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溪集 (林泳)/卷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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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五 滄溪集
卷二十六
作者:林泳
1708年
卷二十七

日錄[编辑]

丁卯[编辑]

觀史纂孔子世家。見攝行相事時。三月大治。粥羔豚者不飾賈。男女行者別於道。塗不拾遺。四方賓至如歸。不求有司。歎聖人政化之神速也。此眞爲政以德者。豈但條敎法令之所能致也。又見學琴一段。見得其爲人處。有曰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遠志焉。此語眞贗。雖未可知。然文王氣象必如此。熟玩味之。有無限意思。

當以天地之心爲心。天地之心理也。靜則天地之心自具。不待人合之而後合也。動則念慮公私。言行當否。於是焉分。而公而當者。乃天地之心也。無計較無固必。勿忘勿助。如是循循。常無間斷而已。

天地之心無他。盎然粹然。日生物而不已者是也。斯所謂元也。在人則仁是也。未發之體。雖無形象可見。而其發爲溫和慈愛惻怛懇切。廓然四達。物我爲一。則其未發之氣象。亦可默識矣。敬恕克己忠信博約。皆所以理會此者。皆是發處用功也。唯敬則貫動靜。自未發之前。當敬而無失也。

仁者。渾然一體而已。一體之中。萬殊之分自在。如天之一體而星辰躔度羅列焉。地之一體而山川疆理備具焉。人之一體而四肢百骸皆該而有也。是乃萬殊之燦然也。萬殊而一體。渾然而燦然。無先後無彼此。不可離析言之。而然知其爲一體。乃所以爲仁。知其有萬殊。乃所以爲義。其脉絡條理。又不可亂如此。四海一家。萬物同體。固是爲仁之範圍。親疎貴賤。善惡遠近。裁處曲當。不爽毫髮。又乃爲義之節度。此其意味作用。有若相反者。其實則必有此範圍然後。其節度方得其當。必有此節度然後。其範圍乃無流弊。此乃仁自包義。義不離仁。由其本一體而萬殊也。日用動靜之間。唯此二者。常純粹而不雜。流行而不息。則人之道幾矣。

求仁莫如執禮。精義要在致知。知禮成性而仁義行矣。四德之用。於是備矣。何以執禮。曰敬。何以致知。曰思。能敬能思。欽明之本也。程朱法門。揭此二道。爲聖學之要。後有作者。宜無以加此。今日之事。不患不知此路陌。患不能盡力於此耳。

人雖資稟儘高。自非聖賢之質。一番發心之後。更無間斷。亦豈易乎。況在凡人則其間乍奮乍躓。若明若晦。固應難免。正不可以此便自沮喪。遂怠於前進。唯在隨失隨補。便至百番差失。亦勿懈於更補。使大槩意向。有進無退。則積累久後。始當有純一之時。如此立心。方無進銳退速之患矣。退翁詩曰。百練絲能白。千磨鏡始明。此言當深味也。

人於宇宙間。只有此一生。此一生後。更不得再生。其何可不自惜乎。苟安一曲。欲爲彼善於此而已。則其亦不自惜甚矣。學則以顏子之事責己。仕則以文王之治迪上。不可有一毫退託也。大槩準的是如此。凡前後聖賢爲學爲治之道。皆當領會擔當。下至古今人一言行一施設。皆所當擇。亦非謂塊然只覰效顏文之迹也。抑此只是顏子博約中事也。觀其拳拳於一善而參四代禮樂。亦可見矣。初非有所增益於顏子工夫之外也。此一生內。此年不可復得。此一年內。此日不可復得。以此念之。惜分陰之意自生矣。所謂惜陰者。非止是執業之勤也。必極其所知而盡有之。又隨所接應。洞達本源而融合之。方始是不虛度光陰耳。

禪家戒定慧。以戒爲先。戒生定。定生慧。此等處雖吾儒家法。亦自如此。若不就粗淺物欲處。痛懲嚴戒。截然不染。則雖其見處或至於高明。功程亦及於精細。皆被壞却無餘矣。切宜戒之。

禪學者坐禪。肩背骨節豎直。耳與肩齊。鼻與臍對。一坐不動。專用其心。雖其學不是。宜其有成也。爲吾學者誰能似此乎。可歎可歎。

司馬公六偈。固是戲語。而亦可見其窮理未盡處。不可同而同之。其於彼此。皆無發明矣。眞西山通識也。尙有行佛行言佛言。卽是佛之語。與禪學者。上下其論何也。其論緩散。大不及答者緊峭。未必不見屈也。古今人眞有實見。可與彼剖析徹底者。蓋甚鮮矣。非知道者。其孰能之。

欲正心之道無他。唯明理則物則自著。動靜有節而心得其正矣。明理之道亦無他。唯正心則知覺常昭。思慮易通而理可以明矣。欲正心而不明理。譬如浮船淺灘。雖欲沿洄自在。豈可得也。欲明理而不正心。譬如合眼觀物。雖欲照察了然。亦何可得也。故格致而後誠正。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

此道與物無對。果能體此道於吾心。則天地之用。皆我之用也。此意甚分明。

壽夭貧富命於天。治亂豐凶關乎時。知不知信不信。存乎人。雖云有轉移之機。固未易言。至於克己復性則在我而已。豈待他也。人情於不在我之事。每苦有計量希望之心。顧於在我之事則却反畏難。豈非惑耶。於此不以爲難。則顏子之學。我亦可爲矣。

仁能守之。孶孶不足以盡之者。仁則無欲。自然無可以撓吾所存者。是乃所以能守也。初學未到此地位。固當用力持守。而亦不可不知此意。

此心之體。一言以蔽之。曰虛靈而已。唯虛故靈。不虛則不靈矣。今當無事之時。此心固虛矣。若或有前事之留滯。後事之期待。則便不虛矣。萬理何能燦然乎。此固當察而虛之矣。至於應事接物之際。雖事物紛至。此心纔虛。卽與事物之理相契。不爲事物之所累。虛固自若也。纔不虛則不見事物之理。只與事物相磨盪。未有不爲其所累者矣。虛之之道。又不在他。只自心自覺則便自虛矣。覺則虛。虛則覺。虛覺之相資也又如此。此惺惺法所以爲居敬之一說也。

耳目之視聽。手足之運用。口之語默。身之動靜。皆心所爲。皆當察其虛與不虛。虛則本心存也。不虛則雖曰皆心所爲。亦非復本心之作用矣。

觀樂靜集。因念古今人言行之善。皆吾之所當言當行。見聖賢盛德至善。以爲高遠而終不可及者固非也。見近世人物言論稍勝於己者。又忽略放過。不肯細心傚學者亦非也。莫非吾事。莫非吾性分之所固有也。

規模雖大而節目未密。則所謂規模亦空殼耳。非眞大也。中庸稱君子之道曰。優優大哉。威儀三千。禮儀三百。三千三百。是乃所以爲大也。此義宜常精察而深勉。

泛思道理。雖若粗有條緖。而不能隨事察識。依理做得。雖居家小事。心尙未快足。況可有爲於世耶。知識雖通而處事不能合理者。知識實未通也。中心雖好而不能宣著於外面者。中心實未好也。

觀程子雜著。乃知先覺片言隻字。皆是發明道理之言。非此則皆是閑說。不可作也。易所謂修辭立其誠。張子所謂言有敎。正是如此。此後誓不作閑言語也。尋常酬應書尺詩句。固難盡有發明。然似此淺近處。亦自依淺近處道理爲之。無有所失。則亦不害爲修與敎也。

進不隱賢。方免枉道。非但進時如此。日用間亦無不如此。人雖當沈晦。然遇事不盡所見。又歸於依阿流徇。此便是枉道。亦不可不深戒。

己巳[编辑]

仁者之心。周遍懇惻。遭逆境視惡人。猶不失是心。

中庸序文大旨。專爲發明道統之傳。道卽是中。欲執此中。須就人心道心上。加精一之功。如斯而已。讀此者便當以接道統爲志。辦得此志。然後精一執中之功。方無所不用其極耳。

其積博厚。自然其發高明。更不容靠依人。

察而擴之。邇言亦可至於極致。忽而不繹。至論亦終歸於尋常。

與天下同憂樂而守之以四勿。

端其表而後。裏乃可正。擧其粗而後。精乃可硏。

一念眞正。不容他慮。

靈光守沈一哉有書問答之。因座有人。意不專一。遂致下語過誤。此心無所養。不能靜安而然也。尋常患此。未能自醫。深可警省。

日間義理頭緖。發見雖多。而常苦不能逐一究竟。實有諸已。此最大病也。朝未起時。卽念夙夜箴中澹整之義。因欲深致力於主靜之工。蓋此意自癸亥山廬時。不無深發省處。知其意味之深遠。功效之殊絶。不但如就動求善也。其於遏欲明理之道。亦儘有深助。此處宜深着力。且人豈得長主靜。唯敬則動靜皆有主。常敬而以主靜爲本。存養之功。於斯爲至矣。道理無窮。難遽體當。唯先用力於此一事。庶有可據。宜深勉也。

主敬之方。先儒言之備矣。要之內外整肅。使虛靈之眞體常存而無失。只此是敬也。內外固一致。而唯制外乃所以養內。虛靈本一物。而唯虛故靈。動靜皆存也。而唯體立而後用行。知此則庶不迷於主敬矣。

敬固是貫動靜合內外。然亦只是操存之事。若其察識進修。又別有一段工夫。故易旣言敬以直內。又必曰義以方外。論語旣言出門使民之敬。又必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程朱論學。必以窮理居敬對言之。蓋論敬之功。力學之始終。固皆賴此。若正指其事。則畢竟是操存一意。此意亦不可不體會。

晝因厭煩之念。反復思之。纔有一毫厭苦之意。非與人之忠。有一毫陪奉之心。非守己之道。忘是兩者。了然自存亦非也。唯於應接之際。輒認取當然之理。聽言。察其是非之歸。觀事。辨其當否之分。而此心不與俱往。庶乎其可也。

有牽耽羅馬數十過下宅者。人皆以余無馬。勸余買一馬。余不自量。欣然有欲買之意。將擬推移假貸以辦其直。亦旣倩人擇出一駿骨矣。至夕思之。非余所宜。乃謝不買。其始不能審思。隨人動念。雖云細事。亦可見其虛疎也。

比常念道體無窮。吾心之用。亦無限量。而乃不能體當展拓。茫昧若遮障。䠥?如羈絆。心常悒悒不快。今日自朝擾攘至夕。意尤無聊。仍思從前荒墜。每多自無聊之頃。須於無聊大悶之中。更着精采。益自振奮。庶有接續之理。故乃復提撕整頓。意思稍別矣。

夕間靜坐。因感俗情忌諱事。深思到底。頓覺隱衷釋然。方寸昭晣。此可爲窮理硏幾之一驗矣。

凡今所讀。多是聖賢書。書中所說。無非聖賢意思言行。逐日對此而無求爲聖賢之志。則讀書亦虛事耳。雖非聖賢書。凡書籍所載前言往蹟。苟詳考而究其極。則蓋皆有至理在焉。是亦聖賢之道也。以至日間接鄕人聽邇言。若皆一一察其當否。窮其大原。則亦無非至理之所寓。雖至一草一木見形聞聲。莫不各有可窮之理。皆不可放過。唯敬守此心。默而玩之。融而通之。則聖賢所見之道。亦豈遠此哉。要在以聖賢爲必可學。存心玩理。隨所接而不容蹔忘。則庶有所據而可進矣。

最難放下者。是死生關。而若深思義命。實有見處。亦可放下矣。透得此關。則其餘利害禍福。皆風斯下矣。志士不忘喪其元。勇士不忘在溝壑以此。

病痛最在不勇。然此亦難以强作生氣。孟子知言集義。固爲養勇之定法。惟虛極靜篤。亦似一道。嘗自驗如此。

常時無惟精惟一工夫。臨事必難得中。往事追思。尤悔極多。而皆其時心地不明靜。致有差失矣。今徒追悔舊愆。不能猛着新功。後日臨事。亦如是矣。

勿追往無待來。唯體當見在處。

張文潛進學齋記。極有警省處。

朝後授兒輩課。因感公孫弘事。極有瞿然內省之意。蓋彼非凶惡猛鷙者。特無直截之風。且內深耳。凡資稟柔弱者。最當深戒。士苟知學而志於道。其心固當正大光明。宜無是慮矣。然理未純而欲未盡。氣質偏處作用於其間。則卽陷於庸惡如彼之域矣。可不戒哉。可不戒哉。

自昨警省頗深。收斂頗專。頗有刻苦緊束之意。誓自此策勵定。不復退轉。蓋竊自念常時退轉。最多由疾病。須忍得病時。勿令此意思斷絶。方可有專一積累之功矣。勉之勉之。今時友人有罹酷禍備慘毒。而聞其精神不亂。志氣不挫。念此則疾病可忍矣。且病未苦時。亦常以休養爲意。凡事放倒。此尤可痛懲者。從前託以伏養。一任放倒者。非不久矣。病發頻頻乃如許。休養果何益哉。雖不休養。此病不過如此耳。此尤當屢省而常警者也。程先生所愛莊敬日强一語。必不欺人。果能此。又未必不賢於休養也。念之念之。

庚午[编辑]

道有許多名目曲折。融而通之。意思自別。

道心常爲一身之主。居處執事接人之際。時時處處。皆所當驗。

輕言易笑。收拾不緊者。客氣也。流徇事情。不詣理極者。凡情也。隱顯異致。心口不應者。慝態也。細慮浮心。撓漾起滅者。偸心也。四者盡去然後幾於道。

人孰無此心。然能以此心爲心者鮮矣。衆人以形爲心。以形爲心者。主於嗜慾而已。雖或有善端。非其自主張者也。又有以氣爲心者。雖不專主於嗜慾。然氣和則良。氣拂則暴。昏則愚。困則怠。皆命於氣而已。是亦衆人之凡情也。其進於此者而後。能以神爲心。以神爲心。則超然不役於形。不囿於氣。而自運其靈識。可以修業。可以求道。然不本於理。則或流於異端。或局於小數。亦不可知也。最上者乃以理爲心。以理爲心。則廓然與天地同其體。燦然與鑑衡同其用。體卽仁。用卽義。乃可以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矣。此所謂能以此心爲心者。此心何心也。與理一者也。故以理爲心而後。方可謂以此心爲心也。

心與理雖非一物。究極思之。亦似一物。心如寒水熱火。理卽水之寒火之熱也。此豈有毫髮間隔耶。理無一物之不體。無一事之不貫。無一息之或斷。無一分之或欠。而心亦無不然矣。但理則仁義禮智純乎純矣。而心或有不仁不義無禮無智者何也。此血肉之累。氣質之拘耳。心則固未嘗不純也。人皆以血肉氣質爲心。故割裂安排。自作狹小。不能與天地同其大爾。若能於血肉氣質之外。默識此心靜則與性爲體。動則極道之量。夫焉有所累。夫焉有所拘。

事事稽聖訓循天理而行之。方是存心。

古書之旨。事物之理皆深切。不但如今日所見泛然而已。

思索揣量。不如存心凝定。道理自見。

非刻苦專一。不能從容灑落。

色溫言厲。神定氣和。當一一驗察。

動靜不違。表裏交正。爲學着功處。動靜表裏而已。

令兒輩看語類。覺有樂意。非但爲時有起發人意處。喜其同得從事於此也。

李延平云人之持身。當以孔子爲法。此言極平淡極痛切。當常念之。

孔子自言進德之序。自十五至七十。皆有科級。雖曰謙辭。皆實理也。今雖年過四十。當以志學而立。爲最初勉力處。

子恭而安。溫而厲。威而不猛。今當於恭溫威上用力。而安厲不猛。默加顧照可也。

孔子溫良恭儉讓。堯欽明文思。允恭克讓。舜濬哲文明。溫恭允塞。禹聲爲律身爲度。左準繩右規矩。湯齊聖廣淵。文王徽柔懿恭。穆穆亹亹。凡古之大聖盛德氣象。朝夕潛心對越。自令人有警策意。

溫良恭儉讓。當體之於身。或言今人身上。有何溫良恭儉之髣髴而可以體之乎。曰。雖有四者之髣髴。而若以此便指認爲溫良恭儉。則大是妄發。須是深究聖人溫良恭儉爲如何氣象。而反而自求。去其不如此者。要得如此氣象。是乃所謂體之也。且聖人此德。如大海水。常人氣稟。或近此一德者。如一勺之水也。只在充養積累而已。

凡事是當時。便具格致誠正意。一不具則不能眞箇是當矣。

進德修業。莫甚切於時習。處心行事。當先辨乎義利。語孟首章。託始之意深矣。

仁者心無內外遠近精粗之間。外面如此。內面不如此。近者念之。遠者忘之。精處致察。粗處放過。皆非仁也。仁者之心。周遍惻怛。無所不切。夫焉有精粗遠近內外之間哉。

董仲舒云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其得於孟子首章者乎。范文正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其得於第二章者乎。士先立此大者而後方可。

至小者形氣也。與微塵比。至大者性命也。與天地一。吾何以知人心道心之分哉。小與大之間而已。立其大則小者從之。

人心我也。道心天也。雖是公天下之善事。如有一毫自利之心。是亦我也。雖自家飢食渴飮。若皆循天理而不過焉。是亦天也。

我之形骸。本天地公共之氣凝聚而成者。我之性命。本天地公共之理賦予而生者。我之心。乃此氣之精英而與此理爲一者。如此則我之性命身心。莫非天地公共之物也。是故人之立心。當以天地公共之心爲主。形骸固不可不養。而非但我如此。物亦如此。性命固不可不盡。而非但我如此。物亦如此。使人人皆得所養。人人皆能自盡。然後我之公共之心。方無所不足也。

日用念慮意思。大抵多爲自己事。甚矣其自私也。

有我之私。捨之又捨。猶有不盡捨者。心體之大。充之又充。猶有不盡充者。

自謂已能處。猶有未能者。自謂已明處。猶有未明者。蓋自謂已能則怠而不勉。不勉故却不能。自謂已明則怠而不思。不思故却不明。乃知思與勉。是學者終身事也。非至於聖神之域。不可棄也。

利欲之念不可有。有者無之。無則査滓混化。與天地同其大。道義之氣不可無。無者有之。有則盛大流行。蓋天下之人而出萬物之上。

絶欲爲急。養氣爲要。二者必勇而後能之。摧驕破吝。勝私捨己。非勇乎。極道之量。守死不撓。非勇乎。勇者無他。只是堅持此念。究極到底。必極盡而後已。此便是勇也。

不正之色。固非禮。視不正之色。亦非禮。非禮二字。合內外之辭也。但不正之色。可謂之非禮。不可謂之己私。須是視非禮之色。乃可謂己私也。

辛未[编辑]

人能以父母之心爲心。無不愛其兄弟者矣。以祖先之心爲心。無不愛其族者矣。以君上之心爲心。無不愛其民者矣。以天地之心爲心。無不愛萬物者矣。

凡事皆從自然知覺上行。不要安排計較。

言有物爲貴。發言時須察事物理極處而發。庶乎寡尤也。

言語之發。皆因事物。必有所主。雖尋常言語。皆當照管其理。

思慮所及。理無不在。雖是閑泛思慮。皆當察究。

形而後有氣質物欲。貫無形有形而一如者本性也。發而後有私意惡幾。通未發已發而卓然者眞心也。

悔雖向善之機。然悔而能改。不貳其過。乃善道耳。滯而不釋。反爲心累。其害大矣。疑雖求明之事。然疑而能思。必不得不惜。乃可至於明矣。蓄而不決。徒使氣餒。謙退誠美矣。苦無精進之實。則非謙退。乃暴棄。和順固好矣。若無執正之風。則非和順。乃阿徇。

雖非讀書時。常體究義理要切處。殊勝於讀書時。

勿發無益之言。不作無益之事。

思索究竟到極至處。私慾自然消落。

因檢舊篋。看趙叔書。其開導之言。極有警發人意者。當時不能快斷下手專一用力。以至於今碌碌無所發明。良可悼痛。大抵思之一字。乃其前後苦口相勉者。以包張羅絡。爲用功之方。以行住坐臥。爲用功之地。其於窮格之功。眞是實經歷語也。近日誦念大學。每覺於格致上。大欠工夫。所以下面都是若存若亡。未有專一成就之望。此叔此意。今當盡心從事。

昨來甚欲從事於思字工夫。而茫然無可據。通夕不安。朝起默念兩箴。整肅凝定。心氣專精。則常時知思所及道理端緖。往往湊泊於目前。似有就此推究之勢。始知居敬窮理。靡不用極。方是進德之兩脚。聖賢說話。雖積千萬。日間會心處。雖亦非一端。而要當以此爲安身立命之地。無一時一念不在於此可也。

道雖非高遠難行。亦不可低看。人不宜妄自尊大。亦不容苟貶。常思自家病痛。多在低看。亦在苟貶。低看故自大之意或有之。苟貶故難行之意亦潛滋焉。此又不可不深察。

浩然之氣與血氣之氣。本非有二氣也。由血氣則爲客氣。合道義則浩然之氣耳。正與人心道心相似也。人心勝則道心亡。客氣熾則浩氣餒。消長之機亦相似。

人之與我苦樂欣厭。毫髮不殊。只形骸間之耳。以愛己之心愛人。直是理當如此。

念佛者朝昏昨今。專用心於一事。自謂向學而胷中無專一用功處。朝之所存。夕已忘之。昨日意思。今日已無。此反不如彼矣。唯敬以循理一事。勿忘時習。庶幾可當彼念佛者之專一乎。

惟恩與威。在家在鄕。亦不可無。所貴至公至正而當於理耳。若但塊然自守而已。則乃異端枯木死灰之學。人心天理或幾乎熄矣。

好惡憂樂。人人所有。唯好善惡不善。樂以天下。憂以天下。方可。

人有千言萬語。事有千變萬化。皆不外性。性外無物。物外無性。卽物知性。存性應物。物亦性性亦物。須先去性分上立定。

才與誠雖非一物。然誠至則才進。進而不止。亦至於極處。

志之所至。氣必至焉。今收斂易倦。學業不勤。雖歸咎於氣不足。其實皆由於志不勇。是故只可責志。責志不可泛然。隨時隨處。念念責之可也。

我自樂此。不爲疲也。心誠好之。不覺其勞。凡事皆然。古人所以貴於立誠也。

一視聽一言動。皆當凝神會理而爲之。

意思狂妄時。須察識功程遠近難易。意思頹惰時。須思量性分高明廣大。

隨其所至。盡其所得。據而守之者。顏子所以服膺不失者也。呂氏說。默識心融。觸處洞然。自有條理者。顏子所以終日不違者也。延平說。右二件宜常留念。

雖心性精微之妙論。纔不醒覺。徒爲口耳之資。雖事物節目之繁文。果能默識。無非性分之學。

已前處己處人。萬事迷暗。恰似未分明之夢境。當其夢時。亦非全無醒念。而終不能自醒。今雖知其爲夢。而尙有承接彌縫之意。其猶未醒者乎。未有旣醒而猶以夢爲累。尙欲彌縫之者也。夢乎醒乎。其如此而已乎。

物我一理。敎學一事。皆當盡心。靡不用極。

道外無事。事外無道。事無不善。道無不盡。

瞬存息養。言省動察。

溫故而知新。主靜而愼動。

博學。自一事一物。以至萬事萬物之理。莫不窮究。乃博學耳。若夫閑言浮說。雖積千萬。實不能端的發明一事一物之理者。君子不留聰明也。

廓大無垠。固是心境。而毫釐塵刹。面貌各別。是故君子之學。旣見其大。須察其細。旣體其大。須謹其細。細有未盡。大爲虛大。擧大而該細。積細而充大。仁義之道庶矣乎。

而今開眼。便見天地萬物一體之意固是好。然又須見得物物事事上各具當然之理。方更精明。至於發口動容。酬酢事物之際。雖常默體大底道理。尤須各就地頭。精察其義理。

事之所當爲者。皆因循不能爲。其爲心累大矣。徒以逐日略誦論語數大文。爲居業之計。亦已疎矣。今宜就此日用行事上。體究道理。立定一箇現成家計。此最切要。不容但已。至於積滯書疏逋欠文字。皆須次第修擧。令此心中豁然無復繫累處。非但目前事理當然。亦是於進學有助。

思慮所及。卽當做此一事。一思便是一事。何事不擧。且如親舊間書疏人事。纔一念及。卽須趂日修擧。安有積滯者。若是義理精微。非一思可得。必待久思方通者。亦須自此一思。思之復思。以至於融釋脫落。使其理實有下落發見處而後已。方是了此一思。不可每因循放忽。任其埋沒也。或寫所思。以備考習亦可。

靜坐最有據最有味。收斂專一。當從此成。

收斂則非但身心整肅。凡天地間許多義理。隨其所知。便自湊泊於此。

專一者應一事。專一應此事。如不知更有他事。接一人。專一接此人。如不知更有他人。讀書窮理。皆要如此。或疑如此。無乃有偏僻之患而不能周遍耶。曰。如此者眞是不偏僻。乃所以眞能周遍。若應此事時。不專一應此事。則是必有他事分此意念者。此非偏僻於彼事耶。接此人時。不專一接此人。則是必有別人分此意念者。豈非偏僻於彼人耶。唯專一就此。盡其當然之理。則自然無不周遍矣。

凡人之通患。皆是不直。生理本直。直道而行。自是本分。只人有是身。便有自私之累。便不能直。內直動直言直行直。入德之要。養氣之本。皆莫如直。較計屈曲。苟簡放過。皆是不直。

知行雖是兩事。知貫於行。心事雖有兩名。心在事中。動靜雖分兩時。靜爲動根。君子極其知以爲行。正其心以應事。主於靜以宰動。

時不可失。事不容廢。失時廢事。皆由於嗜好惰怠。須常警省。不得放過。

一時中必有最緊當爲之事。須先其緊者。

天地以生物爲心。物之有血氣知覺者。皆得此以爲心。人體其全。物通其偏耳。若草木之類。雖無知覺而不能自通。然天地之心。亦寓於此耳。

凡看書。書中緊要大意。領略體當。不忘於心。其中微細節目。漸可融而通之。

天地間許多道理。無非切己者。人自泛看。不切於己。一念喚醒在此。便見無不切己。纔見不切於己。便是此心不存時。

寫字時點畫是敬。結搆是義。點畫欹斜放縱。滯泥拳曲。皆是私意。便不是敬。結搆偏倚局促。雜亂疎脫。皆是迷心。便不是義。

書貴沈着痛快。切忌輕佻裝綴。善學者以此自養亦好。

姑舍萬法。先務專一篤實。

一處有私意。百事無洒然處。

天地萬物之理皆恒久。人心亦宜恒久。柰何自念慮至手足動靜。皆不能恒久乎。方祭之時。自覺如此。剖破藩籬。決裂羅網。

人之皮裏五臟精氣所以爲生者。只是些子凝成耳。今因皮膚包裹。雖不得見。只見禽獸腸腹。亦可知之此是何等物事。更何容私於其間。自身如此。人身亦如此。冤親愛憎。總堪一笑。

事之小者。亦擇善而行之。事雖小而其擇善之心。未嘗非全體也。如是積習。自然純全。

見大意謹小物。信之篤。守之固。行之果。

自應事接物。以至作詩寫字之類。皆須自立一箇規模。務要充盡。不可隨人姑息苟然。至於論人論事。以及評品俗下製述之類。皆須自見到確然無疑處。不可隨衆泛泛。

人心多苦。由累於物。其累於物。由私於己。其私於己。由迷於理。其迷於理。由不思。思之徹底。理自不迷。理旣不迷。何私於己。旣不私己。何累於物。累旣不存。又何苦之有。

未有此身時。此身已無後。何處有私欲了。此身現在時。亦只是一箇氣載一箇理。更別無他。

萬事須自見得。更問以審之。

一心淵定。萬善川流。

只從今日爲始。更不容思前待後。

正容貌最有據。過此則視明聽聰。言有物言忠信言厲。是切要持守處。

一視公聽。其言藹如。是三事歸仁處。

孔子爲兒嬉戲。常陳俎豆。設禮容。孟子徙舍學宮之旁而後。習俎豆之事。生知學知之別如此。

三月魯國大治。聖人作用如此。

不仕而退修詩書禮樂。時年四十三。敍書禮删詩正樂序易時年已六十八。作春秋時年七十。與志學章參看。工夫不可緩。著述不可忙。

一念警惕。是持敬意。收斂整肅。表裏一致。視聽言動。必察乎理。大公至正。夫何疑何貳。冬至曉自警。

知覺醒時開眼。便見天地萬物各自昭著。如相示告。

立禮以節喜。反已以治怒。明理以消憂。養氣以不懼。四者不須各立方便各下工夫。只在忘私體道。常以公天下爲主。喜以天下。怒以天下。憂以天下。懼以天下。自然無係累。

視。形色貌象皆有理。當察。聽。是非善惡皆當識。言。法俗眞妄。皆當卞。貌。敬肆邪正。皆當念。思。公私得失。皆當審。

合內外通物我。一天人貫古今。規模體全而致曲。交遠而攻近。擧粗而致精。據故而進新。功程

道一物也。千差萬別。皆具於一物。雖一念間。見一線路陌。皆須領略其全體。久則觸處洞然矣。觸處洞然則千差萬別。各有條理渾然。總只是一物也。

求仁精義。存體達用。仁義物事也。體用地頭也。

才是輕淸微妙底物事。常須發揚自在。然後方能運用無礙。若着一念。顧照執持。便有所係累而不能盡其用矣。趍向大槩已定。則所謂才者。要皆是爲善之才耳。不要把捉。須令充擴。

平日一知半解。皆融成一物。此時方好着力擔當做去。

性外無心。千思萬念。不能外此。一性人當安心在性分中。隨處自盡耳。不可將性作一物。而自以心出入計量也。此意只一時間便可見。如行一事。依傍道理做了。便有計較之心隨之。若回頭點檢。或如在彼看此。是似於性外有心也。況又行一事合理。乃便滿足暇逸者。尤似於性外作弄也。

癸酉[编辑]

正月患紅疫。病中專習主一。別無他念。只覺咳嗽諸證爲撓。病差後無此苦撓。則不知又如何也。

主一非專做一事。亦非專守一念。雖應萬事起百念。件件專一。是主一也。最是舍此事做他事。移此念作彼念時。其間轉折處。尤須着眼自察。勿令間斷忘失。似爲要法。

一處私意未放下。便覺全體不洒落矣。

一劍兩斷。乃克己第一義。斷者。一斷不更續之謂。臨機一斷。猶可能也。更不續爲尤難。續則非眞斷矣。斷則自無可續。勉哉。

能懲千萬人所不能懲。方是懲。能窒千萬人所不能窒。方是窒。

讀靜菴集戒心箴。於天地大化。人心體用。深有所感。自此日間存省見解議論。皆當原本此意。令大綱先擧。其中義形於事仁溥於物一句極佳。義形而後仁溥矣。

天德王道謹獨。學者立心規模。當以此爲主。與大學綱領略相似。先生學術。於此處捉得定。

對策。以仁義禮智。爲規模設施之本。以不見不聞。爲紀綱法度之要。眞是王佐之言。且曰。姑以敬大臣而任其政。粗立紀綱。粗定法度。以基後日大本之立大法之行。則其於應變識務。亦沛然有裕矣。

論昭格疏云。識是非謂之聰。察邪正謂之明。不能移惑謂之剛。確然無疑謂之斷。凡此四者。皆人主之用。不可一日而離。嗚呼。其眞格王之要論也。天地之道本乎純一。而運四時亨萬化。無非一氣。是以聖王道積于一。立政于純。應接施爲。貫通一理。乃克建皇極。嗚呼。其眞明理之至言也。

送叔父序云學之名。非徒章句文辭而已。學知事物之理。處得其宜之謂。嗚呼。今者自謂慕學而意思多在章句文辭間。豈學之謂耶。要當痛戒乎此。專務實學。庶其可乎。

序又云德非一日之成。所爲盡出於誠。無一毫假僞。可以感動人心矣。至哉斯言也。今夫誠與不誠。何以驗之。好善如色。處獨如衆。愛君如父。憂國如家。如是爲誠。不如是則爲不誠。如有不誠。則窮格以明之。明則誠矣。

春賦。彼蒼天之寥廓。徒付心於和風。氣象好。

畫屛詩。危香郁自如。幽貞恐卒萎。却似禍讖。可悲也。

懈怠一生。衆欲交侵。窮理居敬好意味。漸淡泊漸散慢。從此放倒。將無所不至。自此收拾。亦可以接續。須於如此時。倍着氣力挽回可也。

至行皆是尋常。大業初無浩穰。

人心氣質物性三者。皆本於至理而不能盡理之本體者。

日間放倒比昨冞甚。過後意甚不快。力讀中庸。輒覺有査滓淨盡之意。而其實淨盡豈易言耶。當百倍加工於性偏難克處可也。

大益無如窮理。至損莫甚徇欲。

靜則與太虛同體。動則與萬化同流。得之正蒙。

若動若靜。一心接續。不容毫髮間斷。

靜則一性而已。固是守一。動雖百念。就一念上專一安定。亦是守一。

最不可億逆。以私小之心。揣度人情。人雖不然。我則只以平恕正大之意。推以度之。此意充積。亦不患其不先覺也。

見道理如此。無問大小難易。做卽便做。遲回不做。皆是無勇。

光明正大。沈靜詳審。沈靜則根本深厚。詳審則施爲精密。

沈靜雖主於根本。而施爲上氣象自別。詳審雖見於施爲。而根本中道理自具。

悔尤亦是進人處。只可因此警策。不可因此退縮。

不能解人惑回人心。不可謂之說話。先須積誠。亦須明辨。

與不相知人語。尤須節節平心下氣。要以明理達意爲主。

勿忘勿助。是顧照節度。如尸如齋。是防檢規矩。

時習。非但學一事習一事。幷與前所學而同習之。蓋全體與一事。同一理也。顏子服膺一善。亦是據其所知而盡守之。非專守此一善也。此意從前非不知之。今夜思之。尤更分明。切欲盡心從事於斯耳。

庸學二書。道理無不備具。專心服膺。時習日新。下百倍之功。無一念之怠。古人所謂三年庶幾有進者。可驗於此矣。

古人多言心目之間。心是主宰而目次之。二者相須爲用。如今初起開眼。所接只是舊㨾。不見理體。此是心目間不與理接。便是心故而理昏也。便當省覺而存之。不但開眼處。凡聽聲發言動念動容處。皆要省覺。

大而天地山川。小而草木昆蟲。高而風霆雲雨。卑而階庭門巷。近而隣黨眷屬。遠而華夷謠俗。重則禮樂法度。輕則詞章筆翰。著則出處事業。微則瞬息呼吸。各具一極。莫非全體。隨所見聞。不揀精粗。皆存此心。以察其理。

一日夜。不釋然於人言。轉輾不寐。與不慍之義甚相反。必是常時用心。多在爲人。可痛省也。

到楓湖。自覺一言輕發。悔恨無及。發禁躁妄。眞箇是難。接人。亦有數件淺狹處。須於根本上猛省。一躍躍出千萬仞。方有好田地。俯仰無怍。言行泰然。

百倍其功。方可有成。病懶如此。何以爲之。此當深思。必務竭才。

事未至而預度。若將有爲。事已過而追思。亦自分曉。只是當事。每患蹉過。須是痛理會當面道理。

隱顯一理。隱微之中。苟有私慾一分未盡者。其出處行事之際。必亦有一分未盡善者。實理自然。不容少異。況不止有一分者耶。

理無大小。小事未盡分。大事何能盡分。須從面前一言一動。不論大小。皆要盡分。

激惱發言。最當深戒。

雖親近間。多言不如寡默。

以過不及形之。中可見矣。以過方之。不及者之病。尤著矣。異端之過。至有入定幾年。蹻足幾日者。今也心志四體。不能須臾收束。是何不勇之甚也。

所謂百倍其功者。非是撑眉努眼。大費氣力。只是見要徹做要盡。正在勿忘勿助間。領取天然常久之理。

形上形下之妙之機。常須玩察。

時習之功。一貫之意。勿令間斷。

只克去私意。設以身處。則仁不可勝用矣。

凡人所責望。皆是可能之事。自反而實踐之。無往而不爲義也。

心欲活。活則不死。形欲止。止則常肅。此天動地靜之理也。

怠與私之病。去則庶幾乎。

韜晦一事。不可淺看。不可過推。

收心一定。上自國事。以至家間。以至親族。以至一語默一動靜。皆收拾日新。

安頓一物。皆當有一定之所。使萬物各得其所。只從此推。只是一理。

只去一私字。只學一敬字。

思則明矣。勉則誠矣。思者格致之要。勉者誠正之務。

敬齋箴。對越上帝。卽是畏天命意。修吉悖凶意在其中。表裏交正。交正非但謂皆正也。直內以方外。制外以養內。所謂交正也。

四勿箴。蔽交於前。只見物不見理。是乃蔽也。

聽最能移人意。多聽易惑。最可戒。須常主於理。

躁妄禁則言簡矣。

思是爲之微。爲是思之著。

無隱顯無大小。靡不用極。方是力行。所謂百倍其功。亦只如此。

意念細璅時。思廣大底道理。所謂道理者。古人說話及自家平日意會者皆是。柔弱時。思剛健底道理。卑暗時。思高明底道理。隨時隨處。推類深省。到融會時。渾然一理。各有條理。

日用動作云爲。乃是心之用。未感寂然。乃是心之體。非用則體。非體則用。更無毫釐頃刻非體非用。可以放過之時。此當常切照管於十二時中。

季獻云服藥懈怠。卽與向學懈怠。同一病痛。當一倂着念。此言甚是。宜深念之。

痛省數十年來牽掣懈怠之病痛。蹶然起坐。大有警惕。夜中又深省二十年來荒墜退轉之由。皆是不能痛斷私意。且不能耐苦勤勞也。自此宜深戒。

學問無他。凡事之所當爲者。耐煩勤苦。乃爲要道。

加意收拾。事事欲專一悠久。

澹然無欲。凝然不動。本心自如此。纔不如此。便是心放。

出師表。非秦漢以來事君容悅者所能及。忠而不媚。直而不肆。詳而不繁。進言於君者。宜以爲法。

體正色怡。心純氣浩。

散錄[编辑]

一陰一陽。不但健順。亦有淸濁。由健順有元亨利貞之分。由淸濁有人物賢愚之分。然健順是正意。

理同氣異。同稟天理。故云理同。非謂人物之性理便同也。

人物之性。本出一原故同。貴賤萬殊故異。而雖曰萬殊。其用同歸於一統。如人貴於物。物爲人役。而衆人之中。又以聖人爲宗主。無他。以其得此理之全且盡也。豈不同歸於一統乎。

不謂之性。草木禽獸氣質之性。便是本然之性。蓋其氣質旣無推移之路。則其氣質之分。便是天性。更無本性之可言者。惟人則旣同是人。同得人性。而氣質精粗。人人各別。其人人各別之理。謂之氣質之性。人所同得之理。謂之本性。人莫不具此二者。故便有此二性之目。惟聖人其氣質與本性爲一。故更無二者之可分矣。而人能自治。則氣質之性。隨人變化。其難易遲速。只在用力之如何。故君子不謂之性。

善惡皆天理。本皆善而有惡故云云。非謂善有善之理。惡有惡之理也。如此則天理亦不純善矣。

凡爲詩文。有得意而辭從者。有琢辭而意著者。要當以得意爲主。

收斂向裏則心便一。

小兒一日。猶新知幾箇字。長者所知幾何。

如何是眞心。公而不私。明而不暗。直而不撓。

知有命而篤信之。又須修人事。

今日生。不須憂明日死。今日得食。不須恤明日飢餓。

私則邪有私意。便有無限邪妄之念。不放下私意。永無透得天理之時。

物我有間。憂樂未公。或有邪思妄念差涉忮險。此最切宜痛懲。

凡物皆有氣象。以人言之。自德容事業詩文字畫。以至一言一行。莫不各有氣象。以物言之。自天地山川日星風雲。以至一草一木。亦莫不各有氣象。隨所應接。心融神會。可以養德。可以成章。

聚徒講學。古人有高識者。病其近名。今人見末弊者。苦其招尤。此亦然矣。然學至聞道自信。不可避小嫌廢大道。不及是者。姑務自修。其惟可乎。

凡讀書。一章一節。各有大題目。先須領略其大題目。其細者方可湊泊。如讀敬齋箴。先須存得敬字意思。讀視箴。先須存得非禮勿視意思。方覺句句字字皆有着落處。

偶閱花潭太虛說。其說謂太虛虛而不虛。以虛卽氣。旣是氣。所以虛而不虛也。若無氣則却可謂之無也。下文所引老氏之說則直謂之無。蓋理之本體。無窮無外無形無色。名之曰太虛。然不獨理如此。氣之本體。亦自無窮無外無形無色。言太虛則氣亦固在乎其中矣。花潭此論於理氣原頭。實見其不能相無不能相分。而能爲萬化萬物之根。見亦高矣。但理之體固虛。然而甚實。虛故曰無極。實故曰太極。無極太極。一體而已。其間不可以頃刻分先後。不可以毫髮差上下。只以太虛說理。先賢已稱其落於一邊。今謂太虛之不虛。只以其虛卽氣也。則太虛兼氣。固能虛而不淪於無矣。若只言太虛之理。則直謂之無。亦可乎。且氣無非陰陽。謂太虛生陰陽。則陰陽之外。又有氣矣。且所謂氣無端無始者。以其與理爲體。生生不窮也。豈一氣長留。不生不滅之謂乎。蓋花潭以氣之本與理一同。謂之不生不滅無始無終。及其旣聚而散也。其氣之本蹔聚於人物者。終亦不散。其意切要處。只在氣與理一同。若於此燭破。則餘可迎刃而解也。

學術通患。固在於間斷。余性昏弱。此患尤甚。當其存在時。理義全體。宛若明備。視聽食息。覺與天地相通。不容有纖微私吝意。就中默念聖賢言行。甚覺親切。或有行處便是之意。其未能處。亦覺有一撥可至之機矣。纔有間斷。一敗塗地。凡世俗庸常偏狹汙濁之念。又無所不有。視世之有一節一行之人。不及又遠矣。此患不除。遂陷入無狀小人之域。亦不可知。此患果除。雖聖賢亦不無學以可至之道。余之一生成敗。斷在此矣。初向學時。已自覺此病。深味朱子此心此理。元無間斷虧欠。及十二時中。常切照管等語。而欲委身佩服。後來見張子要當知三月不違與日月至焉。內外賓主之辨。勉勉循循而不能已。過此幾非在我者之說。感發尤深。終是此患尙存。自察病根。固是昏弱之致。亦緣在家汩沒。聞見應接。無非俗事。故根本未立。易得流徇而然也。人之處勢雖各異。亦無不可爲學之處。要在做得透徹耳。間者欲專就一事上習專一。以頭容直爲法。自是硬法。亦不能持久。要之去此患十分甚難。當欲去此患之時。此心固存。非不專也。及將間斷。每是忘忽之頃。幷與欲去病之心而亡之。雖欲預爲之法。亦無奈何。惟當深思此心間斷。常因何事。就其最重而數爲害者。究見罪過。力加矯治。雖目下所無之事。亦可預治。此克己之事也。又當存在時。又須深省此心眞無毫髮係累與否。果無毫髮係累。則卽無頃刻間斷。如元氣無邊際。故卽無始終。皆一理也。今自謂無纖毫私吝。而却有許多間斷者。其實所謂私吝未嘗無。特潛伏未發耳。此處尤宜精察而固守之。

克己者。一克之。使永斷也。今也旋除旋生。不能拔本塞原。豈所謂克己者哉。

心不可頃刻閑度。雖酬酢紛撓之際。須是逐件精察。一一究見天理本體。是乃不爲閑度者矣。自家所當爲之事。如讀誦看覽著述書札之類。亦宜每日量立課程。雖當應接之時。亦須偸隙幷行。不使至於廢弛可也。必若專意陪奉。以舍置所業。爲盡敬之道。則如此蹉過。日復一日。百事荒墜。無可爲者。近世前輩稍有樹立者。對人未嘗無事。此可爲法。

持守思索。瞬息不忘。跬步必念。方是實功。今者纔有出入。意益悠泛。隨所應接。輒爲事物之所累。如此者何可謂有志乎。

自一身至萬事。皆有定理。知定理爲定見。守定見爲定力。

撓漾未定。最爲切身病痛。

詩三百。天道人事。無不備具。詩固如此也。然則詩豈可徒以聲調色澤爲哉。

讀孟子。因覺得凡爲文。識貴盡理。言主達意。識至焉。言次之。綴拾陳言而不足以盡其所欲言者。非所謂達意也。

每誦孟子。便覺有氣旺之意。蓋其語意峻厲。自然使人奮發鼓動故耳。非但孟子氣象然也。其時人方騖於縱橫辨說。不如此。無以服其心也。朱子謂使孔子生於戰國之時。亦須稍加嚴厲。信哉。

天下亂而後。聖賢作用見矣。觀今時。治耶亂耶。悶悶伈伈。低頭結舌。其去道遠矣。然量能度分。亦只如此。

天地間所見所聞者皆物也。格乎未格乎。靈覺者知也。至乎未至乎。發動者意也。誠乎未誠乎。主宰者心也。正乎未正乎。倫常出處。言行文質。日用酬應。皆是身之所爲也。修乎未修乎。父子兄弟。夫婦長幼。上下內外。皆是家之所具也。齊乎未齊乎。以此自省而用力焉。則雖造次間。亦有可據而着功者矣。至於國與天下之治不治平不平。亦不過推此一身一家之道理。而其間內朝外廷。百官庶司。藩閫州鎭。吏胥民生。戎政邊機。朝覲會同。禮樂政刑一切條件。皆是目前自在者。只是分別理亂得失。去彼就此而已。術豈多乎哉。道豈遠乎哉。

心無不正。事皆得當。便與天理爲一。未到此境。省察存養。旣到此境。擔當廓淸。一人橫行於天下。武王恥之。先覺之任道闢邪。其意亦如此。

孟子旣歿。道在經書。河洛表章。考亭註釋。其功至矣。而士猶不能因言而明道者何也。其故不難知。只觀論孟讀法。可見矣。讀論孟。能見聖人之意者幾人耶。皆是不會讀書耳。聖人之意。雖載於言。未言之前。此意已具。正如畫前之易。讀書。須究見此意。毫髮不隔。始是會讀書人耳。

因看虞註杜律。見黃太史欲於杜詩會意處。輒箋以數語。此意最好。宋諸家說經。想當時亦多如此者。

九容皆是理當然者。所謂物則也。若不待思念照管而自然如此。所謂四體不言而喩也。若初學須是常常思念照管。

九容雖各專其則。然推之身心全體。皆所當然。古人所謂不獨頭容直。心亦要直。推之無不皆然。

九容專言物則。九思兼言事理。九思中視明聽聰。居第一。亦猶足重手恭。爲九容之首也。足不重手不恭。最害於威儀。視不明聽不聰。皆是冥行耳。接於目者。皆究其眞妄。入於耳者。輒窮其當否。所謂思明思聰者如此。

離騷言三后純粹。象芳所在。卽所謂心純則賢才輔者。以耿介稱堯舜。則似乎坐井觀天矣。然只以此體貼堯舜看。亦自有好意思。耿介是明㓗之意。堯舜亦不過明㓗之至耳。至於湯禹儼而祗敬。周論道而莫差。擧賢才而授能。循繩墨而不頗。則眞可謂明於治體矣。儼然祗敬。論道不差。擧賢授能。法度修擧。此外更有何治道。

古人論詩。有格調興象。多小品題。雖經傳文字。亦當如此思量。

曰理曰心曰氣。皆是塞乎天地之間者。須常認得本來體段如是浩大。然後方可仔細著察。漸次充廣。

太虛元氣。上下四方。皆是無窮。無窮之大。不可思量。卽今運轉之天體。乃其裏面小殼子。而地又是殼子中尤小物也。惟其上下四方。旣無邊際。故古今終始。亦無頭尾。一開一闔。比一晝夜。書契以來。不及萬年。尤爲片時耳。如此者皆氣也。而理又氣之所由然者。理無窮。故氣亦無窮。至大哉理也。至大之理。皆具於吾心。吾心亦至大矣。曰心曰理曰氣。同一無窮也。人心中常存此大體規模。則小殼中物。片時間事。無不可該括融通者矣。

挾私而行。最不可。反不如直行其私者。以其有欺人之心也。

讀庸學。只正文熟誦。其功效尤大。欲有箚記。亦當先正文。次大註次小註。方有條理。

敬與誠。如太極字落在中間。靜則是主一邊而言。然知思未明。靜則明。志氣不强。靜則强。度量未廣。靜則廣。定力未完。靜則完。主靜其至矣。

凡是道理無不極盡者。人之存心處事。必須仁至義盡。方是循理。只今才見經傳中一句一語。無非敎人。循此至理。更無中間少可之標的。如論造詣階級。雖非一蹴之所到。而若其志向準則。則自一念一行。便當求造其極。如此積累。方爲踏實工夫。少時發心。雖幸略知仁體之可求。凡先覺訓說旨義。往往非無默契者。而要是推測未至。且不能就日用念慮作爲上。親切體驗。着實操持。不過以泛然意想。徒然慕企。而欲望其有諸己。其亦謬矣。

克己復禮。禮是天理。非禮則己私。一視聽一言動。當辨其禮與非禮。

出言重以舒。執事專以愨。接人恭以忠。處物審以當。守經確不撓。應變妙無方。謹之盡細微。擴之極高大。此是節節把守。步步省覺處。

乘馬疑惧過度。亦是氣不充之病。明理定心則氣自充。氣充則雖小事。亦自無疑懼之心矣。

凡事自反爲好。自反則心平而德進。不自反則氣忿而志怠。所謂自反者。彼以其薄。我以吾厚。彼以其詐。我以吾誠。

體用一源。此理最好。體中含用。用不離體。人於動靜之間。常玩察此理。胷襟自別。德可日新矣。

莊莅慈畜。與不惡而嚴道理相通貫。畢竟有威如之吉。

用人之道。燭邪正卞愚智爲正法。審源本別黨類爲旁照。正法已得。無煩旁照。旁照雖該。正法爲主。

無一毫私累。方是修心。私累雖小。已如微雲滓穢太淸。掩映日月。便失其本體之淸明矣。累之大者。死生爲大。食色爲切。一劍兩斷。一定不易。方是丈夫。

軀殼雖異。苦樂如一。己心所苦。不加於人。己心所樂。亦欲人有。便是物我無間。仁者之事。若未臻此。勉强推恕。勝私循理。亦是求仁之事。雖地位有間而所趍則同也。若有要人悅我之心。雖驩笑甚洽。施予極厚。其實皆歸於爲我。與君子仁恕之意。霄壤懸隔。此處當猛省而深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