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太中作試漢州學生策問
問:士之所以貴乎人倫者,以明道也。若止於治聲律、為祿利而已,則與夫工技之事,將何異乎?夫所謂道,固若大路然,人皆可勉而至也。如不可學而至,則古聖人何為教人勤勤如是?豈其欺後世邪?然學之之道當如何?
後之儒者,莫不以為文章、治經術為務。文章則華靡其詞,新奇其意,取悅人耳目而已。經術則解釋辭訓,較先儒短長,立異說以為己工而已。如是之學,果可至於道乎?仲尼之門,獨稱顏子為好學,則曰「不遷怒,不貳過」也。與今之學,不其異乎?
或曰:「如是則在修身謹行而已。夫檢於行者,設曰勉強之可也;通諸心者,姑謹修而可能乎?況無諸中不能強於外也。此為儒之本,諒諸君之所素存也,幸明辨而詳著於篇。
問:聖人之道,傳諸經學者,必以經為本。然而諸經之奧,多所難明。今取其大要,各舉其一以言之。
夫《易》卦之德,曰元亨利貞。或為四:曰元也,亨也,利也,貞也。或為二:曰大亨也,利於貞也。其詞既同,義可異乎?所以異者何謂?《春秋》垂褒貶之法,所貶則明矣,所褒者何事?
《詩》之美刺,聖人取其止乎禮義者,以為法於後世。晉武公身為並奪,《無衣》美之,其教安在?
《書》為王者軌範,不獨著聖王之事以為法也,亦存其失以示戒爾,《五子之歌》是也。如盤庚之遷國,穆王之訓刑,為是而可法邪?為非而可戒邪?
《禮記》雜出於漢諸儒所傳,謬亂多矣。考之,完合於聖人者,其篇有幾?
夫古人之學貴專,不以泛濫為賢。諸君之於經,必各有所治,人言其所學可也,惟毋泛毋略。
問:儒者積學於己,以待用也。當世之務,固當講明。若夫朝廷之治,君相謨之,斯無間矣。以一郡而言,守之職豈不以養人為本?然而民產不製,何術以濟乎困窮?吏繇有數,何道以寬乎力役?比閭無法,教化何由而可行?衣食不足,風俗何緣而可厚?
自唐而上,世有循吏,著之史冊。何今世獨無其人?豈古之治不可行於今邪?抑為之者不得其道邪?思欲仰希前哲之為,上副聖朝之寄,何所施設而能及斯?
諸君從事於學,既勤且久,為政之方,固當明其體要。至於民俗利病,皆耳目之所接也。願陳高論,得以矜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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