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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冶先生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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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冶先生集
卷之一
作者:朴知誡
1766年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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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務本疏癸亥○天啓三年四月十四日。除司圃。下諭曰。國家若不崇信儒道。何以爲國。予在潛邸。得聞爾以老成宿德。久居林下。欽思敬慕。未嘗少弛于中。予欲共議國事。爾其駕轎上來。○五月。拜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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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孤賤之臣。學不有成。而戇愚益深。與世背馳。自度不堪世用久矣。甘心窮餓。期與野草同腐。千萬夢想之外。遭遇聖明。擢置臺閣。事出格外。惘然驚惕。臣雖至愚。豈不欲竭蹶趨走。以圖報塞。但自顧才旣不稱。病且難強。累陳辭免。煩瀆天聽。皆出於人臣分義之不得已也。辭不獲免。黽勉就職。則臣於此可不一言而退哉。況且伏見頃日推轂之禮。我國前規所未有之事也。聖明特稽於古傳。擧而行之。推是道也。三代之治。可復見於今日。草野厭俗避世之士。孰不彈冠相慶。願立闕下。爭陳古道哉。如使有莘之處士。復生於今日。則亦必曰。吾與其處畎畝。樂堯舜之道。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夫如是則其於復三代之治何有。臣伏見近思錄曰。當世之務所尤先則有三。一曰立志。二曰責任。三曰求賢。今雖納嘉謀陳善算。非君志先立。其能聽而用之乎云云。今聖明有志於復古道。可謂君志先立矣。然而未有嘉謀善算之畢陳。而其於庶物萬事。遵古之道者。絶無而僅有。臣竊惑焉。物有本末。事有輕重。必先其爲本而重者。然後根本盛大。而枝葉暢茂。故曰君子凡事專用力於根本。本立則其道充大。願聖明留念於務本之說焉。當今賊犯上國地境。藩屛之臣盡力於戎事者。誠是君臣大義之所在也。然其捍衛天朝而盡藩屛之職者。恐不專在於戎事而已也。兵出於民。而民以食爲天。民無食必死。況可以爲兵乎。淸明立夏之節。乃是農時之喉舌也。過此兩月。未有一雨。今雖始雨。失農已極。不可復救。爲民父母之職。所當念不及他。惟在積誠格上而已。雖行祈雨之祭。誠或未至。亦無以格天矣。論語曰。祭神如神在。又曰。子之所愼。齋戰疾。必先愼齋。然後可致如在之誠。一者之謂誠。主一之謂敬。主一乎如在。而無適乎他事。然後可謂誠敬之至。而盡事天之道矣。雖然。心之思慮。應物無跡。必於視聽言動用工。然後可致此心之一。伏願當齋之日。非祭事勿視。非祭事勿聽勿言勿動。而專致思於祭。則及其當祭之日。眞若神明之在位矣。雖然。神明之德。遍布萬化。如在其上。如在左右。難以一時之誠敬而能格天心。必其平日所行。合於神明之德。然後能得神明之助也。夫所謂神明者。何謂也。蓋謂天地之心也。張載西銘曰。乾稱父坤稱母。朱子解曰。富貴福澤。使吾之爲善也輕。貧賤憂戚。使吾之爲志也篤。天地之於人。父母之於子。其設心豈有異哉。其事親也。愛之則喜而不忘。惡之則懼而無怨。其心亦一而已。此則以匹夫之事而言也。若以此而推之於國君之事。則其理未嘗不一。夫天降慶祥于是國者。富貴福澤之類也。水旱災異者。貧賤憂戚之類也。今玆之旱。天之所以使殿下爲志之篤。伏願聖明益篤於學。以格天心。朱子曰。德之崇不至於天耶。業之廣未及於地耶。刑之遠者或不當。而近者或幸免耶。君子或未用。而小人或不去耶。大臣或失其職。而賤者或竊其柄耶。德義之風未著。而汚賤者騁耶。必有是類。然後足以召災而致異。伏願殿下以此朱子之說。反之於身。驗之於事。而深自省焉。臣伏聞聖賢之德崇如天。業廣如地。而竟至於盡性知命者。必本於孝悌。若無孝悌爲之本。則德如無根之木。況能如天之崇乎。業如無源之水。況能如地之廣哉。匹夫尙然。況人君四方之所則哉。故曰治天下有本。身之謂也。治天下有則。家之謂也。人君必先躬行孝悌慈。以爲一家之則例。苟非一家之則例。則雖有條敎法令之施。賞善罰惡之政。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矣。上行下效。而民興於孝悌慈。則爲民上者推己度物。使民各遂其孝悌慈之心。此乃大學傳所謂治國平天下用工之地也。君之於民。尙必使遂其孝悌慈之心。況乎身爲千乘之主。不自遂其孝悌慈之心。則無以爲治國之則例。豈能使民遂其仰事俯育之志哉。孝之爲道。至廣至遠。然其入頭初程則惟在溫淸定省之禮。此禮不可一日廢弛也。殿下自卽位以來。未遂此禮。今已久矣。是可謂遂其欲孝之志乎。德崇業廣。恐未如天地之高深也。況望上帝鬼神收復威怒乎。周之文武事親之道。布在小學稽古篇中。伏願深察而力行之。或者以爲今日之事。與古之帝王不同。不可以人君之尊而屈於私家。臣竊以爲不然也。人之生於父母。無貴賤一也。上自天子。下至士庶人。其所以事親之誠。無以異也。恐不可以崇高之貴。有所降殺於事親之道也。臣伏見聖人處變之道。則人子之情理可知矣。孟子論大舜之心曰。視棄天下如棄弊屣。竊負而逃。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然則聖人之心。但知有父母。而不知天下之爲重天位之爲貴也。堯曰。天之曆數在爾躬。舜之大位。受命於天而承君之後。則舜豈不知天位君命之至重至貴乎。至比於父母。則不過弊屣而已。泰山雖高。至比於天。則猶爲卑也。其理亦猶是也。以臣而視君。則亦一天也。若君之自視其位則雖重。豈如父母之於天乎。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人之至誠惻怛不能自已之懷也。尊卑貴賤之序。何暇計於父母之前哉。孔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可謂孝矣。伏願聖明不遷惑於衆口。不狃滯於近規。必以聖賢之言爲可必信。聖賢之法爲可必行。臣受恩過深。圖報無階。敢進狂僭之說。無任屛營之至。

辭成均館司業疏癸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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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祗承有旨。聖眷如天。震驚踧踖。罔知攸措。卽當不俟屨而疾趨。臣自六月初。重得內傷。兼以暑暈之證。彌留不差。日向深痼。不可得以登道。久稽召命。負罪益深。夙夜憂懼。不遑啓處。伏念臣以草莽微賤一愚拙之人。無故安坐。而一朝驟居言官重地。豈合事理之當乎。物情之不平。固所當然。而臣前者累辭不獲。不得已就職。而適有朝廷論禮之事。其所論之說。於臣愚衷。不能無惑。遂與同僚辨論終日。而竟不至同歸一致之域。人有以臣所論爲非禮而峻加譏詆。和而唱之。無所不至。臣雖感激恩眷。常懷報效。旣有物論之正當臣失。豈有冒居朝班。不知退避乎。退伏窮村。以保愚拙。固臣之至願。不意今者又以臣授成均館司業。此乃前代所未有之典。而實是非常之擧也。豈可以臣之愚拙無學而當此非常之選乎。尤極驚懼。不知所言。臣雖至愚。猶知感恩。誓死圖報。何敢復議辭受取捨於其間哉。但恐無實冒受。不但自愧於臣心。自前難平之物議。必將自此而更發矣。此不獨臣之私義。極有未安。或以上累聖明用人之政。則臣之罪又將有不可勝誅者。茲以不量螻蟻之賤。敢觸雷霆之威。伏乞諒臣微誠。收復差除。以安愚分。臣當趨赴闕下。陳疏辭免。而身病極重。不得登道。罪合萬死。無任戰懼之至。

應旨疏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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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聖恩至隆極厚。再三收召。授臣以成均館司業。臣當趨走供職。以盡臣子之恭。而臣濕腫連綿至冬。敢呈病狀。病滿三十日。例當遞差。而寵數加隆。數月不遞。尙帶職名。實非微臣所堪當。恒自悚懼。上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政。又以臣授寧越郡守。尤極驚惶。罔知攸措。臣自入冬來。爲寒所傷。痰塞胸膈。不能言語。不卽趨詣闕下。肅謝恩命。稽謝之罪。不可逃矣。臣受恩感激。心口相誓。以求無負至隆極厚之恩。而伏見當今民怨於下。天怒於上。常懷憂國之心。而身在畎畝。職非言責。不敢有懷必達矣。臣伏見傳旨內辭緣。求言於中外大小之臣。然則大小之臣。莫不各有言責矣。微臣之迂愚狂妄之說。敢不陳達於九重乎。當今聖明在上。寬仁恭儉。德合春生。而下民以賦役煩重爲苦。流離之民。還集而復散。咨嗟怨謗之聲。播聞遠近。臣竊惑焉。此無乃方伯守令之不恤其民耶。戶曹及百司之不得其職耶。中外之弊端。不可勝記。皆不過風俗之頹敗也。當今士大夫風俗。不復知有義理禮法。而惟利是求。凡利於己者。必害於人。窮民之無告者。安得不受其害乎。此乃理勢之必然。不待訪問民間而後知也。殿下雖有保民之志。不先於變風善俗。則德不下究。而怨歸於上也。蓋自東西朋黨角立之後。朝廷之進退人物。不論學行之優劣才德之高下。但以黨同伐異爲務。日漸月深。以至四十餘年而極焉。此皆朋黨之故也。朋黨之敗亂風俗。自古皆然。唐末之朋黨最盛焉。故五季之君。朝得暮失。皆由士大夫風俗之頹敗也。風俗頹敗之可畏。有甚於外寇之侵陵。聖賢書中論此理者。不可勝記也。殿下若不以變化風俗爲汲汲之務。但規規於簿書期會之間。而因循舊俗。欲以此保民守國而致中興之業。則猶緣木而求魚也。嗚呼。舊俗未變。頹風尙存。禮義蕩滅。綱常顚倒。天地鬼神。照臨下土。寧不降災乎。雖然。天地鬼神。仁若父母。人患自絶於天。如有一念事天之誠。則豈不欲扶持全安之乎。故人主一念。足以動天地奪造化。殿下卽位之年。水旱兼至。災譴如此。此天之所以使殿下篤於事天之道也。於此若不發奮致誠於事天之道。則後悔何追。天譴非可以智略權謀而巧免也。惟在誠心從善而已。雖然。自古亡國之主。孰不曰善之當爲也。但不誠心求善。不知善之所在。而所謂善或非其善。故卒無益也。若欲眞知至善之所在。則惟在格物窮理之學也。雖然。格物之學。必如孔子之不惑知天命。然後方謂之盡。非一朝一夕之所可能也。而天之譴告若此。危亂之禍。迫在朝夕。當此之時。不可不急求祈天永命之道也。如欲急求。則惟當篤信程朱之說而一遵不違也。周公思兼三王。哀公問政。孔子曰。文武之道。布在方策。今之程朱。猶周之三王。孔之文武也。中庸曰。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今之孔孟。卽孔子之堯舜也。孔孟所不言之法制。臣竊恐當以程朱之說爲法焉。周,孔豈不以三皇五帝爲高。而猶思兼三王。或稱文武者。蓋取時勢之相近也。自古歷代相傳敎人之具。莫不如此。禹之德未必不及於湯。而殷之天下。捨禹之尙忠。從湯尙質之敎。湯之德未必不及於武王。而周之天下。捨湯之尙質。從周尙文之敎。二帝三王之敎。非不至矣盡矣。而孔子損益四代之禮。以爲敎人之具。蓋以五百年之後。風氣大變。綱常將絶。前聖敎人之法。無以扶持綱常於五百年之後。故五百年之後。天生程朱。以續旣滅之綱常。今之天下一遵朱子敎人之法。當如殷之天下從殷之質。周之天下從周之文。則旣絶之綱常。可以復續矣。伏願殿下躬先篤信程朱之敎。兼設法制。一遵程朱養士選士之法。則人之秉彝。好是懿德。四方莫不風動而變化。速於置郵而傳命。天之視聽。豈外於人哉。大抵善之爲道。遍布萬機庶政。而若其大頭腦處則奉先之禮是也。中庸十七章。言大舜之事。而明福善之理。前章言鬼神之德。又前章言事父母之道。通三章而論之。則其意蓋謂積善於事父母。而得鬼神之助。得鬼神之助。然後得大位。孟子言舜得位之由曰。主祭而百神享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事治而民安。惟在程朱所論養士選士之法焉。百神享之。惟在祭祀之誠與禮兼備也。而祭祀之中。宗廟爲重。宗廟之中。禰廟爲重。當今禰祭失其禮。則恐非祈天永命之道。是故。朱子曰。欲望神靈降歆。垂休錫羨。以求福祚於無窮。其可得乎。正謂此也。臣於上年秋冬。靜究經史禰廟之禮焉。敢此陳達。伏願垂察焉。臣謹按儀禮曰。爲人後者。爲其父母服期。子夏傳曰。何以期也。不貳斬也。斯禮也歷代遵之。綱目曰。漢宣帝時。有司奏。禮。爲人後者。爲之子也。故降其父母。不得祭。陛下爲昭帝後。親諡宜曰悼。後追尊悼考爲皇考。立寢廟。范鎭曰。議者不以爲是者。以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也。程子曰。爲人後者。謂其所後者爲父母。而謂其所生者爲伯叔父母。然所生之義至尊。是以。先王制禮。旣明大義。降其服以正統緖。然不以正統之親疏而皆爲不杖期。宣帝之有司及范鎭,程子。皆爲遵守儀禮之此一條也。宋英宗議崇奉濮王。歐陽脩,韓琦欲稱皇考。司馬光,范鎭,呂誨諸賢。交論以爲不可。此皆遵守儀禮此一條也。而嘉靖年間。張璁,桂萼。欲以世宗所生興獻王稱考。此人等。實是儀禮此條之罪人也。我宣祖之於德興大院君。崇奉之典。亦以伯叔父之例。此亦遵守此一條之意也。遵守儀禮之盛德。可以爲萬世法矣。然則漢宣帝,宋英宗,我宣祖。於其私親。皆當爲期服也。雖然。事物無窮。而儀禮所載之禮。比如天秤之衆星。豈可守此一條而足哉。不論事之同異。但守一條。則比如坐井而觀天也。儀禮又曰。爲君之父母妻長子服期。子夏傳曰。何以期也。從服也。父母長子。君服斬。所謂君之父者。蓋指未立爲君者也。若立爲君。則是亦君也。當爲斬衰。何以曰君之父而服期乎。父未爲君。而子或受國於祖。則曰君之父也。而君服斬衰。臣當從服期。今定遠大院君。雖未及立爲君。主上殿下旣正君位。則豈非經文所謂君之父也哉。父雖未立爲君。而未嘗以此稱考爲伯叔父。則事考之禮。豈可與旁親爲人後者爲其父母之禮同乎。故儀禮旣著前一條。以明旁親爲人後者受國於旁親之禮。又著後一條。以明孫爲祖後者受國於祖之禮。二條之相去。不啻千萬里也。受國於旁親者。於其本生父。稱以伯叔。而喪服期。受國於祖者。於其父母。不改父母之稱。而喪服斬衰。其爲不同。明若日月之懸象。著明於東西也。論今日之禮者。不以子夏傳所謂斬衰之親爲據。而雜引期服之旁親如漢宣帝,宋英宗及我宣祖之事爲證。則譬如引月證日。指月光爲日色也。日月之體皆圓。而皆有光輝。但以形色論之。則雖謂之微有不同可也。若究其實。則實是天地懸隔者也。蓋日。君象也。月。臣象也。豈可謂之微有不同而已哉。以天言之。則日月星辰也。以天下言之。則天子公侯伯子男也。以國言之。則君及卿大夫上中下士也。以一家親親之道言之。則父及伯叔父從父族父也。以喪制言之。則斬衰及期,大功,小功,緦也。五者皆一類也。日也天子也君也父也斬衰也。五者之綱也。其重無對。故古人曰。天無二日。民無二君。子無二父。喪無二斬。斬之於期也。亦猶日與月之與天地懸隔。恐不可謂之微有不同而已也。若使斬衰之服。降爲期年。父之親。降與伯叔父同。則是猶日色微與月光同也。天子之尊。降與公侯等也。斯豈非綱常顚倒天地易位者乎。子夏之說。實是聞見於周,孔之道也。若欲扶植三綱。則捨此何求哉。張璁,桂萼。欲變期爲斬。前一條之罪人也。今若變斬爲期。則於其後一條。爲如何哉。二者之得失同異。四方後世。必有能辨之者矣。士大夫間。或有議者曰。子夏所謂君服斬者。蓋指世子而未立爲君者也。若非世子。而或在衆子。則子不可服斬。而不可謂之父也云云。此論誠是違理之說也。父之於子也。誠有長幼嫡衆之別矣。子之於父也。豈亦論其長子衆子之別而有所隆殺哉。人之生於父母。無貴賤一也。子之於父也。豈特父爲世子。然後謂之父哉。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然則父之爲貴爲賤爲世子爲衆子之別。何暇論乎。儀禮註曰。此爲君矣。而有父之喪者。始封之君也。若是繼體。則其父若祖有廢疾不立云云。凡繼體之君。則其父或爲世子或衆子矣。若始封之君。則父或非士庶乎。豈可以此而不爲父乎。斯理也雖孩提之童。可以無不知也。且以經文語勢觀之。則經旣曰。爲君之父服期。又曰。爲君之長子服期。若使父字指祖之長子。則祖亦君也。是亦君之長子也。然則經之所稱君之父與君之長子者。皆指一人也。經文但曰爲君之父服期而已。則爲君之長子服期之意。已在其中。必不更言爲君之長子服期也。一人之身而交互重疊言之。則正所謂屋上加屋也。經文之意。恐不若是也。以其經文又稱爲君之長子之語而知其上之所稱君之父者未必皆指祖之長子也。雖於祖爲衆子。而衆子之子爲君。則亦可謂君之父也。大院君之喪禮。已往之事也。今不必論。然喪祭一也。因其喪之爲斬而祭禮之重。亦與期服之親。有相懸殊者。從可知矣。喪禮之於祭禮。猶表之於影也。聲之於響也。故臣敢以喪禮明之也。嗚呼。周衰綱廢。喪祭之禮壞滅。滕文公欲行三年之喪。孟子勸成之。是豈希恩固寵於滕哉。但爲天地。扶持天地之常經也。滕之擧國父兄百官。廣引古今以沮之。文公不敢非之。而但自責其好馳馬試劍。伏願今日之祭禮。亦必以文公爲效。前日聖敎曰。有祖而後有父。有父而後有身。天下豈有有祖無父之理乎。與文公聖賢之資稟。前後一揆也。但世無孟子之敎。恐不能如草上之風必偃也。伏願聖明益篤於程朱窮理知言之學焉。如滕文公父兄百官之說。終不能上塵聖聰也。臣請以瞽見。申明儀禮前後兩條所以然之故也。蓋仁禮。子母相關者也。凡禮皆出於愛之理。愛之理。卽天地生物之心也。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墨子學爲仁而二本。故孟子斥其無父。凡爲仁當務一本而已矣。爲人後者。於其私親。降爲期服者。亦一本之意。近思錄曰。立宗子法。亦是天理。比如木必有從根直上一榦。亦有旁枝。蓋凡人之生於祖先。如榦與枝之生於根也。從根直榦。雖千尺之遠。皆一氣也。其有旁生之枝。則氣類分而爲二。故旁枝小宗之子。入繼直榦大宗。則必棄絶本生旁枝。然後可以爲一本於大宗也。宋英宗,我宣祖之事是也。英宗若旣爲大宗奉祀。又爲濮王奉祀。則是二本也。今我殿下異於是。但爲受國於祖。而未嘗出繼他宗。則奉祀於定遠大院君。豈爲二本哉。若曰受國於祖而繼祖嗣。不可復爲禰廟奉祀云。則恐不然也。蓋祖考。一氣也。非如直榦與旁枝之分而爲二也。不待棄絶考一位。然後爲祖後也。一氣流傳。傳祖及考。以及於身。高曾祖禰正統之親。位數雖多。無非一本也。故父卒旣爲斬衰。而祖在則事祖一如父。祖卒又爲斬。而曾祖在又如祖。則凡爲斬者雖有二三。而亦非貳斬之類也。生事喪制旣如此。何獨於祭祀焉。疑其二本之嫌而必棄禰一位乎。自古及今。上自天子。下至士庶。莫不有高曾祖禰四廟之奉祀。皆不嫌於二本。何獨於受國於祖也。疑其禰廟之爲二本乎。今之議者必欲去禰廟一位者。只以未爲君之故也。爵位之高下。何與於報本之禮乎。若以人爲而去禰一位。直繼祖嗣。則是豈天然自有之禮哉。比如百尺之木。生氣從根流傳至末。若去其中間數三尺。而直以末端續根。則生生之理。亦尙連續乎。何以異於是乎。弘文館箚子所引呂公著曰。宣帝以兄孫承祖統。故稱史皇孫爲考。無兩考之嫌也。竊以爲宣帝雖無兩考。亦未免二本之嫌也。蓋祖與考。一本也。名位雖異。實則一體也。而以正榦大宗爲祖。以旁枝小宗爲考。此以祖與考爲二本也。正榦大宗與旁枝小宗。蓋自武帝旣分爲二。以其二者或爲祖或爲考而合爲一體。故范鎭譏之曰。以小宗合大宗。宣帝出繼他宗。則必棄本生之宗。然後可以爲一本也。故程子引儀禮前一條爲人後者爲其父母服期之說以貶之。范鎭,程子二說。見錄於朱子綱目。則萬世之法也。豈可捨此而他求哉。今大院君。乃宣廟之親子也。與宣廟爲一體。豈與史皇孫非昭帝之一體者同乎。漢之有司。以其二支。合爲一。今之議者。於其一體。欲分爲二而有隆殺之節。二者正猶南北之相背。而擧世靡然。皆以宣帝之事爲明據。豈天不欲使斯倫綱。復明於世乎。以小宗合大宗之說。乃范鎭譏宣帝之辭。而今之論者。引此說欲用於今日。則何以異於指月光爲日色乎。日月猶有體同也。若以宣帝之二合爲一。而爲今日一分爲二之證。則是猶以南爲北。以北爲南也。程子曰。凡言宗者。以祭祀爲主禰廟之奉祀者。而衆子宗之曰小宗。小宗者。蓋指繼禰之長子也。非謂禰廟爲小宗也。大宗者。蓋謂繼先祖之長孫也。非謂祖爲大宗也。史皇孫繼戾太子。故謂之小宗。昭帝繼武帝。故謂之大宗。若以今日之事言之。則大院君非小宗。大院君之奉祀者曰小宗。宣廟之奉祀者曰大宗。然則主上殿下。乃繼禰之小宗也。雖然。近思錄曰。旁枝達而爲榦。故古者天子建國。諸侯奪宗。註曰。諸侯雖非宗子。亦必移宗於己。今主上殿下旣爲諸侯。則旁枝之禰廟。達而爲正榦。而上繼祖先之正統。是所謂移大宗於己也。蓋凡先祖若有嫡長直榦之大宗。則其理固當如此。此與出繼之子自不同也。繼祖之大宗。若有之而將絶。則旁枝之子。出繼其絶。宣帝之於昭帝是也。二者之理不同。皆出於天理之自然也。凡旁枝之達而爲榦者。當曰小宗達而爲大宗可也。若曰合大宗。則恐不可也。合字之爲言。必有彼有此二者之合。然後謂之合也。今無繼宣廟之大宗。誰與之合。而乃謂之合乎。今之論事者。謂致隆禰廟。爲小宗合大宗也。觀其語勢。似以禰爲小宗。以祖爲大宗。而不知宗字指祖禰之宗子宗孫也。不知合字之何所謂。宗子之何所名。而但見昭帝,宣帝有祖孫之號。遂取范鎭論宣帝之說。據以爲今日之證。而亦不知祖孫之實與今日大不同也。其貽笑四方後世。爲如何哉。大槩考之聖經及子夏傳。旣如此。綱目所載范鎭,程子之論。與今日之禮有相懸隔又如此。何所據而不稱考乎。今日之稱考稱子之義。可以千萬無所疑也。若使稱以伯叔父。則喪不斬可也。喪不斬則祭不自主亦可也。今旣稱考稱子而喪不斬祭不主。而使人奉祀。則名爲子。而實非所以盡子之道也。張子曰。養與祭使人爲之。誠敬之道。安在哉云云。今之使人奉祀。豈爲盡孝之實乎。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又曰。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於其言無所苟而已。夫名者實之賓也。言者行之表也。名之。所以務其實也。言之。所以勉其行也。孔子之急於正名者。豈爲無實之虛名乎。於其言無所苟者。豈爲無實之空言乎。虛名無實。空言無施。則何補於綱常之實理實心乎。天序天秩。豈爲虛名空言哉。豈可以虛名空言。欺誣上帝鬼神乎。億兆之取則。亦必曰子之事考。皆當若此。父賤子貴則子獨享其富貴。而生不以富貴養之。死不以富貴祭之。不復以父其父矣。然則虛名空言。非惟不足以欺天。又有以誤一國之爲父子者。若不以祭考之禮祭考。則反不若不稱考之爲愈也。旣得諸侯之位。而祭不以諸侯。則豈爲祭考之禮乎。孟子曰。親之。欲其貴也。愛之。欲其富也。兄爲天子。弟爲匹夫。可謂親愛之乎。然則兄爲天子則弟爲諸侯。兄爲諸侯則弟當封君。君之爵秩。待臣之禮也。諸侯臣諸父。故其於伯叔昆弟。亦以君之爵秩尊之。今大院君之祭秩。亦與諸父昆弟同。則實之所在。名亦隨之。稱以伯叔。然後爲稱其實也。若從儀禮經文,子夏傳而必稱考。則祭之之禮。自有明文的證。周公所制。子思所傳。明若日月者。中庸也。中庸曰。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斯禮也達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爲士。子爲大夫。祭以大夫。此說乃聖王上下通行之禮也。司馬所謂宣帝尊其父者。蓋謂立寢廟而祀以天子之禮也。其爲尊之者。豈指加一考字而已哉。其謂不敢尊其祖者。豈但指不敢加一祖字而已哉。呂公著所謂無兩考之嫌者。亦豈但指一考字而已。儀禮曰。庶子爲父後者。爲其母緦麻。蓋庶子壓於嫡母。而有兩母之嫌。故服母喪若庶母。然猶不改母之名者。蓋以母之一字。不足爲嫌故也。然則所謂兩考之嫌。亦以事考之實行而言耳。豈以但稱一考字而言之耶。嗚呼。充塞宇宙。貫徹古今之大經大法。無大於父子君臣。經綸之道。豈有過於此二者哉。引物連類而論其輕重之等。則父降而同於諸父昆季。喪不斬祭不主。而臣不從服。則其爲違理也。實與周平王黍離降爲國風而雅亡同矣。春秋綱目之筆法。豈不深可懼哉。孔子曾子孟子三聖。明事親之道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朱子集註曰。得爲而不爲與不得爲而爲之。均於不孝。蓋不得爲而爲之。人欲之大過也。得爲而不爲。天理之不及也。貧賤之人。常患於得爲而不爲。富貴之人。常患於不得爲而爲之。今世之人。或有疑殿下悅其不得爲而爲之之論。此則殿下去人欲復天理之工夫。恐未孚於群下也。滕文公所謂恐不能盡於大事者。此正猶今日之事也。臣雖至愚。旣忝言地。有懷必達。乃其職也。若其俯仰從順。有懷含默。而雷同苟合於時議者。實是末俗媚竈釣名之習也。臣豈能習爲此態乎。臣考得儀禮二條之同異明白易辨者。敢作禮辨。送于當路之人。以冀朝議之自覺。而仄聞近來朝議。日益嚴峻。如臣所論之說者。指以爲姦人。臣固知此疏一上。必蒙姦人之罪也。雖然。臣若畏此而含默。不一陳疏。以贖前日尸位之罪。則其爲用心。反有甚於奸人。雖免人禍。豈無天殃。謹冒萬死陳疏。伏願矜憐而垂察焉。

擬上疏丙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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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竊痛哭流涕長太息。謹百拜上言于主上殿下。國家凶變。啓運宮奄棄一國之養。伏惟聖情何可堪處。聖上至孝哀痛之誠。宜格于上下天人。而天旣不弔。竟罹荼毒。此誠天道之浩渺難測者也。嗚呼。天固難測。至於人則莫不同有是心。而臣竊於人亦有不可知者焉。嗚呼。養生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於此焉必欲自盡無憾。乃人之至情也。聖孝播聞遠近。遠近之有父有母者。莫不感淚交如。吾東方之爲父子者。可以觀感興起於孝悌慈。此誠宗社生靈億萬年之基本也。而朝臣之議。乃以千萬不干爲人後之禮。沮遏聖孝。使不得伸焉。而破壞宗社億萬年之基本。臣誠愚惑。不知所以然也。臣謹按。朱子曰。斬衰三年。嫡孫爲祖謂承重者。法意甚明。而禮經無文。但傳曰。父沒而爲祖後者服斬。然而不見本經。未詳何據。但小記云。祖父沒而爲祖母後者。可以旁照。又曰。禮經之文。誠爲闕略。今日殿下正是右文所謂爲祖後者也。凡爲祖後者。與爲人後者之禮。大不相同。故儀禮經文及子夏傳及註疏。言爲人後之禮。極詳且明。而朱子論爲祖後之禮則以不此爲證。乃曰。禮經無文。蓋以爲祖後之禮。與爲人後者。專不干涉故也。若使儀禮所載爲人後云者。亦兼包爲祖後之禮而言。則朱子何不引此而釋其兼包之意。以爲之證也。爲祖後之禮。如或干涉於爲人後之禮。而爲祖後與爲人後之禮。如可混同而論之者。則是爲祖後之禮。於禮本經。已有明文矣。朱子何以曰禮經無文也。又何以曰不見本文。未詳何據也。又何以曰禮經之文。誠爲闕略也。以此朱說論之。則爲祖後與爲人後者千萬不干者。可以明白無疑矣。儀禮爲人後條下子夏傳曰。如何而可爲之後。同宗則可爲之後。如何而可以爲人後。支子可也。註疏曰。大宗子當收聚族人。非同宗則不可謂同承別子之後。其曰族人曰同宗與同承別子之後云者。豈謂祖之於孫乎。祖之於孫。其可以族人目之乎。其可以同宗目之乎。蓋以大宗子無子與孫。則以同宗旁親之子或孫爲後也。大槩經文所謂爲人後之人字。蓋謂他人也。指旁親也。孫之於祖也。豈可以人字目之乎。故註疏之說皆如此。而此類可爲左驗者。不可勝陳也。且以歷代旣往之跡言之。漢宣帝爲昭帝後。光武爲元帝後。宋英宗爲仁宗後者。皆以大宗子無子孫。故以旁親之子孫爲之後也。歷代先儒及今日朝臣之說所謂持重於大宗。所謂重宗統。所謂爲私親等語。皆以爲人後之禮而言也。若爲祖後之禮。則以朱子之心通造化。博覽群書。旣曰禮經無文。他何更考。但儀禮曰。爲君之父母祖父母期。子夏傳曰。何以期也。從服也。父母。君服斬。父卒然後爲祖後者服斬。此條傳文有爲祖後之說。故朱子引之。以證爲祖後之禮也。且此疏中又言爲祖後者爲父母三年喪之意。此又可見其與爲人後者爲父母期。亦不同也。雖然。爲祖後之禮則歷代皆無可據之事跡。先儒之論。亦未有及之者。但衛輒受國於靈公。此正爲祖後也。而以祖爲禰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朱子曰。禰其祖。名實紊矣。此與朱子所引疏中之說。互相發明者也。蓋爲人後者。以其所後爲禰廟。則當以所生父爲伯叔父。旣稱之曰伯叔父。則其爲之期年服。固宜矣。若爲祖後者。不可以祖爲禰廟。則必可父其父。而不當以伯叔父稱也。註疏中所謂爲祖後者爲父母三年喪者。不亦宜乎。一則稱以伯叔父。一則不改父母之名。或爲期服。或爲三年喪者。出於天序天秩之一定而不可易者也。二者不同所以然之理。臣嘗陳達。而今則聖體方在哀毀之中。此非講論理學之時。不敢更爲煩瀆。然其所當之則則具載於聖賢經傳者。故臣敢冒萬死。陳達於聖哀之中。小學曰。君子思其不可復者而先施焉。親戚旣沒。雖欲孝。誰爲孝。故孝有不及。殿下今若勉從朝臣之議。而日月流邁。三年之期。忽焉已過。則雖欲孝。其可及乎。詩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勞。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此等經旨。將何所施乎。伏願思其不可復者而先施焉。毋貽終天之痛焉。朝臣之喧豗。雖有千百其說。亦無難辨者。辨之之要。一言以蔽之曰名與實相副而已。孔子曰。名不正則事不成。民無措手足。朱子曰。凡禮有本有末。名分之守。愛敬之實。其本也。本謂三綱五常也。末謂所損益文章制度也。自古亂臣賊子之毀滅綱常者。莫不干名犯分。春秋之作。只爲正名分而已。故漢宣帝爲人後。而以私親稱皇考。則程子以此爲亂倫。而以爲當稱皇叔考也。宋英宗爲人後。而韓琦,歐陽脩欲稱私親以親字。則司馬光諸賢攻之無餘力。先賢正名分之嚴。爲如何哉。主上殿下卽位之初。禮曹以大臣議。定爲稱考於大院君。當時士大夫非不考程子,司馬所論之嚴。而今主上受國於祖。祖與伯叔父之別。雖兒童走卒。亦可知其不同。則其禮不與漢宣同。故不稱以伯叔父。而稱以考也。凡爲祖後者之不當稱父以伯叔考也。猶爲人後者之不當稱私親以考也。今若稱大院君以伯叔考。則程子,司馬譏貶攻之之辭。益嚴於漢宣之稱考。宋英之稱親矣。聖賢之論。隨物有變。豈若膠柱鼓瑟而不辨爲祖後與爲人後之不同乎。金長生上疏。以爲當稱宣廟以考。而稱大院君以伯叔考。聖答曰。有祖而後有父。有父而後有此身。豈有無父之人乎。自當時以至今日。未有以聖敎爲不當而力爭之者。其後九月。弘文館箚子引論語所載不可禰其祖之意。而以上敎爲允當。以金長生之論。爲語焉不詳之病。今者啓運宮病重。則朝野藉藉。播於遠方曰。朝臣之執義者。欲進上前以緦。闕內百官玉色三日。及其終也。則以緦爲訛言。而欲進上前以期服。期與緦。正如孟子所謂走百步與走五十步之間也。其不爲三年喪則均矣。名與實相違。其於名分之守如何哉。名稱考妣。而實則無異於叔母以下之親。吾東方考妣之服。皆將不過緦與期。所謂三年之喪。天經地緯。不容長短者。自此墜地矣。朝議若以前日禮曹大臣稱考之議爲不可。而欲以爲人後之禮當之。則當如司馬諸賢力攻稱親之失。而捨此不爲。及其聖體攀號擗踊之日。乃進儀禮註疏所後或祖之說。此時聖體。五內分崩。豈能詳察上下文勢而辨其言之眞僞乎。臣意竊謂所後或祖之祖者。非謂所生之祖也。乃謂所後之父之父也。疏曰。此文當曰爲人後者爲所後之父。闕此五字者。以其所後之父或早卒。今所後其人不定。或後祖父。或後曾高。故闕之。以愚臣之意釋之則曰。經文但曰爲人後者斬衰。不曰爲所後之父斬衰者。蓋以斬衰非但爲所後之父也。父或早卒。則亦爲所後之父之父當斬衰。則爲後而斬衰者。或父或祖而不定也。故曰所謂或祖或曾高。若然則所謂祖者。乃所後之祖也。豈謂所生之祖乎。此皆爲人後之禮也。與今日爲祖後之禮。恐不干涉也。伏願聖明留念而辨其眞僞。又有啓辭曰。祝辭之稱考稱子。特漢宣帝直稱考而已者耳。何可因一時權宜不得已之稱而便行三年之喪乎。臣於此爲惑滋甚。若使今日之禮。誠與漢宣爲人後者同。則當依程子之說。稱以皇叔考可也。何必遵魏相之亂倫失禮乎。自卽位初。于今四年。三公之論道經邦之日。非不多矣。而稱考不改。何以云一時權宜也。必待有變經。然後方可行權合宜。而子孫之爲祖父後。乃是天地之常經也。有何變經之事。而必行權道乎。禮當稱以伯叔考。則有何不得已之事。而必稱考乎。又安有不得已。而父其不當父之人乎。當初朝議遵宣廟時德興大院君之例。蓋其意則欲待以伯叔父之禮。而幸玆秉彝。極天罔墜。父子大經之名分。有不可得以泯滅者。故不得已而稱考。此則天定勝人也。今則聖孝當大事。必欲遂其名分之守。則朝臣待以伯叔父之意。將不得遂焉。故乃以稱考爲一時權宜不得已也。此則人衆勝天也。天定父子大經之名分。亦將墜地盡矣。臣竊恐齊景公所謂父不父子不子者。萌於吾東方也。吾東方之生靈。於何取則而爲父子者定乎。設使禮當稱以伯叔父母。朝廷典禮。旣稱考妣。則當遵用禮經所謂君之母喪。而達官貴臣。衣紅紫。有若平日。嗚呼。下民觀瞻者。以爲是君之叔母喪也。則未嘗稱以叔母也。以爲是君之母喪也。則禮曰。爲君之父母妻長子期。何其服色之華靡也。名稱則君之母喪。而服色則有若路人之喪。是由國人不知君之爲重耶。不知母之爲重耶。如知君之爲重。則君之妻長子之喪。尙不可如此。況於父母之喪乎。臣不知朝臣之執論者考何傳記。據何禮文而若是也。以今日朝臣之服色觀之。則前日藉藉以爲執論者。欲進上前以緦之云。恐非訛言也。儀禮疏曰。君之母非夫人。則群臣無服。惟近臣服惟君所服服也。註曰。妾。先君所不服也。禮。庶子爲後。爲其母緦。言惟君所服申君也。臣之妄意。竊恐執論者必以此禮所謂君臣無服之云爲據也。嗚呼。論今日之禮者。其可忍以此禮當之乎。臣伏聞當今爲巨室者數人引此禮。證當今之禮云。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臣恐殿下之德敎。不得溢乎四方。不得已敢論辨之。儀禮經文曰。庶子爲父後者。爲其母緦。子夏傳曰。何以緦也。與尊者一體。不敢服其私親也。註疏曰。父子一體如手足也。妾母不得體君。不得爲正親。故言私親也。廢朝時爲金嬪。正當此禮也。當以大妃殿下爲母。而不當以金嬪爲母。故當爲服緦。在子旣爲服緦。則在孫絶服。亦可也。朱子家禮曰。庶子之子。爲父之母不杖期。而爲祖後則不服也。正謂此也。若啓運宮則異於是。與大院君敵體。大院君亦當爲杖期而達子之情。古人所謂三年喪也。尊者旣爲三年喪。則子豈可以私親目之而服緦乎。父母之喪。均爲三年者。蓋以此也。若庶子之服緦於生母者。蓋以所爲母者非生母也。非以爲母而猶且服緦也。今日之禮則所謂考妣之名分。惟在此而已。其可以不干庶子爲父後之禮。變亂父母三年之喪乎。庶孫爲祖後者之爲其正母。與庶子爲父後而爲其母者。豈相干涉哉。臣嘗聞此而疑惑焉。今者朝野藉藉之說旣如此。朝臣服色又如此。疑必有欲請緦者而不敢也。怪惑滋甚。不勝寒心。設使君上服緦。近臣亦當服惟君所服。則亦當從服緦三月。豈有三日玉色之理乎。雖曰群臣無服。然孔子玄冠不以弔。況可衣紅紫入闕內乎。朱子曰。庶人吏卒。不服紅紫三年。儀禮曰。庶人爲國君齊衰三月。則三年乃是無服之時也。而尙不衣紅紫者。蓋以君持大痛於上。則臣不忍華盛之服也。庶人之在野尙如此。況在朝之臣。其可服華盛。無異平日乎。況今之禮。朝臣方請進上前以期服。群臣服色則反輕於君上服緦之喪。是有一毫從禮之意乎。設使稱以叔母。猶重於儀禮所載無服之喪。況今之禮稱以考妣乎。如使後之秉筆修春秋者正名分。則必曰不服君之父母喪也。而朝臣不顧名分之所在義理之如何。惟務抑損。罔有限極。竟至於視若路人之喪。而衣紅紫服華盛。有同吉慶。是不可使聞於他國也。此誠痛哭流涕長太息者也。朝臣旣不以君之父母之喪服之。則其所以導引殿下者。亦不以父母之喪服之者。固其當也。大臣率百官三司合啓。館學之生。紛然而起。相持爭辨。無有餘力者。何足怪哉。聖心旣自誠明。不足辨矣。但所進父在母喪之說。臣敢論辨其與今日之禮尤不相似也。古聖人之制喪服而有長有短者。惟觀恩義之輕重而爲之長短。非以爵位之高卑而有所輕重。故卿大夫之於君與父也。高卑則不啻若天與地。而君父喪服之制。均爲斬衰。輕重齊等。未嘗以君在之故。壓父之服而降爲期年者。蓋以恩義之相等也。今大妃殿下與啓運宮。爵位之高卑則亦不啻天與地。然爲子孫之情愛則豈以爵位高卑而有所輕重哉。凡人之生於高曾祖考。無貴賤一也。高祖則衰三月。曾祖則五月。祖則期年。考則三年者。自天子達于庶人。窮天地亘萬世而不變者也。孫或承宗統之重。而入爲祖後。或後高曾。則高曾或祖之服。皆爲三年。與父母齊重。蓋以高曾祖本同一體也。無彼此之殊。故子孫之情愛。亦爲之齊重也。凡物之情輕者。或爲重者所壓。理之常也。重者反爲輕者所壓。萬無之理也。齊等者亦無相壓之理。故君父之服齊等。而旣不以君之故。壓降父之服。則今豈可以祖父母位高之故。壓降父母之服乎。若父之於母則異於是。父之服斬衰。母之服齊衰。亦有輕重之分。輕者固當壓於重者。而況母之所以爲母。一繫於父而已。母雖生己。而父出之。則子亦絶服。雖非生己。而父取以敵體。則亦爲三年服。君大夫之於妾。乃所不服也。則妾之子爲母。或大功或小功或緦。然則爲母之情愛。非爲母。乃爲父也。且凡喪祭。必待親且尊者主之。故母之喪。子不得主之。父乃主喪而屈爲期年。則子亦從父而屈者。理固當也。此理豈與祖之於父同類乎。祖之於父。本雖一體。旣分爲二。昭穆不同世。故生也異官。死則異廟。朱子曰。一世自爲一廟則昭不見穆。穆不見昭。而內有以各專其尊。又曰。合爲一廟則所以事其親廟。又壓而不尊。以此二朱說觀之。同廟則壓尊。異廟則不壓尊。理之常也。朱子又曰。生也異宮。而死不得異廟。則不得盡其事生之心。然則異廟出於生前異宮之禮也。而異宮則不壓尊。亦無生死之異。故近思錄曰。異宮乃容子得伸其私。子不私其父。則不成爲子。古之人曲盡人情。父子異宮。爲命士以上。愈貴則愈嚴。故異宮猶今世有逐位。非異居。況殿下貴爲諸侯。異宮之禮旣嚴。有何壓於大妃殿下。而不得伸爲子於父母乎。若父之於母。生則同室。死則共一櫝。而室中有健順。則其曰爲父在壓。故爲母屈者。固其宜也。雖然。子夏傳曰。父必三年。然後娶。達子之志也。子之志則豈無三年之愛乎。是故。朱子於家禮。不載父在母喪屈爲期之文。此則聖賢順乎風氣之宜。而時措從厚之道也。三皇不同禮。五帝不同樂。夏商周忠質文之更尙。孔子損益四代之禮。四代之禮及孔子之道。損之益之。與時宜之。而要在扶植綱常。繼列聖之損益者朱子也。今雖從朱子之損益。而不從父在母喪之期亦可也。況可因父在母喪之期而推移之於前聖所未制作之禮乎。禮者天理也。非有窮理知天。則不可制禮作樂。以孔子之聖。尙曰述而不作。老子爲柱下史。得考前聖制作之禮。故孔子適周。問禮於老子。聖賢之必欲考據前聖之制作。因此可知矣。伊川,司馬於昏禮。小小節目。不據前聖制作。而有所變改。則朱子曰。伊川,司馬皆不得古意。況今世之士。比諸伊川,司馬。則不啻若泰山之於丘垤。而不據前聖之制作。輕易變改而從薄。則其能得古聖時措損益之道乎。朱子於緦小功。尙皆考據前聖制作。未嘗輕變減損而從薄。況於三年喪之大項領。豈可輕易損減而薄從乎。孔,曾,思,孟列聖之論三年喪者。深切痛快。著於經傳之中者。非止一二。聖賢於此。必欲從厚以固綱常之根本者。爲如何哉。爲人後者變改三年喪者。雖出於周公之明文的證。而後聖有必伸心喪三年之訓。若無周公孔子之明文的證。而輕易變損三年之喪。則是食馬肝之類也。鮮不喪其良知良能之天矣。況受國於祖者不改父母之喪者。反有明文於儀禮乎。捨此明文的證。而以不經之說。變三年之喪而降爲期年。則其於綱常。厚耶薄耶。設若今之執權者之說而以周公,子夏之經傳。不以爲明文。則是於三年喪也不變之者。誠無明文的證也。變降爲期者。亦無明文的證也。二者均是無明文的證也。旣無明文的證。而不知所處。則從厚可乎。從薄可乎。孝子仁人謹守喪三年常法。而不失良知良能之天者可乎。食馬肝而或至殺人可乎。朱子曰。食肉不食馬肝。未爲不知味也。如或逢此重大之禮而衆論不同。則不若從厚之道。雖不中。不遠也。今日之禮。若如漢宣,宋英之必當爲期。而殿下不知變禮。必行三年喪。則其失不過爲魏相,韓琦,歐陽脩也。若或禮當三年喪。而殿下迫於朝論。降爲期服。則後之春秋筆法。必有臣子所不忍言者也。後世猶爲遠也。四方耳目。安可掩也。四方耳目。或可掩也。建諸天地。質諸鬼神。則天地鬼神以爲如何哉。此誠臣子痛哭流涕長太息者也。以殿下之誠孝。雖迫於朝臣而服杖期之服。今若一朝翻然覺悟。却前服而服齊衰三年之服。又命禮曹及憲府。禁國內衣紅紫者。以儀禮所載君之母喪論服。則名正言順。而事可成禮可興矣。四方下民之觀瞻怪惑者。雲消霧散。堯天舜日。廓然明矣。朝臣或曰。儀禮所謂君之父母。乃指先君之長子也。臣竊謂經文但言父字而已。豈獨先君之長子然後謂之父乎。父若先君之次子。則不謂之父可乎。但有一父字而謂之指先君之長子。則是父字兼包先君之長子五字而言者乎。古今傳記解釋父字。豈有是意乎。其曰蓋指先君之長子云者。實是經文所不及之贅言也。末俗徒知先君之長子爲重。而不知君之父母爲尤重。故以其爲君之母服期。爲情外理無之事。而不顧經文父字母字語訓之如何。但以己意。做出贅言於經訓文字之外。其不尊信聖訓。而自信己見也甚矣。或曰。以註疏中合立二字。知其爲先君之長子也。臣竊謂豈獨先君之長子然後合立乎。以兄弟言之。則弟當讓兄矣。如孤竹君命立叔齊。而伯夷合立矣。如周太王欲立文王。則王季合立矣。未嘗以王季非長子不合立。而立文王爲太王之子。必先立王季。以及文王。則非獨先君之長子然後爲合立也。合立者或在於長子。或在於次子。惟觀所以之如何耳。此條註疏不以兄弟言之。但以父子言之。故曰父合立矣。未嘗言長子合立矣。然則合立云者。豈獨指先君之長子乎。設使泰伯,王季俱有廢疾不立。而泰伯之子爲君。則儀禮所謂君之父母。正當泰伯。王季之子爲君。則儀禮所謂君之父母。正當王季。豈獨泰伯之子父其父。而文王則不可父王季。而以太王爲父乎。末俗徒知弟當讓兄而長子合立矣。不知子當讓父而父合立。故以其合立二字之故。欲易父字以長子二字。於其父母則不以父母待之。於其君之母喪。不以君之母喪服之。此正不經之說也。伏願千萬勿信其說。大凡人君有可捨己從人者。有可獨斷行之者。己之所欲。出於人欲之私如聲色宮室貨寶之類。而衆論之所沮。發於天理之正。則人君固當捨己從人也。己之所欲。發於天理之不容已如孝悌慈之類。而衆論之所沮。或出於舊染汚俗之昏塞如滕之父兄百官。則豈不可獨斷行之乎。若不論其孰爲天理。孰爲人欲。而槩以獨斷行之爲不可。則人君亦將俯仰從順父兄百官之論而不敢伸己三年之愛。其弊之流。亦將至於不可救矣。東漢宦官之弊。唐末藩鎭之患。皆由於人君之不能獨斷。唐憲宗時。群臣皆以平淮西爲不可。而大官臆決倡聲。萬口和附。同然一辭。牢不可破。憲宗獨與一二臣謀而斷然行之。卒成中興之業。凡軍兵事務。所當廣詢衆謀。而尙有如此。況聖訓經旨之救世大策。豈末俗人人之所可與知者乎。當今大官倡聲。萬口和附。誠如唐朝矣。殿下獨不可駕唐憲而軼滕文乎。雖然。具曰予聖者。自古有之。當今士大夫未嘗言及於禮義。一有言及於禮義者。則群譏衆排。無所容於斯世而後已焉。及其論今日之禮。則自處有若從心所欲不踰矩之聖人。孰能辨其言之合於天理。出於人欲乎。惟在人君格物致知之學。故殿下卽位之初。臣猥蒙誤恩。引入榻前。卽以格致之工爲獻。臣固知末俗之非笑四起矣。然捨此則無他救世之策。故不知非笑之爲非笑也。格致之工。亦非高遠難能之事。惟在篤信聖賢。究索訓辭而已。尊敬聖訓。當如鬼神造化之不可窺測。遵奉聖法。當如天地日月之不可變易。然後大經大法。可以行於世。而不墜於地。經綸大經。救濟世路之策。豈有過於篤究聖訓哉。滕之父兄百官曰。吾先君莫之行。魯先君亦莫之行。此蓋以當世之處士橫議。如老,莊荒唐之說。輕侮聖人。故人不尊奉聖訓而致然也。當今吾東方之風俗。猶知喪三年之爲常經者。蓋以朱子尊奉聖經之力。遠及於遐方異域也。文武之治。不能及於滕,魯。而朱子之敎。遠及於吾東方。以事功言之。孔子賢於堯舜遠矣。朱子賢於文武遠矣。雖然。自近世以來。末俗之染汚已甚。士皆輕侮聖賢。言非禮義。父子君臣大經大法。名存實亡。寖以微滅。綿綿延延。如以一髮引千匀。而獨幸喪三年之文。未泯於世。於是時也。倡爲變改喪三年之說。鼓一國之人而從之。人士之賢智者。怯權勢畏時議。不敢辨是非而出諸口。愚不肖者。樂於滅大經毀喪制。和而倡之。擧一世之士大夫。相率而歸於左衽。其亦不仁甚矣。伏願殿下脫時俗之染汚。尋大經於遺篇。挺特奮發。獨斷行之。程子上英宗書曰。或安於積久之弊而不能改爲。或惑於衆論之多而莫知適用。臣願陛下法先王之治,稽經典之訓。篤信而力行之。勿以變舊爲難。勿以衆口爲惑。若曰人君所爲不可易。臣以爲不然。稽古而行。非爲易也。歷觀前古。豈有法先王稽訓典。將大有爲。而致禍敗者乎。惟動不師古。苟安襲弊。卒至危亡者則多矣。事據昭然。非可疑也。程子此言。蓋言挺特獨行之意也。孟子曰。生斯世也。爲斯世也。善斯可也。闇然媚於世也者鄕原也。非之無擧。刺之無刺。同乎流俗。合乎汚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衆皆悅之。自以爲是。而不可與入道。故曰德之賊也。君子反經而已。經正則庶民興。斯無邪慝矣。臣前進榻前。旣獻格致之說。又以孟子同流合汚之戒。陳于榻前。預恐流俗之或至於此也。世降叔季。時變無窮。滕,魯之君。尙爲流俗所汚。況歲相後地相去。皆千有餘矣。能不汚於流俗乎。上自天子。下至庶人。皆先格物致知。知夫大經之所在。繼以同流合汚之戒。然後可以反大經矣。臣言言事事。與世俗相違背。動輒得咎。觸怒於時。孤立無黨。自保尙難。負恩隆深。圖報無路。退伏田野。期以老且死。側伏聞聖孝出天。寔前古帝王之所未有也。而迫於朝議。尙未免取貶於四方後世。獲咎於天地鬼神。臣何忍爲自保微命之計。而不進僭妄之說乎。臣無任激切屛營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