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雜志 (四部叢刊本)/卷六
| 清波雜志 卷六 宋 周煇 撰 張元濟 撰校勘記 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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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波雜志卷第六
仁宗御製元舅隴西郡王碑文詔蔡襄書之其後命
學士撰温成皇后碑文復詔以書辭不奉詔曰此待
詔職也蔡京政和間以師臣之重撰明節皇后墓銘
并記書與題蓋皆岀於己而不知辭近方見其墨跡
於士友處云得於鬻書者時歷七八十年尚存許乆
無采取者豈憎人憎及儲胥耶
榷酤創始於漢至今頼以佐國用羣飲者唯恐其飲
不多而課不羡也爲民之蠹大戾於古今𥙊祀宴饗
餽遺非酒不行田畒種秫三之一供釀財麵蘖猶不
充用州縣刑獄與夫淫亂殺傷皆因酒而致甚至設
法集妓女以誘其來尤爲害教龜山楊中立雖有是
徒興嘆焉曾無䇿以革其弊
剏比較酒務及收頭子牙契等錢號經制錢以助軍
費宣和末陳亨伯起請也後至紹興五年倣此亦收
緫制錢初陳經制兩淛江東屬杭州陳通亂後州縣
一切調度悉資移用乃增添糟酒及牙契等費充經
制移用錢至今行之陳後知中山府死於兵陳亨伯
傳書收緫制錢自翁彦國始熊子復所著通略辯其
誤
元祐諸公皆有日記凡 前奏對語及朝廷政事所
歷官簿一時人材賢否書之惟詳向於吕申公之後
大虬家得曾文肅子宣日記數巨帙雖私家交際及
嬰孩疾病治療醫藥纎悉毋遺時屬淮上用兵擾擾
不暇録歸之後未見有此書
紹聖北郊齋宫告成卜日乗輿出觀宰執奏臣等願
預一觀翊日從駕幸北郊儀衛兵仗如金明凌晨微
風霾即開霽進食召兩府親王入受福殿旣升殿上
由東朶殿步過東西廡行自西朶殿還御座宰臣以
下從行降殿召賜茶又賜香藥小團茶衛士以下皆
賜花晚召宰執從官賜茶於明禋殿退升輦還内北
郊齋宫即㑹聖園爲之殿門與殿皆曰明禋明禋之
後乃受福殿受福殿凡九間東西兩朶殿各三間又
兩挾屋三間旁各有兩閤東曰司衣曰司斾西曰司
寢曰司仗後有坤珍殿嬪御在焉坤珍後又有水殿
池沼園囿皆臣寮所不到也其西又有觀榖殿曰登
成後又有更衣殿有便門連齋宫後一日宰執奏事
因言北郊特恩宣召獲與榮觀上𥬇曰殿宇亦別無
華飾上又云外議謂使了多少金薄也故事郊宫無
屋旋施幄帟風雨不除上命繕營章亨以爲齋宫金
碧相照非所以事天地也 上曰三歳一郊次舎費
縑帛三十餘萬又倍之易以屋宇所省多矣且齋明
以事天地而爲浮侈朕豈不知之宫近在城外耳目
所接何甞有此於是臨幸引亨遍視 上曰有金碧
之飾乎亨慙謝
徽宗在潜邸密使人持誕生年月俾術人陳彦論之
彦一見問誰使若來再三詰之乃告以實彦曰覆大
王彦只今閉鋪六十日内望富貴後以隨龍官至節
鉞其驗如此都人目曰賣卦陳時又見郭天信者亦
以術顯靖康之禍其有以炎正中否之兆告上者乎
時識者皆知必致夷虜亂華不謂如是之速如是之
酷
一 端邸聞相國寺陳彦明數學談禄命如神令
人持生年密問之彦乃屏人告以大横之兆且云事
應在兩月後至期果驗初欲官以京秩繼乃補西班
積官至節鉞政和全盛時或云彦甞以運數中微密
告于上 徽宗爲作石記埋宣和殿下又云彦亦有
兄爲辟廱士前後二不同乃併書之
東坡上元詩前年侍玉輦端門萬枝燈璧月掛罘罳
珠星照觚稜去年中山府老病亦宵興牙旗穿夜布
鐵馬響春氷今年江海上雲房𭔃山僧亦復舉膏火
松間見層層散䇿桄榔林林踈月鬅鬙使君置酒罷
簫鼓轉松陵狂生來索酒一舉輒數升浩歌岀門去
我亦歸瞢騰王初寮履道象州上元詩二年白玉堂
揮翰供帖子風生起草臺墨照澄心紙三年文昌省
拜賜近天咫紅蓼朌御盤金幡裊宫蘂晚爲日南客
環堵隱烏几朝來聞擊鼓土牛岀城市幽懷不自閑
欲逐春事起安得五畒園種𬞞引江水二篇之詩先
後而作何語意切𩔖如此煇在番江於初寮孫稷處
得公自監大名倉洎
遇登兩地建節帥燕遺文未
板行者如睿謨殿曲宴及賞橘律詩各百韻鋪張太
平盛事皆在焉亦甞見立春詩墨蹟於洪成季尚書
家
初寮進曲宴詩序云臣比蒙聖恩召赴禁殿曲宴其
日垂拱奏事退俟於睿謨外次花巾絲履進自東序
促武再拜陞即坐席女樂數千陳于殿廷南端袍帶
鮮澤行綴嚴整酒行歌起音節清亮樂作舞入聲度
閑美俱岀於禁坊法部之右於時臘雪新霽風日研
暖已作春意御榻之前有寳檻植千葉桃花 陛下
指示羣臣曰杪冬隆寒花已盛開於是皆頓首曰
陛下神聖能回造化草木實被生成之賜乃先時呈
瑞以恱聖情日旣中仄甫畢初筵有旨許登景龍樓
由穆清廡外閣道以升東望艮嶽松竹蒼然南視琳
宫雲煙絢爛其北則清江長橋宛若物外都人百萬
遨樂樓下歡聲四起尤足以見太平豐盛之象羣臣
頌嘆乆之旣夕復詔觀燈于穆清遂侍宴于平成萬
炬層岀彌望不極如星掛空而光彩動搖於雲海濤
波之上户牖屏柱茶床燎爐皆五色琉璃綴以夜光
火齊照燿璀璨縱觀環遶則又覩合宫蕭臺崇樓傑
閣森羅布濩羣臣心目震駭莫有能測其機緘制作
之妙已而陪從天步至㑹寜殿瓊鋪珠箔合呇炳煥
其所陳則虞〈御名音同〉夏鼎商盤紀甗�文夔首雲雷科
斗眞若䆳古三代之物 陛下既御黼坐親取寳器
酌酒臨勸命宫嬪奏細樂于前玉食嘉果南珍海錯
手自分賜載色載𥬇雍容無間羣臣飲徳莫不沾醉
夜分乃散歸路觀者如堵他日稱謝 陛下申諭一
二輔臣俾作詩以紀而臣安中預焉臣猥以凡材蒙
陛下親擢備位政府曽未閱月有此非常之遇形容
頌述雖無詔音猶當自效惟是鈞天帝所昔人夢寐
或有形開而悟想象莫及而臣今者身歷䆳嚴目擊
竒勝顧甞以文字誤被聖奬且靣命之其榮至矣後
尚有二十餘字常詞也書之以見國家間暇湛露惠
慈之盛賞橘之序亦若是焉曽端伯得於李漢老之
子曲宴詩乃其父所作劉季髙云乃王履道也曽亦
疑焉以此序考之何疑之有
隆興攺元夏符離之役王師入城㸃府庫有金一千
二百兩銀二萬兩絹一萬二千匹錢二萬五千貫米
豆共六萬餘石布袋十七萬條見符離記
外國表章𩔖不應律令必先經有司㸃視方許進御
寳元間遣屯田貟外郎劉渙奉使唃厮囉畨中不識
稱朝廷但言 趙家天子及東君 趙家阿舅蓋吐
蕃與唐通姻故稱阿舅至今不攺政和間從于闐求
大玉表至示譯者方爲答詔其表有云日出東方赫
赫大光照見西方五百里國五百國内條貫主黑汗
王表上日出東方赫赫大光照見四天下四天下條
貫主阿舅大官家你前時要者玉自家甚是用心只
爲難得似你底尺寸自家已令人兩河尋訪纔得似
你底便奉上也元豐四年于闐國上表稱于闐國僂
儸大福力量知文法黑汗王書與東方日出處大世
界田地主漢家阿舅大官家〈云云〉如此等語言恐藩
服自有格式
政和三四年間府畿汝蔡之間所出瑪瑙尚方因多
作寳帶器玩之屬至宣和以後御府所藏往往變而
爲石成白骨色悉爲棄物民間有得之者竟莫測所
以特紀異爾
紹興間張扶少持繇右正言除太常卿翌日宰執奏
太常卿班髙故事不除攺國子祭酒時祭酒虚位亦
乆前騶接呼赴監供職學前居民驚懼曰官來捕私
酒傳以爲𥬇元豐攺官制諌議大夫換太中大夫前
呵曰太中來都人駭避曰大虫來則知前已有此
神慮澹則血氣和
慾勝則疾疹作唐處士張臯云
是爲養生之要范忠宣公親族間子弟有請教於公
者公曰惟儉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徳是篤修身之
要皆可銘於坐右
煇僦居毗陵屋後臨河地無尺許俾僕治籬方埋柱
去浮土見成貫小錢止露四鐶于外僕亟手之僅得
十三餘隨縮入地僕復運鋤了無一物信知无妄之
財不容輒取十三錢寘于佛室尋失所在昔洛中第
宅求售評直外復索掘屋錢蓋其下多有宿藏張文
孝右丞買宅旣償其賈復隨所索與之迨入宅掘地
得一石匣刻鏤甚工巧中有黃金數百兩正酬售屋
之直
曾祖侍紹聖經筵至政和五年以右文殿修撰知桂
州時歸明人觀察使黃璘措置廣西邊事招徠大理
國進奉朝廷疑之下本路帥臣究實曾祖抗章言僞
冒忤蔡京意乃落職宫祠宣和攺元事白黃璘得罪
御筆周〈禾旁立里〉首言其僞責命攺正與理元斷月日紹
興三年宰執進呈廣西宣諭明橐奏大理國進奉及
賣馬事 髙宗曰遐方異域何由得實彼云進奉實
利於賈販進奉可勿許令賣馬可也宰臣奏異時廣
西奏大理入貢事可爲鑒當日言者深指其妄黃璘
以是獲罪蓋謂是也當亦載于國史
右正言鄒公〈浩〉因言事貶謫蔡卞奏乞治浩親舊送
别之罪 哲宗不從三次堅請乃置獄諫議龔公〈夬〉
云周某與方天若私論鄒浩事某以爲難天若非之
遂以語蔡京京遽以聞由是某等得罪自爾附㑹之
人肆爲攻訐立起犴獄多斥善士天下𡨚之皆京與
天若爲之也蓋某與京始善而終睽故京私欲報之
龔之諌䟽大略如此以是知曾祖忤京大理事特其
一耳故當京卞用事日一斥不復而終外補云
南渡後有司降㨾下外郡置御爐炭胡桃紋鵓鴣色
者若干斤知婺州王居正論奏 髙宗曰朕平居衣
服飲食且不擇美惡隆冬附火止取温暖豈問炭之
紋色也詔罷之宣和間宗室圍爐次索炭既至訶斥
左右去炭色紅今黑非是蓋常供熟火也以此𩔖推
之豈識丗事艱難
錢唐邊江土惡不能隄錢氏以薪爲之水至即潰皇
祐中工部郎中張夏出使置捍江兵五指揮專採石
增修衆頼以安
人爲之立祠朝廷嘉其功封寜江
侯有功於民則祀之吳兒奉甞其有替乎
又一以竹籠石丁晉公主之易以薪土陳文惠公
之議丁黜其徙公他官而籠石爲隄歳功不成民
力大困卒用公議隄乃立文恵在滑州亦甞築長隄
以禦决河人徳之號陳公隄
煇甞過庭聞祖父奉直得於陸農卿左丞歐陽文忠
公有一記事冊子親題丙午年不入蜀則入吳後見
洪成季文憲公之孫言文憲甞問邵澤民康節知數
公所聞如何曰無他語臨終但云丁未歳子孫可入
蜀然建炎初吳地亦不免被兵獨西蜀全盛汔今爲
東南屏蔽益信斯言康節先天之數丗可希萬一𫆀
春秋傳曰秦晉二國繼丗通婚所娶之女非舅即姑
故曰舅姑白虎通曰尊之如父非父舅也恭之如母非
母姑也廣川王去疾幸
陶望卿歌曰背尊章嫖以
忍尊章猶言舅姑也見前漢書
郎潜岀張平子思𤣥賦尉厖眉而郎潜𠔃逮三葉而
遇武紹興間某自郎遷卿乆次以啓投秦丞相有郎
乆潜於省闥卿尚少於朝班之句秦雖極稱賞竟不
克入從
貧人富人並爲客受賜於主人富人不慙貧人常愧
者富人有以效之貧人無以復也以此論之自昔交
際之禮亦貴夫往返見王充論衡
林文節子中以啓賀東坡入翰苑曰父子以文章名
丗蓋淵雲司馬之才兄弟以方正决科邁晁董公孫
之學其襃美如此後草坡責惠州告詞云勑具位軾
元豐間有司奏軾罪惡甚衆論法當死先皇帝赦而
不誅於軾恩徳厚矣朕初即位政出權臣引軾兄弟
以爲己助自謂得計罔有悛心忘國大恩敢肆怨誹
若譏朕過失何所不容乃代予言誣詆聖考
父子
之恩害君臣之義在於行路猶不戴天顧視士民復
何靣目以至交通閹寺矜詫倖恩市井不爲搢紳共
耻尚屈彞典止從降黜今言者謂某指斥宗廟罪大
罰輕國有常刑朕非可赦宥爾萬死竄之逺方雖軾
辯足以飾非言足以惑衆自絶君親又將奚憝保爾
餘息毋重後愆可責授寜逺軍節度副使惠州安置
極於醜詆如此坡初擢右史白宰相謂林同在館年
且長除不當先林乃繼除記注後又爲杭州交承有
三帖論開湖賑荒淛東倉司石刻在焉
顯仁上仙遣使告哀北虜并致遺留禮物金器二千
兩銀器二萬兩銀絲合十靣各實以玻璃玉器香藥
青紅撚金錦二百匹玉笛二管玉觱篥二管玉簫一
攅象牙柏板一串象牙笙一攅縷金琵琶一副縷金
龜筒嵇琴一副象牙二十株時宗樞持節以往次燕
之二日中貴人至館密餉金瀾酒二尊銀魚牛魚各
一盤尊盤皆金珤器併令留之伴使致詞竦賀館人
以手加額上謂前此未有爲特禮也
宣和五年既從金人乞盟之請明年遣祕書省校書
郎衛膚敏假給事中往賀虜酋生辰竣事而旋常贐
外別贈使介各一玉錢虜主即宴坐起離席躬奉之
左右傳觀皆驚愕太息錢之製如今之大者其文皆
藩書不可識不知爲何禮重如此時虜已萌寒盟開
兵端豈虞我或覘其國故外示厚禮俾叵測歟錢今
藏衛氏
監司郡守歳薦所部吏關陞磨勘朝廷視爲常式第
付銓曹施行初不加省間有特薦者未即召對及有
陞擢則降審察之命所謂審察者審其人才察其行
𧨏施於其職可也若山林隱遯之士當路或以名聞
其肯冒昧而來待人進退乎紹興三年徐東湖以遺
逸薦蘇後湖詔俾赴中書審察蘇力辭乃得請蘇旣
辭審察之命乃降以禮遣赴行在引見上殿指揮卒
辭之
後湖公隱居求志髙𮛫一丗紹興初婁徴不起僕輩
見使者呇至竊相語曰官中須要秀才正身岀頭
強淵明帥長安來辭蔡京京曰公至彼且喫冷茶蓋
謂長安籍妓步武小行遲所度茶必冷也初不曉所
以後叩習彼風物者方知之又文勛除福建漕陛對
翌日上問輔臣記得有藝蓋記其工
學也章申國
對云㑹舞旋上遽云如此豈可使一路遂罷冷茶舞
旋皆非國論所宜及頃得一小書王黼奉勑撰明
節和文貴妃墓志云妃齒瑩㓗如水晶縁常餌絳丹
而然又云六宫稱之曰韻蓋時以婦人有摽致者爲
韻煇曾以此叩于宣和故老答曰雖當時語言文
字間或失持擇恐不應直致是䙝黷然韻字蓋亦有
宣和間衣着曰韻纈果實曰韻梅詞曲曰韻令乃
梁師成爲鄆邸倡爲此䜟時趙野春帖子亦有
道
密通蕃衍宅諸王誰似鄆王賢亦迎合之意也
正至交賀多不親往有一士令人持馬銜每至一門
撼數聲而留剌字以表到有知其誣者岀視之僕云
適已脫籠矣吕滎陽公言送門狀習以成風旣勞於
作僞且踈拙露見爲可𥬇司馬温公自在臺閣時不
送門狀曰不誠之事不可爲也脫籠亦爲京都虚詐
閃賺之諺語
宣和間鈞天樂部焦徳者以諧謔遇時借以諷諌
一日從幸禁苑指花竹草木以詢其名徳曰皆芭蕉
也上詰之乃曰禁苑花竹皆取於四方在塗之逺巴
至上林則已焦矣上大𥬇亦猶鍬澆焦燒四字之戲
掘以鍬水以澆旣而焦焦而燒也其後毁艮岳任百
姓取花木以充薪亦其䜟也
蔡京罷政賜鄰地以爲西園毁民屋數百間一日京
在園中顧焦德曰西園與東園景致如何徳曰太師
公相東園嘉木繁隂望之如雲西園人民起離泪下
如雨可謂東園如雲西園如雨也語聞抵罪或云一
伶人何敢靣詆公相之非特同輩以飛語嫁其禍云
正郎初遇郊止得䕃子不及他親法也元祐中黄魯
直應任子特請于朝捨子而先姪後遂爲例東坡薦
黃自代之詞瑰𤦺之文妙絶當丗孝友之行追配古
人今士夫當郊該䕃補而累奏其子者有之
清波雜志卷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