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巖集/卷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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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帶亭賸墨
[编辑]尺牘
[编辑]自序
[编辑]〈缺六十字〉 唾以右謹陳。所謂右謹陳。誠俚且穢。獨不知世間操觚者何限。印板摠是餖飣餕餘。則何傷於公格之頭辭。發語之例套乎。帝典之曰若稽古。佛經之如是我聞。廼今時之右謹陳爾。獨其聽禽春林。聲聲各異。閱寶海市。件件皆新。荷珠自圓。楚璞不劚。則此尺牘家之祖述論語。泝源風雅。其辭令則子產叔向。掌故則新序世說。其核實剴切。不獨長策之賈傅。執事之宣公爾。彼一號古文辭。則但知序記之爲宗。架鑿虛譌。挐挹浮濫。指斥此等。爲小家玅品。明牕淨几。睡餘支枕。夫敬以禮立。而嚴威儼愨。非所以事親也。若復廣張衣袖。如見大賓。略叙寒暄。更無一語。敬則敬矣。知禮則未也。安在其婾色怡聲。左右無方也。故曰莞爾而笑。前言戱耳。夫子之善謔。女曰鷄鳴。士曰昧朝。詩人之尺牘爾。偶閱巾笥。時當寒天。方塗窓眼。舊與知舊書䟽。得其副墨賸毫。共五十餘則。或字如蠅頭。或紙如蝶翅。或覆瓿則有餘。或糊籠則不足。於是抄寫一卷。藏弆于放瓊閣之東樓。歲壬辰孟冬上澣。燕岩居士。書。
答京之
[编辑]別語關關。所謂送君千里。終當一別。柰何柰何。只有一端弱緖。飄裊纏綿。如空裡幻花。來郤無從。去復婀娜耳。頃坐百華菴。菴主處華。聞遠邨風砧。傳偈其比。北霛托曰。㧻㧻礑礑。落得誰先。托拱手曰。不先不後。聽是那際。昨日足下。猶於亭上。循欄徘徊。僕亦立馬橋頭。其間相去。已爲里許。不知兩相望處。還是那際。
答京之[之二]
[编辑]讀書精勤。孰與庖犧。其神精意態。佈羅六合。散在萬物。是特不字不書之文耳。後世號勤讀書者。以麁心淺識。蒿目於枯墨爛楮之間。討掇其蟫溺鼠渤。是所謂哺糟醨而醉欲死。豈不哀哉。彼空裡飛鳴。何等生意。而寂寞以一鳥字。抹摋沒郤彩色。遺落容聲奚异乎。赴社邨翁。杖頭之物耶。或復嫌其道常。思變輕淸。換箇禽字。此讀書作文者之過也。朝起綠樹蔭庭。時鳥鳴嚶。擧扇拍案。胡叫曰。是吾飛去飛來之字。相鳴相和之書。五釆之謂文章。則文章莫過於此。今日僕讀書矣。
答京之[之三]
[编辑]足下讀太史公。讀其書。未甞讀其心耳。何也。讀項羽思壁上觀戰。讀刺客。思漸離擊筑。此老生陳談。亦何異於廚下拾匙。見小兒捕蝶。可以得馬遷之心矣。前股半跽。後脚斜翹。丫指以前手。猶然疑蝶則去矣。四顧無人。哦然而笑。將羞將怒。此馬遷著書時也。
與中一
[编辑]以力救人曰俠。以財惠人曰顧。顧爲名士。俠猶著傳。兼俠與顧曰義。若有其人。豈不誠大丈夫哉。夫禮防專行。義無擅斷。然而至於急義而行善。雖擅且專。肖子有所不禀。而賢父有所不禁也。昔漢汲黯矯制發倉。以振河南。范堯夫麥舟付曼卿。夫以矯制。死罪也。私與。非禮也。君父至尊嚴。至於義有所急。則不避鈇鉞之誅。身犯專行之罪。然而武帝不失爲明主。而文正爲賢父。長孺不害爲直臣。而堯夫爲宜子也。今俊也袒括。親友側席。當食不飽之時也。非特河南之饑而曼卿之急也。足下匍匐而救之。非如發倉與付舟之爲恣也。
與中一[之二]
[编辑]足下予士俊百金而爲販。何其少予也。將見士俊空手而歸。其時足下勿咎僕不言也。夫能治一家之產者。與爲政於天下何異哉。湯之地方七十里。文王百里興。孟子以爲口實。動引殷周以說時君。至於滕。可謂得君而道可行矣。文公天下之賢君也而作之主。許行,陳常當時之豪傑也而爲之民。猶去之者何。勢不可也。齊魏之君。至不肖。猶眷顧徊徨。不忍去者。何也。以其土地之廣也。人民之衆也。兵甲之利也。貨賂之厚也。因其勢則易爲功爾。故其言曰。以齊王猶反手也。於滕則曰。截長補短。將五十里。可以爲大國師。道非加尊於齊。而有貶於滕也。時有屈伸者。大小之勢異也。滕之地非加小於殷周之國也。言實相戾者。古今之時異也。
與中一[之三]
[编辑]孺子謠曰。揮斧擊空。不如持鍼擬瞳。且里諺有之。无交三公。淑愼爾躬。足下其志之。寧爲弱。固不可勇脆。而况外勢之不可恃者乎。
答蒼厓
[编辑]寄示文編。漱口洗手。莊讀以跪曰。文章儘奇矣。然名物多借。引據未襯。是爲圭瑕。請爲老兄復之也。文章有道。如訟者之有證。如販夫之唱貨。雖辭理明直。若無他證。何以取勝。故爲文者。雜引經傳。以明己意。聖作而賢述。信莫信焉。其猶曰康誥曰明明德。其猶曰帝典曰克明峻德。官號地名。不可相借。擔柴而唱鹽。雖終日行道。不販一薪。苟使皇居帝都。皆稱長安。歷代三公。盡號丞相。名實混淆。還爲俚穢。是卽驚座之陳公。效顰之西施。故爲文者。穢不諱名。俚不沒迹。孟子曰。姓所同也。名所獨也。亦唯曰字所同。而文所獨也。
答蒼厓[之二]
[编辑]還他本分。豈惟文章。一切種種萬事摠然。花潭出。遇失家而泣於塗者曰。爾奚泣。對曰。我五歲而瞽。今二十年矣。朝日出往。忽見天地萬物淸明。喜而欲歸。阡陌多歧。門戶相同。不辨我家。是以泣耳。先生曰。我誨若歸。還閉汝眼。卽便爾家。於是。閉眼扣相。信步卽到。此無他。色相顚倒。悲喜爲用。是爲妄想。扣相信步。乃爲吾輩守分之詮諦。歸家之證印。
答蒼厓[之三]
[编辑]里中孺子爲授千字文。呵其厭讀。曰。視天蒼蒼。天字不碧。是以厭耳。此兒聰明。餒煞蒼頡。
答蒼厓[之四]
[编辑]昨日。令胤來問爲文。告之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動。非禮勿言。頗不悅而去。不審定省之際。言告否。
答蒼厓[之五]
[编辑]暮登龍首山。候足下不至。江水東來。不見其去。夜深泛月而歸。亭下老樹。白而人立。又疑足下先在其間也。
答蒼厓[之六]
[编辑]士非窮儒之別號。譬如繪事而後素。則自天子達於庶人。皆士也。彼自名官。疲餒士稱者。平生乾沒於塲圍之間。自憎自侮故耳。天子而非士者。惟朱全忠一人。若曹子桓。東京之秀才。桓敬道。江左之名士耳。
答蒼厓[之七]
[编辑]足下其稅裝卸鞍。來日其雨。泉鳴水腥。堦潮螘陣。鸛鳴入北。烟盤走地。星矢西流。占風自東。
答蒼厓[之八]
[编辑]種樹蒔花。當如晉人之筆。字不苟排。而行自踈直。
答蒼厓[之九]
[编辑]鄭翁飮逾豪而筆逾健。其大點如毬。墨沫飛落左頰。南字右脚過紙歷席。擲筆笑。悠然向龍湖去。今不可尋矣。
與雪蕉
[编辑]何可言何可言。鵝溪題人帖。稱鵝翁。松江見而笑之曰。相公今日。喚出自家聲。謂其鵝翁。與猫聲相類。此人今日寫出自家心。可怕可怕。
與穉圭
[编辑]伯雨殆其不振乎。女巫入門。鬼盈其室。朝日就診色煤。睛騂而浮。問之祟。曰。多懼且多悔。是爲祟也。曰。君子樂而忘憂。順命循理。中道而行。夫何懼何悔。侍者目而止。視晷出而問諸左右。對曰。夫子病多惡。婦人最忌。念伯雨晳而都常自容。今祟寵嬖過也。火爍金虧。木剋土流。懼來悔乘。是生疑惡。非鬼祟也而禱之用巫。吾恐伯雨之疾。實爲鬼祟也。夫鬼有君子有小人。三辰五行。社稷山川。以其利也。勤死勞定。法施禦捍。以其功也。功德美利。皆登典祀。是爲明神。賢而靈。貴而壽。尊而顯。君子之鬼也。至于竈奧戶霤。皆得其報。苟非其類。是爲奸神。愚而不靈。賤而夭。卑而幽。小人之鬼也。林澤爲魅。藪谷爲魎。蟲魚爲妖。卉木爲祥。在物爲恠。在人爲豎。在夢爲魘。在事爲魔。在疾爲厲。典祀不載。天地不容。日月燭之。風霆蕩之。穴竄隙投。窮餒壹鬱。間爲民慝。女巫仗淫。拊缶而舞。氣類以呼。以恐家人。詩云。愷悌君子。求福不回。君子有疾。如之何小人之鬼是事。婦人是簡。用是多舌。婦人多舌。巫之囮也。女巫缶舞。鬼之媒也。囮媒旣成。實爲禍階。茢祓符詋。陽麾陰招。稽首呼服。實爲徠咎。鬼言鬼笑。鬼怒鬼喜。招徠盈室。入則館喉。出則乘尻。翫疾而貨之以饕賂。焉其能振乎。聖人敬鬼神而遠之。故曰某之禱久矣。今恒禱于室。鬼孰近焉。是果明神也。其肯舍其牷玉。左食于家人乎。如其奸淫不逞。何福之賴也。龜習其繇。尙且不告。而况豐于非禮。章賂而將之。伯雨言令妹賢。甚有兄風。每事諏於足下。足下知而不諫。與有過焉。足下其圖之。
與仲觀
[编辑]僕聞足下絶季雨。此何事也。使季雨賢也。不可絶也。如其不肖也。子不能輔之。乃棄其世好。若之何夫絶賢。不祥不輔。不肖不仁也。如使平其曲直也。以俟鄕黨之父兄也。背祥棄仁。僕知責在足下也。昔子之冠也。子之先君子筮賓于子方氏。伯雨實爲之贊。揖子升階。祝而加之。以成其人。醮而祭之。以定其祥。拜而字之。以表其德。至于帶履。皆有訓命之辭。子方氏伯雨歿。不有其孤子弱弟。以戚其遊魂。子其安乎。使逝者無知也。不可忘也。如其有知也。獨無愧乎。二父之心乎。夫冠所以戴也。帶所以繫也。履所以踐也。今子冠而不戴其德。繫其帶而不繫其辭。踐其履而不踐其訓。是隳戴解繫。不武其先懿也。將何以冠帶衣履。以行于州閭哉。子其圖之。
與人
[编辑]足下多蓄古書。絶不借人。何其謬也。足下將欲以世傳耶。夫天下之物。不能傳世也久矣。堯舜之所不傳。三代之所不能守。而秦皇帝之所以爲愚也。足下尙欲世守於數帙之書。豈不謬哉。書無常主。樂善好學者有之耳。若後世賢。樂善好學。壁間所藏。冢中所秘。九譯同文。將歸於南陽之世矣。若後世不賢。驕逸惰荒。天下亦不可守。而况於書乎。馬不借乘。仲尼猶且傷之。有書者不借人讀之。將若之何。足下若言子孫無賢愚。皆可以世守。則是又大謬。君子刱業垂統。爲可繼也。故莫不明之以法。將之以德。示之以容。後世猶或失墜。罔有承將。關石和匀。夏之子孫苟可以世守。則九鼎何遷。明德馨香。殷之子孫苟可以世守。則亳社何改。天子穆穆。周之子孫苟可以世守。則明堂何毁。由是觀之。明法而垂之。德容而眎之。尙猶難守。今乃私天下之古書。不與人爲善。挾驕吝以濟其世。無乃不可乎。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子如求仁。千箱之書。與朋友共弊之可也。今乃束之高閣。區區爲後世計耶。
答仲玉
[编辑]附耳之言。勿聽焉。戒洩之談。勿言焉。猶恐人知。奈何言之。奈何聽之。旣言而復戒。是疑人也。疑人而言之。是不智也。
答仲玉[之二]
[编辑]張公藝百忍字。終非活法。張公之九世。唐代宗能之。何以言之。不痴不聾。不作阿翁。然則那是活法。曰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長長幼幼。奴奴婢婢耳。今作忍齋記。欲攙入此意。未知如何。示破。
答仲玉[之三]
[编辑]昨日。非吾輩負月。月負吾輩也。世間甚事。摠非彼月耶。一月三十日。有大有小。一日二日。旁魄而已。三日堇如爪痕。而猶爲落照所射。四日如鉤。五日如美人眉。六日如弓。光輝未敷。自弦至旬。雖云如梳。虛圈猶醜。十一二三。如汴宋之山河。吳蜀江南。次第漸平。盡入版圖。而雲燕陷遼。金甌終缺。十四如汾陽之身命。五福俱全。惟是一邊旁着魚朝。恐懼戒謹。乃缺陷事耳。然則正圓如鏡。不過十五一夕。或移望在六。或薄蝕暈珥。或頑雲掩罩。或甚風疾雨。沮敗人意。如昨日耳。吾輩從今。當效宋朝之人物。正希汾陽之惜福可耳。
答仲玉[之四]
[编辑]末世交人。當看言簡而氣沈。性拙而志約者。絶有心計之人不可交。志意廣張不可交。世所謂可用之人。是必無用之人。世所謂無用之人。是必有用之人。天下安樂。鄕井無故。眞若可用。亦安肯披露才氣。抖擻精神。輕示於人耶。彼被甲上馬似勇。而乃老人例習。固請六十萬似刦。而乃智士深謀。
賀北鄰科
[编辑]凡言僥倖。謂之萬一。昨日擧人。不下數萬。而唱名纔二十。則可謂萬分之一。入門時相蹂躪。死傷無數。兄弟相呼喚搜索。及相得。握手如逢再生之人。其去死也。可謂十分之九。今足下能免十九之死。而乃得萬一之名。僕於衆中。未及賀萬分一之榮擢。而暗慶其不復入十分九之危場也。宜卽躬賀。而僕亦十分九之餘也。見方委臥呻楚。容候少閒。
答士剛
[编辑]握毫呵凍。爪甲衣帶。皆有酣臭。如小將酣獵。袍鞾麾旆。皆帶腥氣也。
答冷齋
[编辑]古人之戒酒。可謂深矣。使酒曰酗。戒其凶德也。酒器有舟。戒其覆溺也。罍係纍。斝借嚴。盃爲不皿。巵類危字。觥戒其觸。兩戈臨皿。戒其相爭。樽示撙節。禁謂禁制。從卒爲醉。屬生爲醒。周官萍氏掌幾酒。按本草。萍能勝酒。僕輩嗜飮。賢於古人。而昧古人垂戒之義。豈不大可懼哉。願從今以往。吾輩當酒。輒思古人作字之義。復顧古人製器之名。如何如何。
答冷齋[之二]
[编辑]此廋辭也。僕已解之矣。馬革裹尸。終軍。不敢仰視。嚴顔。泡者。白起也。橘者。黃香也。雲者。岳飛也。瀑者。山濤也。童顔白髮者。少翁也。集義所生者。孟浩然也。馮子都者。凶奴也。
答某
[编辑]偶頌野性。自况於麋。所以近人則驚。非敢自大也。今承明敎。自比於驥尾之蠅。又何其小也。苟足下求爲小也。蠅猶大也。不有蟻乎。僕甞登藥山。俯其都邑。其人物之若馳若騖者撲地。蠕蠕若屯垤之蟻。可能一噓而散也。然復使邑人而望吾。則攀崕循巖。捫蘿緣樹。旣躋絶頂。妄自高大者。亦何異乎頭蝨之緣髮耶。今乃大言自况曰麋。何其愚也。宜其見笑於大方之家也。若復較其形之大小。辨所見之遠近。足下與僕皆妄也。麋果大於蠅矣。不有象乎蠅果小於麋矣。若視諸蟻。則象之於麋矣。今夫象立如室屋。行若風雨。耳若垂雲。眼如初月。趾間有泥。墳若邱壟蟻穴。其中占雨出陣。瞋雙眼而不見象何也。所見者遠故耳。象矉一目而不見蟻。此無他。所見者近故耳。若使稍大眼目者。復自百里之遠而望之。則窅窅玄玄。都無所見矣。安有所謂麋蠅蟻象之足辨哉。
與誠之
[编辑]其言雖知虛詐而不可信。幸勿逆詐。姑許其可信如何。比如謊人說夢。不可認眞。亦不可道僞。他人夢裏。無可去走一遭。
與石癡
[编辑]昔袁愍孫誦傅常侍淸德云。經其戶。閴若無人。披其帷。其人斯在。吾每雪中步往。開閤尋梅。便覺常侍淸德。
與石癡[之二]
[编辑]君子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此語正爲梅花頌。子瞻論淵明詩。質而實綺。癯而自腴。以此擬梅。無用更評。
與石癡[之三]
[编辑]昔陪李學士丈。尋梅溪堂李丈。喟然嘆曰。郭有道貞不絶俗。傅欽之淸而不耀。不謂孤芳俱此二德。
與石癡[之四]
[编辑]詩書言梅。論實不論華。吾輩今作梅花詩。評香比色。咀英啜華之不足。又從而傳神寫影。華之又華。去眞逾遠。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
與人
[编辑]僕家貧。計拙營生。欲學龐公。歎同蘇季。蛻遲吸露之蟬。操慙飮壤之蚓。昔有樹梅三百六十五本。日以一樹自度者。今僕寄身僦屋。園無孤山。將若之何。硯北小僮。手藝工玄。僕亦時從。偸暇硯田。梅成折枝。燭淚成瓣。麞毛爲蘂。蒲黃爲珠。爲名輪回花。何謂輪回。夫生花在樹。安知爲蠟。蠟在蜂房。安知爲花。然而魯錢猿耳。菩蕾天成。窺鏡迎風。軆勢自然。惟其不根於地。乃見其天。黃昏月下。雖無暗香之動。雪滿山中。足想高士之臥。願從足下。先售一枝。以第其價。若枝不如枝。花不如花。蘂不如蘂。珠不如珠。牀上不輝。燭下不踈。伴琴不奇。入詩不韻。有一於此。永賜斥退。終無怨言。不宣。
與某
[编辑]初客他人。須存生澁。故態勿爲。練熟多情。洗手作羹。先甞小姑。作此詩者。其知禮乎。入太廟。每事必問。
與某[之二]
[编辑]鄕人京態。摠是鄕闇。譬如醉客正色。無非醉事。不可不知。
答君受
[编辑]寄示文。譬如沒骨圖。著色有淺深。然後可辨眉眼。
與仲存
[编辑]梅宕必發狂疾。君知之乎。其在長淵。常登金沙山。大海拍天。自覺渺小。莽然生愁。乃發歎曰。假令彈丸小島。饑饉頻年。風濤黏天。不通賑貸。當奈何。海寇竊發。便風擧帆。逃遁無地。當奈何。龍鯨鼉蜃。緣陸而卵。噉人如麻。當柰何。海濤盪溢。渰覆邨閭。當柰何。海水遠移。一朝斷流。孤根高峙。嶷然見底。當柰何。波齧島根。潏汨旣久。土石難支。隨流而圮。當柰何。其疑慮如此。不狂而何。夜聽其言。不覺絶倒。信手錄去。
與敬甫
[编辑]巧哉妙哉。此緣因湊合。孰執其機。君不先吾。吾不後子。並生一世。子不剺面。我不雕題。並生一國。子不居南。我不居北。幷家一里。子不業武。我不學圃。同爲斯文。此大因緣。大期會也。雖然。言若苟同。事若苟合。無寧尙友於千古。不惑於百世。
與敬甫[之二]
[编辑]顔回陋巷。問所樂之何事。原憲蓬廬曰。非病而乃貧。朝三暮四。旣賦芧而怒狙。以一服八。况緣木而求魚。爾日斯征。我日斯邁。
與遠心齋
[编辑]惠風家。有續白虎通。漢班彪撰。晉崔豹注。明唐寅評。僕以爲奇書袖歸。燈下細閱。乃惠風自集虎說。以資解頤。僕可謂鈍根。唐寅字伯虎故耳。雖然。可博一粲。覽已。可卽還投。
與楚幘
[编辑]足下無以靈覺機悟。驕人而蔑物。彼若亦有一部靈悟。豈不自羞。若無靈覺。驕蔑何益。吾輩臭皮帒中。裹得幾箇字。不過稍多於人耳。彼蟬噪於樹。蚓嗚於竅。亦安知非誦詩讀書之聲耶。
與成伯
[编辑]門前債客鴈行立。屋裡醉人魚貫眠。此唐時大豪傑男子漢。今僕孤棲寒齋。淡如定僧。而但門前鴈立者。雙眼可憎。每卑辭之時。還念滕薛之大夫。
與成伯[之二]
[编辑]僕年二十時。元朝對鏡云。忽然添得數莖鬚。全不加長六尺軀。鏡裡容顔隨歲異。穉心猶自去年吾。葢初見頤下鬑鬑短髭。喜而著之也。其後六年。讀書北漢。蠟牕朝旭。對鏡顧眄。雙鬢忽映。數莖銀絲。喜不自勝。以爲添得詩料。愛不鑷去。今復五年。所謂詩料不禁撩亂。頤底鬑鬑者。强如魚鰓。回思年少癡心。不覺齒冷。若早知如此。雖得新詩幾多百篇。安肯自喜。猶恐人之不知耶。吾輩若要乘馬出門。難於登龍。相逢何時。意至便去。而但亢暵焦石。風塵撲面。而貴人喝扇。侍生下騎。是爲難堪。柰何柰何。
上從兄
[编辑]人於酷暑嚴沍。不識處之之道。脫衣揮箑。不勝炎熱則逾熱。炙爐襲裘。不禁寒栗則逾冷。不如着心讀書。要之自家胷中。不作寒熱。
上從兄[之二]
[编辑]所謂李廣數奇。偏裨盡矦。短褐天寒。曳裾何門。俯索文編。謹玆奉獻。而但操瑟齊門。笑售技之昧方。獻玉楚宮。恐遭刖而靡悔。
答大瓠
[编辑]寄示遠觀樓賦。太馳騖橫肆。不顧題義。譬如傳神寫影。無一毫差爽。而若不題某公眞。竟不識何人。此猶不可。况復畵綠野堂中之人。而更摹白晳疎眉目。雖好掛觀。裴霍何有。
答大瓠[之二]
[编辑]求與予孰厭。曰求厭。使予者之心。誠若求者之厭。人無予者。今僕不求而獲賜至厚。信乎足下之樂予也。
答大瓠[之三]
[编辑]眞誠者必有應。凝靜者必有養。寬厚者必有福。勤儉者必有成。此甘京語也。程山益以四語曰。嚴敬者必無失。廉謹者必無咎。詳愼者必無悔。謙和者必無辱。僕甞誦此兩言。李丈曰。何可必也。直須如此。今見無必齋記。洞見聖人無私。
謝湛軒
[编辑]昨夜月明。訪斐生。仍相携而歸。守舍者告曰。客乘黃馬。頎而髯。壁書而去。燭而照之。乃足下筆也。恨無報客之鶴。致有題門之鳳。慊慊悚悚。繼此月明之夕。聊當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