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齋集 (四庫全書本)/卷01
申齋集 卷一 |
欽定四庫全書
申齋集卷一 元 劉岳申 撰序
送吳草廬赴國子監丞序
至大元年秋臨川吳㓜清先生以國子監丞徵當之京師郡縣趣就道者接乎先生之門明年三月先生至洪門生皃子從先生行與送先生而返者咸相與言曰先生有道之士不求聞而達者也監丞七品其進退不為先生輕重加損也審矣或曰官雖卑以教則尊教胄子又尊或曰官無卑君命也以君命教胄子先生之任不既重矣乎方今出宰大藩入為天子左右大臣者皆世胄焉以故中州之人雖有傑然者不在是任然則南士愈不敢望矣使先生以道教胄子他日出宰大藩與為天子左右大臣者皆出先生之門是猶先生之志得而道行也此世道生民之福也先生不宜卑小官以棄斯道斯民之福也或曰先生出處進退有道衆人固不識也先生嘗以翰苑徵至京而不就列又當勸學江右至官而不終淹今其乆速未可知也由此大任亦未可知也臨川自王氏以文學行誼顯過江陸氏以道顯至於今不可尚先生出乎二氏之後約其同而歸於一所謂尊徳性而道問學者盖兼之矣使先生之學行豈復有遺憾哉將天下有無窮之休而復臨川有無窮之聞以臨川復顯於天下必將自今始
亷叅政夀詩序
嘗謂詩至崧髙烝民以為尹吉甫周之賢卿也其誦申伯之詩曰崧髙維嶽峻極于天維嶽降神生甫及申仲山甫之詩曰天監有周昭假于下保兹天子生仲山甫然後知天之生賢甚難其人又嘗讀詩至泮水閟宫以為史克魯之賢史也其誦僖公之詩曰永錫難老曰俾爾夀而臧俾爾夀而富曰眉夀無有害然後知人之好賢有甚於天使尹吉甫而非賢卿史克而非賢史則其詩不可誦於當時而傳於後世其見刪於聖人也乆矣夫申伯山甫周之賢相僖公魯之賢君其得此於史克吉甫以誦於當時而見録於聖人以傳於後世夫豈偶然哉江西地大物衆號稱難治自叅政亷公下車以來稱賢相者必曰亷公公何以得此聲於江廣哉昔公先正太師恒陽文正王以碩徳元勲為國名臣其功業見知於聖主而聲光流於賢子孫公以朝之勲舊家之名徳世濟其美江廣雖數千里數百萬生聚方寄托以生而退然常欲為陋巷之匹夫山澤之臞儒而不可得常以為江廣之民不與被堯舜之澤者不知其幾百千萬人而何崇髙富貴之敢知是心也雖申伯之亹亹山甫之翼翼魯侯之穆穆何以尚之計江廣之民受公之賜而不知者皆此是也又計江廣之民其知者甚少而不知者甚衆又不獨江廣之民雖公亦不自知也余廬陵人也而客寓於臨江之新淦於是聞有髙峯書院者能知推本公所自生又推頌公所為使民不忘者祝公以髙明之徳奉公以悠乆之福期公以與斯世斯民為無窮之利澤庶幾竊附古詩人之義者屬余為序或曰公之功徳可與為申伯為山甫可與為魯侯而詩人未有足當尹吉甫史克者孰能美形容之萬一余謂天之生大賢則必與之以夀富康寧之福本不待於人而人皆以夀富康寧之偹福而祝之大賢者亦攸好徳之民也此彛好也遺其詞而取其義可也是以不敢辭而序其端云
陸宣公奏議註序
近古人臣進諫其君未有如陸宣公者以其言多與徳宗不合而推誠盡忠反覆委曲無所不至故為奏對第一蘇文忠公稱為言論深切事情而不離道徳智如子房而文則過之辨如賈誼而術未嘗疎上可以格君心之非下可以通天下之志又云聚古今之精英實治亂之龜鑑嘗乞校正其書使人主置之坐隅如見其靣反覆熟讀如與之言可謂曲盡此書之妙公嘗稱歐陽公論事似陸䞇而公之文章善論得失利害尤不減贄夫cq=117以宣公不遇時而時君每事必諮訪每對必合意而每問必至再三信乎其至誠𢢽惻為不可及而文采議論不可揜也歐蘇遭時遇主以其文采議論發其至誠懇惻雖有時遇激而深切事情感悟傾動要多得之竊嘗歎設科以来策士務取直述使士子皆以宣公為法豈不稱塞明詔而對時務者大扺無筞其尤甚者膚率繆悠逺媿吏牘安得蘇文忠復起而與天下共讀此書也哉宋紹興中有郎曄嘗刋宣公奏議然不無去取今永豐鍾君士荒於註其全書并及制誥於是開卷愈覺了然矣使場屋得此時務不患無有用之策廷對得此清朝不患無晁董之文奏疏得此人主不患無納諫之明制誥得此天下四方不患無感泣之人文章不為空言而吾黨之士不為腐儒豈不偉哉此蘇公校正之遺意也將宣公亦不賫恨於九京矣
送張憲使赴禮部序
㤗定二年今天子念南海之民不幸遇貪饕吏有毒於瘴癘者思一洗之以太師淮陽獻武王之孫翰林承㫖蔡國公之仲子張侯景魯為東粤憲使明年春三月侯至自京師南海之民室家相慶曰上幸不忘嶺海侯何來之暮也未閱月而侯以禮部侍郎召南海之民室家相弔曰上遂棄嶺海矣何奪侯之亟也於是侯方刻石崖山紀先世功烈以與南海相為無窮罔極嗚呼宋亡今五十年矣方臨安亡老母弱子此行宋之臣子有負其主遺孤孱子以冀望萬分一者既逃閩閩亡浮海海沉而然後天既訖宋之籙矣其臣子終不忍死君而盡死於無萬分一可望之後此宋三百年明道正誼之効也論者以淮陽王有大勲於國而功莫重於崖山今天下大一統而祖功宗徳之議萬世不可改者皆王之功此王所以有後也歟傳曰孝子揚父之美夫揚父之美者雖在父而惟孝子能揚之向微蔡國公以忠清直諒厯事累朝為國名臣侯又以文學政事世濟其美其不為先世之辱者鮮矣又安能揚先世之美哉侯還朝尚念今天下風俗日趨於薄非細故也於以教忠教孝必自禮始晏子曰惟禮可以己之賈子曰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向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此侯所以召還也不然上豈真棄嶺海哉余雖不獲從崖山以觀一時紀載之盛竊慕王累世富貴而多賢子孫異乎為將三世者故為天下道且以為侯還朝之獻云
送皮次翁臨武尹序
古今人非才之難而用違其才之患非違其材之患而不盡其材之恨以汲黯治郡者違其材者也以賈董為諸侯王傅相者不盡其材者也用違其材者不知人不盡其材者棄人東坡嘗極言人才英華果鋭之氣以為柄用人者惜之使人讀其書無不欲廢卷而歎者嗟夫天之生材夫豈盡無意如清江皮次翁非不早有譽其得百里之地亦不可謂不早所自樹立又非弱也奈何能使江華之民被其澤而不能使其身安於江華而又有不知者以衆人遇之使不得不逺引以自髙及其乆而後起為温之平陽也又非不以善政聞而又未嘗有能㧞之衆人之中以稍異其陳迹者又乆而又復用之又如其初於距筮仕三十五年矣三十五年矣而後次翁始以臨武大夫行無損益乎大夫人皆為大夫恨大夫類無有幾微見顔靣者嗟夫不有可為世道生民恨者乎使三十五年皆澤物之日殆不止過半不家食且無幾時而又使不得行志也豈不可為痛恨哉孟子有言此非距心之所得為者也大夫官不過初筮志不改初服少壯老為一日始終為一人進退綽有餘裕使臨武之民幸乃得大夫終三年淹大夫豈有不慊於志者此當路之責非大夫所計慮也余嘗偹員清江鄉校聞大夫居家善事長又善居鄉鄉人惟恐其不家食也書云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大夫有焉吾廬陵人士多與大夫遊者聞大夫將行咸失志且恨曰廬陵何不得為臨武也又曰臨武何其修之至也咸為詩以贈而俾余為序余既誦皮大夫之賢以告夫當路能用人者又為臨武之民之賀其遭也故書以為送臨武皮大夫序
贈虞孟修序
江州務使虞修今奎章閣侍書學士伯生之母兄也孟修以父澤奉檄征商以筦庫輸賦京師始得為坡頴彭城之聚及來江州以年饑師興商旅不行官督虧課如實負之孟修在繋彌年賢太守狄俁憐而脫之俾歸乞貸以償翰林學士臨川吳公為書四方故人以成賢太守之美四方聞者皆曰賢哉太守又曰吳公獨未有知侍書之賢者盖嘗疑晏子仁其三族妻之族可使無凍餒母之族可使衣絲父之族豈盡可使乗車者乎使傳記不為夸則晏子不得為賢於是侍書賢於晏子矣又嘗疑韓公不為諛則崔翰不得為賢於是侍書賢於崔翰矣侍書朝夕侍聖天子經筵啟沃可以論薦一時賢士大夫而猶不可内舉其兄於筦庫於是管仲之舉七十餘家祁奚之舉讎舉子皆大夫非矣故余以侍書為賢蓋篤論也雖然知賢吳公賢侍書而力不足以拔之者無責爾也力足以拔之而又遂能拔之不尤賢矣乎是故余將以告夫尤賢者
送海勤師省親序
儒者之道以父子君臣為綱而禮樂以迪之政刑以弼之歴五帝三聖人至周公孔子孟子而其制大備其説大明而又有飲食衣服宫室車服聲音采色以養其口腹者百骸使人愉悦安適以就其如此去其不如此者宜乎人人知有聖賢之教而不忍畔也佛之教以絶而父子棄而君臣為其道也又勞苦險穢垢辱備人情斯須所不能堪居者以行其所謂戒律宜其徒之不能守也僅而能守則子不得私其親而謂他人父他人兄者固其所也其為能學其師之學者也其不如是畔其師者也有佛者恵勤則異乎是蓋余二十五年前結廬先君子墓側勤為余備灑掃晨夕香火又教其徒讀論語孟子身學為詩余甚異之一日持巾鉢告行於余問何行曰將之淮何為乎之淮則泣且言曰勤幸有父母不幸以嵗凶流離就食淮土今八年矣而不能返也江淮相距非甚逺勤遊諸方食㝛如願無裹糧之苦不及勤盛壯時壹往覲省即有不可知不可奈何者獨何面目拜佛乎余聞而瞿然不自知其涕泗之横流也於是余之廢蓼莪也久矣嗟乎勤乎汝為僧而知有父母也將不暇顧其師之教而往從之乎此内心之真也勤曰此吾師之教也吾師嘗言父母恩重為説方便報父母恩萬方勤未能行也勤不省親不可以為吾師之弟子余聞而益悲嗟夫勤乎汝能返而父母使無江淮之隔將宰物者猶將為汝五風十雨使恒無凶災疾厲以終而父母之天年也況今明天子在上裁成輔相所使燮理又得人者乎勤於是乎行今既喜勤之善學佛而樂著其説以告夫不為勤者作送海勤師省親序
贈劉孟懷采詩文序
古今能言之士多矣其能自致必傳無疑者能㡬人哉能傳矣能保其久而不至澌盡泯滅者又能㡬人哉魯叔孫豹論古之死而不朽者曰太上有立徳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是真不朽者也然其稱魯先大夫臧文仲既沒其言立當時去文仲世次蓋未逺由今觀之求文仲一言不可得矣今之知文者以其事見於春秋左傳而其名見於論語雖不為聖人所取而猶得以不朽至今謂之有所托以自見則可謂之其言立不可必如六經孔孟而後可謂之立言也難矣漢唐藝文志所載漢之七畧唐之四類今其存者亡㡬當漢唐之世得登於二代之史見列於藝文之目豈不自信必傳可久而卒不能久卒不免於澌盡泯滅則豈不可懼哉梁蕭統集文選三十卷其是非去取不謬者罕矣吾嘗以為其間有不能不傳者雖不待統而亦傳有不必傳者不足傳者而皆傳則統力也豈亦有幸不幸耶於是愈降矣宋諸儒講學上遡六經孔孟文章視漢唐有過無不及其必傳可久無疑有非七畧四類所可例者又豈特蕭統輩哉宋季其間豈無一語之㡬於道聖朝還淳反古又為同文丕變之一初吾友劉孟懷以書生周旋鄉里懼久遂湮沒將周遊四方求之以授世之能立言者以庶㡬其傳其用力可謂甚勞其言曰其能必傳者無以余為也其可傳而不幸將遂不傳者使他日幸而有所托以傳焉其用志豈不甚厚且名其集曰崇雅夫聖世黜浮之日而孟懷乃先有崇雅之作皆有可嘉者余以鄉邦晚出少而不學長而無述今無聞矣獨幸孟懷有可謂之曰必將有得於斯文也故樂為之書以俟
張文先詩序
陶淵明本志不在子房孔明下而終身不遇漢髙皇蜀昭烈徒賦詩飲酒時時㣲見其意而托於放曠任其真率若多無所事者其在晉人中可與劉越石陶士行並驅争先而超然逺引不可為孔文舉嵇叔夜故其詩以至腴為至澹以雄竒恢詭為隠居放言要使人未易窺測韋蘇州固富貴中人有豪俠氣其逢楊開府本非創竒其寄全椒道士亦非謾語其胸懷本趣薄富貴厭紛華故其詩以盛麗為簡寂以疎宕為幽雅如神仙足官府如佛相具莊嚴故言詩者曰陶韋而和陶效韋髙者不過自道下者乃為效顰吾友張文先以累世豐家而與布衣寸晷争能千萬間廣厦而與茅簷芹曝同情其神氣上故其情不可凡其骨法異故狀不可寒其才力足故常兼人其興致逺故常絶倫使人謂詩不能窮人自文先始有是乎詩三百篇豈無出於王公大夫者富且貴無如周公詩安能使之窮哉人有常言詩人莫窮於子美而善言富貴古今未有如子美之工者又不獨杜位宅守嵗三月三日長安水邊此時此語為富貴乃其許稷契致君堯舜直欲使天下皆為夀富康寧之民此子美本志常常諷道之者然則詩必窮者而後工亦非通論也柳子厚賀王參元語憤激吾讀文先詩不止此故以陶韋杜發之以待知言者
贈劉自巽寫真
古今畫史惟商人第一能象髙宗夢中所得乃與傅巖所遇者相肖似如髙宗同夢又如髙宗夢覺所作殆天授非人力也今之畫者使人具衣冠坐注視一物然執筆端相以求之有得亦有不得得者常少不得者常多況寫夢又寫他人所夢乎故謂髙宗以夢得易以形求難後來麒麟雲臺凌烟類能使死者復生生者不死於是世道人物已降而畫工亦逺矣然亦豈可少哉友人劉君士楚為余言余里劉自巽妙寫真為舉傅巖以助其神授天得且戒之曰無摹市井無貌尋常今山林巖宂必有為霖雨為舟楫者子其審之
送方復大徽州學錄補書吏序
太史公之傳儒林曰余讀功令至於廣厲學官之路未嘗不廢書而歎也太史公之歎何歎也漢初右吏左儒通經之士自郎中而遷者為右自掌故而遷者為滯獨無敢上議律令者卒史於九卿次郡太守上者掾屬於九卿次郡著為功令然後公卿大夫士吏多文學士此太史公所謂廣厲學官之路即班固所謂開利祿之途者也夫𢎞不能變更律令僅著功令用儒於吏以參錯其間儒者始有進用之途而去漢初風氣亦逺矣此太史公所以歎也方今議行貢舉稍用試選學官嵗貢儒吏近年六部吏間選於慱士弟子諸州文學憲府掾吏選於職官次選於教授正錄視功令為近似矣使太史公生於今世當如何其喜幸耶太史公徒見轅固申生伏生皆老死仲舒又不偶至其徒始有遂者子孫皆至大官以為仲舒恨概不及見後來明經至三公者之輩出漢儒未有推本公孫𢎞者太史公特著論之以優掌故為厲學官之路漢西都用儒之始而存不足於喜幸之中復未有得欲者今六部視九卿憲府視外郡教授正錄視掌故文學儒者由是而進豈無明經至三公之望哉友人方復大用江浙省檄為徽學錄例在選中江浙又多故人名卿復大儀狀語言儒術吏事在儕輩中未能或之先也其行也必有合也余故舉漢事以張其行孰有為復大之鄉里親故而不樂其遂者乎孰有為儒者而不樂其行者乎孰有為學官而不樂其行之遭者乎故曰必有合也夫余亦得視復大者也而才不逮其所謂不飲而喜善飲者為之落落酣暢使復大遂得行志為儕輩榮耀亦與有焉故樂告夫同志者
送王吾素翰林編修序
余讀歐陽公兩制集序為之慨然歎息曰公以文章鉅公為天子詞臣當太平盛際復何所不足而以祠祭用浮屠老子之言制誥用世俗四六之體不足以言文章至於遵天子難諭之意復誥命於三代之隆恨未能則公之志益可悲矣夫文章千古事而朝廷之文所以指揮號令訓戒約束其所係尤不小每觀漢初天子賜書蠻夷君長乃有善於為辭命者所不能豈與後來希合苟容自詭播告之修不通春秋之義傳笑天下貽譏後世者所可與聞於此然後知天子難諭之意甚未易導三代誥命之文又豈易復乎公之斯言不可改已吾友王吾素延祐辛酉進士不負丞於平陽為令尹於上猶三仕而以編修入翰苑念昔服勞州縣以儒者之政聞執䜛慝之口今為太史氏固儒者所宜然職在編摩雖若甚輕而政事之得失號令之臧否上闗天命下繫人心上為君徳下為風化有不可不謹記而備錄之者其責甚重他日進為學士其選諒不難而求如歐陽公所云云有不可易視之者況翰苑與塲屋文體異而禁近與外服事功又異吾素此行得以盡讀天下之書盡識天下之士其文學政事何古人之不可為哉於是行有日廬陵劉岳申序以送之
送袁慶逺之潮州路經歴序
泰定乙丑今河南叅政董公以指揮使數實於江西余以郡文學相見於廬陵公一見如平生執手謂余曰使先生識先忠宣公今日安在此余固聞忠獻忠宣下士久矣乃親得之於其子今年袁慶逺以潮陽郡幙長道出廬陵視余諸公贈言余讀至虞學士所為序慨然曰逹賢者有後董氏多賢子孫多時聞人信矣哉中州士大夫每多漢大將軍不薦士以為髙每論建大抵如韓安國首䑕兩端鄭當時不肯堅是以為賢如董忠獻忠宣二公未知前史可得幾人況今世乎往者孔子文公叔文子而不仁臧文仲編書泰誓取休休有容而尤惡媢嫉曽子得之以成大學終章著為天下後世好仁惡不仁者之龜鑑使二公在聖門猶將與之況今世乎夫出公之門受公之知以自拔擢出郡衆人之上而有不仁公之用心者乎慶逺嘗従吾友文遜志都城繼客董氏及忠宣於退老之後聽其論議見其儀刑於就養右衛之時與公之子遊従由右衛教教授平樂椽史湖廣佐幕南安以有今日潮陽郡之命慶逺固長材益自治治人愛民下士無負董氏矣乎潮有韓文公文章政事之流風餘韻公平生大節身後不得一語於及門之籍湜獨賴蘇公以天風海雨之勢盡發其幽光著之雄文以傳之百世慶逺其從承下風望餘光而以自振迅矣乎必有進士如趙徳者其無失士矣乎使人曰此自望氏者也無寧使人謂董氏客乃爾士果不可薦不薦士果為髙為賢也慶逺務開來者使益推轂天下賢士庶閉其門而塞其途矣乎哉是所以報董氏也
再贈劉雪艇序
泰定丙寅始識劉雪艇於螺川驛時江西都事王思進亟稱其術其後再見於監郡李侯之家侯信如思進而加詳三見於水驛蒼然亭禮部侍郎張允謙坐上雪艇握籌定數顧謂余曰明年侍郎數退平章數盡又明年侍郎數亦頓盡今御史大夫伯顔公方為江西平章日遣人以十庚人命試之雪艇十取一得平章笑命次第九人者髙下皆苐無一失平章始大竒其數術今年為天厯二年己巳屢過余余為言張侍郎以丁夘秋被言其冬平章以疾終戊辰侍郎以兵死凡丙寅所為余親友談禍福者至是無不騐余獨舉所目擊其大者尤顯著以告夫未知雪艇者而雪艇固不待余言也
本草單方序
人病疾多醫病道少夫道少者生道少也雖扁鵲猶病之故曰越人非能生死人也若庸工則能死生人矣死生人者以死道殺生人不明理不知書於是庸醫之病又有甚於人病者夫人病不皆死病而庸醫之病皆挾死道然而病家至死不怨殺者亦驕恣不論於理者也故不論理為第一不治吾鄉王東野以世業見知東朝翰林學士廣平程公吳興趙公皆為書明理堂三大字又為詩以寵其歸歸而益著書集本草單方以羣分而類聚之分有専攻有速效聚以利倉卒便懷挾蓋明物理以求證治者也使凡為人子者皆得此書可不䧟於不孝使凡為醫者皆知此書可不墮於不仁此書之傳其有仁人孝子之心乎或曰是在本草中容有不悟者乎曰本草在唐天寶嘗有單方藥圖矣而其書與永徽圖經俱逸存者無幾則唐人固有意矣東野非補亡乎東野水川人蓋先治家之病而後以治病家之病者東野其賢矣乎
送李僉事南臺都事序
世祖皇帝神聖武文有天地之徳聰明睿智盡人物之性其建立憲臺也以鎮静為上蓋深得古人刑期無刑之意然猶或有未喻上意者類以刻薄為至公以寛大為近嫌故寧使不得直以寃失職為常毋寧使疑我於慾故有誠亷吏而不幸排於姦民抑於不獲上卒喑啞被黯闇不得一吐氣以終其身而民終不得被其澤甚矣任喜怒為名髙者之毒毒於貨利也至元丁丑憲僉李公彦古按治吉贑南安澟然不可干以私而温然使人可即務欲上下無相蒙逺邇無不逹蓋古之祥刑者也故其政每以平反得當為尚故所過者有神明之畏有父母之愛公方汲汲以忠信咨詢求大公至正江西民方傒公大用至是有南臺都事之命夫江南諸道各聽於憲臺以為法為則都事又為喉舌之司先其可否予奪以定其出入殿最而上之臺端焉苟得其當其於懲勸無不宜者此江南諸道之幸也衆皆謂惟公能其官惟公善於其職必能佐聖天子耳目之官益明其自逹其聰以無壅塞逺人是非好惡之真江南郡縣其庶有瘳乎余以衰年既耄無能少補明時獨喜誦輿人之誦竊附古送行之義且以告夫今之能誠求民瘼者庶幾不負國家建立之初歟
趙國寶飲馬圖序
泰定四年今天子以天下追養命宣政院使臣某以江西吉安故沒入田籍於延夀寺院使與江西右丞親詣臨吉取籍圖以聞掾史之從院使者曰趙圖寶從右丞者曰楊景文凡所以寛力塞吏責廣聖孝壹用其至景文以其餘閑視余以國寶所藏飲馬圖一馬在繫奚官左挾槃右挈壺馬卬首張口舉右足如聞其嘶雖未飲已踴躍有喜意余謂畫史不為飲泉飲江之馬而為在繫欲飲未得飲之狀夫繫之者不使其奔軼也飲之少者不使其過也不見其飲者不見其不足也畫史之用意逺矣國寶既寶藏之又能求文辭者發之余非其人不足以辱雖然願有述焉昔魯僖公牧於坰野魯人頌之曰思無邪衛文公騋⿰三千衛人歌之曰秉心塞淵周穆王車轍馬跡將周行天下祭公謀父作詩以止王心曰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此格物之學也是故驥不稱其力而良馬比徳君子焉國寶其得求放心之道乎其有寡欲之心乎其有尚徳之意乎馬取其繫飲取其少少取饜是行也可謂範我馳驅矣於是觀者咸為詩而屬余為序云
豐城朱淵甫捕盜序
官以捕盜名未有縱盜者也未有求盜盜不得者也而盜常不得謂故縦不可而未有非故縦者又不獨名是官者焉自一命以上孰非禁姦禦暴而不為姦不為暴者吾見亦罕矣嗟夫欲民之不患盜不可得也欲民之不為盜亦不可得也今夫官自縣若州以捕盜名其胥與其徒皆役焉役有貴賤故有以禄有以傭禄之傭之以職思其憂盜宜無不得而不得以為常此縦盜之尤著者也若夫使被盜者匿盜又藉盜以不為大盜此又與於盜之尤甚者民不幸被盜官不能即時蹤跡之徒謬於被盜之家而誅貨賄焉又之事外不實訊贓而設問姦民懼無故又自辱其妻孥也以為告官不得所亡失於盜者又以盜所不能奪者拱手而奉之官焉故寧不告故盜滋益熾其幸而盜既得則教盜蔓引大家由是而民之喪於官吏有什伯於盜者焉非大盜乎民之病此久矣豫章豐城朱淵甫不忍民之被盜於捕盜也㑹豐城黄氏一夕遇盜八人空其家而官不得盜淵甫手得其七人焉而生致之官而後捕盜者與其胥若徒得禄與傭者免於戾焉或曰淵甫庶民也非受禄與傭者比也而生致盜非越俎乎是不宜章異以開僥倖者之門余曰此又與於盜之尤者也此為大盜者也使民皆為淵甫則郡若州以捕盜名官者皆當愧死使淵甫幸得縣若州以捕盜名一官則其所為必不止此又等而愈上之則愈不止此故曰是宜大章異之以為勸抑余又聞昔魯多盜季孫謂臧武仲曰子盍詰盜武仲曰不可詰也庶其竊邑於邾以來子以姬氏妻之而與之以邑其從者皆有賜若大盜禮焉是賞盜也夫上之所為民之歸也上之所不為而民或為之是以加刑罰焉而莫敢不懲若上之所為民亦為之乃其所也又何禁乎臧武仲之言可謂知本矣嗟夫竊鉤者誅其來久矣淵甫能捕羣盜有不能捕大盜者乎大盜既獲則羣盜不捕而自屏矣傳曰今之諸侯其取之猶禦也孰有不受禦者乎有不受禦之人而使之為政則國門之外庶幾其無禦人者矣乎敢以是為淵甫贈泰定甲子仲秋
栖碧山題咏序
古今富貴利逹其能得之於天要必有異於人者夫貴而足以奔走天下知能勇敢竒巧雄辯之士惟其意之所欲而聽命於其前後者固其勢也富而有封君之資知者為之謀勇者為之衛巧者為之營辯者為之説乃與有爵禄民社者無異故曰素封亦其勢也至於文人才士宜未易致若聲名烜赫位禄穹華宜尤未易坐致而其得之也乃與知勇巧辯等是何道也蓋嘗竊觀其人要皆有寛深慱大之度篤實淳龎之姿一未嘗挾其所有而人往往歸之此其所以異於人者也余於塗龔氏碧山題詠有感焉夫龔氏其力足以為甲第之鉅麗别墅之清華使髙山流水清風明月皆如其耳目之所欲得而一時名人勝士鴻儒鉅公亦往往寄姓名其間此豈偶然之故哉昔有肅邑竇氏作拱翠堂得坡公為之古木怪石既而晁無咎為之記陳無已為之詩至今人知有竇氏徒以此此竇氏所以不可及也坡公記凌虚臺謂世有足恃者而不繫乎臺之存亡公雖自負恃而至理存焉舜咨求予序其端余感其意故為序云
贈蔣斯文序
余少不自力老而無成今老耄及之矣恨往者之途邁愧來者之滋多殆不勝追悔而且無所歸尤也今年始識閩蔣斯文其皇皇取友如恐一失不可再得其汲汲好修又如恐今日不復有明日何其敏且急也出其文一編余甚愛之問其年少余四十嵗余愈益愧之惟古於文必深於道而後得於言其倍道而不悟者雖擇言亦必不精余嘗謂詞人起而有言者不必有徳可也謂理學明而有徳者不必有言可乎古來有行道有得於心而不理於口者也則後之學者可以有省矣君子觀於古今文章流出胸臆其示今與後與聖人所謂言之文行之逺者初不相悖戾則有徳者必有言固千萬世不可改已斯文學行文詞方將欲追古人而從之四海甚廣患無良師友乎如余者不足道無以余言為惟躬行心得慎無如余愧悔無及耳鄉先生歐陽公權有言先覺明天理以遏人欲後人談天理以奉人欲於是有臣錯學而君不得其忠子錯學而父不得其孝弟錯學而兄不得其弟士大夫錯學而民不受其賜者吾為此懼三復斯言故為斯文誦之
送曾巽初進郊祀鹵簿圖序
上臨御之二載有意稽古禮文之事以太常寺為太常禮儀院明年親祀太室誕布寛條以與天下長治久安廬陵布衣曾巽申序次古今郊祀鹵簿既成書則圖而進之洪惟昭代廣土衆民自有天地所未有而郊祀大駕鹵簿猶有所待而備舉使黄帝以來數千年承天尊祖之祀曠而不講生民不復知古者尊君肅臣之意兹大缺典每讀唐書禮樂志於搢紳大夫皆莫能曉習天下之人至於老死未嘗見也為之廢書而歎曰嗟夫此豈獨時之失亦吾黨之過也古者功成治定之日所謂制禮作樂者豈以文具飾耳目之玩極崇髙之欲蓋將有豫逺不敬於下而使其聖子神孫益求無愧於天與祖宗其可以憚煩廢與不廢苟焉為之也哉巽申其先代多聞人家故多書愽古而尤詳於禮悉心與力用意逺甚方今議禮攷文必有采取而用之者為太平之候也是可彰昭代之盛而補吾黨之愧矣岳申蚤衰無聞願借耀其餘光使幸得親見禮成而霑大慶從當世老於文學者鋪張揚厲以濟其美顧不偉歟
許獻臣女教書序
古詩正始二南上自后妃夫人大夫妻下至游女賤妾及變風作而發情止義猶有如莊姜戴媯共姜宋桓夫人許穆夫人居變而得禮之正者其他詩存而逸其氏名不可知者甚衆此豈一朝一夕之故所使然哉古者帝后端本正倫躬行美化於其上公卿大夫士父母師保之訓率於其下自能言以至於嫁自始嫁以至於終身家有教而人有則凡服食賓祭所以相夫子事舅姑宜家人者皆熟講而素學之故王后寧而師告宋姬燔而待姆其貴者如此上不知有富貴下亦不敢以貧賤失其身俗化之美有由來矣後世大小學之教且廢不講至女傅愈無聞古書教戒亦無幾存末俗敝化不知有教為歌詞學子執俗樂競以為能恬不之怪民生其間求烈女貞婦非至性過人者吾見罕矣彰徳許獻臣慱古通今用儒飾吏嘗病古人遺教雜見於禮書有學子所未喻者傳記所載又漫無統紀輯可為訓皆可與知與能者為一編始教在室故有内訓然後教有家故次昬禮次婦道能為婦然後能為母故次姆儀行莫大於孝節莫難於貞故繫以孝而以貞終之門凡有六教亦備矣美哉獻臣之用心也今之從政者大抵急錢穀刑獄而緩教化刑愈繁而俗愈不美未有究厥本始者使家有是編為舅姑者無不得賢婦為夫者無不得賢妻其於風化庶乎非小補之者美哉獻臣之用心也獻臣事母以孝聞為吏亷平有古長民之風語曰非此母不生此子至於獻臣尤信
解開先省親監學序
吉水解氏子開及門而請曰開將之京省親監學先生何以幸教之又曰開之父留監學七年矣大父以髙安文學代歸又幸徤許開以行先生大父行敢告惟解氏唐宗故家至今子孫為氏族科興猶有兄弟同舉於鄉者余嘗銘其曽大父之墓今開四世矣子之往余得無情乎昔何蕃入太學每嵗一歸父母止之間嵗又一歸父母又止之最後五嵗不獲歸將歸諸生閉留蕃空室中此蕃所以為名士也此其所以能救六館之士不靡然從亂者也昔陽城為司業召諸生告之曰有久不省親者乎明日謁歸者二十餘人此城所以為名公卿也聖朝方敦孝理國子諸生有不能為蕃者乎國子先生有不能為城者乎父子有親以子之心知其父其心豈相逺哉開爾是行大父既命之矣有如不贈子以言者其於人心天理何如也行矣開先富與貴是人所欲嗜欲有甚於富貴者乎行矣開先子之嗜欲且將至矣劉岳申書
贈夏仲善之官㑹稽
吾友夏仲吉水故家才子也泰定庚午擢第丙科以判官建昌錄事興國知名授㑹稽令尹告行於鄉大父父之故人謂余世好願求一言惟㑹稽山水聞天下昔人所謂應接不暇者仲善三仕一日而居有之雖由發身科第揚名州縣以及此而其遇合所取數亦不薄矣仲善芳年妙質用其通材素學行乎名蕃大邑暇日登㑹稽臨鑑水探禹穴而望越王之故鄉攀秦石而求太史之禪書玩蘭亭訪剡溪宗二謝以尚其風追二陸以躡其貴蹤若夫續黄絹幼婦之辭留布襪青鞋之詩望越山青於棲霞〈闕〉天下白於浣紗兹遊信可誇矣抑余老至耄及尚可求吾子於盛麗紛華也耶余嘗聞建昌之清苦興國之賢勞矣子如以㑹稽為文章政事豈非一世之豪哉昔在宋有曽魯公嘗宰是邑其後致位宰相為宋名臣朱文公昔録其㑹稽之政宰一邑宰天下皆宰也尚勉旃無空談
申齋集卷一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申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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