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辛雜識/續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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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續集上 癸辛雜識
續集下
别集上 

徐淵子詞[编辑]

竹隱徐淵子似道,天台人,名士也,筆端輕俊,人品秀爽。初宮為戶曹,其長方以道學自高,每以輕脫目之。淵子積不能堪,適其長丁母憂去官,淵子賦《一剪梅》云:

道學從來不則聲,行也《東銘》,坐也《西銘》。爺娘死後更伶仃,也不看經,也不齋僧。卻言淵子大狂生,行也輕輕,坐也輕輕。他年青史總無名,我也能亨,你也能亨能亨,鄉音也

龍負舟[编辑]

壬辰水禍已作,往往龍物示現,多至十餘。湖州土山有富人命數仆駕舟,往田所點視塍岸,至漾中凡水闊之處名曰漾,忽舟若湊淺不能進,極力撐挽,略不為動。意必為暗石所礙,及令仆下水負,乃知舟正閣龍脊上而篙亦正刺龍鱗間。警窘無策,遂舍舟,急令仆善水者負之登岸,急逃歸。再片時,龍躍而起,凡其處田疇數百畝皆為巨浸。其人歸舍皆臥病,一人死焉。

白玉笙簫[编辑]

理宗朝,張循王府有獻白玉簫管長二尺者,中空而瑩薄,奇寶也,內府所無。即時有旨補官。未幾,韓蘄王府有獻白玉笙一攢,其薄如鵝管,其聲清越,真希世之珍也。此二物,皆在軍中日得之北方,即宣和故物也。

白玉出香獅[编辑]

龜溪李大卿之子,娶韓平原君之女,奩具中有白玉出香獅子,高二尺五寸,精妙無比,真奇玩也。後聞歸之福邸雲。

畫本草三輔黃圖[编辑]

先子向寓杭,收拾奇書。大廟前尹氏書肆中,有彩畫《三輔黃圖》一部,每一宮殿繪畫成圖,極精妙可喜,酬價不登,竟為衢人柴望號秋堂者得之。至元斥賣內府故書於廣濟庫,有出相彩畫《本草》一部,極奇,不知歸之何人?此皆畫中之奇品也。

水落石出筆格[编辑]

米氏硯山後歸宣和禦府,今聞說流落台州戴氏家,不可見之。杭省廣濟庫出售官物,有靈璧石小峰,長僅六寸,高半之,玲瓏秀潤,臥沙水道,裙摺胡桃文,皆具於山。峰之頂有白石,正圓瑩如玉,徽宗禦題八小字於石背曰「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略無雕琢之跡,真奇物也。

吳妓徐蘭[编辑]

淳祐間,吳妓徐蘭擅名一時。吳興烏墩鎮有沈承務者,其家巨富,慕其名,遂駕大舟往遊焉。徐知其富,初至則館之別室,開宴命樂,極其精腆。至次日,復以精縑製新衣一襲奉之。至於輿台各有厚犒,如此兼旬日,未嘗略有需索。沈不能自己,以白金五百星並彩縑百匹饋之。凡留連半年,糜金錢數百萬而歸。於是徐蘭之聲,播於浙右,豪俠少年,無不趨赴。其家雖不甚大,然堂館曲折華麗,亭榭園池,無不具。至以錦纈為地衣,乾紅四緊紗為單衾,銷金帳幔,侍婢執樂音十餘輩,金銀寶玉器玩、名人書畫、飲食受用之類,莫不精妙,遂為三吳之冠。其後死葬於虎邱,太學生邊雲遇作墓銘云:「此亦娼中之貴者。其後如富沙之唐媚、魏華、蘇翠,京口邢蕊、韓香,越之楊花、繆翠,皆以色藝稱。士大夫之不自檢者,往往為其所汙,屢見之於白簡」云。

冰蛆飛駝[编辑]

西域雪山有萬古不消之雪,冬夏皆然。中有蟲如蠶,其味甘如蜜,其冷如冰,名曰「冰蛆」,能治積熱郭祐之云:冰蛆今杭州路達魯花赤樂連木嘗為使臣至其處,親見之。又賽尚書嘗宦於雲南,亦有。毛曾帶得數條來,亦嘗見之,其大如指。又有飛駱駝。又有馬高一丈餘,人皆行於馬腹下,往來無礙。

虹見井中[编辑]

丁未歲,先君為柯山倅。廳後屏星堂前有井,夏月雨後,虹見於井中,五色俱備,如一匹彩,輕明絢爛,經一時乃消,後亦無他。

道學[编辑]

嘗聞吳興老儒沈仲固先生云:「道學之名,起於元祐,盛於淳熙。其徒有假其名以欺世者,真可以噓枯吹生。凡治財賦者,則目為聚斂;開閫捍邊者,則目為粗材;讀書作文者,則目為玩物喪誌;留心政事者,則目為俗吏。其所讀者,止《四書》、《近思錄》、《通書》、《太極圖》、《東西銘》、《語錄》之類,自詭其學為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故為之說曰:『為生民立極,為天地立心,為萬世開太平,為前聖繼絕學。』其為太守,為監司,必須建立書院,立諸賢之祠,或刊注《四書》,衍輯語錄。然後號為賢者,則可以釣聲名,致膴仕,而士子場屋之文,必須引用以為文,則可以擢巍科,為名士。否則立身如溫國,文章氣節如坡仙,亦非本色也。於是天下競趨之,稍有議及,其黨必擠之為小人,雖時君亦不得而辨之矣。其氣焰可畏如此。然夷考其所行,則言行了不相顧,卒皆不近人情之事。異時必將為國家莫大之禍,恐不在典午清談之下也。」餘時年甚少,聞其說如此,頗有嘻其甚矣之歎。其後至淳祐間,每見所謂達官朝士者,必憒憤冬烘,弊衣菲食,高巾破履,人望之知為道學君子也。清班要路,莫不如此,然密而察之,則殊有大不然者,然後信仲固之言不為過。蓋師憲當國,獨握大柄,惟恐有分其勢者,故專用此一等人,列之要路,名為尊崇道學,其實幸其不才憒憒,不致掣其肘耳。以致萬事不理,喪身亡國,仲固之言,不幸而中,嗚呼,尚忍言之哉!

秦九韶[编辑]

秦九韶,字道古,秦鳳間人。年十八,在鄉里為義兵首,豪宕不羈。嘗隨其父守郡,父方宴客,忽有彈丸出父後,眾賓駭愕,莫知其由。頃加物色,乃九韶與一妓狎,時亦抵筵,此彈之所以來也。既出東南,多交豪富,性極機巧,星象、音律、算術,以至營造等事,無不精究。邇嘗從李梅亭學駢儷、詩詞、遊戲、球馬、弓劍,莫不能知。性喜奢好大,嗜進謀身,或以厲學薦於朝,得對有奏稿,及所述教學大略。與吳履齋交尤稔。吳有地在湖州西門外,地名曾上,正當苕水所經入城,麵勢浩蕩,乃以術攫取之。遂建堂其上,極其宏敞,堂中一間橫亙七丈,求海筏之奇材為前楣,位置皆自出心匠。凡屋脊兩翬搏風,皆以磚為之。堂成七間,後為列屋,以處秀姬、管弦。製藥度曲,皆極精妙。用度無算,將持缽於諸大閫,會其所養兄之子與其所生親子妾通,事泄,即幽其妾,絕其飲食而死。又使一隸偕此子以行,授以毒藥及一劍,曰:「導之無人之境,先使仰藥;不可,則令自裁;又不可,則擠之於水中。」其隸偽許預選之所生兄之寓鄂渚者,歸告事畢。已而浸聞其實,隸懼而逃,秦並購之。於是罄其所蓄自行,且求其子及隸,將甘心焉。語人曰:「我且齎十萬錢如揚,惟秋壑所以處我。」既至,遍謁台幕,洪恕齋勳為憲,起而賀曰:「比傳令嗣不得其死,今君訪求之,是傳者妄也。可不賀乎?」秦不為答。久之,賈為宛轉得瓊州,行未至,怒迓者之不如期,取馭卒戮之。至郡數月罷歸,所攜甚富。己未透渡,秦喜色洋洋然,既未有省者,則又曰:「生活皆為人攬了也。」時吳履齋在鄞,亟往投之,吳時將入相,使之先行曰:「當思所處。」秦復追隨之。吳旋得謫,賈當國,徐摭秦事,竄之梅州。在梅治政不輟,竟殂於梅。其始謫梅離家之日,大堂前大楣中斷,人謂不祥。秦亡後,其養子復歸,與其弟共處焉。余嘗聞楊守齋云:「往守霅川日,秦方居家,暑夕與其姬好合於月下。適有仆汲水庭下,意謂其窺己也,翌日遂加以盜名,解之郡中。且自至白郡,就欲黥之。」楊公頗知其事,以其罪不至此,遂從杖罪斷遣。秦大不平,然匿怨相交如故。楊知其怨己,每闞其亡而往謁焉。直至替滿而往別之,遂延入曲室,堅欲苛留。楊力辭之,遂薦湯一杯,皆如墨色,楊恐甚,不飲而歸。蓋秦向在廣中多蓄毒藥,如所不喜者必遭其毒手,其險可知也陳聖觀雲

吳生坐亡[编辑]

故都向有吳生者,專以偏僻之術為業,江湖推為巨擘。居朝天門,開大茶肆,無賴少年競登其門。其後賈師憲在揚州,補以勇爵,遂有制屬之稱。兵火後,忽謝絕妻子,剪發為僧,居吳門東禪寺,眾僚素與遊者邀之飲酒食肉,皆不拒也。嘗於寺鄰僦小房,為出入憩息之地。一日忽置酒治具,盡招平日狎遊諸友大會,歌笑竟日。酒將闌,據坐胡床,命筆作偈,踟趺端坐。眾皆大笑而呼之,則果逝矣,豈所謂頓覺者耶!

銀瓶娘子簽[编辑]

太學忠文廟,相傳為嶽武穆王並祠。所謂銀瓶娘子者,其簽文與天竺一,同如門裏心肝卦,私試得之必中,蓋私試摘卦於中門內故也。如飛鴻落羽毛,解試得之者必中,以鴻中箭則羽毛落。

上庠齋牌[编辑]

上庠齋牌亦有關係。雷宜中為成均時,立三槐市於學前,市字似吊字,即時學生三人皆不得其死。存心齋立斗魁牌,當時十三人遇省,既而徐摭死,以鬥字止為十二也。篤信齋立德聚牌,時本齋一十四人赴會試,僅二人。蓋德字雖有十四字,而聚字乃取二人之讖也。

入燕士人[编辑]

丙子歲春,三學歸附士子入燕者,共九十九人。至至元十五年所存者止一十八人,各與路學教授。太學生一十四人,文學二人,武學二人:趙希榛蒲城嚴教林立義福州秀教

趙孟鏐福州蘇教徐武子溫州溫教潘夢桂明州明教黃元輝福州福教吳時森上虞越教陳寅之福州泉教趙又貴福州處教沈唐光漳州漳教

許又進許州建寧教林桂發杭州潤教

張觀光婺州婺教黃子敏杭州宣教改南欽教金炎杭州松江教〓虞廷桂長興湖教

陳自立福州福清教高選福州杭教

賣闕沈官人[编辑]

昔有賣闕沈官人者,本吳興之族,專以賣闕為生,膳百餘指。或遇到部幹堂之人,欲得便家見闕者,或指定何路,或幹僻闕,雖部胥掌闕簿者,亦不過按圖索駿。時方員多闕少,動是三五政十年,殊不易得。必往扣之,門外之履常滿。彼必先與諧價邀物為質,或立文約,然後言某處為見闕,某處減兩政。雖在官累數政,緣上政某人,已於何時事故,有見親弟若親故見在某處,某恤可問而知。次政某人,見行通理月日,補填歲月,不俟終更已,常於考功或他所屬投放文書,見是吏人某,承行可問而知。次某人則近於此月某日已行丁憂,各詳援親戚鄉人可證者。乃各相引指蹤跡訪問,具的然。後能射闕,闕已則以所許酬之,天下諸州屬縣大小員闕,無一不在其目中,如指諸掌。亦各有小秩,然時時揭帖,實為覓闕之指南,雖有費不憚也。他人欲效之,皆不能逮,蓋人之心計各有所長如此。

愛水[编辑]

《楞嚴經》云:「因諸愛受染,發起妄思,情積不能休,生愛水。是故眾生心憶珍羞,口中水出;心憶前人,或憐或恨,目中淚盈;貪求財寶,心發愛涎,舉體光潤;心著行淫,男女二根,自然流液。」又曰:「淫習交接,發於相磨。」

避諱去姓[编辑]

葉亦愚之為右丞相也,李澌泉班通書題銜云:「門生中奉大夫福建道宣尉使班」,蓋徑去自己之姓,以避其名,其苟賤不足道如此。澌泉在前朝為省元,為從官,為督府參謀,所守如此,宋安得不亡。

貢獅子[编辑]

近有貢獅子者,首類虎,身如狗,青黑色,官中以為不類所畫者,疑非真。其入貢之使遂牽至虎牢之側,虎見之,皆俯首帖耳不敢動。獅子遂溺於虎之首,虎亦莫敢動也。以此知為真獅子焉。唐閻立本畫文殊所騎者,及世俗所裝戲者,為何物?豈所貢者乃獅子之常,而佛所騎者為獅子之異品邪?又云,獅子極多力,十餘人挽之始能動伯機坐中,聞杜郎中雲

倭人居處[编辑]

倭人所居,悉以其國所產新羅鬆為之,即今之羅木也,色白而香,仰塵地板皆是也。復塗以香,入其室則芬鬱異常。倭婦人體絕臭,乃以香膏之,每聚浴於水,下體無所避,止以草係其勢,以為禮。番船至四明,與娼婦合,凡終夕始能竟事。至其暢悅,則大呼如猿猱,或惡其然,則以木槌扣其脛乃止。然下體雖暑月亦服至數重,其衣大袖而短,不用帶。食則共置一器,聚坐團食,以竹作折折取之。鞋則無跟,如羅漢所著者,或用木,或以細蒲為之。所衣皆布,有極細者,得中國綾絹則珍之。其地乃絕無香,尤以為貴。其聚扇用倭紙為之,以雕木為骨,作金銀花草為飾,或作不肖之畫於其上。

馬趙致怨[编辑]

馬華父光祖知高沙日,戌軍叛,華父撫諭不從,遂藏身後圃亂荷中獲免。其家人散走藏匿,華父之妻則匿於都吏之家,遂為所汙。趙信國自維揚提兵至郡討叛,令王克仁入城撫諭,遂誅首謀者百餘人。趙遂係吏者,纏以麻縆,漬之以油,用大竿稱於通衢而燃之。華父慚怒,以趙為彰其家醜,遂構大怨。其後華父開江閫,遂辟王容之子某為溧水令,俾覘趙過,將甘心焉。趙公知之,遂首以外執政一削舉之,且為宛轉料理改秩。馬知其故,遂劾去之。其後建清溪諸賢祠,凡仕於江、淮者皆在祀列,獨信國之父忠肅公方不得預焉。

南丹婚嫁[编辑]

周子功云:「南丹州男女之未婚嫁者,於每歲七月聚於州主之廳。鋪大毯於地。女衣青花大袖,用青絹蓋頭,手執小青蓋;男子擁髻,皂衣皂帽,各分朋而立。既而左右隊長各以男女一人推撲於毯,男女相抱持,以口相嗬,謂之聽氣。合者即為正偶,或不合則別擇一人配之。蓋必如是而後成婚,否則論以奸罪也。」

相憐草[编辑]

又云:「彼之山中產相憐草,媚藥也。或有所矚,密以草少許擲之,草心著其身不脫,彼必將從而不舍。嘗得試輒驗,後為徐有功取去。」

石洞雷火[编辑]

費潔堂伯恭云:「重慶受圍之際,城外一山極嶮絕,有洞,洞口僅容一人,而其間可受數百人,於是眾競趨之,復以土石窒其穴。時方初夏,一日忽大雷雨,火光穿透洞中,飛走不定。其間有老者云:『此必洞中之人有雷霆死者。』遂取諸人之巾,以竹各懸之洞外。忽睹雷神於內取一巾而去,眾遂擁失巾之人出之洞外。即有神物挾之而去,至百餘步外仆於田中,其人如癡似醉,莫知所以然。及雷雨息,復往洞中問之,但見山崩壞,洞中之人皆被壓死,無一人得免禍者,惟此失巾人獲存耳。」

按摩女子[编辑]

馬八二國進貢二人,皆女子,黑如昆侖,其陰中如火,或有元氣不足者,與之一接,則有大益於人。又有二人能按摩,百疾不勞藥餌。或有心腹之疾,則以藥少許塗兩掌心,則昏如醉,凡一晝夜始醒,皆異聞也。或謂此數人至前途,因不服水土皆殂。

老張防禦沈堯[编辑]

杭醫老張防禦向為謝太后殿醫官,革命後,猶出入楊駙馬家,言語好異,人目為「張風子」。然其人尚義介靖,不徇流俗,其家影堂之上作小閣,奉理宗及太后神御位牌,奉之惟謹,以終其身焉。可謂不忘本者矣。楊府九位有掠屋錢人沈堯者,居長生老人橋,每至楊和王忌辰,必設位書恩主楊和王,供事惟謹。人問其故,則云:「某家在世,皆衣食其家,今其位雖淩替,然不敢忘此。」亦小人知義者。今世號為士大夫者,隨時上下,自以為巧而得計,視此真可愧矣。

蔡陳市舶[编辑]

永嘉有蔡起莘,嘗為海上市舶。德祐之末,朝廷嘗令本處部集舟楫,以為防招之用。其處有張曾二者,頗黠健,蔡委以為部轄。既而本州點撞所部船,有違闕,即欲置張於極刑。蔡力為祈禱,事從減。明年,張宣使部舟欲入廣,又以張不能應辦,欲從軍法施行。蔡又祈免之,遂命部舟入廣以贖罪。未幾,崖山之敗,張盡有舟中所遺而歸覲,驟至貴顯。蔡既歸溫,遂遭北軍所擄,家遂破焉。因挈家欲入杭,謁親故,道由張家濱,偶懷張曾二部轄者居此,今不知何如,漫扣之酒家,云:「此處止有張相公耳。」因同酒家往謁之,張見蔡,即下拜稱為恩府,延之人中堂,命兒女妻妾羅拜,白曰:「我非此官人,無今日矣。」遂為造宅置田,造酒營運,遂成富人。張即今宣慰也,名瑄。同時繼蔡為市舶者,姓陳,名壁,天台人。有方元者,世居上海,謹徒也。因事至官,陳遂槌折方手足,棄之於沙岸。後醫治復全,革世後,隸張萬下為頭目。因部糧船往泉南,至台境值大風不行,遂泊舟山下。因取薪水登岸,望數里外有聚屋,扣之土人,則云:「前上海陳市舶家也。」方生意疑為向所見殺者,即攜酒往訪之。陳出迎,已忘其為人,扣所從來,方以阻風告。陳遂置酒,酒半酣,方笑曰:「市舶還記某否?某即向遭折手足方元也。」陳方愕然,遜謝。三鼓後,方哨百人秉炬挾刃而來,陳氏一家皆不得免焉。此二事,一為報恩,一為復怨,皆得之於天。

鐵蛆[编辑]

鮮于伯機云:「向聞其乃翁云:『北方有古寺,寺中有大鐵鍋,可作數百人食。一夕,忽有聲如牛吼,曉而視之,已破矣。於鐵竅中有蟲,色皆紅,凡數百枚,猶有蠕動者。』鐵中生蟲,亦前所未聞也。」

捕狸法[编辑]

捕狸之法,必用煙薰其穴,卻於別處開穴,張罝捕,如拾芥。然狸性至靈,每於穴中迭土作台以處,且可障煙,夏月則於台下避暑,可謂巧矣。而捕者又必窮其台之所之而後止,可謂不仁也。

蘭亭兩王俁[编辑]

山陰之亭,其扁乃靖康中箕山王俁書。壬辰歲,全楚卿舍天章寺旁庵田三十畝為蘭亭書院,其扁乃廉訪分司王俁書之。二百年間,同姓同名,可謂異矣。

洪起畏守京口[编辑]

洪起畏知京口日,乃北軍入境之初,嘗大書揭榜四境曰:「家在臨安,職守京口,北騎若來,有死不走。」其後舉郡以降,或為人改其末句云:「不降則走。」衛山齋雲

張世傑忠死[编辑]

張世傑之戰海上也,嘗與祥興之主約曰:「萬一事不可為,則老臣必死於戰,有沉香一株重千餘兩,是時當焚此香為驗,或香煙及御舟,可即遣援兵。或不然,宜速為之所,無墮其計中也。」及崖山之敗,張儼然立船首,焚香拜天曰:「臣死罪,無以報國,不能翊運輔主,惟天鑒之。」尚有將佐三十餘人,亦立其後,如此者凡一晝夜,從者亦聳立不少動。既而北軍擁至,篙師亦皆以小舟逃去,風起浪湧,舟遂沉,溺者甚眾。其部曲有張霸都統者,遂收其遺貲放舟回至永嘉海洋中,與之招魂作佛事。時周文英者一舟正泊對港,遠見旗船,遣人覘之,則知為將軍也。遂輕舟往見之,甚歡,因謂張曰:「二王既死,吾儕無主,若放浪海中,與盜賊何異。」意欲與之投拜也。張素知其人中險,漫爾應之。次日,張欲置酒招周,將乘間圖之。適有人往報於周,周亟殺一馬,拂明,亟遣以半體送之,曰:「昨見相公,回馬適足,今已烹之,敢屈相公一醉。」張不虞其機已露,乃曰:「今日本欲相招,乃為君所先,當即往就邀以歸也。」至則周殺張於坐中,因撫其部曲。張軍頭目競獻子女玉帛,周盡卻之,令各自收拾,同往廣中梁相公處投拜。止留張世傑所愛二內人,皆絕色也,二人常持家事,盡知世傑所有寶玩及供軍金帛數。既約日進發,則凡張軍諸舟,各差守把,不許一人登岸,凡數十船金寶悉卷而有之。既約日進,復以世傑節度使印以為根腳,授廣州宣慰使。及其還江南也,異時隨二王官屬、貴璫、幕士,競往投之,附其舟以歸,周皆為料理舟楫。乃舟發至海中,及盡殺之,掩有數家之財焉。時毛文豹為士人,處梁相公之館,備知其事,故告發焉。

許夫人[编辑]

周文英之父名彥榮,守節死於毗陵。昔在閩、廣時,有許夫人者聚兵立山寨甚盛,周每至其寨往來,許悅之,因嫁焉。遂辟諸山寨,最後至一寨,遇伏,前值水坎,周躍馬過之,許馬弱,墮坎,遂為所烹。周遂據其所有雲。李聲伯雲

孕婦雙胎[编辑]

安吉縣村落間有孕婦,日饁其夫於田間,每取道自叢祠之側以往。祠前有野人以卜為業,日見其往,因扣之,情寢洽。一日,婦過之,卜者招之曰:「今日作餛飩,可來共食。」婦人就之,同入廟中一僻靜處,笑曰:「汝腹甚大,必雙生子也。」婦曰:「汝何從知之?」曰:「可伸舌出看,可驗男女。」婦即吐舌,為其人以物鉤之,遂不可作聲。遂刳其腹,果有孿子,因分其屍,烹以祀神。且以孿子炙作臘,為鳴童預報之神。至晚,婦家尋覓不見,偶有村翁云:「其每日與卜者有往來之跡。」疑其為奸,遂入廟捕之,悉得其屍,並獲其人,解之縣中。蓋左道者以雙子胎為靈丹,乃所不及也。壬辰之冬

屠節避諱[编辑]

省吏屠節嘗出知道州。太守省劄,其本房書吏以避賈相之名,遂書作某人知春陵州事。賈見之大怒,批出云:「二名不偏諱,臨文不諱,皆見於《禮經》。今屠節乃敢擅改州名,可見大無忌憚,使不覺察,豈不相陷?」決欲黜之。後以諸省吏羅拜懇告,遂從編置,即存博之□也。

回人送炭[编辑]

牟獻之巘,存齋之子,舊為浙東憲,嘗有謝人送炭一聯云:「翻手可覆手,曲身成直身。」

趙孟𥫃台評[编辑]

趙孟𥫃因誘買王壽妾楚□□,遂為曾淵子所論,一聯云:「喬妾之歸,承嗣忍著主衣;周顗之事,□□殆非人類。」

金鉤相士[编辑]

文時學昔為秘書郎日,有金鉤相士,朝省會日擠於廳吏輩入省中,遍閱諸館職,繼而扣之云:「左偏坐二人,一月皆當補外潘墀、王世傑;末坐一少年,最不佳,官雖極穹,然當受極刑。」扣其何以知之,云:「頂有拳發,此受刑之相也。凡人若具此相,無得免者。」蓋文宋瑞時為正字,居末坐也。未幾,潘、王果出,而宋瑞之事乃驗於兩紀之後,可謂神矣。又嘗見宋瑞自云:「平生凡十餘次夢中見髑髏滿前後無數,此何祥也!」然則異時之事,豈偶然哉!本心翁癸巳六月

十幹紀節[编辑]

或云上巳當作十幹之己,蓋古人用日例以十幹,如上辛、上戊之類,無用支者,若首午尾卯,則上旬無巳矣,故王季夷嵎《上己詞》云:「曲水湔裙三月二。」此其證也。

文山書為北人所重[编辑]

平江趙升卿之侄總管號中山者云:「近有親朋過河間府,因憩道傍,燒餅主人延入其家,內有小低閣,壁帖四詩,乃文宋瑞筆也。漫云:『此字寫得也好,以兩貫鈔換兩幅與我如何?』主人笑曰『此吾傳家寶也,雖一錠鈔一幅亦不可博。咱們祖上亦是宋民,流落在此。趙家三百年天下,隻有這一個官人,豈可輕易把與人邪?文丞相前年過此與我寫的,真是寶物也』。斯人樸直可敬如此,所謂公論在野人也。」癸巳九月

至元甲午節氣之巧三十一年[编辑]

正月初一日壬子立春,二月初二日癸未驚蟄,三月初三日癸丑清明,四月初四日甲申立夏,五月初五日甲寅芒種,六月初六日乙酉小暑,七月初七日乙卯立秋,八月初八日乙酉白露,九月初九日丙辰寒露係亥正初刻至初八日,至有四刻日之遲,十月初十日丙戌立冬,十一月十一日丁巳大雪,十二月十二日丁亥小寒。

夷考百年以來理宗寶祐四年丙辰[编辑]

正月一日立春,二月二日驚蟄,三月三日清明,四月四日立夏,五月五日芒種,六月六日小暑,七月七日立秋,八月八日白露,九月九日寒露,十月十日立冬,十一月十一日大雪,十二月十二日小寒。餘未見如此者,亦一奇事也。

香爐峰桐柏山[编辑]

越上有香爐峰,唐德宗時,有告於朝者,言此山有天子氣,於是遣使鑿其山。理宗高祖周元肅王向祗投於河南,死焉,其子楚王遂挾父母遺骨以歸越,葬於香爐峰下。於是前說驗焉。又杭之仁和縣有桐柏山,宣和中,蔡京嘗葬其父於臨平,及京敗,或謂此為駱駝飲海勢,遂行下本路,遣匠者鑿破之。有金雞自石中飛出,竟渡浙江,其地至今有開鑿之徑。知地理者謂猶出帶血天子,而後濟王實生其地。趙節山雲

失誥碎帶[编辑]

丙寅冬,嗣榮王拜福王之命,賈禦醫將上命部押儀物過越,及至邸第,則遺忘誥命及新鑄之印,人皆以為不祥。賈師憲景定庚申自江上凱旋歸朝,遂拜少師,賜玉帶。及入朝之日,馬蹶而墜,碎其帶焉,人人皆知為不祥。

吳氏鳥卵[编辑]

吳子明居杭之橫塘,晚年閑步水濱,忽見泥中一物蠕動,疑為蛇類,細視之乃一鳥卵,大可如拳。心異之,遂取歸置之聖堂淨水盂中。旋即漲大,忽發大聲穿屋而出,或以為龍卵雲。然吳竟以此驚悸成疾而殂。

魯港風禍[编辑]

或謂賈平章魯港之師,嘗與北軍議定歲幣,講解約於來日各退師一舍,以示信。既而西風大作,北軍之退西者旗幟皆東指。南軍都撥發孫虎臣意以為北軍順風進師,遂倉忙告急於賈,賈以為北軍失信而相紿,遂鳴鑼退師。及知其誤,則軍潰已不可止矣。是南軍既退之後,越一宿而北軍始進,蓋以此也。嗚呼!天乎!

慈憲生吉兆[编辑]

慈憲全夫人之生也,其父全翁大節忽門外有大蛇蟠繞一大樹間,細而視之,則其蛇有兩小角。方以為異,將入呼兒侄輩逐之,則報以得女,而蛇不復見矣。福王妻柔懿李夫人之生也,忽大雷雨,有龍入其室,而夫人生焉。

德祐二子名[编辑]

福王長子小字祐孫庚子生,即不育,次日黃氏所生小字德,即紹陵也,蓋取並立人二字,後乃應德祐之號,異哉!

紹陵初誕[编辑]

紹陵之在孕也,以其母賤,遂服墜胎之藥,既而生子手足皆軟弱,至七歲始能言。黃氏德清人,乃李夫人從嫁,名定喜,後封隆國育聖夫人。

寧宗不慧[编辑]

或謂寧宗不慧而訥於言,每北使入見,或陰以宦者代答。

衢吏徐信[编辑]

衢之常山有道院,三月三日上真誕辰,道侶雲集,吏魁徐信主此會。有一道人鬮得如意袋三,寄留徐家,約以四月八日合會復至以取,且贈以詩云:「一方眼目共推尊,禍福無門卻有門。夜半或傳人一語,明朝推背受皇恩。」徐大刻之石,及期,道人不至。未幾,詹峒作梗,諉其罪於徐,夜半省劄下,竟伏極刑。陸大匹時為龍遊宰,親言之

征日本[编辑]

至元十八年,大軍征日本。船軍已至竹島,與其太宰府甚邇,方號令翌日分路以入。夜半忽大風暴作,諸船皆擊撞而碎,四千餘舟存二百而已。全軍十五萬人,歸者不能五之一,凡棄糧五十萬石,衣甲器械稱是。是夕之風,木大數圍者皆拔,或中折,蓋天意也。李順丈為令史,目擊而言

束手無措[编辑]

束元嘉知海陵泰州,禁醋甚嚴,有大書於郡門曰:「束手無措。」

蜘蛛珠[编辑]

蒙古歹之在福建省時,有村落小民家一婦人,以織麻為業,每夜漚麻於大水盎中。忽一日視之,盎中水涸矣,視之初無罅漏,凡數夕皆然。怪其異,至夜俟之。夜過半,果有一物來,徑入盎中飲水,其身通明如月,光照滿室。婦細視之,乃一白蜘蛛耳,其大如五斗栲栳。其婦遂急以大雞籠罩之,割其腹,內得一珠,如彈丸大,照明一室。是夕,地分軍士皆見其家有火光燭天,疑為有火,翌日遂往扣其婦人,以為無有。軍人之黠者以言誘之,終不能隱,遂出示之。其卒脅以威,以十五千得之。既而千戶知其事,復殺卒以取之。轉轉數手,亦殺數人,最後歸之蒙古,遂以所得福王玉枕並進之,遂得江、浙省平章。聞內府一珠向以數千錠得之於海賈,方之此珠,不及其半,蓋絕代之寶也。

佛蓮家貲[编辑]

泉南有巨賈南蕃回回佛蓮者,蒲氏之婿也,其家富甚,凡發海舶八十艘。癸巳歲殂,女少無子,官沒其家貲,見在珍珠一百三十石,他物稱是。省中有榜,許人告首隱、寄債負等。

聖鐵[编辑]

有所謂聖鐵者,凡人佩之,刀兵皆不能入。嘗以羊試之,良驗。又謂此鐵佩之,刀兵所至,則鐵隨應之,終不可入。又云此鐵大者僅如豆,破肉入之身中,或遇刀兵,則此鐵隨以應之,更不可入。未知孰是?聞張眼子有之。

華嶽阿房基[编辑]

王國用僉省云:「五嶽惟華嶽極峻,直上四十五里,遇無路處皆挽鐵垣以上。有西嶽廟在山頂,望黃河一衣帶水耳。所謂龍池者僅方丈,龍在則水深黑,龍不在則清見底。山有郭仙姑者,年二百六七十歲矣,曾事陳希夷,又常隨呂公遊於世。」又云:「阿房宮基址尚存,前殿從廣各數里,可容萬人,其大可知。」

釘官石[编辑]

又云:「釘官石在長安城中,色青黑,其堅如鐵。凡新進士求仕者,以大釘釘之,如釘徑入,則速得美官,否則齟齬不能入,入亦不能快利也。石上之釘皆滿。」

張氏銀窖[编辑]

張府主奉位酒庫屋,其左則蒙古平章之居。一日,蒙古欲展地丈餘,主奉者不獲已,與之。彼方毀舊垣再築,於舊基得烏銀十大笏,皆掩有之,蓋張氏之宿藏也。

豬禍[编辑]

至元癸巳十二月內,村落間忽偽傳官司不許養豬,於是所有悉屠而售之,其值極廉,不知何祥也?

張鬆[编辑]

世俗命強記者曰張鬆。按《蜀紀·劉禪紀》注:楊修以所撰兵書示張鬆,飲宴間一看便暗誦之,即此也。

桃符獲罪[编辑]

鹽官縣學教諭黃謙之,永嘉人,甲午歲題桃符云:「宜入新年怎生嗬,百事大吉那般者。」為人告之官,遂罷去。

龍蚌[编辑]

《老學庵筆記》言壽春縣灘上有一蚌,其中有龍蟠之跡,以為絕異。余嘗於楊氏勤有堂見其亦類此,疑即壽春之物。既而鄰邸有六家,有客人持一蚌殼求售,其中儼然一蛇身,累累若貫珠。乃知天壤之間,每有奇事。

透光鏡[编辑]

透光鏡其理有不可明者,前輩傳記僅有沈存中《筆談》及之,然其說亦穿鑿。餘在昔未始識之,初見鮮于伯機一枚,後見霍清夫家二枚。最後見胡存齋者尤奇,凡對日英之,背上之花盡在影中,纖悉畢具,可謂神矣。麻知幾嘗賦此詩得名。余嘗以他鏡視之,或有見半身者,或不分明,難得全體見者。《太平廣記》第二百三十卷內載有侯生授王度神鏡,承日照之,則背上文盡入影內,纖悉無失,然則古亦罕見也。

菖蒲子[编辑]

菖蒲花侯結子老收之,至梅月,用米飲同子嚼碎,噴在大炭上,則自然生苗,極細可愛,然止是虎須耳。昌化有此苗。章愛山雲

死馬殺人[编辑]

凡驢馬之斃者,食之,皆能殺人,不特生丁瘡而已。豈特食之,凡剝驢馬亦不可近,其氣薰人,亦能致病,不可不謹也。今所賣鹿脯多用死馬肉為之,不可不知。

爪哇銅器[编辑]

徐子方嘗得爪哇國一銅器,類箕,徑約四寸,從約三寸。其中有梁如鬥,梁上坐國主國後二像,一人侍側,極其醜惡,如優人之類。其側有二人首。殊不知為何所用也?

黑漆船[编辑]

趙梅石孟𥫃性侈靡而深峻,其家有沈香連三暖閣,窗戶皆鏤花,其下替板亦鏤花者。下用抽替,打篆香於內,香霧芬鬱,終日不絕。前後皆施錦簾,他物稱之。後聞獻之福邸,雲後為都大坑冶。又造黑漆大坐船,船中艙板皆用香楠鏤花,其下焚沉腦,如前閣子之制。呂師夔親見之,遂號孟𥫃為「黑漆船」,後餓死於燕京。存齋雲

周彌陀入冥[编辑]

湖州貴涇坊有周彌陀者,其人手中有彌陀印,故得名。為人善良且孝,忽以病殂,以心腹未寒,未敢殮。越二日復蘇,曰:「此番得生,皆陳尚書之力。」 因言至一官府,囚徒甚眾,仰觀據案者,即陳本齋尚書也存,字體仁。見謂曰:「汝吾賃戶也,何緣至此?」檢大簿曰:「此人極孝,且所追同姓名,可令發回。」蹶然而蘇。好事者雖能言,未之信也。未幾,廉訪分司薛帖木兒自嘉興至霅,因扣左右,曰:「前宋有馬裕齋、陳本齋否?」眾曰:「然。」因言在嘉興時,一書吏暴死,一夕方蘇,因言入冥,有二冥官以簿參照,誤而遣回。吏語之曰:「此善惡判官也。」惡判官乃馬裕齋,善判官乃陳本齋耳。乃與周彌陀之事正相合,亦可怪按裕齋名光祖

馬相漂棺[编辑]

饒州樂平縣中有某人者,元執役於馬相府。後以病死,入冥見中坐者乃馬相公也,其人舉首叩頭以求救。既而以誤追放還,方出,馬即呼語之,曰:「汝回人間,可與吾兒言,我屋已漏損一角,宜亟修之。可憐兒子讀書,將來有用處。」既蘇,遂往馬府告之。然所居之第初無損漏之事。越明年,山中發洪水,馬相之墓適當其衝,遂為大水漂其棺,隨流而去,莫知所之。至四十里之外,為枯槎挽定,適渡子見之,訝其棺華大,疑非常人者,即舉渡船中,載之以歸。既而馬府物色得之,給賞取回,改葬焉。此事陳無逸在婺源為山長時,見張伯大家言之甚詳,伯大,丞相之妹婿也。

伯宣被盜[编辑]

劉伯宣為宣慰司同知,去官日,泊北關外俞碗盞家之別室,一夕為偷兒盜去銀匙箸兩副,及毛衫布海青共三件。次日,幾無可著之衣。其家即欲經官捕盜,而伯宣不許,因自於門首語其鄰曰:「此輩但知為盜,而不知吾乃窮官人也。所有之物,不過如此,萬一見獲,遂壞此生。銀匙箸入其手,亦不願得,但衣服頗覺相妨,仍見還可也,幸相體此意。」人皆笑其迂。越再宿,忽得一簏於屋後空地,視之毛衫布衣皆在焉。劉公一言信及穿窬,非一日之積也。白廷玉雲

李性學[编辑]

李性學之為吾教也,有詩云:「天下今無讀書者,世間惟有作詩人。」其後得罪於巨室,故遭完顏御史之怒杖,幾及身,閻子靜援之而免於是。怒之者有牆壁之文醜詆,有云:「掛腐鼠於書齋之內,謂辟蠅營;避飛蚊於錦被之間,有如龜縮。吃帶糠糙米粥,啜無鹽淡菜羹。貓兒常寶玩於房中,虱子任珠懸於衣上。」又云:「胗病知心脈之已死,自縊有頸痕之尚存。」先是性學嘗以儷語數範藥莊之惡,有云「麵帶墨香,口尚乳臭」等語,此其報也。

夏駕山[编辑]

吾鄉妙喜謂之杼山,謂夏後杼嘗巡曆於此,故名。其西曰夏駕山,又有所謂夏王村者,皆是也。今乃訛「夏王」為「下黃」,「夏駕」為「下夾」,且名其上曰「上夾」,以成偽焉。

渴字無對[编辑]

衛山齋云:「凡字皆有對,如饑之對飽,寒之對暖,悲之對歡之類是也。獨有渴字,無不渴一字對之。」此雖戲言,亦似有理。又云:「向見鄉先生言《關雎》『后妃之德』,注家皆指後為太姒,非也。蓋後即君耳,妃乃夫人;以夫人為後,乃自秦始耳。」

觀堂二石[编辑]

徐子方云:「向到故內觀堂,有黑漆廚內龕二石,高數尺。其一有南斗六星,隱起石上,刻金書『南極呈祥』。其陰有北斗七星,亦隱起而色白,刻曰『北斗降瑞』。及再至杭,則觀堂已化為佛寺,此石莫知所在矣。」

董儀父論易[编辑]

董儀父鴻嘗云:「《易》有聖人之道四焉。王輔嗣去三而存一,於道闕焉。晦庵知其為非,所以本義啟蒙各以卜筮言之。然雖知其為卜筮之道,而不知其所以為卞筮之道,不過復以理言之,則亦何異乎輔嗣哉!」

棺蓋懸鏡[编辑]

今世有大殮而用鏡懸之棺蓋,以照屍者,往往謂取光明破暗之意。按《漢書·霍光傳》,光之喪,賜東園溫明。服虔曰:「東園處此器,以鏡置其中,以懸屍上。」然則其來尚矣。

北地賞柳[编辑]

焦達卿云:「韃靼地面極寒,並無花木,草長不過尺,至四月方青,至八月為雪虐矣。僅有一處開混堂,得四時陽氣,和暖能種柳一株,土人以為異卉,春時競至觀之。」

光祿寺禦醴[编辑]

達卿嘗為光祿寺令史,掌醴事,云:「炊米之器,皆以溫石為大釜溫石即菜石,甑以白檀香,若饔盎之類,皆銀為之,極其侈靡,前代之所無也。車駕每親幸焉,所掌必以大頭目,外廷丞不足道也。」

奸僧偽夢[编辑]

安吉縣朱實夫,馬相碧梧之婿也。有溫生者,因朱而登馬相之門,近復無聊,遂依白雲宗賢僧錄者,無以媚之,乃創為一說,云:「曩聞碧梧與之言云: 『向在相位日,蒙度宗宣諭云:朕嘗夢一聖僧來謁,從朕借大內之地為卓錫之所。朕嘗許之,是何祥也?』馬雖知為不祥而不敢對。今白雲寺所造般若寺,即昔之寢殿也。則知事皆前定。」於是其徒遂以此說載之於寺碑,以神其事。嗚呼!使當時果有此夢,方賈平章當國,安得獨語馬公?使馬公果聞此語,安得不使子侄親友知之,且獨語門吏耶?可見小人之無忌憚如此。餘恐後人不知而輕信,故不得不為之辯。金一之蓀壁雲

沉香聖像[编辑]

杭西湖延祥觀四聖小像並從人,共二十身,皆蠟沉香,凡數百兩,即韋太后北巡狩歸日所雕,皆飾之以大珠。及楊髡據觀為寺,盡取之,為笠珠及香餅,可歎也。杜秋泉雲

西湖好處[编辑]

江西有張秀才者,未始至杭。胡存齋攜之而來,一日泛湖,問之曰:「西湖好否?」曰:「甚好。」曰:「何謂好?」曰:「青山四圍,中涵綠水,金碧樓台相間,全似著色山水。獨東偏無山,乃有鱗鱗萬瓦,屋宇充滿,此天生地設好處也。」此語雖粗俗,然能道西湖面目形勢,為可喜也。

石庭苔梅[编辑]

宜興縣之西,地名石庭,其地十餘里皆古梅、苔蘚,蒼翠宛如虯龍,皆數百年物也。有小梅僅半尺許,叢生苔間,然著花極晚。詢之土人,云:「梅之早者皆嫩樹,故得春最早;樹老則得春漸遲,亦猶人之氣血衰旺,老少之異也。」此說前所未聞。梅間有小溪,流水橫貫交午,橋下多小石,圓淨可愛。時有產花鳥及人物者,近世以來則有騎而笠者,蓋天地之氣亦隨時而賦形,尤可異也。

陳諤搗油[编辑]

陳諤字古直,號埜水,嘗為越學正,滿替,往婺之廉司取解由。歸途偶憩山家,有長髯野叟方搗桕子作油,見客至,遂少輟相問勞,曰:「君亦儒者邪?」 持杯茶飲之,遂問今將何往。陳對以學正滿替,欲倒解由,別注他缺。髯叟忽作色而起,曰:「子自倒解由,我自搗桕油。」遂操杆臼,不復再交一談。陳異而詢於鄰人,云:「此傅秀才,隱者也。惡君言進取事,故耳!陳心甚愧之,因賦詩云:「忽遇深山避世翁,居然沮溺古人風。老來一出為身計,不滿先生一笑中。」

襄鄂百詠[编辑]

又云,向在鄂渚,定值己未透渡之變。至辛酉閏十一月二十一日解圍,當作《鄂渚百詠》,以記一時之事,多歸功於賈老。中間有一首云:「久戍胡兒已念家,將軍何不奏胡笳。今朝忽報嚴圍解,白雪紛紛亦散花。」賈見散花之語大怒,捕陳甚急,陳窘甚,求救於趙晦岩。晦岩為解釋,乃免。

打聚[编辑]

闤闠瓦市專有不逞之徒,以掀打衣食戶為事,縱告官治之,其禍益甚。五奴輩苦之,切視其所溺何妓,於是斂金以償其直,然後許以嫁之,且俾少俟課錢足日娶去。然所逋故爾悠悠,使延引歲月,而不肖子陰墮其計中,反為外護,雖欲少逞故智,不可得矣。其名曰「打聚」。

家之巽三賢詩[编辑]

家誌行嘗和《三賢堂詩》云:「孤峰落魄一詩人,白傅何曾號直臣。較似眉山敢同傳,並祠浙水恐誣神。人非倫擬終非偶,論貴平和不貴新。爭似獨尊元祐學,高堂正笏更垂紳。」又:「誰稱三老作三山,方回曾以香山、眉山、孤山為三山也,夫子寧居季孟間。駱廄詩人多愧色,鱉頭處士若為攀。辭章小技應閑事,節義千年真大閑。何似眉山專一壑,九京賢聖盡歡顏。」雖然誌行尊坡翁,是也,貶二賢無乃過乎!何不反觀自己,為德政碑以媚楊髡,受僧賂以作寺記。義方之訓可笑,由徑之歡不慚,奈何!

四聖水燈[编辑]

西湖四聖觀前,每至昏後有一燈浮水上,其色青紅,自施食亭南至西陵橋復回。風雨中光愈盛,月明則稍淡,雷電之時,則與電爭光閃爍。金一之所居在積慶山巔,每夕觀之無少差,凡看二十餘年矣。

大辟登科[编辑]

南康劉以仁嘗手殺其叔,裏族買靜,不經有司,後竟登寶祐癸丑第,及官長沙令。江古心嘗云:「糊名考校中,諸行百戶,何所不有?雖盜賊大辟,亦可登科改秩雲。」

黃王不辨[编辑]

浙之東言語黃王不辨,自昔而然。王克仁居越,榮邸近屬也,所居嘗獨毀於火,於是鄉人呼為王火燒。同時有黃瑰者,亦越人,嘗為評事,忽遭台評,云: 「其積惡以遭天譴,至於獨焚其家。」鄉人有黃火燒之號。蓋誤以王為黃耳。邸報既行,而評事之鄰有李應麟者,為維揚幕,一見大驚,知有被火之事,亟告假而歸。製使李應山憐之,饋以官楮二萬。及歸,見家無患,乃知為誤耳。蓋黃無辜而受王之禍,而李無望而得二萬之獲,殊可笑。

押韻語錄[编辑]

劉後村嘗為吳恕齋作文集序云:「近世貴理學而賤詩賦,間有篇詠,率是語錄、講義之押韻者耳。」

演福新碑[编辑]

家之巽誌行為演福寺作觀音殿碑,所得幾何?乃大罵賈相以示高。殊不知其寺常住贍僧田一萬三千畝,乃賈相所舍也。其碑具銜云:「前朝奉大夫秘書省校書郎兼國史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殊不知此二兼職,非卿監不可也,意者欲愚庸髡,眩俗眼,以為榮耳。碑成,打造遍送當路。其後官司打勘,沒官田土,則賈相所舍寺中萬三千畝,正在數中。省官呼釋髡問之,云:「賈似道既舍許多田與寺中,不知寺中呼之為何稱?」曰:「大檀越也。」曰:「寺中亦感激他否?」曰: 「大眾仰食於此田,安得不感激?」曰:「既是如此,何乃刻碑毀罵邪?」髡無以應之。以此知公論在人心,無間於南北也。

喜行古禮[编辑]

吳中一富家子粗識字而騃然,其性僻,專喜行古禮。辟大堂以祀夫子,凡朔望二丁,必大集里中士人以行禮。凡俎豆衣冠之具,及祭饌牲酒,莫不精腆。每一行禮,必有重費不靳也。然其人初無識解,不過所存如此,亦可尚也。

龍畏神火[编辑]

乙未歲五月,宜興近湖之地,忽有二龍交鬥,俱墜於湖,其長無際,頃刻大風駕水,高丈餘而至。即有火塊大如十間屋者十餘,自天而墜,二龍隨即而升。蓋天恐其為禍,驅神火逐之,使少緩。須臾,則百里之內皆為巨壑矣。餘向者舟經德清之桃園,其稻田皆焦黑,凡數十畝。遂艤舟問其里人,云:「昨午有大龍白天而墜下,隨即為地火所燒而飛去。」蓋龍之所畏者火耳。

不葬父妨子[编辑]

或謂停父母之喪久而不葬者,則其子孫每歲縮小。近見錢達可、康自修二子之事皆然,此其異也。姚子敬雲

多景紅羅纏頭[编辑]

張於湖知京口,王宣子代之。多景樓落成,於湖為大書樓扁,公庫送銀二百兩為潤筆。於湖卻之,但需紅羅百匹。於是大宴合樂,酒酣,於湖賦詞,命妓合唱甚歡,遂以紅羅百匹犒之。

韓平原姓王[编辑]

王宣子嘗為太學博士,適一婢有孕而不容於內,出之女儈之家。韓平原之父同鄉,與之同朝,無子,聞王氏有孕婢在外,遂明告而納之。未幾得男,即平原也。

烏銀江䖴[编辑]

承平時,貴家以烏銀為江䖴殼,外具細紋而色似真。每宴集,則以此贉䖴柱以供客,可謂富貴之極也。胡存齋雲

金紫銀青[编辑]

廣西諸洞產生金,洞丁皆能淘取。其碎粒如蚯蚓泥大者,如甜瓜子,故世名瓜子金。其碎者如麥片,則名麩皮金。金色深紫,比之尋常金色復加二等,此金之絕品也。銀之品有紋如羅甲者,有鬆紋者,有中窪而郭高者,皆為精銀,其絕品則色青。故官品有金紫銀青之目,蓋金至於紫,銀至於青,為絕品也。張敬堂雲

烏賊得名[编辑]

世號墨魚為烏賊,何為獨得賊名?蓋其腹中之墨可寫偽契券,宛然如新,過半年則淡然如無字。故狡者專以為騙詐之謀,故諡曰「賊」云。

天雨米豆[编辑]

至元丙申三月十八日,永嘉天雨黑米,粒小而多,飯可食。陳本齋雲泉州雨紅豆,亦可為飯,其色如丹砂,前未見也。徐容齋雲乙未歲,江西歉甚,時天亦雨米,貧者得濟,富家所雨則雪也,此又異甚。胡存齋雲

朱宣慰詩[编辑]

日觀僧子溫善作墨蒲萄,時書詩文句於上,或有可喜者。嘗在朱宣慰家作畫,訖,遂寫一詩在上云:「昔有朱買臣,今有朱宣慰。兩個擔柴夫,並皆金紫貴。」朱老欣然曰:「朱清果是賣蘆柴出身,和尚說得我著。」遂饋贐資五錠酬之。

杏仁有毒[编辑]

松雪云:「杏仁有大毒,須煮令極熟中心無白為度,方可食用,生則能殺人。凡煮杏仁汁,若飲犬貓立死。」

章宗效徽宗[编辑]

金章宗之母,乃徽宗某公主之女也。故章宗凡嗜好書劄,悉效宣和,字畫尤為逼真,金國之典章文物,惟明昌為盛。

茯苓益鬆[编辑]

凡所砍大鬆,根下枯而紅潤者,其下必有茯苓,蓋得茯苓所養故耳。人能服餌,豈無奇功!

虎引彪渡水[编辑]

諺云:「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彪最獷惡,能食虎子也。餘聞獵人云:「凡虎將三子渡水,慮先往則子為彪所食,則必先負彪以往彼岸,既而挈一子次至,則復挈彪以還,還則又挈一子往焉,最後始挈彪以去。蓋極意關防,惟恐食其子故也。」

撩紙[编辑]

凡撩紙,必用黃蜀葵梗葉新搗,方可以撩,無則占粘不可以揭。如無黃葵,則用楊桃藤、槿葉、野蒲萄皆可,但取其不粘也。

冬至前造酒[编辑]

凡造酒,冬至前最佳,勝於臘中,蓋氣未動故也。今造鹽菜者亦必於冬至前,則可以久留矣。此說極有理。李靜仙雲

壬日扡種[编辑]

芒種後壬日入梅。壬日所種花草,雖至難活者亦皆活,申日亦可。

白蠟[编辑]

江浙之地,舊無白蠟。十餘年間,有道人至淮間,帶白蠟蟲子來求售。狀如小芡實,價以升計。其法以盆桎樹桎字未詳,樹葉類茱萸葉,生水傍可扡而活,三年成大樹。每以芒種前,以黃草布作小囊,貯蟲子十餘枚,遍掛之樹間。至五月,則每一子中出蟲數百,細若蠛蠓,遺白糞於枝梗間,此即白臘,則不復見矣。至八月中,始剝而取之,用沸湯煎之,即成臘矣其法如煎黃臘同。又遺子於樹枝間,初甚細,至來春則漸大,二三月仍收其子如前法,散育之。或聞細葉冬青樹亦可用。其利甚博,與育蠶之利相上下。白臘之價,比黃臘常高數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