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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病條辨/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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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解兒難

解兒難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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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曷為乎有難?曰:「天時、人事為之也;難於天者一,難於人者二。」天之大德曰「生」,曷為乎難兒也?曰:「天不能不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五行之運,不能不少有所偏。在天,原所以相制。在兒,任其氣則生,不任其氣則難,雖天亦莫可如何也。此兒之難於天者也。」

其難於人者奈何?曰:「一難於兒之父母,一難於庸陋之醫。」天下之兒皆天下父母所生,天下父母有不欲其兒之生者乎?曷為乎難於父母耶?曰:「即難於父母欲其兒之生也。」父母曰:「人生於溫,死於寒。故父母惟恐其兒之寒也。」父母曰:「人以食為天,飢則死。」故父母惟恐其兒之飢也。天下之兒,得全其生者此也;天下之兒,或受其難者,亦此也。諺有之曰:「小兒無凍餓之患,有飽暖之災。」此發乎情,不能止乎義禮,止知以慈為慈,不知以不慈為慈,此兒之難於父母者也。

天下之醫,操生人之術,未有不欲天下之兒之生,未有不利天下之兒之生,天下之兒之難,未有不賴天下之醫之有以生之也。然則醫也者,所以補天與父母之不逮,以生兒者也。曷為乎「天下之兒,難於天下之醫」也?曰:「天下若無醫,則天下之兒難猶少,且難於天與父母,無怨也。」人受生於天與父母,即難於天與父母,又何怨乎?

自天下之醫愈多,斯天下之兒難愈廣,以受生於天、於父母之兒,而難於天下之醫,能無怨乎?曷為乎醫愈多,而兒之難愈廣也?曰:「醫也者,順天之時,測氣之偏,適人之情,體物之理,名也,物也,象也,數也,無所不通,而受之以謙,而後可以言醫,尤必上與天地呼吸相通,下與小兒呼吸相通,而守之以誠,而後可以為醫。」

奈何挾生人之名,為利己之術,不求歲氣,不畏天和,統舉四時,率投三法,毫無知識,囿於見聞,並不知察色之謂何,聞聲之謂何,朝微夕甚之謂之何,或輕或重之謂何,甚至一方之中,外自太陽,內至厥陰,既與發表,又與攻裡。且堅執「小兒純陽」之說,無論何氣使然,一以寒涼為準;無論何邪為病,一以攻伐為先。謬造驚風之說,惑世誣民;妄為疳疾之丸,戕生伐性;天下之兒之難,寧有終窮乎?前代賢醫,歷有辨難,而未成書?瑭雖不才,願解兒難。

兒科總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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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稱:「難治者,莫如小兒」,名之曰「啞科」。以其疾痛煩苦,不能自達;且其臟腑薄,藩籬疏,易於傳變;肌膚嫩,神氣怯,易於感觸。其用藥也,稍呆則滯,稍重則傷;稍不對證,則莫知其鄉,捉風捕影,轉救轉劇,轉去轉遠。惟較之成人,無七情六慾之傷,外不過六淫,內不過飲食、胎毒而已。然不精於方脈婦科,透徹生化之源者,斷不能作兒科也。

俗傳兒科為純陽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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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稱「小兒純陽」,此丹灶家言,謂其未曾破身耳,非盛陽之謂。小兒稚陽未充,稚陰未長者也。

男子生於七,成於八;故八月生乳牙,少有知識;八歲換食牙,漸開智能;十六而精通,可以有子;三八二十四歲真牙生(俗謂「盡根牙」)而精足,筋骨堅強,可以任事,蓋陰氣長而陽亦充矣。

女子生於八,成於七;故七月生乳牙,知提攜;七歲換食牙,知識開,不令與男子同席;二七十四而天癸至;三七二十一歲而真牙生,陰始足,陰足而陽充也,命之嫁。

小兒豈盛陽者哉!俗謂「女子知識恆早於男子」者,陽進陰退故也。

兒科用藥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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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以小兒為純陽也,故重用苦寒。夫苦寒藥,兒科之大禁也。丹溪謂:「產婦用白芍,伐生生之氣」;不知兒科用苦寒,最伐生生之氣也。小兒,春令也,東方也,木德也,其味酸甘,酸味人或知之,甘則人多不識。

蓋弦脈者,木脈也,《經》謂:「弦無胃氣者死。」胃氣者,甘味也,木離土則死,再驗之木實,則更知其所以然矣。木實惟初春之梅子,酸多、甘少,其他皆甘少、酸少者也。故調小兒之味,宜甘多、酸少,如錢仲陽之「六味丸」是也。

苦寒之所以不可輕用者何?炎上作苦,萬物見火而化,苦能滲濕。人,蟲也,體屬濕土,濕淫固為人害,人無濕則死。故濕重者肥,濕少者瘦。小兒之濕可盡滲哉?在用藥者,以為瀉火,不知愈瀉愈瘦,愈化愈燥。苦先入心,其化以燥也,而且重伐胃汁,直致痙厥而死者有之。小兒之火,惟壯火可減;若少火,則所賴以生者,何可恣用苦寒以清之哉?

故「存陰退熱」為第一妙法;存陰退熱,莫過六味之酸甘化陰也。惟濕溫門中,與辛淡合用;燥火則不可也。余前序溫熱,雖在大人,凡用苦寒,必多用甘寒監之,惟酒客不禁。

兒科風藥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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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行方脈者,無論四時所感為何氣,一概羌、防、柴、葛。不知仲景先師有「風家禁汗」、「亡血家禁汗」、「濕家禁汗」、「瘡家禁汗」四條,皆為其血虛致痙也。然則小兒痙病,多半為醫所造,皆不識六氣之故。

痙因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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痙病之因,《素問》曰∶「諸痙項強,皆屬於濕」。此濕字,大有可疑,蓋風字誤傳為濕字也。余少讀 方中行先生《痙書》,一生治病,留心痙證,覺六氣皆能致痙。風為百病之長,六氣莫不由風而傷人,所有痙病現證,皆風木剛強屈HT 之象。濕性下行而柔,木性上行而剛;單一濕字,似難包得諸痙。 且濕字與項強字即不對,中行《痙書》一十八條,除引《素問》《千金》二條,餘十六條內,脈二條,證十 四條,俱無濕字證據。如脈二條∶一曰∶痙夫脈按之緊如弦,直上下行;二曰∶《脈經》雲∶痙家,其脈 伏堅,直上下。皆風木之象,濕之反面也。餘十四條∶風痙致痙居其十,風家禁下一條,瘡家禁汗一 條,新產亡血二條,皆無所謂濕也者。即《千金》一條,曰∶太陽中風,重感於寒,濕則變痙也。上下文 義不續,亦不可以為據。中行注云∶痙,自《素問》以來,其見於《傷寒論》者,乃叔和所述《金匱》之略 也;《千金》雖有此言,未見其精悉。可見中行亦疑之。且《千金》一書,雜亂無章,多有後人羼雜,難 以為據。《靈樞》《素問》二書,非神聖不能道,然多述於戰國漢人之筆,可信者十之八、九,其不可信 者一、二;如其中多有後世官名地名,豈軒岐逆料後世之語,而先言之哉?且代遠年湮,不無脫簡錯 誤之處。瑭學術淺陋,不敢信此濕字,亦不敢直斷其非,闕疑以俟來者。

濕痙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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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子疑《素問》痙因於濕,而又謂六淫之邪 皆能致痙,亦復有濕痙一條,豈不自相矛盾乎?曰∶吾所疑者諸字皆字,似濕之一字,不能包括諸痙, 惟風可以該括,一也;再者濕性柔,不能致強,初起之濕痙,必兼風而後成也。且俗名痙為驚風,原有 急慢二條。所謂急者,一感即痙,先痙而後病;所謂慢者,病久而致痙者也。一感即痙者,只要認證 真,用藥確,一二帖即愈,易治也。病久而痙者,非傷脾陽,肝木來乘;即傷胃汁肝陰,肝風鴟張,一虛 寒,一虛熱,為難治也。吾見濕因致痙,先病後痙者多,如夏月小兒暑濕泄瀉暴注,一晝夜百數十 行,下多亡陰,肝乘致痙之類,霍亂最能致痙,皆先病後痙者也。當合之雜說中《風論》一條參看。以 卒得痙病而論,風為百病之長,六淫之邪,皆因風而入。以久病致痙而論,其強直背反螈 之狀,皆 肝風內動為之也。似風之一字。可以包得諸痙。要知痙者筋病也,知痙之為筋病,思過半矣。

痙有寒、熱、虛、實四大綱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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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淫致痙,實證也;產婦亡血,病久致痙,風家誤下,溫病誤汗,瘡家發汗者,虛痙也。風寒、風濕致痙者,寒證也;風溫、風熱、風暑、燥火致痙者,熱痙也(按:此皆瘛證,屬火;後世統謂之痙矣,後另有論。)

俗稱慢脾風者,虛寒痙也;本論後述本臟自病者,虛熱痙也(亦係瘛證)。

小兒痙病、瘛病共有九大綱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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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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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景先師所述,方法具在,但須對證細加尋繹,如所云:太陽證,體強几几然,脈沉遲之類,有汗為柔痙,為風多寒少,而用桂枝湯加法;無汗為剛痙,為寒痙,而用葛根湯,湯內有麻黃,乃不以桂枝立名,亦不以麻黃立名者,以其病已至陽明也。諸如此類,須平時熟讀其書,臨時再加謹慎,手下自有準的矣。

風寒咳嗽致痙者,用杏蘇散辛溫例,自當附入寒門。

風溫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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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此即瘛證,少陽之氣為之也,下溫熱、暑溫、秋燥,皆同此例。) 乃風之正令,陽氣發泄之候,君火主氣之時,宜用辛涼正法。輕者用辛涼輕劑,重者用辛涼重 劑,如本論上焦篇銀翹散、白虎湯之類;傷津液者加甘涼,如銀翹加生地、麥冬,玉女煎以白虎合冬、地之類;神昏譫語,兼用芳香以開膻中,如清宮湯、牛黃丸、紫雪丹之類;愈後用六味、三才、復脈輩,以復其喪失之津液。

風溫咳嗽致痙者,用桑菊飲(方見上焦篇)、銀翹散辛涼例,與風寒咳嗽迥別,斷不可一概用杏蘇辛溫也。

溫熱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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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六淫之火氣,消爍真陰者也,《內經》謂先夏至為病溫者是也)

即同上風溫論治。但風溫之病痙者輕而少,溫熱之致痙者多而重也。約之輕重淺深,視病之輕重淺深而已。

暑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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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兼濕熱,後有濕痙一條,此則偏於熱多濕少之病,去溫熱不遠,經謂後夏至為病暑者是也) 按俗名小兒急驚風者,惟暑月最多,而兼證最雜,非心如澄潭,目如智珠,筆如分水犀者,未易辨 此。蓋小兒膚薄神怯,經絡臟腑嫩小,不奈三氣發泄。邪之來也,勢如奔馬,其傳變也,急如掣電,豈粗疏者所能當此任哉!如夏月小兒身熱頭痛,項強無汗,此暑兼風寒者也,宜新加香薷飲;有汗則仍 用銀翹散,重加桑葉;咳嗽則用桑菊飲;汗多則用白虎;脈芤而喘,則用人參白虎;身重汗少,則用蒼朮白虎;脈芤面赤多言,喘喝欲脫者,即用生脈散;神識不清者,即用清營湯加鈎藤、丹皮、羚羊角;神昏者,兼用紫雪丹、牛黃丸等;病熱輕微者,用清絡飲之類,方法悉載上焦篇,學人當與前三焦篇暑門中,細心求之。但分量或用四之一,或用四之二,量兒之壯弱大小加減之。痙因於暑,只治致痙之因,而痙自止,不必沾沾但於痙中求之。若執痙以求 痙,吾不知痙為何物。夫痙病名也,頭痛亦病名也。善治頭痛者必問致頭痛之因,蓋頭痛有傷寒 頭痛、傷風頭痛、暑頭痛、熱頭痛、濕頭痛、燥頭痛、痰厥頭痛、陽虛頭痛、陰虛頭痛、跌扑頭痛,心火欲 作癰膿之頭痛、肝風內動上竄少陽膽絡之偏頭痛、朝發暮死之真頭痛,若不問其致病之因,如時人但見頭痛,一以羌活、藁本從事,何頭痛之能愈哉!況痙病之難治者乎!

濕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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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此一條,瘛、痙兼有,其因於寒濕者,則兼太陽寒水氣,其泄瀉太甚,下多亡陰者,木氣來乘,則瘛矣。) 按:中濕即痙者少,蓋濕性柔而下行,不似風剛而上升也。其間有兼風之痙,《名醫類案》中有一條云:「小兒吐,欲作癇者,五苓散最妙」;本論濕溫上焦篇,有三仁湯一法;邪入心包,用清宮湯去蓮心、麥冬,加銀花、赤小豆皮一法;用紫雪丹一法;銀翹馬勃散一法;千金葦莖湯加滑石、杏仁一法;而寒濕例中,有形似傷寒,舌白不渴,經絡拘急,桂枝薑附湯一法,凡此非必皆現痙病而後治。

蓋既感外邪,久則致痙,於其未痙之先,知系感受何邪,以法治之,而痙病之源絕矣,豈不愈於見痙 治痙哉!若兒科能於六淫之邪,見幾於早,吾知小兒之痙病必少。濕久致痙者多,蓋濕為濁邪,最善瀰漫三焦,上蔽清竅,內蒙膻中,學人當於前中焦下焦篇中求之。由瘧痢而致痙者,見其所傷之偏陰、偏陽而補救之,於瘧痢門中求之。

燥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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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氣化火,消爍津液,亦能致痙,其治略似風溫,學人當於本論前三焦篇秋燥門中求之。但正 秋之時,有伏暑內發,新涼外加之證,燥者宜辛涼甘潤,有伏暑則兼濕矣,兼濕則宜苦辛淡,甚則苦辛寒矣,不可不細加察焉。燥氣化寒,脅痛嘔吐,法用苦溫,佐以甘辛。

內傷飲食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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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所謂慢脾風者是也) 按:此證必先由於吐瀉,有脾胃兩傷者、有專傷脾陽者、有專傷胃陽者、有傷及腎陽者,參苓白朮散、四君、六君、異功、補中益氣、理中等湯,皆可選用。虛寒甚者,理中加丁香、肉桂、肉果、訶子之類,因他病傷寒涼藥者,亦同此例。

葉案中有「陰風入脾絡」一條,方在小兒癇痙厥門中,其小兒吐瀉門中,言此證最為詳細。案後華岫雲駁俗論最妙,學人不可不靜心體察焉!再參之錢仲陽、薛立齋、李東垣、張景岳諸家,可無餘蘊矣。

再按此證最險,最為難治,世之訛傳妄治已久,四海同風,歷有年所,方中行駁之於前,諸君子暢論於後。至今日而其偽風不息,是所望於後之強有力者,悉取其偽書而焚耳。細觀葉案治法之妙,全在見吐瀉時,先防其痙,非於既痙而後設法也。故余前治六淫之痙,亦同此法,所謂上工不治已病,治未病;聖人不治已亂,治未亂也。

客忤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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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稱謂驚嚇是也) 按:小兒神怯氣弱,或見非常之物,聽非常之響,或失足落空,跌扑之類,百證中或有一、二,非小兒所有痙病,皆因於驚嚇也。證現發熱,或有汗,或無汗,面時青時赤,夢中囈語,手足蠕動,宜 復脈湯去參、桂、薑、棗,加丹參、丹皮、犀角,補心之體,以配心之用。大便結者,加元參,溏者加牡蠣;汗多神不寧有恐懼之象者,加龍骨、整琥珀、整硃砂塊(取其氣而不用其質,自無流弊),必細詢病 家確有所見者,方用此例。若語涉支離,猜疑不定者,靜心再診,必得確情,而後用藥。

愚兒三歲,六月初九日辰時,倚門落空,少時發熱,隨熱隨痙,昏不知人,手足如冰,無脈,至戌 時而痙止,身熱神昏無汗;次日早,余方與復脈湯去參、桂、薑、棗,每日一帖,服三、四杯。不飲不食,至十四日巳時,得戰汗而愈。若當痙厥神昏之際,妄動亂治,豈有生理乎!

蓋痙厥則陰陽逆亂,少不合拍則不可救,病家情急,因亂投藥餌,胡針亂灸而死者,不可勝紀。病家中無主宰,醫者又無主宰,兒病其何堪哉!

如包絡熱重,唇舌燥,目白睛有赤縷者,牛黃清心丸、本論牛黃安宮丸、紫雪丹輩,亦可酌而用之。

本臟自病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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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證則瘛病也) 按:此證由於平日兒之父母,恐兒之受寒,復被過多,著衣過濃,或冬日房屋熱炕過暖,以致小兒 每日出汗,汗多亡血,亦如產婦亡血致痙一理。肝主血,肝以血為自養,血足則柔,血虛則強,故曰本臟自病。然此一痙也,又實為六淫致痙之根;蓋汗多亡血者,本臟自病,汗多亡衛外之陽,則易感六淫之邪也。全賴明醫參透此理,於平日預先告諭小兒之父母,勿令過暖汗多亡血,暗中少卻無窮之病矣,所謂治未病也。治本髒自病法,一以育陰柔肝為主,即同產後血亡致痙一例,所謂血足風自滅也。六味丸、復脈湯、三甲復脈三方,大、小定風珠二方,專翕膏,皆可選用。專翕膏為痙止後,每日服四、五錢,分二次,為填陰善後計也。六淫誤汗致痙者,亦同此例。救風溫、溫熱誤汗者,先與存陰,不比傷寒誤汗者,急與護陽也。蓋寒病不足在陽,溫病不足在陰也。

小兒易痙總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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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小兒易痙之故,一由於肌膚薄弱,臟腑嫩小,傳變最速;一由於近世不明六氣感人之理,一 見外感無論何邪,即與發表。既痙之後,重用苦寒,雖在壯男壯女,二、三十歲,誤汗致痙而死者, 何可勝數!小兒薄弱,則更多矣。余於醫學,不敢自信,然留心此證幾三十年,自覺洞徹此理,嘗謂 六氣明而痙必少,敢以質之明賢,共商救世之術也。

痙病、瘛病總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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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問》謂:「太陽所至為痙,少陽所至為瘛。」蓋痙者,水也;瘛者,火也;又有寒厥,熱厥之論最詳。

後人不分痙、瘛、厥為三病,統言曰驚風痰熱、曰角弓反張、曰搐搦、曰抽掣、曰癇、痙、厥。方中行作《痙書》,其或問中所論,亦混瘛而為痙,籠統議論。葉案中治癇、痙、厥最詳,而統稱痙厥,無瘛之名目,亦混瘛為痙。考之他書,更無分別,前痙病論因之,從時人所易知也。

謹按:痙者,強直之謂,後人所謂角弓反張,古人所謂痙也。瘛者,蠕動引縮之謂,後人所謂抽掣、搐搦,古人所謂瘛也。抽掣搐搦不止者,瘛也。時作時止,止後或數日,或數月復發,發亦不待治而自止者,癇也。四肢冷如冰者,厥也;四肢熱如火者,厥也;有時而冷如冰,有時而熱如火者,亦厥也。大抵痙、瘛、癇、厥四門,當以寒、熱、虛、實辨之,自無差錯。

仲景剛痙、柔痙之論。為傷寒而設,未嘗議及瘛病,故總在寒水一門,兼風則有有汗之柔痙,蓋寒而實者也;除寒痙外,皆瘛病之實而熱者也。濕門則有寒痙,有熱瘛,有實,有虛;熱病久耗其液,則成虛熱之瘛矣。前列小兒本臟自病一條,則虛熱也。產後驚風之痙,有寒痙,仲景所云是也;有熱瘛,本論所補是也。

總之,痙病宜用剛而溫,瘛病宜用柔而涼。又有痙而兼瘛,瘛而兼痙,所謂水極而似火,火極而似水也。至於癇證,亦有虛有實,有留邪在絡之客邪,有五不可發汗,即不發汗之辛甘,亦在所當禁也。且傷志過極之臟氣,葉案中辨之最詳,分別治之可也。瑭因前輩混瘛與痙為一證,故分晰而詳論之,以備裁采。

六氣當汗、不當汗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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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氣六門,止有寒水一門,斷不可不發汗者。傷寒,脈緊、無汗,用麻黃湯正條;風寒挾痰飲,用大、小青龍一條。飲者,寒水也,水氣無汗,用麻黃甘草、附子麻黃等湯。水者,寒水也,有汗者即與護陽。濕門亦有發汗之條,兼寒者也;其不兼寒而汗自出者,則多護陽之方。其他風溫禁汗、暑門禁汗、亡血禁汗、瘡家禁汗、禁汗之條頗多,前已言之矣。

蓋傷於寒者,必入太陽,寒邪與寒水一家,同類相從也。其不可不發者何?太陽本寒標熱,寒邪內合寒水之氣,止有寒水之本,而無標熱之陽,不成其為太陽矣。水來克火,如一陽陷於二陰之中,故急用辛溫發汗,提陽外出。欲提陽者,烏得不用辛溫哉!若溫暑傷手太陰,火克金也,太陰本燥標濕,若再用辛溫,外助溫暑之火,內助臟氣之燥,兩燥相合,而土之氣化無從,不成其為太陰矣,津液消亡,不痙何待!故初用辛涼以救本臟之燥,而外退溫暑之熱;繼用甘潤,內救本臟之濕,外敵溫暑之火,而臟象化氣,本來面目可不失矣。

此溫暑之斷寒門中,兼風而自汗者,即禁汗,所謂有汗不得用麻黃。無奈近世以羌活代麻黃,不知羌活之更烈於麻黃也。蓋麻黃之發汗,中空而通,色青而疏泄,生於內地,去節方發汗,不去節尚能通、能留,其氣味亦薄。若羌活,乃羌地所生之獨活,氣味雄烈不可當。試以麻黃一兩,煮於一室之內,兩、三人坐於其側,無所苦也。以羌活一兩,煮於一室內,兩三人坐於其側,則其氣味之發泄,弱者即不能受矣。溫暑門之用羌、防、柴、葛,產後亡血家之用當歸、川芎、澤蘭、炮薑,同一殺人利劍,有心者共籌之。

疳疾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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疳者,干也,人所共知。不知干生於濕,濕生於土虛,土虛生於飲食不節,飲食不節,生於兒之 父母愛其子,惟恐其兒之饑渴也。蓋小兒之臟腑薄弱,能化一合者,與一合有半,即不能化,而脾氣 郁矣。再小兒初能飲食,見食即愛,不擇精粗,不知滿足,及脾氣已郁而不舒,有拘急之象,兒之父 母,猶認為饑渴而強與之。日復一日,脾因郁而水谷之氣不化。水谷之氣不化而脾愈郁,不為胃行 津液,濕斯停矣。土惡濕,濕停而脾胃俱病矣。中焦受氣,取汁變化而赤,是謂血,中焦不受水谷之 氣,無以生血而血干矣。再水谷之精氣,內入五 髒,為五臟之汁;水谷之悍氣,循太陽外出,捍衛外侮之邪而為衛氣。中焦受傷,無以散精氣,則五臟 之汁亦干;無以行悍氣,而衛氣亦餒,衛氣餒故多汗,汗多而營血愈虛,血虛故肢體日瘦,中焦濕聚 不化而腹滿,腹日滿而肢愈瘦,故曰干生於濕也。醫者誠能識得干生於濕,濕生於土虛,且扶土之不 暇,猶敢恣用苦寒,峻傷其胃氣,重泄其脾氣哉!治法允推東垣、錢氏、陳氏、薛氏、葉氏,誠得仲景 之心法者也。疏補中焦,第一妙法;升降胃氣,第二妙法;升陷下之脾陽,第三妙法;甘淡養胃,第四 妙法;調和營衛,第五妙法;食後擊鼓,以鼓動脾陽,第六妙法(即古者以樂侑食之義,鼓盪陽氣,使 之運用也);《難經》謂傷其脾胃者,調其飲食,第七妙法;如果生有疳蟲,再少用苦寒酸辛,如蘆薈、胡 黃連、烏梅、使君、川椒之類,此第八妙法;若見疳即與苦寒殺蟲便誤矣,考潔古、東垣,每用丸藥緩 運脾陽,緩宣胃氣,蓋有取乎渣質有形,與湯藥異岐,亦第九妙法也。 近日都下相傳一方,以全蠍三錢,烘乾為末,每用精牛肉四兩,作肉團數枚,加蠍末少許,蒸熟 令兒逐日食之,以全蠍末完為度,治疳疾有殊功。愚思蠍色青,屬木,肝經之蟲,善竄而疏土,其性 陰,兼通陰絡,疏脾郁之久病在絡者最良,然其性 剽悍有毒。牛肉甘溫,得坤土之精,最善補土,稟牡馬之貞,其性健順,既能補脾之體,又能運脾之 用。牛肉得全蠍而愈健,全蠍得牛肉而不悍,一通一補,相需成功,亦可備用。一味金雞散亦妙(用 雞內金不經水洗者,不拘多少,烘乾為末,不拘何食物皆加之,性能殺蟲磨積,即雞之脾,能復脾之 本性)。小兒疳疾,有愛食生米、黃土、鍛石、紙、布之類者,皆因小兒無知,初飲食時,不拘何物即食 之,脾不能運,久而生蟲,愈愛食之矣。全在提攜之者,有以謹之於先;若既病治法,亦惟有暫運脾 陽,有蟲者兼與殺蟲,斷勿令再食,以新推陳,換其臟腑之性,復其本來之真方妙。

痘證總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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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問》曰∶治病必求其本。蓋不知其本,舉手便誤,後雖有錦繡心思,皆鞭長莫及矣。治痘明 家,古來不下數十,可稱盡善,不比溫病毫無把握,尚俟愚陋之鄙論也。但古人治法良多,而議病究 未透徹來路,皆由不明六氣為病,與溫病之源。故論痘發之源者,只及其半,謂痘證為先天胎毒, 由肝腎而脾胃而心肺,是矣。總未議及發於子午卯酉之年,而他年罕發者何故。蓋子午者,君火 司天;卯酉者,君火在泉;人身之司君火者,少陰 也。少陰有兩髒,心與腎也。先天之毒,藏於腎臟,腎者,坎也,有二陰以戀一陽,又以太陽寒水為 腑,故不發也,必待君火之年,與人身君火之氣相搏,激而後發也。故北口外寒水凝結之所,永不 發痘。蓋人生之胎毒如火藥,歲氣之君火如火線,非此引之不發。以是知痘證與溫病之發同一類也。 試觀《六元正紀》所載溫厲大行,民病溫厲之處,皆君相兩火加臨之候,未有寒水濕土加臨而病溫 者,亦可知愚之非臆說矣。

痘證禁表藥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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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藥者,為寒水之氣鬱於人之皮膚經絡,與人身寒水之氣相結,不能自出而設者也。痘證由君 火溫氣而發,要表藥何用?以寒水應用之藥,而用之君火之證,是猶緣木而求魚也。緣木求魚,無後 災;以表藥治痘瘡,後必有大災。蓋痘以筋骨為根本,以肌肉為戰場,以皮膚結痂為成功之地。用表 藥虛表先壞其立功之地,故八、九朝灰白塌陷,切牙寒戰,例靨黑陷之證,蜂起矣。古方精妙不可 勝數,惟用表藥之方,吾不敢信。今人且恣用羌、防、柴、葛、升麻、紫蘇矣。更有愚之愚者,用表藥 以發悶證是也。痘發內由肝腎,外由血絡,悶證有紫白之分∶紫悶者,梟毒把持太過,法宜清涼敗毒, 古用棗變百祥丸,從肝腎之陰內透,用紫雪芳涼,從心包之陽外透;白悶則本身虛寒,氣血不支之 證,峻用溫補氣血,托之外出,按理立方,以盡人力,病在里而責之表,不亦愚哉!

痘證初起用藥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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痘證初起,用藥甚難,難者何?預護之為難也。蓋痘之放肥,灌漿,結痂,總從見點之初立根 基,非深思遠慮者不能也。且其情勢未曾顯張,大約辛涼解肌,芳香透絡,化濁解毒者,十之七、八; 本身氣血虛寒,用溫煦保元者,十之二、三。尤必審定藝之壯弱肥瘦,黑白青黃,所偏者何在?所不 足者何在?審視體質明白,再看已未見點,所出何苗?參之春夏秋冬,天氣寒熱燥濕,所病何時?而後 定方。務於七日前先清其所感之外邪,七日後只有胎毒,便不夾雜矣。

治痘明家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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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痘之明家甚多,皆不可偏廢者也。若專主於寒、熱、溫、涼一家之論,希圖省事,禍斯亟矣。 痘科首推錢仲陽、陳文中二家,錢主寒涼,陳主溫熱,在二家不無偏勝,在後學實不可偏廢。蓋二 家猶水火也,似乎極不同性,宗此則害彼,宗彼則害此。然萬物莫不成於水火,使天時有暑而無寒, 萬物焦矣,有寒而無暑,萬物冰矣,一陰一陽之謂道,二家之學,似乎相背,其實相需,實為萬世治痘 立宗旨。宗之若何?大約七日以前,外感用事,痘發由溫氣之行,用錢之涼者十之八、九,用陳之溫 者一、二。七日以後,本身氣血用事,純賴髒真之火,煉毒成漿,此火不外鼓,必致內陷,用陳之溫者 多,而用錢之涼者少也。若始終實熱者,則始終用錢;始終虛寒者,則始終用陳;痘科無一定之證,故 無一定之方也。丹溪立解毒、和中、安表之說,亦最為扼要。痘本有毒可解,但須解之於七日之前, 有毒郁而不放肥,不上漿者,烏得不解毒哉!如天之亢陽不雨,萬物不生矣。痘證必須和中,蓋脾胃 最為吃緊,前所謂以中焦作戰場也。安表之論,更為妙諦,表不安,雖至將成猶敗也,前所謂以皮膚 結痂,為成功之地,而可不安之也哉!安之不暇,而可混發以傷之也哉!至其宗錢而非陳,則其偏 也。萬氏以脾胃為主,魏氏以保元為主,亦確有見識,雖皆從二家脫化,而稍偏於陳。費建中 《救偏瑣言》,蓋救世人不明痘之全體大用,偏用陳 文中之辛熱者也;書名救偏,其意可知,若專主其法,悉以大黃、石膏從事,則救偏而反偏矣。胡氏 輒投汗下,下法猶有用處,汗法則不可也。翁仲仁《金鏡錄》一書,誠為痘科寶筏,其妙處全在於 看,認證真確,治之自效,初學必須先熟讀其書,而後歷求諸家,方不誤事。後此翟氏、聶氏,深 以氣血盈虧,解毒化毒,分晰闡揚錢氏、陳氏底蘊,超出諸家之上,然分別太多,恐讀者目眩。愚謂看 法必宗翁氏,葉氏有補翁仲仁不及之條;治法兼用錢、陳,以翟氏、聶氏,為錢、陳之注,參考諸家可 也。近日都下盛行《正宗》一書,大抵用費氏、胡氏之法而推展之,恣用大汗大下,名歸宗湯,石膏、大 黃始終重用,此在梟毒太過者則可,豈可以概治天下之小兒哉!南方江西江南等省,全恃種痘,一遇 自出之痘,全無治法;醫者無論何痘,概禁寒涼,以致有毒火者,輕者重,重者死,此皆偏之為害也。

痘瘡稀少不可恃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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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傳痘瘡稀少,不過數十粒,或百餘粒,根顆圓綻者,以為狀元痘,可不服藥。遇則以為三、四 日間,亦須用辛涼解毒藥一帖,無庸多服;七、八日間,亦宜用甘溫托漿藥一帖,多不過二帖,務令漿 行滿足。所以然者何?愚嘗見稀少之痘,竟有漿行不足,結痂後患目,毒流心肝二經,或數月,或半年 後,煩躁而死,不可救藥者。

痘證限期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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痘證限期,近日時醫,以為十二日結痂之後,便雲收功;古傳百日內,皆痘科事也。愚有表侄 女,於三、四月間出痘,漿行不足,百日內患目,目珠高出眼外,延至次年二月方死,死時面現五色, 忽而青而赤而黃而白而黑,蓋毒氣遍歷五臟,三晝夜而後氣絕。至今思之,猶覺慘甚,醫者可不慎 哉!十二日者,結痂之限也,況結痂之限,亦無定期。兒生三歲以後者,方以十二日為準,若初周以後,只九日限耳,未周一歲之孩,不過七日限。

行漿務令滿足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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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時人心不古,競尚粉飾,草草了事。痘頂初渾,便雲漿足,病家不知,惟醫是聽。漿不足者,發 痘毒猶可醫治;若發於關節隱處,亦致喪命,或成廢人;患目煩躁者,百無一生,即不死而雙目失明 矣。愚經歷不少,漿色大約以黃豆色為準,痘多者腿腳稍清猶可。愚一生所治之痘,痘後毫無遺患, 無他謬巧,行漿足也。近時之弊,大約有三∶一由於七日前過用寒涼,七日後又不知補托,畏溫藥如 虎,甚至一以大黃從事,此用藥之不精也;二由於不識漿色,此目力之不精也;三由於存心粉飾,心 地之不慈也。餘存心不敢粉飾,不忍粉飾,口過直而心過慈,以致與世不合,目擊兒之顛連疾苦而莫 能救,不亦大可哀哉!今作此論,力矯時弊,實從數十年經歷中得來。見痘後之證,百難於痘前。 蓋痘前有漿可上,痘後無漿可行;痘前自內而外出,外出者順,痘後自外而內陷,內陷者逆也。毒陷 於絡,猶可以法救之;毒陷於髒而髒真傷,考古竟無良法可救。由逆痘而死者,醫可以對兒;由治法 不精,而遺毒死者,其何以對小兒哉?閱是論者,其思慎之於始乎!

疹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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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明六氣為病,疹不難治。但疹之限期最迫,只有三日。一以辛涼為主,如俗所用防風、廣皮、升 麻、柴胡之類,皆在所禁。俗見疹必表,外道也。大約先用辛涼清解,後用甘涼收功。赤疹誤用麻黃、 三春柳等辛溫傷肺,以致喘咳欲厥者,初用辛涼加苦梗、旋復花,上提下降;甚則用白虎加旋復、杏 仁;繼用甘涼加旋復草以救之;咳大減者去之。凡小兒連咳數十聲不能迴轉,半日方回如雞聲者,千 金葦莖湯合葶藶大棗瀉肺湯主之;近世用大黃者,殺之也。蓋葶藶走肺經氣分,雖兼走大腸,然從上 下降,而又有大棗以載之緩之,使不急於趨下;大黃則純走腸胃血分,下有形之滯,並不走肺,徒傷 其無過之地故也。若固執病在髒瀉其腑之法,則誤矣。

瀉白散不可妄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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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氏制瀉白散,方用桑白皮、地骨皮、甘草、粳米,治肺火皮膚蒸熱,日晡尤甚,喘咳氣急,面腫熱 郁肺逆等證。歷來注此方者,只言其功,不知其弊,如李時珍以為瀉肺諸方之準繩,雖明如王晉 三、葉天士,猶率意用之。愚按此方治熱病後與小兒痘後,外感已盡真氣不得歸元,咳嗽上氣,身虛 熱者,甚良;若兼一毫外感,即不可用。如風寒、風溫正盛之時,而用桑皮、地骨,或於別方中加桑皮, 或加地骨,如油入面,錮結而不可解矣。考《金匱》金瘡門中王不留行散,取用桑東南根白皮以引生 氣,燒灰存性以止血,仲景方後自注云∶小瘡即粉之,大瘡但服之,產後亦可服,如風寒,桑根勿取 之。沈目南注云∶風寒表邪在經絡,桑根下降,故勿取之。愚按∶桑白皮雖色白入肺,然桑得箕星之 精,箕好風,風氣通於肝,實肝經之本藥也。且桑葉橫紋最多而主絡,故蠶食桑葉而成絲,絲,絡象 也,桑皮純絲結成象筋,亦主絡;肝主筋,主血,絡亦主血,象筋與絡者,必走肝,同類相從也。肝經 下絡陰器,如樹根之蟠結於土中;桑根最為堅結,詩稱∶「徹彼桑土」,《易》言∶「繫於苞桑」是也。再 按∶腎脈之直者,從腎上貫肝膈,入肺中,循喉嚨, 挾舌本;其支者,從肺出絡心。注胸中。肺與腎為子母,金下生水。桑根之性,下達而堅結,由肺下 走肝腎者也。內傷不妨用之,外感則引邪入肝腎之陰,而咳嗽永不愈矣。吾從妹八、九歲時,春日 患傷風咳嗽,醫用杏蘇散加桑白皮,至今將五十歲,咳嗽永無愈期,年重一年,試思如不可治之嗽, 當早死矣,如可治之嗽,何以至四十年不愈哉?亦可以知其故矣。遇見小兒久嗽不愈者,多因桑皮、 地骨,凡服過桑皮、地骨而嗽不愈者,即不可治,伏陷之邪,無法使之上出也,至於地骨皮之不可用 者,余因仲景先師風寒禁桑皮而悟入者也。蓋凡樹木之根,皆生地中,而獨枸杞之根,名地骨者何? 蓋拘杞之根,深入黃泉,無所終極,古又名之曰仙人杖,蓋言凡人莫得而知其所終也。木本之入下 最深者,未有如地骨者,故獨異眾根,而獨得地骨之名。凡藥有獨異之形,獨異之性,得獨異之名 者,必有獨異之功能,亦必有獨異之偏勝也。地骨入下最深,稟少陰水陰之氣,主骨蒸之勞熱,力能 至骨,有風寒外感者,而可用之哉!或曰∶桑皮,地骨,良藥也,子何畏之若是?余曰∶人參、甘草,非良 藥耶?實證用人參,中滿用甘草,外感用桑皮、地骨,同一弊也。

萬物各有偏勝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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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不偏之藥,則無統治之方。如方書內所云∶某方統治四時不正之氣,甚至有兼治內傷產婦者。 皆不通之論也。近日方書盛行者,莫過汪 庵《醫方集解》一書,其中此類甚多,以其書文理頗 通,世多讀之而不知其非也。天下有一方而可以統治四時者乎?宜春者即不宜夏,宜春夏者更不宜 秋冬。餘一生體認物情,只有五穀作飯。可以統治四時餓病,其他未之聞也。在五穀中尚有偏勝,最中和者莫過飲食,且有冬日飲湯,夏日飲水之別。況於藥乎!得天地五運六氣之全者,莫如人,人之 本源雖一,而人之氣質,其偏勝為何如者?人之中最中和者,莫如聖人,而聖人之中,且有偏於任,偏 於清,偏於和之異。千古以來不偏者,數人而已。常人則各有其偏,如《靈樞》所載陰陽五等可知也。 降人一等,禽與獸也;降禽獸一等,木也;降木一等,草也;降草一等,金與石也;用藥治病者,用偏 以矯其偏。以藥之偏勝太過,故有宜用,有宜避者,合病情者用之,不合者避之而已。無好尚,無 畏忌,惟病是從。醫者性情中正和平,然後可以用藥,自不犯偏於寒熱溫涼一家之固執,而亦無籠統 治病之弊矣。

草木各得一太極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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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來着本草者,皆逐論其氣味性情,未嘗總論夫形體之大綱,生長化收藏之運用,茲特補之。蓋 蘆主生,干與枝葉主長,花主化,子主收,根主藏,木也;草則收藏皆在子。凡干皆升,蘆勝於干;凡 葉皆散,花勝於葉;凡枝皆走絡,須勝於枝;凡根皆降,子勝於根;由蘆之升而長而化而收,子則復降 而升而化而收矣。此草木各得一太極之理也。 愚之學,實不足以着書,是編之作,補苴罅漏而已。末附二卷,解兒難、解產難,簡之又簡, 只摘其吃緊大端,與近時流弊,約略言之耳。覽者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