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六
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 卷第十六 宋 司馬光 撰 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宋紹興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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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國文正公文集卷第十六
章奏一
論兩浙不冝添置弓手狀〈先公知杭州代作〉
爲孫大博乞免廣南轉運判官狀
論麦允言給鹵簿狀〈以下九道並同知太常礼院時上奉聖旨麦允〉
〈言有軍功特給鹵薄今後不得爲例〉
乞印行荀子楊子法言狀〈与舘閣諸君同上〉
申本寺乞奏修築皇地祇壇狀〈皇祐三年五月上奉聖旨〉
〈依式〉
論劉平招䰟葬狀
奏乞移髙禖壇狀〈皇祐三年十二月上〉
論張堯佐除宣徽使狀〈皇祐二年十二月具草未上聞堯佐罷宣〉
〈徽使遂不上〉
論夏令公謚狀〈皇祐四年十月十三日上〉
論夏令公謚第二狀〈二十二日上奉聖㫖改謚文莊〉
論周琰事乞不坐溤浩狀
請建儲副或進用宗室第一狀〈至和三年六月十九日上〉
〈是歳仁宗違豫不臨朝者累月囯嗣未建天下寒心中外之臣勇悍不屈素以忠直自〉
〈如唐介等皆莫言惟范景仁時為諫官首建此議光聞而継之弟一狀留中第二第三狀〉
〈降付中書〉
論兩浙不冝添置弓手狀〈先公知杭州代作〉
准勑命指揮云云臣𥨸𮗚兩浙一路與他路不同臣
謹條列添置弓手不便事件如左伏惟聖恩省察少
加詳擇焉當今西戎梗邊三方皆聳人心易動當務
安之一旦聞異常詔書大加調發擐甲執兵學習戰
陳置指揮使節級等名目頗似軍法以爲欲俲河北
陜西㳂邊郷兵謂國家以𫞐計之假名捕盗漸欲
收爲卒伍戍守邊防吴人輕怯易惑難曉道聽塗
衆情鼎沸至欲毀體捐󠄂生竄匿山澤臣雖明加告諭
嚴行止約愚民無知不可户誠恐差之後揺動
生憂其不可一也吴越素不習兵以故常少盗賊不
過聚結朋黨私販茶塩時遇官司往往闘敵在於兩
浙最爲劇賊然皆𫞐時利合事訖則散不能乆相屯
結又無銛利兵器止偷啇稅不敢剽掠平人近年以
來雖亦頗有強盗然比諸内地要自稀踈今避差者
竄匿無歸必例爲寇竊加以弓矢刀𨧱之𩔖許其私
置自今以後賊盗必多及私販茶塩之徒皆有利兵抵
拒吏士益難擒討積㣲至著漸不可長其不可二也
姦吏貪饕惟喜多事今計杭州管界當差干人他
州比率大凡有幾縣胥里長於兹相慶民旣憂愁而
又脅之煩苦不安而又擾之所規自潤豈顧其外雖
朝廷重爲懲禁特倍常科長吏勞心不能悉察厚利
所誘死亦冒之加以版籍差誤户口異同毫氂不當互
相告决追呼無時獄訟不歇則民未暇爲公上給役
而先困於貪吏之誅求矣此之騷擾勢不能免其不
可三也民皆生長畎𠭇天性敦愚所知不過播種之
法所識不過耒耜之器加之吴人駑弱天下所知一
旦使棄其所工學所不能恐徒煩教調終無所成就
其有成不堪施用則是虚有煩費而與不添置無異
其不可四也吴子壽夢以前世服於楚自申公巫臣
得罪于楚逃奔于晉爲晉聘吴教之乗車教之戰陳
其後楚人戎車歳駕早朝晏罷奔命不息以至吴亡
自是以来號稱䡖狡逺則劉濞近至錢鏐其間承風
倔強無数豈唯其人之跋扈亦由習俗之樂乱也幸
頼祖宗之馴致陛下之敦化至徳之醲淪於骨髓𭧂
乱之風移變無迹此皆上天降祐前世所不能庶幾者
也今忽無故黷玩威稜狎侮危事示以逆徳弄之凶
噐生姧回之心啓禍患之兆臣恐似非國家之至便
所以萬全而無害其不可五也方今两浙雖水旱稍
愆未至流殍閭閻無事盗賊不添縱使有之舊来吏
士隨發擒討甚有餘力不假更求正恐平居興𭛠有
害無益而已臣職忝密近官俻藩方不敢黙然理湏
上列伏望陛下特令两浙一路更不添置或以事湏
過防舊人太少則乞只依近降勑命量加添𥙷更不
立指揮使䓁名目閱習諸事一如舊規貴得衆情大
安別無生事謹具狀奏聞㐲候𠡠旨
爲孫太博乞免廣南轉運判官狀
右臣今月九日樞宻院遞到勑牒一道差臣充廣南東
路轉運判官臣昨自滑州簽判就除夲州通判未及
半歳今又蒙恩授前件差遣於臣忝冒寔踰涯分供
命陳力豈冝復辝嚮止臣一身﨑嶇困苦雖更逺
𭛠靡不甘心敢以微誠䡖煩聖聽念臣二親垂白思
戀郷里兩任滑州去家差近迎侍朝夕往來如意甘
脆供湏頗爲私便一日離側𠋣門致念况復貪榮逺
從吏道其在人子何心自安况轉運判官國家近置
推擇委任務在得人以臣愚踈恐難堪稱伏惟聖慈
詳求幹敏授以此職令臣且充滑州通判終滿一任
庻得官政無廢侍養不闕君親之際恩義兩全棄骨
畢身云補報
論麦允言給鹵簿狀〈以下九道並同知太常礼院時上奉〉
〈聖旨麦允言有軍功特给鹵簿令後不得為例〉
太常禮院右伏見中書劄子云云昔仲叔于奚有功
於衛衛人使之繁纓以朝孔子曰惜也不如多與之
邑惟噐與名不可以假人夫爵位尊卑之謂名車服等
威之謂器二者人主所以保畜其臣而安治其國家
不可忽也今允言近習之臣非有元勲大勞過絶於
人而贈以三公之官給以一品鹵簿其爲繁纓不亦
大乎陛下雖欲𠖥秩其人而適足増其罪累也何則
三公之官鼎足承君上應三台鹵簿者所以褒賞元
功皆非近習之臣所當得者陛下念允言服勤左右
生巳極其富貴死又以三事之禮爲之送終皷吹簘
鐃烜赫道路是則其僣侈之罪使天下側目扼腕
而疾之非所以爲榮也惟陛下御仲叔于奚之傳垂
意孔子之言則知名噐之重不可加非其人况唐制
群臣於國立大功者㛰葬則給鹵簿餘不在給限伏
望陛下追𥨊前命其麦允言更不給鹵簿母使天下
之人竊敢指目以爲朝廷過舉不勝幸甚謹具狀奏
聞伏𠋫勑旨
皇祐二年九月十四日具官臣光等狀奏
乞印行荀子楊子法言狀〈與綰閣諸君同上〉
臣等伏以戰國以降百家蠭午先王之道荒塞不通
獨荀卿楊雄排攘衆流張大正術使後丗學者坦知
去從國家愽采蓺文扶翼聖化至於莊列異端醫方
細𠆸皆命摹刻以廣其傳顧兹二書猶有所闕雖民
間頗畜私本文字訛誤讀不可通誠恐賢逹之言寖
成廢缺今欲乞降勑下崇文院將荀子楊子法言本
精加考校訖雕板送國子依諸書例印賣臣等愚
懵不達大躰不勝區區貪陳所見
申本寺乞奏修築皇地祗壇狀〈皇祐三年五月上奉〉
〈聖旨依奏〉
右光等謹案唐郊祀録方丘八角三成每等髙四尺
七闊十六歩設八陛上等陛廣八尺中等陛廣一丈
下等陛廣一丈二尺今皇地祇壇四角再成面廣四
丈九尺縱四丈六尺上等髙四尺五寸下等髙五尺
方五丈三尺陛廣三尺五寸平漫無墄大抵卑陋不
與禮典相應伏以王者父天母地天地之尊禮相亞埒
今圎丘之制極爲崇峻獨於方丘有所闕略未稱國
家嚴恭明察之意謹具狀申聞伏乞據狀敷奏指揮
下有司依唐郊祀録制度増脩庻合典禮謹録狀上
論劉平招䰟葬狀
右准樞宻院批送下國子愽士劉慶孫等奏狀六月
二十三日進呈奉聖旨送太常禮院詳定聞奏臣等
謹案延陵季子曰骨歸復于𡈽魂氣無所不之是
故聖人作爲丘壟以藏其形作爲宗廟以饗其神形
之不存葬將安設今劉平𣳚身虜廷喪柩不返其子
不忍封樹之不立哀展省之無所𣣔虚造棺椁招䰟
假葬朝廷下之禮官令檢詳故實臣等案晉丗𡊮
賀循等議以爲非身無棺非棺無槨苟無喪而葬招
幽䰟氣於德爲愆義於禮爲不物當時詔書明有禁
約今劉慶孫等所請招䰟葬不可聽許所有將見贈
官品定謚則乞依條例施行
奏乞移髙禖壇狀〈皇祐三年十二月上〉
准𠡠節文髙禖壇地下仰依典故増修今據濠寨張
德等計料填疊修築都役右具如前竊縁見今所置
髙禖壇處地𫝑極下就彼填疊不惟功費甚大兼
夏秋霖潦四集未免浸漬謹案北齊之制髙禖爲壇
於南郊傍景祐四年太常禮院脩定儀注约用此制
今来於南郊壇傍一二里以來别踏行髙燥地修
築上件高禖壇則功費絶少又免水患叅考禮典亦
無所違如允所奏〈云云〉
論張堯佐除宣徽使狀〈皇祐二年十二月具草未上聞堯佐〉
〈罷宣徽使逐不上〉
臣聞明主勞心力以求諌和顔色而受之士猶畏懦而不
敢進又況震之以威壓之以重而望忠臣之至直言
之入難矣臣之不忠言之不直而天下安萬事治者
未之有也臣𥨸見臺諌官屢以張堯佐事上言而陛
下執之益堅拒之益固前日臺諌官等守閤請對陛
下却而不内中外之人莫不駭愕以爲異事昔漢元
帝欲用馮昭儀兄野王爲御史大夫旣而疑曰吾恐
後世謂吾私於後宫遂不用今堯佐有野王之嫌而
無其才陛下不次用之數年間自散郎至宣徽使雖
彼實有可稱天下之人安可家至戸暁使謂陛下不
私後宫哉枊又聞之人有種𤓰而甚愛之者盛夏日
方中而灌之𤓰不旋踵而菸敗其愛之非不勤也然
灌之不以其時適所以敗之也今陛下貴用堯佐逺
過其分天下己側目扼腕而疾之又復摧折忠諌以重
其罪是正日中而灌𤓰也臣𥨸爲堯佐寒心而陛下
獨不爲之深思逺慮哉非獨如是而已前者臺諫官
不得對之日隂霧跬歩相失寒冰著木終日不
解臣謹案洪範五行傳聽之不聦是謂不謀厥咎急
厥罰常寒又案京房書謂之蒙𰚾此皆隂𰚾太盛壅
蔽陽明上下否塞疑惑不决之𧰼天意昭然有如教
語行道之人皆知其異陛下資性純孝嚴恭天命容
納直言深明得失此非臣之䛕乃天下所共知也獨
奈何以堯佐之故忽天戒而不顧棄人言而不從輕祖
宗之爵禄違古今之明鑒書之簡䇿使天下之人有
以議聖德之萬一或累於光融髙大之美此臣所以
日夜痛心疾首寢不能安食不能飽深爲陛下重惜
者也臣聞臣之事君猶子事父也豈有父獲大謗於
外而子不以告且不諌哉惟陛下亟召諌臣使竭其
所聞采納其言而尉安其意以厭上天之心解外廷
之惑闢忠讜之路塞寵倖之門則天下𭭕然歌誦盛
德豈有窮哉昔漢明帝作德陽殿鍾離意諌即時罷
之後乃復作殿成謂群臣曰鍾離尚書在此殿不成
矣然則明帝非不欲爲殿也所以屈意罷之者欲全
諌臣之節而開直言之端也今臺諌官前後言堯佐
者數矣陛下曽不留神省察少爲末減以慰其
心夫人主所欲爲人臣豈能強變之哉顧自今以往
事復有大於堯佐者在列之臣噤嘿拱手視之而已
矣此非朝廷之福也不然群臣猶朽木陛下猶雷霆
安可以力校哉惟陛下察之而已矣
論夏令公謚狀〈皇祐四年七月十三日上〉
臣等伏覩故贈太師中書令夏竦以舊在東宫特賜
謚文正臣聞大戴禮曰謚者行之迹也行出於已名
生於人所以𭄿善沮惡不可𥝠也臣等叨預禮官謚
有得失職所當言不敢隱嘿謹案令文諸謚王公及
職事官三品以上皆録行狀申省考功勘校下太常
禮院擬謚訖申省議定奏聞所以重名實示至公也
陛下聖德涵容如天如地哀𢚓舊臣恩厚無巳知竦平
生不恊群望不欲委之有司槩以公議且將揜覆其
短推見所長故定謚於中而後宣示于外臣等謂猶
冝擇中流之謚使與行實粗相應者取而賜之亦非群
臣所敢議也今乃謚以文正二者謚之至羙無以復
加雖以周公之才不敢兼取況如竦者豈易克當所
謂名與實爽謚與行違傳之永乆何以爲法伏以陛下
叡智聦明燭見微逺如竦所爲豈不素聞迺欲以㤙
澤之私強加羙謚雖朝士大夫畏竦子孫方居羙仕
不敢顯言四方之人耳目炳然豈可揜蔽必曰夏竦
之爲如是而謚文正非以謚爲公噐也蓋出於天子之
恩耳此其譏評國家之失豈云細哉臣等所以夙夜區
區不敢避誅戮之辜怨讎之禍狂僣妄言正爲此耳
伏乞陛下留神幸察改賜一謚庶恊中外之論以爲
萬世之法臣等無任懇𣢾惶懼之至謹具狀奏聞伏
候勑旨
論夏令公謚第二狀〈二十三日上奉聖旨改謚文莊〉
右臣等近以故贈太師中書令夏竦賜謚文正輙有
奏陳乞賜改更至今未奉俞旨臣等𥨸以凡爲人臣
受禄不必多居位不必髙苟當官不言則刑戮之人
也是以夙夜惶懼不敢黙黙伏惟陛下不以鄙賤而
怱其言臣等𥨸迹謚法夲意所謂道德愽聞曰文者
非聞見𮦀愽之謂也蓋以所學所行不離於道德也
靖共其位曰正者非柔懦苟媮之謂也蓋以詩云靖
共爾位好是正直也今竦奢侈無度聚歛無厭内則
不能制義於閨門外則不能立效於邊鄙言不副行
貌不應心語其道德則貪矣語其正直則回邪矣
此皆天下所共聞非臣等所敢誣加也陛下乃以文
正謚之臣等戇愚不逹大體不知復以何謚待天下之正
人良士哉且陛下所以念竦如此之厚者以竦甞爲東宮
之臣故也嚮者東宮之臣死而得謚者非一陛下未甞親
有所㝎至於竦獨不然豈非知竦所爲不合衆心邪陛下
必以竦爲正直無疑則何不委之有司付以公議然則陛
下揜覆其短適所以彰之也陛下念竦不己則莫若厚撫
其家至於謚者先王所以勸善沮惡非供恩澤之具也議
者將以謚爲虚名何害借人臣等請試言其害凡囯家所
以馭臣下者不過禍福榮辱而已爲善者生享其
福死受其榮爲不善者生遇其禍死蒙其辱天下雖
𣣔不治安何可得已有不令之臣生則盗其禄位
死則盗其榮名善者不知所𭄿惡者不知所懼臧否
顛倒不可復振此其爲害可勝道哉虞書曰兢兢業
業一日二日萬㡬孔安國傳曰言當戒懼萬事之微
夫事之方微治之易絶及其旣著誰得治之況天下
之人皆知竦爲大邪陛下雖謚之以正此不足以揜
竦之惡而適足以傷國家之至公耳且謚法所以信
於後人者爲其善善惡惡無𥝠也今以一臣之故而
敗之使忠良儁傑之士蒙羙謚者後世皆疑之則謚
法將安用哉臣等所以冒犯天威區區不已與人父
子爲怨者誠惜國家勸沮大法不可因循𧇊廢也伏
惟陛下憐察少加采擇特依前奏所陳改賜竦謚天
下幸甚臣等不勝惶恐待命之至謹再具狀奏聞伏
候勑旨
論周琰事乞不坐馮浩狀
右臣伏奉聖旨以鏁廳舉人周琰重疊用殊字旣條
制未明試官不申請定奪臣與馮浩各特罰銅五斤
放仰荷含貸喜懼無量然臣昨在武成王廟考試之
時其周琰所用殊字浩本疑不係重疊用韻由臣愚
懵鑒别不精𮗚琰程試不見所善又據條制但言重
疊用韻不云用佗韻引而恊者非由此堅執輙行黜
落鹵莽之罪盡皆在臣今浩與臣一例受罰臣雖無
似能不愧心伏望聖慈特賜矜察與免馮浩責罰於
臣更加嚴譴各得其分誠不敢辭干冐宸嚴臣無任
戰汗激切屏營之至謹具狀奏聞伏候勑旨
請建儲副或進用宗室苐一狀〈至和三年六月十九日上〉
〈是歳仁宗遣豫不臨朝者累月國嗣未建天下寒心中外之目勇悍不屈素時忠直〉
〈自如唐介等皆莫言惟范景仁辱爲諫官首建此議光聞而継之第一狀留中第〉
〈二第三狀降付中書〉
𥨸以人臣之進言者捨其急而議其緩則言益繁而
用益寡矣人君之聽納者忽其大而謹其細則心益
勞而功益淺矣故明主不惡逆耳之言以察治乱之
原忠臣不避滅身之旤以論安危之本是以上下交
㤗而事業光羙也臣竊見陛下自首春以來聖躰小有
不康天下之人側足而立累氣而息恟恟憂懼蹈
冰炭間者雖已痊平而民間猶有妄爲訛言以相驚
動者雖有司以嚴刑束之彼口不得言中心惶惶何
所不慮邪陛下胡不試思其所以然者何哉豈非儲
者天下之根本根本未定則衆心不安也賈誼有
言抱火措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
安當𧨏之時漢孝文帝春秋鼎盛有孝景以爲之太
子中外乂安公𥝠冨溢𧨏猶有是言使𧨏處於今日
當云何哉陛下好學多聞愽覽經史試以前古之事
迹之治乱安危之㡬何甞不由継嗣哉得其人則治
不得其人則乱分先定則安不先定則危此明白之
理皎如日月得失之㡬間不容髮於朝廷至大至急
之務孰先於此而陛下晏然不以爲憂群臣愛身莫
以爲言此臣所以日夜痛心疾首忘其身之踈賤而
不顧鼎鑊之罪者也伏惟陛下哀而察之今夫細民
之家有百金之寳猶擇親戚可信任者使謹守之況
天下之大乎三代之王以至二漢所以能享天之禄
是其乆者豈非皆親任九族以爲藩輔乎使親者
猶不可信則踈者庸足恃乎臣𥨸惟陛下天性純孝
振古無倫事無大小𨵿於祖宗者未甞不勤身苦體
小心翼翼以奉承之况所受祖宗光明盛大之基業
豈可不爲之深思逺慮措之於安平堅固之地以保
萬世無疆之休哉臣聞天子之孝非衆庻止於飬
親而已蓋將慎守前人之業而傳於無窮然後爲孝
也故經稱天子之孝曰德教加於百姓刑干四海諸侯
之孝曰保其社禝而和其民人卿大夫之孝曰守其
宗廟士之孝曰保其禄位而守其𥙊祀庻人之孝曰
謹身節用以養父母此皆聖人之言非臣之狂瞽也
今陛下所以奉事祖宗其道至矣獨於此未留睿
意早定大議則曏時純孝巍巍之德皆无益矣此天
下所共爲陛下重惜非特愚臣而已臣聞礼大宗无
子則同宗爲之後爲之後者爲之子也故爲人後者
事其所後礼皆如父所以尊尊而親親也伏惟祖宗
受天明命功德在人本支百丗子孫千億而陛下未
有皇嗣人心憂危伏望陛下深念祖宗之艱難基業
之閎羙神噐之大寳蒼生之重望勿聽苟且之言勿
從因循之計断自聖志昭然勿疑謹擇宗室之中聦
明剛正孝友仁慈者使攝居儲貳之位以俟皇嗣之
生退居藩服儻聖意未欲然者或且使之輔政或典
宿衛或尹京邑亦足以安天下之心如此則天神地
祗宗廟社禝寔共頼陛下聖明之德況群臣兆民其
誰不𭭕呼鼔舞乎昔魯漆室之女憂魯君老太子㓜
彼匹婦也猶知憂國家之難蓋以魯國有難則身必
與焉故也況臣食陛下之禄立陛下之朝又得承乏
典𠕋之府比於室之女斯亦重矣誠不忍坐視國
家至大至急之憂而隱嘿不言臣誠知不言責不在
臣言之適足自禍然而必言者萬一䔬陛下采而聽
之則臣於國家譬如螻蟻而爲陛下建万丗无窮之
基救四海生民之命臣榮多矣願陛下勿以臣人微
位賤謂之狂狷而忽之試以臣言自爲聖意延問大
臣忠於社禝者儻以爲非臣請㐲妄言之誅儻以爲
是願陛下决志而速行之焚臣此奏勿以示外足以
明臣非敢徼冀毫釐之幸也虞書曰勑天之命惟時
惟㡬陛下當此之時變危爲安變亂爲治易於返掌
失時不斷使天下之人有以議陛下之純孝者則
臣雖欲畢命捐󠄂軀以報陛下亦無及巳臣不勝區區
憤懣之誠干冐冕旒伏地待罪
第二狀
臣先於六月十九日輒以瞽言干犯聖聽伏地傾耳
以俟明詔于今月餘一無所問陛下寛仁不加誅於
狂愚之臣然亦未賜采納臣𥨸自痛人品猥細言語
吃訥不能發明國家安危大體致陛下䡖而弃之此
皆臣之罪也雖然臣性誠愚位誠賤而意誠忠語誠
切願陛下不以人之愚賤而廢忠切之言少留聖心
於宗廟社禝之至計則天下幸甚天下幸甚竊以爲
國家者政有小大事有緩急知所先後則功無不成
議者或曰當今之務大而急者在於水災況溢是大
不然彼水災所傷不過汚下及濵河之民積雨旣
止有司少䟽而塞之則民皆復業豈能爲國家之患
哉又曰然則在於榖帛窘乏是又不然夫以四海之
冨治平之乆養之有道用之有節使良有司治之
榖帛不可勝用也豈能爲國家之患哉又曰然則在
於戎狄侵盗是又不然夫戎狄侵盗不過能驚擾邊
鄙之民御之有道備之有謀可使朝貢相継豈能
爲國家之患哉以臣之愚當今最大最急之患在於
本根未建衆心危疑釋此不憂而顧憂彼三者是舎
其肺腑而救其四支也不亦左乎借有髙材之臣能
復九河之道儲九年之食開千里之邊而本根未建
猶無益也況復細於彼三事者烏足道哉今陛下聖
體雖安四方之人未能遍知尚有疑懼者陛下不以
此時早擇宗室之賢者使攝居儲副之位内以輔衞
聖躬外以鎮安百姓萬一有狂妄之人出於意外喧譁
驚衆雖知萬全無慮然亦豈可不過爲之防哉臣竊
意陛下聖志洞照安危䇿慮已定而尚宻之未欲宣
示於外審或如此亦恐不可何則今天下之人企踵
而立抉耳而聽以湏明詔之下然後人人自安又何
待而宻哉以儲副體大非造次可定者或且使之
輔政或典宿衞或尹京邑亦足以遏禍難之原靖中
外之意今安危之幾間不容髪日失一日貴在及時
而朝廷置之意外不爲汲汲朝夕所議大抵皆目前
常事非甚大而急者臣恐髙拱雍容養成國家之患
從而理之用力難矣此臣所以日夜區區寢不能安食
不能飽不避死亡之誅進言不巳者也伏望陛下察
其愚衷特賜詳擇臣前日所奏及今狀内事理稍有
可施行者乞決計而速行之以安天下元元之心然
後理臣僣妄建言之罪不敢辭也
温國文正公文集卷第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