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談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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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談録
作者:王洙 北宋
不著撰人名氏。《説郛》載之,題曰王洙撰。《書録解題》則以爲翰林學士南京王洙之子録其父所言。今觀此書凡九十九則,而稱先公及公者七十餘則,則非洙所著明甚。蓋編此書者見卷尾有編録觀覽書目一則,末題雲王洙敬録,遂以爲全書皆出洙手,不知此一則乃嘉祐以前人所爲,洙特録而跋之,其子附載書末耳。世無自著書而自標敬録者也。其解繪事後素一條,《朱子集註》取之。其論校書當兩存,解經不可改字就義,皆爲有識。其稱校書之註,二字以上謂之一雲,一字謂之一作,亦深有理。洙字原叔,應天宋城人,中甲科,官終侍讀學士兼侍講學士。卒謚曰文。子欽臣,字仲至,賜進士及第,官終待制,知成德軍。據《本傳》及《東都事略》,洙子惟欽臣一人,則此書即欽臣所録也。

訓子[编辑]

公誨諸子曰:「忠,非必殺身,自盡其誠也可。今人莅一官,茍能竭力於大小之務,不自愧於禄食,推而廣之,至於大事,皆忠也。至於以身死事,盖古人不幸而遇之耳。閨門之内,承順父母顔色爲先。吾先公中令,奉戚氏太夫人,極爲子之道。太夫人毎有小不如意,未嘗與先公一言,先公必朝服再拜,候其色悦而退。先公在金陵、餘杭,清夜多作詩,必召吾起草,或屬數句。未成,且假寐,吾持筆侍側,往往至中夜,不敢退。時吾十五六歳,未始知倦。今吾愛汝曹,不欲以嚴限慈,世事當自勉也。」

爾雅[编辑]

公言:「《爾雅》《文選》,待文士之秘學也。使人知之,必譏其所習淺,未至規橅裁取。不習或闕。」嘗戲曰:「韓愈詩多用訓,故而反曰『爾雅註蟲魚,定非磊落人。』此人滅迹也。」

隷書[编辑]

公素不習隷書。初,但微作八分。皇祐中,受詔書《獻穆公主碑》。李氏求以古隷冩,於是始作隷書。既出,人競愛。宋丞相曰:「近世人家栢楹之刻所未及也。」君謨亦云:「君之隷字,乃得漢世舊法,僕之所作,但唐謂一本作體隷耳。」

筆法[编辑]

公言:「用筆須圓勁,結體須作方正,然後以奇古爲工。」皇祐中,受詔與君謨分寫邇英閣二圖。公書《無逸篇》;君謨真字書《孝經》。既成,上作飛白二軸答之後。又受詔,分寫集禧觀諸殿榜。公書「奉福」、「虚福殿」二榜,君謨書「神藻殿」二榜。

爲文[编辑]

公誨諸子屬文曰:「爲文,以造語爲工,當意深而語簡,取則於六經、《莊》、《騷》,司馬遷、揚雄之流皆以此也。」又論修身行道,至於性命之理,既而曰:「此皆第一等語。汝輩一詞賦,亦未能善,固未知也。然不當不爲汝輩道。」

讀書記[编辑]

公嘗言:「隋王劭作《讀書記》,凡所説書,隨意所取,疏之後,輯而成篇。又唐人有《臺閣集》,纂當世名人詩。今此二書,人家罕有存者。」

鷄鳴歌[编辑]

公言人嘗云:「汝南出鳴鷄?考之舊事,漢時於汝南,取『能鷄鳴歌』之人,其云『鳴鷄』,盖謬也。」

[编辑]

公言:「昔觀孔子墓,視其地之形勢,大與今俗深相符。今之術,果昔人之所遺耶?」

子房封留[编辑]

公言:「今陳留立祠祀張子房,非也。所封留沛,今彭城有留城是也。昔宋武北征,過陳留,下教修復其失,盖已久矣。」

作文[编辑]

公訓諸子曰:「壯年爲文,當以氣焰爲上。悲哀憔悴之詞,慎不得法。」

知字音切[编辑]

公言:「學者不可不知音切。茍不通,終爲不識字人。」

論隂陽拘忌[编辑]

公言:「昔有一士人,病其家數世未葬,亟出錢買地一方,稍近爽塏者。自祖考及緦麻小功之親,悉以昭穆之次葬之。都無歳月、日時、隂陽、忌諱與塋穴之法。人且譏其易,而謂禍福未可知。歲中輙遷官秩,後其家益盛。以此觀之,真達者也。今之人,稽留葬禮,動且踰紀,邀求不信之福於祖先遺骸,真罪人也。」

筆法[编辑]

江南李主及二徐,傳二王「撥鐙」筆法。中朝士人呉遵義、待詔尹希古,悉得之。呉尤以爲秘,所傳二人與范宗傑而已。其法五字 —— 擫、厭、抵、勾、揭。呉。又云:「更有二字曰:蹲、送。蹲送者,蹲鋒迎送之謂耳。若作一字,必從腕勢中出之。」呉笑曰:「然。」

讀甘露記[编辑]

公嘗讀《甘露記》,歎曰:「無妄之禍,乃至於此!以此視之,軒冕非可戀之物,吾日有歸意。」

唐時金帶[编辑]

公言:「李防給事有一金帶,唐之制作,撻尾刻云『龍朔某年紫宸殿宣賜鄭畋』。其制作與色澤尤奇。防卒,其子不肖,妄以與人。臨淄公晏殊,留守南郡,大會客伎,有服金帶立其側者,公目之,覺異於常,引視其刻,問所従來,曰:『李氏子所假』,公俛歎久之。」

京氏律厯[编辑]

《京氏律厯》一卷,虞翻爲之解。其書雖存,學者罕究。公従秘府傳其書,究習遂通。屢以占卦,甚效。

修書進藁[编辑]

公言修書藁草,《隋書》尤重,謂之初藁,毎與正本並奏。

古事不見所出[编辑]

公言:「古事有相承傳用,而不見出者甚多。如『顔回讀書,鐵鏑三摧』,是其一也。」

秘閣易法[编辑]

公言:「秘閣有鄭氏注《易》一卷,《文言》自爲篇,而陸氏《太玄》,篇第亦各異。考之足以見古《易經》之舊次。」

方藥精通[编辑]

公言:「髙文莊,方藥精通,聚奇藥,價及巨萬,雅尚之一也。」

繪事後素[编辑]

公言:「繪事後素,即《考工記》所謂『後素工』也。」

七言詩[编辑]

公言:「古七言詩自漢末,盖出於史篇之體。」

性貴平淡[编辑]

公言:「人性貴乎平淡,若加以器識,即所謂宰輔器也。盖宰制方物,等之公平,甄别不差,足任機柄耳。昔劉劭論人物,亦以平淡爲先也。」

蘭蕙[编辑]

公言:「蘭、蕙二草,今人盖無識者。或云雚香爲蕙草。」

録書須黏葉[编辑]

公言:「作書冊,黏葉爲上,雖歲久脱爛,茍不逸去。尋其葉第,足可抄録次序。初得董子《繁露》數卷,錯亂顛倒,伏讀歲餘,尋繹綴次,方稍完服。乃縫綴之弊也。嘗與宋宣獻談之,公悉命其家所録書作黏法。」

少女風[编辑]

公言:管輅云:「天欲雨,樹上已有少女風。」今俗多云「急風翻葉見白」者是。

靈符石[编辑]

公少遊蜀,於江濱得靈符石。石理堅潤,其文尤異。

李廷珪墨[编辑]

公性尤愛墨,持玩不厭。几案牀枕間,往往置之。常以柔軟物磨拭,發其光色,至用衣袖,畧無所惜。慶厯中,人有持廷珪墨十九求售,従子參預,託公草文字,恐溷其思,遽令麾去。公後聞之,極爲歎惜。後此墨尤難得,而屢以萬錢市一丸。其品乃有數等 —— 其「邽」字,作「下邽」之「邽」者爲上;作「圭潔」之「圭」者,次之;作「珪璧」之「珪」者,又次之;其云「奚庭圭」者最下。盖廷珪,本燕人,奚,初姓,後徙江南,其初未奇,久而益佳,故李主寵其能,賜之姓也。雖名號有髙下,其間又自有粗精,亦時有偽作者,人亦多惑。公言:「若辨之,當視其背印。云『歙州李廷珪墨』。『歙』旁『州』字之左足,與『李』字之中書,可與『子』字之足貫。又與『廷』字之豎,書『墨』字之右角貫,視之上下相通者爲真。」公又自能造墨,在濠梁、彭門,常走人取兖州善煤,手自和揉,妙爲形體,盖光色與廷珪相上下。既成,分遺好事,悉伏其精。嘗以廷珪墨遺君謨,隴西王之子恂謂公曰:「聞以墨遺君謨,槖中必缺,請以一丸補之。」

小篆奇古[编辑]

公亦習古文小篆。嘗謂:「古文至少,至許慎所不載,及不出孔氏書者,悉後人所造。學之,少所根據。小篆源流可究,便於施用。」公用筆奇古,慶厯中,士大夫家墓銘,盖多公筆也。今上「景祐」徽號玉冊,宣獻宋公受詔寫,宋公不習篆,公與代書也。又章郇公受詔書相國寶奎殿太宗、真宗詩額,亦公代之。

篆銘嘉量[编辑]

皇祐中,上令少府作嘉量,公稽攷制度,參以周漢,既成,自篆刻銘,奏御。藏於内府。詔在集中。

碑額[编辑]

按公所書古隷字 —— 則《獻穆公大長公主碑》、《曹襄悼碑》、《范文正碑》、《晏元獻碑》、《伊先生隔山庵記》;正字 ——則《張少監墓誌》、《濠州四望亭詩》、《莊生臺詩》、《宋宣獻詩》;書額 —— 濠州四望亭、南京御史臺讀易堂、襄州峴山亭、臨芳亭、華嚴寺、羊太傅廟、西京教忠積慶寺、東都李氏閒燕堂、來鶴堂、連亭、箖箊亭、劉氏芸華堂。

古器[编辑]

景祐中,内出古銅鐘、鼎、尊三器,詔公辨其欵識。公驗其文,稱有「周立王」,字法,參以篆隷,形制不與經典相合,非逺古時物,疑似武氏時器具,上其事,詔藏於龍圖閣,語在公集中。皇祐中,又出玉器二:一爲四龍行走上騰之形,其端升,餘可置物;一爲梳形,旁上連窣綿繰,可插羽,下有柄,雕以蜻蜓、蝘蜓,絶工巧。公以爲皆物柄也。梳形者,疑古人羽扇之柄,其他莫可知。

辨藥[编辑]

公示京師市藥,須當精。别市中藁本,多雜以威靈仙,不可稱辨,往往誤售入藥,遂不爲效。藁本,盖柔細而芳香者是。

自治之要[编辑]

公謂諸子曰:「人之文章美者,固譽之,不至者,未嘗輕視。吾心意和平,得自治之要。險巇貪媢,固自不生。怨尤僥倖,逾絶思慮,以其染汚吾心,戕賊天理,皆屏之於未萌。然事有曲直,必當中理。今朝廷之士,與吾論事,有不直謗毁甚多,然吾皆不責,固無報復,盖吾自信者篤耳。此乃汝輩粗識善惡,人亦不能欺,吾其能以無爲有紿汝輩耶?吾既已自力如此,更欲汝輩效而爲之,不可不勉也。」

校書[编辑]

公言校書之例,它本有語異而意通者,不可取信,盖不可决。謂:「非昔人之意,俱當存之,但注爲一云、一作」二字已上,謂之「一云」。一字謂之「一作」。公自校杜甫詩,有「草閣臨無地」之句,它本又爲荒蕪之「蕪」,既兩存之。它日有人曰:「爲『無』字,以爲無義。」公笑曰:「《文選》云:『飛閣下臨於無地』,豈爲『無』義乎?」唐鄭顥自云:「夢爲詩《十許詔》,有云『石門霜露白,玉殿蕪苔青。』意甚惡之,後遇宣宗山陵成,因復職。」公嘗笑曰:「此杜工部《橋陵詩》也。顥以爲真陵之祥,而更復綴緝,亦嗤鄙之一也。」

相知之厚[编辑]

蔡文忠守南都。公時爲書院説書。且將薦公,而謂公曰:「欲薦,而未有人可令草奏,以叙君之美,莫若煩君自爲之。」公謝曰:「某之才不足當公薦。今石太祝延年,衆愛重,宜置某而薦石。」蔡公曰:「石固欲薦之,亦當自令草奏。」公徐曰:「得之矣。」遂命公草石奏,而石爲公草奏。

初,罷野城尉,里中是時,晏丞相爲留守,方修後圃,而使諸曹掾賦馴鶴小池,戸曹掾玉初邀同賦,既成,并上臨淄公,公喜,遇之甚厚。及臨淄公還朝,力薦爲應天府學講書。語在公《家傳》中。

是後,蔡文忠繼守留鑰,復待以上客。蔡公既去,而宋公來,其所以遇之尤加。毎公事退,開郡閤邀公。殆日以爲常,相對但持書冊論議而已。宋公嗜食乾果,羅列左右,間或相勸食,或以文章示公。句意有所欲易,及一字不安者,必曰:「君試思之。」公曰:「以某句某字如何?」曰:「更試思之。」或至再三,遂用。後宋公還朝,公亦入上庠,又陪佐史局,無一日異於初。宋公薨,公爲之議諡,撰著《行狀》,象篆勒墓銘。諸宋以服帶、緡錢,遺於公甚厚。公不發其封,悉還之。李邯鄲公戲簡公曰「可惜筆端得來,盡被車兒推去。」後老,思宋公平昔之知,嘗歎曰:「相知之厚,不愧古人。今亡矣夫。」

去年,公謁告還里中,錢于飛侍讀爲留守,其妻,宋公女也。聞錢宴公于郡齋,曰:「是往者日與吾父論書於此齋中。吾家爲肴羞尊酒以待者也。」因泣下。明日,錢以其妻語語公,公亦爲悽然。

古今樂律通譜[编辑]

公洞曉音律,自能辨聲度曲。嘗究今樂之與古樂所由變,而總諸器之同歸,以籍於譜,至如言。黄鐘其聲則屬絃之某,抑按金石之某聲,考筦之某穴,皆衡貫爲表而别之。至於北部諸器亦然,雖不知者,可一視而究,號曰《古今樂律通譜》。又云:「今北部樂,乃古之清商遺音。」其論甚詳。

[编辑]

芸,香草也。舊説爲不食,今人皆不識。文丞相自秦亭得其種,分遺公。歳種之公家庭砌下,有草如苜蓿,揉之尤香。公曰:「此乃牛芸,《爾雅》所謂『權黄華』者,校之尤烈於芸。食與否,皆未可試也。」

李衞公文[编辑]

公亟稱李衞公之文,謂「不減燕許」。毎讀《積薪賦》,曰:「『雖後來之髙處,必居上而先焚。』真文章之精致也。」

作文立意[编辑]

班固《典引·序》「唐堯君臣之德,迭享天下」云。「股肱既周,後授漢劉」,公言:「古人作文,立意髙奇如此,後學者可不務哉」。一云「文當務立意髙奇,不蹈陳故」

爲箴自警[编辑]

公始爲進士,居里中,與嵇穎竇充締交合,各爲箴以自警。

期待之深[编辑]

公爲舒城尉,馬亮鎮廬江,始入謁,謂公曰:「君狀貌類宋尚書白,材質正與君等。他日,亦不下此人。」後入上庠,暇日謁邢侍讀昺,識公甚喜,歎曰:「君,異時之孫、馮也。」孫奭、馮元,方貴顯

上官忌兀日[编辑]

公云:「隂陽忌諱,固不足泥,然亦不可畧者。嘗記丁顧言少卿云:『昔遊宦蜀中,至官有期,駐舟江滸,游憩山寺,遇老僧問丁公何爲而至,丁具以之官告,又問期在何時,丁又以告,僧曰:「是所謂兀日,不可視事。弗避之,君必以事去。」』君丁?笑而不應,既至官,月餘,竟以事免歸。丁深異之,於是復道故處,従僧謁其術。」丁屢以語公,臨治頗用之。

水漬書冊[编辑]

公言:「藏書之家,書冊或爲雨漏及途路水潦所漬者,皆可大甑中蒸而暴之,至一二畨,乃以物鎮壓平處,逮乾,色雖微漬而畧無損壞。」

雌黄墨[编辑]

公言:「雌黄爲墨,校書甚良。飛研極細,堅膠揉爲錠,無油甆器中磨,加以少藤黄,尤佳。」

詩話[编辑]

公言:「舊嘗得句,云『槐杪青蟲縋夕陽』,因思昔人似未曽道。後閲杜少陵詩,有云『青蟲懸就日』,尤歎其才,思無所不周也。」

契丹風物[编辑]

公言:「昔使契丹,戎主觴客,悉以玉杯,其精妙,殆未嘗見也。」又言:「北人饋客以乳粥,亦北荒之珍。彼中有鐵脚草,採取隂乾,投之沸湯中,頃之,莖葉,舒卷如生。」

書儀[编辑]

公言:「唐裴、鄭二家書儀,皆云凶書,須好紙繕寫,言語哀雅,稽之,似非寧戚之義,不若以生紙書之,語言字體質朴爲稱。」

元父城[编辑]

公言:「阮籍有《元父城賦》,甚陋其土,昔嘗經行,視其地,信然。」

方言[编辑]

揚雄《方言》,世所傳云舊本也。公患其無次序,判别其訓,各以類従,且云:「此殆子雲之初意也。」後人見其有條理,便謂昔本則妄耳。

修書[编辑]

按公所修之書:《春秋蕃露》舊墜簡脱文,差互不可考。公數年尋繹文義,綴緝始成,仍舊爲十卷、《方言》舊無次序,公析之以類従、《杜甫詩》古六十卷,今亡。世傳二十卷,止數百篇。參合别本,以歳時爲類,得編二十卷、《髙適詩》舊十三卷。公分爲十卷、《易緯》館閣舊本,以《乾鑿度》、《稽覽圖》、《通卦驗》,分爲三書。各自著分擾,隋唐《志》目,並載《易緯》九卷。仍依篇次,合爲一書,復其舊次

詩話[编辑]

公言:「近人别傳杜甫詩《杜鵑行》一篇,云:『誰言養雛不自哺』,此語亦足爲愚蒙,此正破前篇非甫作也。」

[编辑]

公言:「昔東都有一醫者,姓劉,其術甚異,通《黄帝八十一難經》,病註者失其旨,乃自爲解,獻于闕下,仍爲人講説,自號曰『劉難經』。其治疾察脈,無隠不知。肘後有二藥奩,止藥末數品而已。毎視人病,旋取諸末,合和加減,分爲劑料。日服不盡其數,病未愈,他日再至,曰:『此藥服不如數耳。所餘當有幾。』人不能欺,後以老終。」

論逸少書[编辑]

公言:「毎閲王右軍書,覺毎帖氣勢各異。此所謂羲之萬紙不同也。」

醫茶[编辑]

公言:「茶品髙而年多者,必稍陳。遇有茶處,春初取新芽,輕炙,雜而烹之,氣味自復。」在襄陽試作,甚佳。嘗語君謨,亦以爲然。

古碑[编辑]

石舍人楊休,典宿州。蘄澤岸傍,得古碑刻,云:「有周渤海公玄孫伯著之碑」,問公:「所謂公者,非宇文氏乎?」公曰然。

史官[编辑]

宋丞相庠與翰林祁公,皆布衣之舊,同年登科。皆貴達,益篤契好。初,宣獻公薦公入史局,時邯鄲李公叔領撰著,李方貴顯,與宋公同列而不相下,頗有間隙。宋既與公舊,勸公毋受命,公辭以辱宣獻公知,不敢避讓。宋怒,遽折簡謂公曰:「自古爲史者,不免天菑或人禍,子何爲當而不避?今且賀子而弔子也。」

藥性[编辑]

公言:「醫藥治病,或以意類取。至如百合,治百合病,似取其名;嘔血用胭脂紅花,似取其色;淋漓腸結,則以燈心、木通,似反其類。意類相假,變化感通,不可不知其旨也。」

唐三宗像[编辑]

公言:「舒城縣民李氏者,唐宗室之裔,有一軸畫,上畫玄、肅、代三帝真。云其先,别子所出也。其畫亦當時之跡,毎持以見,縣官免科役。」

王建宫詞[编辑]

王建宫詞云:「如今池底休鋪錦」。公言:此即文公對李公石云:「開元中,舊宫人盡在,問之,無知此事者。」

楊姓異同[编辑]

楊修書云:「修家子雲」。公言:「子雲自叙爲楊侯之裔,自爲楊字。恐與華陽之陽異。」

唐世詩僧[编辑]

公言:「唐世詩僧得名者衆,然格律一體,乏於髙逺。顔延之所謂『委巷中歌謠』耳。唯皎然特優。」

解經[编辑]

公言:「學者解經,或有改字就義者,非先儒闕疑之旨,往往自取議。」

起居注[编辑]

公言:「《穆天子傳》,左右史之書。起居注始於漢世,乃有遺法也。故今《崇文書目》以《穆傳》首記注之列。」

黄白術[编辑]

公言:「先中令在金陵,有一術者,自言得黄白術,請試之。初持二藥罨至,云丹砂所化也。中令不以爲然,既而請持歸,明日復至,皆先所見物也。而其一當中印一指痕,乃金瀝也,其一如滿盛,其瀝而復瀉去者,其表則素潔如初,遂留二物而去,後不知所適。」

公言:「初赴舉時,接一士人,稍親近。忽謂公曰:『君苦無資乎?求開通錢千餘,當爲君化少物。』公曰:『錢固有,而難化也。』既得開通,曰:『銅精者皆可。』數日持銀十兩至,視之,錢「周郭與字」,隠隠尚在。謂公曰:『君并欲其法乎?亦無所秘。』公笑曰:『聊試卿法爾。吾無所用。』悉還之,後月餘,其人卒。」

丁謂家資[编辑]

公言:「丁謂前敗之一夕,買竭都市中金。餘産籍没,後官斥賣,人有買其綵薦,一拆之,得絹凡三百餘端。」

二蘇草隷[编辑]

二蘇皆工草隷,而舜欽先得名。人或咨公,云二人優劣。公曰:「才翁筆勢勁媚,疑較長也。」

周官[编辑]

公言:「學者多云疑《周官》。初以吾考之,殆作而未用之書也。以近事比之,唐世,制《六典》,著當時百官之目最爲詳,悉竟不能遵用。」

晏相觀書[编辑]

公言:「晏丞相自云:『觀書,遇事有可用者,必準度所宜使處,然後黙記。如未獲用者,心常恨之。他日臨文,速不廢忘。』」

贈日本僧詩[编辑]

公言:「祥符中,日本僧寂照來朝,後求禮天台山。先中令守會稽,寂照經由來謁。寂照善書迹,習二王,而不習華言,但以筆禮通意。時長兄爲天台宰,中令以書導之,兼贈詩云:『滄波泛瓶錫,幾月到天朝。鄕信日邊斷,歸程海面遙。秋泉吟裡落,霜葉定中飄。爲愛華風住,扶桑夢自消。』既至天台,來致書謝,累幅勤至。其字體婉美可愛。楊文公在禁中識之,亦嘗序其事。」

[编辑]

公言:「始作禮官時,夢入禁苑中。引一紫衣人,至後亭見上。免後踰年,荆王薨,皇帝受服。予時引太常卿入苑中,其徑路所至,皆夢中所見。」

汗衫[编辑]

公言:「皇祐中,人有獻唐昭宗御服汗衫一,上有朱字手詔,與錢鏐,求助兵,時隔塞不通,盖密信也。獻者朱氏子孫,欲求官,朝廷留而賜之帛,遣之。」

厯官[编辑]

公言:近世,司天算,楚衍爲首。既老昬,有弟子賈憲、朱吉著名,憲今爲左班殿直,吉隷太史。憲運算亦妙,有書傳於世。而吉駮憲棄去餘分,於法未盡。

贈狄國寅詩[编辑]

耀州三人。狄國寅自云仁傑之後,有告身數通,及代宗時,御史中丞狄歸昌《請復御膳表》,具攜以示公,仍請詩,云:「毎讀梁公傳,青編日屢開。神交慕英烈,自喜見雲來。一命須朝禄,連章薦楚材。凡昇黄綬秩,世代乃身媒。」國寅向以龍圖閣直學士狄棐論得官。

詩話[编辑]

公言:「杜甫爲詩多用當時事,所言『玉魚蒙塟地』者,事見韋述《兩京記》云云。有言『鐵馬汗常趨』者,昭陵陵馬助戰是也。」此類甚多。此篇不全。

評書[编辑]

公雅好永禪師書。嘗得古本《千字文》,手自裭背,暇則玩閲,至老不倦。嘗云:「今人筆美,未能爲書,須結體巧,常使左方,髙氣勢,自得遒媚,乃爲佳也。」與蔡君謨在西閣朝夕評書,君謨毎有繕寫,求公指其失,後語公曰:「與原叔論書數年,自覺倍精。」昔時人或與公論禪理,公曰:「仲尼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盖不出是也。」

自强[编辑]

叔彛云:「富公才業賢望如此,然其心好學,喜爲文章。又樂與人論議經旨,及古今興亡治亂,雖逐日亦各有工課,夜坐一書室中,或至二三更,方歸寢。」此盖往年,曽倅鄆州,佐王曽相,而曽乃如此所爲,富公亦常服其勉勵耳。此實士君子規矩其身,而不敢自懈。《易》曰:『君子以自强不息』,此之謂也。」

通經[编辑]

叔彛常云:「士有曉熟世務,兼能作文字者,然後能通經。又其常潜心於其間故也。然則,如今天下學者皆能經術,然求所謂通經者,其人少矣。」

修慎[编辑]

韓謙父聞臺官呉中復等,疏陳相執中所爲及家私事,凡九條。謙父乃曰:「此言必書之史傳,施後世而不善之名,安可掩哉?士君子,豈得不修。慎哉!」

訪問[编辑]

倪義父云:「某毎因往街市,或坐次,逢河東、河北、陜西客旅等,某必問其事。意亦要知茶、鹽、礬之類,及雜物有所更改増添條制之事。又可以知省中所行事宜,經久便與不便如何也?」

識明則經明[编辑]

周伯堅云:「某於《周易》,與先生之説有不同之處,然則,君子所患者識耳。識明則經明,而周流通變矣。」

不置侍婢[编辑]

伯堅又云:「相愛者與家人言,以某年髙,在逺方,勸置一女子侍飲食湯藥,圖其安逸。某乃云:『自幼年力耕鑿,孤貧讀書,歴盡艱苦,而執志期於粗有所樹立,而今幸亦爲人所見愛,茍或如此,是棄忘其初心也。』」

作文主之以誠[编辑]

管允中云:「凡修學,不患作文字不能精,在持身立事,自期如何耳。然則,作文字,必主之以誠也。《中庸》曰:『不誠無物』,誠之説,於聖賢道,可謂至大矣。」

政事[编辑]

蔡監簿至夫在學云:「叔彛有書與叔父密學,言:『京師弊政十餘條,而叔父已先行其七八,與叔彛所聞者暗相合。』叔父甚喜之。」時君謨行京兆事。

思慮[编辑]

潘十六、十九秀才,在富相爲外甥,云:「舅氏往年典郡,某嘗於左右修學,而舅氏毎中夜,或獨坐一靜書室中至二三更,但仰靠椅子,不知思慮天下何事也。」

好學[编辑]

歐大太祝云:「大人嘗云:『太師致仕在家,毎日須看文字。又喜學書并草書。』」

歐大又云:「大人在家,逐日須作文字,而於經史間,亦各有工課耳。」

廉慎[编辑]

焦秀才云:「胡内翰於湖州時,買物却於他郡,致,仍一一供税錢也。」

相人[编辑]

歐大又云:「凡相人,最好於得失榮辱之際,觀其動否,便可知其器之小大也。然後見其人之前程也。」

作官[编辑]

又云:「作官須事事要知,只如耕犂之具,亦要知制作,盖臨政利民,亦有使處。」又云:「作官須且坐而觀之,久而後可發,作官不在文章。劉參政作官後,不在文章,亦不全在器業也。」

持身[编辑]

焦秀才云:「錢志通于編勅《刑統》,皆一一節目之。」又云:「不患作文字不精,患不能持身與立事耳。」又云:「君子不以己所藏,而推所受。」

河圖[编辑]

歐公云:「《河圖》之説,雖見於《書》《易》《論語》《禮記》。某獨以爲不然,盖後之人,好怪説耳。豈有聖人以己有德,而不獲天位,非也。某以文字正之,後世必有信之者,一千年後必得一人信之,二千年後又必得一人信之。又三千年後又必得一人信之矣。以三千年而獲三人見信,則後數千年信者必多,則其説行矣。」

作詩[编辑]

又云:「凡作詩,并選中唐之名士。衆作格式,毎作三五篇,雜於其間,文字亦然。」

推誠待物相業附[编辑]

李兵部云:「}-唯人推誠待物,不要城府,而人自和平也。某凡于職司十餘年,前後應猜防人底文字,並不發奏及其某奏此事,乃先奏,某亦依違。供,亦不欲旁損其人也。」

又云:嘗見龎相,勸其如公孫弘之脱粟飯、布被,伊不聽其言,豈有六十五歳,更造宅營葺,所活幾時?其愚可知己。

又云:「凡宰相多以己之親戚,遂隔朝廷仕宦者,豈至公之道邪?賈相則不然,雖唐詢爲事令作臺官,亦不言之。」

又云:「夫《易》之《咸》卦,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此事亦甚大,以一人之心感天下,使之和平,豈非誠乎?非以虛受人而人可化哉?盖虛受人,則無城府,無城府則無疑,無疑則誠矣。」

又云:「今之居宰相,百執之上,不慮人之窺伺,而錯作事,天下人之聰明,豈可掩哉。」

又曰:「凡在中書者,自平生讀書,學聖人之道,及可用之處,反不用之,其本爲利禄所汨,而聰明有所蔽也。」

又云:「今之大臣,但家中爲歡樂,豈有思天下憂患與國家之安危,平生所學,當行之事哉!」

賢者能受毁大臣欲知典故附[编辑]

張中行云:「夫賢者,難能受屈辱,盖以其有所負而期於後世也。夫譽者,人易受,而毁者,所不能堪,然而能堪受人之毁,而不動者,亦唯賢者能之。夫平居無事之時,人皆能言可以守道死而不變;及有罹患難而當鼎鑊之誅,而獨能不易其操者,乃爲難耳。」

又云:「大臣者,欲知國家故事,如魏相者,則可以爲宰相而治天下者也。」

作文[编辑]

歐公某云:「毎日雖無别文字可作,亦須尋討題目,作一二篇。」又曰:「凡看史書,須作方畧抄記。」又曰:「文字既馳騁,亦要簡重。」

經史[编辑]

焦秀才云:「欲作文字與立身,先且須積日以養其源可也。長源與知仲書曰:『知日講《史記》及孟子,甚善甚善,盖經書養人根本,史書開人才思,此事不可一日廢,而須自少年積之。』宜常用此法也。」

本北宋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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