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隱集/文藁卷十二

牧隱文藁
卷之十二
作者：李穡
1583年

金司空眞讚

美質足以追祖風。雅量足以鎭浮俗。高懷謝傅之東山。遠映陳侯之冠玉。或一飮千鍾而不爲困。或危坐竟日而靡有爭。蓋醴泉朱草。慶雲景星。固世之罕有。亦可以爲人瑞。而表大平者耶。

觀物齋讚

觀物有術。有物有則。以言乎迹。則其淺也或同於繪事之丹靑。以言乎理。則其高也或入於異端之昏默。惟其二之。喪我天德。範圍乎庖羲之俯仰。祖述乎大舜之明察。然後可以會歸于吾心之太極也。子安李氏。學有餘力。庭草盆魚。樂其自得。扁之齊居。必以是克。有問施功云何。從鼻端白。

義谷淸卿四字讚_幷序

西原李氏。大族也。世有令名。慶流秀毓。至于義谷。遇知玄陵。進秩二品。其名曰邦直。字淸卿也。玄陵聽政之暇。親紆札翰。若曰。臣邦直。予甚嘉之。世臣大家。旌別褒異。予敢後焉。於是。大書義谷淸卿四字以予之。公之子三司左尹承度以公之言求讚。臣穡伏覩玄陵筆法之妙。高出近世。凡今之人所共瞻仰。至於禮貌世臣。上法祖宗。李氏之先。有曰公升者。大爲毅廟所重。今其孫又被寵渥如此。信乎其不可及已。使百世之下。奉奎畫。親耿光。宛如一日。則承度諸子之子孫。如對乃祖於卷中。其事君事親。忠孝之心。當日奮而不少衰矣。玄陵奬誘人材。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垂裕無疆。其道豈不愈益光大也哉。臣穡謹拜手稽首。爲之讚日。直哉惟淸。惟義之明。如臨于谷。君子之貞。允矣君子。世臣之倚。克繩乃祖。疇匹其美。玄陵之心。如璧如金。形于翰墨。晃耀來今。匪私李氏。實激于世。矧其子孫。宜體上意。

判三司事崔公畫像讚

洪武十二年夏四月乙丑。中官傳旨。若日。判三司事崔瑩事我先考。竭力奮義。扞我外侮。克至于今日休。予甚嘉之。今其麾下圖鴻山破陣之狀。將垂示無窮。汝穡其讚之。臣穡竊惟。國家之用文武臣也。腹心以養元氣。爪牙以禦外侮。而天下之人。隨時安危而注意焉。至於出將入相。朝廷倚之爲重。邊鄙賴之以寧。犴猾畏威而摧伏。寇盜聞風而退縮。求之今日。判三司尤其傑然者也。判三司事。卽尙書令。自庚寅年以來。禦寇海隅。敵愾河南。定難興王。驅僧北鄙。大小戰八十七次。批亢擣虛。遇險出奇。而年過六十。氣益不衰。非天錫勇智。何以至此。三司之先世。以文章佐我王國。位宰相。司貢擧。歷歷可數。而三司公獨用兵略。當艱難多故之日。立雄偉不常之功。往往橫槊賦詩。氣蓋一世。又以先考視黃金如土塊之訓。銘之于心。故其淸白之操。老而益堅。三司公。文武忠孝可謂兼之矣。洪惟聖上殿下遹追先志。崇德報功。激礪精明。剛毅之氣。以濟否運。以迓大平。宜三司公之首膺光寵。如此其至也。猗歟休哉。臣穡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長言之。其詞曰。有烈威聲。惟剛惟明。海盜震怖。國之干城。土豪屛縮。民之司平。受封開府。惟仕之膴。惟公之心。心于乃父。惟氷之淸。惟檗之苦。峨峨鴻山。鼓勇陣間。英姿颯爽。氣振區寰。圖形惟肖。以聳瞻觀。惟古有語。德輶鮮擧。擧之惟公。非公誰歟。庶幾康強。在我王所。

息牧叟讚

息牧。不知所出。中庵云。牛。人畜也。牧之則遂其天。不牧則斃焉耳。故曰。今有人受人之牛羊而爲之牧之者。則必求牧與芻矣。求牧與芻而不得。則反諸其人乎。抑亦立而視其死歟。吾師牟尼出現於世。視衆生猶牛焉。衆生爲無明所主。奔馳六道。猶風馬牛也。吾師多方便。馴之於正識。使其飽而肥膩。終其身而無患。以是而觀。則吾師。牧者也。衆生。牛也。衆生之情識有高下。地位有淺深。於是。取牛之色以區別焉。惡一也。善一也。故牛也有純黑焉。有純白焉。或偏於善。或偏於惡。故牛也有半白半黑焉。衆生之品有四。而吾師以十力牧之。牛雖無知。不得不從於牧者。衆生雖無知。不得不從於吾師。此圖之所以明諭夫五濁。而吾之取以自號也。子幸爲我作讚焉。吾當朝夕觀之以自儆。予曰。予未之前聞也。然其理明。其譬甚近。中國聖人繼天立極。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敎人以中和之德。救其氣質之偏者。粲然如日星。而猶世變風移。敞華邪麗。驕淫矜誇。是何也。聖人不繼作故也。牟尼之出亦罕矣。牛之不馴于牧也。何足責焉。中庵。日本人也。號息牧。則絶學無爲閑道人矣。予甚慕焉。予甚敬焉。迺作讚曰。彼何人斯。蓑笠于牧。麾之以肱。牛耳濈濈。旣馴以升。豐草平麓。大平風月。童子短笛。

賜龜谷書畫讚

達磨折蘆渡江圖，童子普賢六牙白象圖，覺雲龜谷大字共四軸。高廣如一。皆上親筆。今大曺溪宗師，禪敎都摠攝，崇信眞乘，勤修至道，都大禪師雲公携以過韓山李穡。曰。侈上之賜莫如文。蓋示當今傳來世。非此無繇。故將求之縉紳間。子盍先之。且曰。長蘆白象。所以警夫不肖者。惠固罔極也。至若覺雲。吾名也。龜谷。吾號也。今夫出家學道者。有萬其衆。能以名號上徹。幾何人哉。又況銘諸心。注之手。發輝奎璧。絢耀一世。其爲幸之幸何如也。此吾所以必托之子也。臣穡謹俯伏展閱。旣退而言曰。浮屠氏重於世久矣。徒以因果罪福焉者。末也。高虛玄默。獨立乎萬物之表。則雖吾儒高尙者。亦莫能少之。恭惟聖上殿下深絜妙旨。所以取之者。得其道。是以。一斥近世之陋。將以復大祖之奮。而龜谷獨蒙知遇。旣賜廿又二字。褒崇之號。又於淸燕之餘。念玆在玆。親紆札翰。寵賚如此。則其人可知已。蓋龜谷。衣冠之胄也。氣稟已非庸衆比。養之以道者又熟。故達磨心而普賢行。顧其名也。以無心爲群有之宗。顧其號也。以藏六爲群動之本。其迹翛然。其中湛然。固已不物於物矣。其受今日之賜。非幸也宜矣。大字深穩如萬鈞鼎。變化如九轉丹。象步徐徐。江風滿衣。人情物態。各臻其極。聖人之心寓於筆。猶化工之妙著於物也。臣穡敢拜手稽首。爲之讚敍其首云。

龜谷

和氣在天。虛靈在物。惟藏神用。弗或天閼。疇均此施。六合爲一。

達磨

是身虛空。天水一色。渺然而逝。風淸日白。芥乎其間。唯一不識。

普賢

六牙大象。布武大野。富貴風流。見此粲者。哀哉兔逕。方騁吾駕。

法名

無心爲心。出入大虛。友風子雨。亦曰勤渠。妙悟所以。非師誰歟。

贈侍中鄭公畫像讚_幷序

守門下侍中廣平府院君李公在壬寅歲。嘗與諸將。克復京城。其摠兵官。則贊成事，商議，鷹揚軍上護軍鄭世雲也。三元帥忌摠兵功在己上。嗾麾下士。突出害之。三元帥雖伏辜。然世之悲鄭公。至于今不置。廣平公以爲鄭公之名。可傳而不朽矣。然其容儀也。後世無得而知之。豈不悲哉。又曰。圖形凌煙。雖古制也。今又不行。莫如寫其眞。時節致祭之爲便也。旣成。請韓山李穡爲之讚。穡與廣平公。俱以承宣事玄陵。故知鄭公非常人也。事上忠。未嘗小有所承迎。持志確。未嘗小有所變易。辛丑之南徙于福也。君臣北顧之思。復何言哉。鄭公慨然請行。旬月間。宗社復安。豈偶然哉。在昔顯廟時。姜侍中邯贊。庚戌。請南幸。戊午。禦敵北鄙。其功烈卓然矣。近世金山金氏之侵疆也。趙冲，金就礪之功大矣。己亥毛賊之犯西京也。摠兵李承慶之功大矣。然皆封疆之事而已。非姜侍中二策出于一身之比矣。顯廟至錦城。玄陵至福州。嗚呼。可忍言哉。鄭公與於決策南幸。又能摠諸軍掃群醜。獨立大功。足以儷美於姜公矣。然姜公凱旋。顯廟親迓于郊。賜詩以褒之。則鄭公之不幸也。玄陵之痛傷也。天曷故焉。嗚呼悲夫。嗚呼悲夫。後之禮鄭公之眞者。知眞之作於廣平也。必起敬於千載之下曰。鄭公信有功矣。然非李廣平。何由而覩鄭公之容儀乎。則廣平好善之實。益著矣。可不長言之乎。鄭氏出光州長澤縣。玄陵十一年功臣也。弟曰世文。無子。贊曰。

於維鄭公。樸外確中。玄陵功臣。發于丙申。賊徧中國。侵我邦域。我避其鋒。公乃出敵。亦旣殲之。而下害而。害而俱亡。嗚呼。不思姜公遠矣。公則儷美。匪我廣平。孰圖孰志。松山蒼蒼。壯我明堂。鄭公之風。播于無窮。

金畫蘭讚_幷序

金榮祿光秀近侍至正帝。帝賜金畫蘭。孟堅所作也。榮祿告老。携以東歸。歸之公山壽翁侍中公。公俾穡題其上。

蘭之馨兮。播于天庭。寵錫近臣。光耀東溟。惟侍中公。環衛帝宮。感恩懷奮。其心則同。物得所歸。妙矣天機。臣題贊辭。淚落沾衣。

上札讚_幷序

成均司藝臣濤語穡曰。濤之不肖。子所知也。才不足以任役使。學不足以備顧問。乃荷上眷。超擢華近。誠懼萬死無以爲報。今又書筵翰墨之餘。大書姓名字號凡八字以賜。拜受以還。日夜悚惕。夫何異渥至於此極也。謹以裝䌙。將求士大夫歌頌盛德。使不肖之名。因而傳諸永久。子盍先之。且濤吾子。長源吾亦子。蘿葍山人吾又子之意也。願子之終惠焉。臣穡伏觀上札。時賜群臣或名或字或號。未有書名若字若號如此其全備者也。金君之驚喜過望。不亦宜哉。敢述前日命名之義。乃所以見遇之故。以爲歌頌盛德之本云。君初擧進士。求予是正。所爲文讀之。琅然有作者氣。不旬月。其文益進。予喜甚。因其請名。則名之曰濤。所以美其文也。請字。則字之曰長源。所以戒其知本也。其後果捷高科。爲御史爲正言。才華日進。迨今改玉。詔大比天下士于金陵。高麗士子憚於涉海。縮縮退避。君獨斷然笑曰。吾試吾文耳。中不中死生。皆命也何患。赴秋闈果中。會試又中。對策天子之庭。則入高等爲二十五名。是科中者凡百有二十人。居其上者若此其少。則君之才力可知也。授丘縣丞。辭曰。臣語言不通。且父母皆老。乞歸養。遂得放歸。上曰。能哉。是以待之特厚。入之上札如此其全備者。所以賞金君之才之學之出乎等夷焉耳。若其號以蘿葍山人。則有三說。金氏本鹽州人。同福。外家也。別號蘿葍。君之父母居之。則君之所從出也。且其爲物。不爲新奇。不可厭惡。有益於人。無損於用。人而似之。亦足以免於世矣。君之眉目。類偰天民。有達官途遇金君。問偰天民動靜。君佯應而退。聞者齒冷。偰氏。回鶻人也。故朋友皆目君曰回鶻。回鶻性脩潔。雖務服飾。能忍嗜欲。薄滋味。所食蘿葍。不棄其餘。回鶻蘿葍之說。蓋如此。上嘗曰。金濤似偰帖該。帖該者。天民之叔父也。然則號之以蘿葍山人者。豈獨臣之意哉。此金濤長源蘿葍山人八字之賦形於上札。而爲稀世之寵光也。凡以臣隣。孰不勸勉。以副主上厲賢之盛心哉。究筆法。宣上德。謹拜手稽首而述贊。其辭曰。

時維淸燕。王心載寧。思勸臣能。錫之寵靈。輕霜鋪白。華露滋淸。筆鋒旋轉。玉振金鳴。昭回奎璧。鬼泣幽冥。妙臻其極。語莫能形。維上之德。如風之行。凡厥所觸。罔不有聲。厥或昧息。禽獸之獰。惟爾在位。我言是聽。

無能居士讚_幷序

密陽君朴公語予曰。先王之師大古國師號成亮曰無能。先朝秉筆者獨公在。幸賜一言衍其義。予惟公之事聰陵也。甚見愛重。及遜位江都。跬步不離側。人服其義。遇知玄陵。爲喉舌臣。以謹愼聞。今上進之中樞。公不樂榮名。惟以陵室佛事爲己任。餘十年如一日。心猶未已。其忠也至矣。凡人之所以爲人。忠與義耳。雖其所爲驚世駭俗。非此。不足貴也。視公平生。事君盡其心。事佛盡其道。雖曰無能。吾不信也。然佛法空寂。空寂之中。無凡無聖。無相無名。豈有能所哉。有能有所。非至道也。大古之望於公者深矣。予也非知此事者也。姑以謏聞。略述其讚曰。

乘仁本師。承惠初祖。於空寂中。疣懸贅附。公獨無之。風生步步。疇克知公。一介大古。

誠齋銘。爲柳侍中作。_濯

居而靜專。巍乎泰山之安也。動而不括。沛乎春風之發也。屋漏廣庭。王道天德。髮可容乎。不誠無物。

惕若齋銘。爲金敬之作。

上帝之臨。嚴師之劫。所在惟明。虎尾之蹈。春氷之涉。所察惟精。匪明斯昏。匪精斯雜。驕吝之萌。侈然自放。殆哉岌岌。乃罔之生。惟敬之甫。念玆以惕。爲居室名。周爻孔彖。動持息夾。盤水之盈。況學之患。中而或跲。當致厥成。友以輔仁。忠告是急。敢鞠斯銘。

致堂銘。爲金敬先作。

喪親致哀。事君致身。二義迭擧。忠孝俱陳。斯爲大節。足蓋彝倫。雖非學問。質可以臻。或虧于此。不名爲人。所貴希聖。以復其眞。其功云何。其道無他。初由致曲。終致中和。惟景先民。積善名家。有碩其實。有蕡其華。以致名堂。俛焉無邪。朋友之道。在於切磨。以美以勉。是用作歌。

三與銘_幷序

曺溪登階安上人號三與。請予銘。銘曰。

折蘆梁江。面壁魏雪。彼何人斯。庭立腰折。問答之間。至道乃決。曰與者三。雷電烈烈。竟使兒孫。呵風罵月。我匪其徒。敢爲君訣。

自儆箴

五十歲秋。九月初吉。作自儆箴。朝夕觀之。庶以自勉。若近焉而遠之。若得焉而失之。遠矣而時近也。失矣而時得也。茫乎無所措也。赫乎如有覿也。赫乎或昧焉。茫乎或灼焉。將畫也不忍焉。將疆也不足焉。宜其自責而自恧焉。五十而知非。九十而作抑。斯古之自力也。尙不懈于一息。勉之哉勉之哉。自暴自棄。是何物邪。

辭辨

賦。近出也。源於三緯。變而騷。騷而後賦作矣。辭出於孔氏。所以翼易也。今讀其文。韻語甚多。其亦本於賡載者歟。楚屈原作騷。變雅之流也。宋玉，景差，賈誼繼起而賦之。源流於是備矣。漢興。武帝作秋風辭。蓋本於騷而詞益簡古。晉處士陶淵明賦歸去來辭。又稍馳騁。而視賦則尙簡。班，馬出而包絡無餘。至有十年且就之說。吁盛矣。其亦可憾也已。非獨文也。凡飾於外者日增。而積於中者日削。枝葉茂而本根弱。甚可怪也。使本根苟壯而扶疏其枝葉也。亦何傷哉。亦何傷哉。

答問

問爲文。先生曰。必言必言。必用必用。止矣。問其次。言遠矣。或補於近。用迂矣。或類於正。又問其次。言不必言。用不必用。不亦傎乎。又問宜何師。曰。師不在人也。不在書也。自得而已矣。自得也者。堯舜以來。未之或改也。旣十餘年矣。問者謝曰。先生前言是矣。請終身行之。童子在傍問其由。錄之曰答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