師內衛,英遂乘勢直驅。聞洋船泊津,守者僅千數百人,每夜各船四面然鐙以為疑兵,其登岸踞廟寺者,人更無多,時以數人持槍巡邏廟外,以防警。津民有議焚其舟、殲其人、截其歸路者,當事恐礙撫局弗許,惜哉!

△復遣僧格林沁進軍通州。

先是,上命侍郎文俊、前粵海關監督恒祺來天津議撫,洋人以其官卑不足當全權之任,弗見也。尋命大學士桂良往。是月十五日,桂良抵津,照會洋人商和局。英公使額羅金、參讚巴夏裏請增軍費及準在天津通商,並請各國公使酌帶散兵數千人入京換約。桂良以聞,上大怒,嚴旨拒絕,飭僧格林沁、瑞麟仍進守通州,防內犯。

△副都統勝保率師入援通州。

英法見和議不就,於津城均張白旗,偽求款,而以所募潮勇及所部兵二萬餘北上。募勇無紀律,不能約束,初懼有伏兵,未敢深入,繼知無備,沿河戒行,擾及河西務。廷臣復有以撫事請者,輒張皇寇勢,且以上駐蹕海澱非所以備不虞,請即日移人大內。及洋氛內犯,左右又歷讚巡幸。二十四日,朱諭內廷王大臣等入朝待命,遂有「坐鎮京北。之旨,又云:「將以巡幸之備,作為親征之舉。」於是亟召副都統勝保刻日會貝子綿勳,調八旗禁兵萬人,赴通州助剿。勝保閭寇氛甚逼,上疏力諫,謂不可為一二奸佞所誤,上意稍安。

△八月,英人犯通州。

英兵自坦西務薄張家灣,遂犯通州上命怡親王載垣赴通議款。時桂良及軍機大臣穆蔭皆在,英使額羅金遣其參讚巴夏裏入城議和,請循天津原議,並約法使會商。翼日,宴於東嶽廟。法使無詞,巴夏裏起曰:「今日之約,須面見大皇帝,以昭誠信。」又曰:「遠方慕義,欲觀光上國久矣,請以軍容入。」王見其語不遜,答以須請旨定奪。久之,巴出,王密會僧格林沁計擒巴夏裏,送京師,以法使尚恭順,仍禮遣之。兵端復作。

時上適秋彌,自行在詔以恭親王奕欣為全權大臣、守京師,豫親王義道、吏部尚書全慶宿衛紫禁城,大學士周祖培守外城,大學士桂良駐城外防剿。

△詔南省入援。

勝保既敗,遂急驛奏行在,請亟召南軍入援,謂:「用兵之道,全貴以長擊短。西逆專以火器見長,若我軍能奮身撲進,兵刃相接,賊之槍炮近無可施,必能大捷。蒙古、京旗兵丁,不能奮身擊刺,惟川楚健勇能俯身猱進,與賊相搏,西逆自必大受懲創。請飭下曾國藩,袁甲三等,於川楚勇中挑選若干名,派員管帶,即日起程赴京,以解危急。刀即日奉諭:「逆夷犯順,撫議未成,現在外軍營川楚各勇,均甚得力,著曾國藩,袁甲三各挑選川楚精勇二三千名,即令鮑超、張得勝管帶。並著怯諶廉於新募彝勇及各起川楚勇中,挑選得力數千名,即派副將黃得魁。遊擊道喜義管帶。安徽苗練向稱勇敢,著翁同書、傅振邦飭令苗沛霖,遴選練丁數千名,派委妥員管帶。均著兼程前進,刻日赴京,交勝保調遣,勿得藉詞延宕,坐視君國之急。惟有殷盼大兵雲集,迅掃逆氛,同腐懋賞,是為至要。將此由六百里加緊各渝令知之。」

△釋英人巴夏裏。

時團防大臣大學土周祖培、尚書陳孚恩等集議中州會館,籌辦團練城守事,恭親王、桂良皆駐城外。英人索巴夏裏,恒祺請釋之,勝保不可,黃宗漢請殺之,議未定。英酋請開安定門入,與恭王面定議和。王見都城內外係一身安危,因遷居廣寧門外,瑞麟、文祥從焉。祖培倡言於廷曰:「撫議已成,彼攻我拒,均之失信,不如納之。」乃約以次日定和議,而釋巴夏裏於獄,遣恒棋送歸。巴夏裏等來訂換約之期。

△九月,和議成。

和議既定,是月十一日,與英人交換前約並續增新約。恭親王具護衛儀仗入城,偕大學十冒楨、周祖培、尚書趙光、陳孚恩、侍郎潘曾瑩、宋晉等,宴英酋額爾金於禮部大堂,分左右列坐,通事往反傳命。宴畢,換約,續增條約九款。翼日,與法人換約,亦宴法使噶羅於禮部大堂,績增條約十款。

和議既戍,英法使臣請將前後條約頒行各省大吏?按照辦理。恭親王據奏,奉上諭:「恭親王奕欣等奏,互換和約一摺。本月十一、十二兩日,業經恭親王將八年所定和約,及本年續約,與英法兩國互換。所有和約內所定條款,均著逐款允準,行諸久遠,從此永息干戈,共軟和好,彼此相安以信,各無猜疑。其約內應行各事宜,即著通行各省督撫大吏,一體按照辦理。」

旋與俄人換約。俄使臣伊格那替業幅與王大臣等相見,續訂和約十五款,此後通商,不論恰克團及現準英法二國通商務海口,分別酌議,另立通商稅則條款,大半與英法同。惟《續增條約》大意在申定兩國邊界,凡黑龍江及西疆交界之處,應各派大臣秉公查勘,以防異日爭端。許之。

臣按:和議既成,論者每歸咎當時王大臣不肯力爭,任洋人之予取予求,致臥榻之側為他人所鼾睡,不知當時京兵新敗於內,援師遠寓於外,其平日矢口以忠憤陳說者,按手咋舌,不能發一策、出一謀,甚或逃匿之不暇,恭親王以天潢之胄,躬捍大難,屹然不搖,雖迭蒙行在密旨,趣其扈蹕,而以社稷為重,不動聲色,力持大體,既杜其無饜之要求,卒能委曲成和,此其所保全者大,而其所設施者速也,執事後之議論,以訾局中之艱危,烏乎可哉?

△詔止勤王之師。

時兩江總督曾國藩、湖北巡撫胡林翼聞洋氛犯闕,鑾輿北狩熱河,京師戒嚴,未奉入援之詔,即往復籌商,作「北援議」八條,疏請帶兵入衛,晷云:「臣自恨軍威不振,甫接皖南防務,旬日之間,徽寧失陷,又聞夷氛內犯,憑陵郊甸,東望吳越,莫分聖主累歲之憂,北望灤陽,驚聞君父非常之變,且愧且憤,涕零如雨,應懇天思,於臣與胡林翼二人中,飭派一入,帶兵北上,冀勁尺寸之勞,稍雪敷天之恨。」尋以和議既成,奉上諭:「皖南北均當吃緊之時,該大臣等一經北上,難保逆匪不乘虛思竄,擾及完善之區,江南、湖北均為可慮。曾國藩、胡林翼均著毋庸來京。」

臣按:英人連兵,各國乘虛內犯,原恃我東南未靖,故敢妄肆披猖。當時若陽以和議。與之羈糜,而徐待外省援師,戮力殲剿,翠華北狩,狐鼠無城社之憑,義旅南來,虎狼入圈阱之內,縱不聚而殲旃,其能不俯首帖耳以聽命於我哉,上欲以誠信待外洋,且不忍生民之塗炭,既允和議,即止援兵,固足以昭覆載之仁,毋亦運會所開,欲使中外一家,以辟數千載未有之創局耶?

△法人請助剿粵逆,卻之。

時粵逆洪秀全久踞江寧,侵擾數省,勢益猖獗,法使噶羅意在修好,且欲獲漁人之利,因誇其船炮堅利,謂:「大國如有所需,聽從銷售,若仿式製造,則派匠役前來,教習操演。」又請於海口助中國剿賊,所有該國停泊各口兵船,悉聽調遣。王大臣等先後奏聞行在,上不許。

△以廣東九龍司地與英人。

九龍司巡檢,屬新安縣,地鄰香港,總督勞崇光先租與英使巴夏裏,至是續定和約,即將其地付英人管轄?與香港並為英屬地,而徙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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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柔遠記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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