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卷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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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十六 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
卷二十七 真宗皇帝
卷二十八 

莊獻垂簾 楊太后 附[编辑]

景德元年正月乙未,以後宮劉氏爲美人,楊氏爲才人。劉氏,華陽人;楊氏,郫人也。上初爲襄王,一日謂左右曰:「蜀婦人多材慧,吾欲求之。」劉氏始嫁蜀人龔美,美携以入京,既而家貧,欲更嫁之,張旻時給事王宮,言於王,得召入,遂有寵,王乳母秦國夫人性嚴整,不恱,固令王斥去,王不得已出置旻家,旻亦避嫌,不敢下直,乃以銀五百兩與旻,使别築館居之。其後請於秦國夫人,得復召入,於是與楊氏俱幸,美因改姓劉,爲美人兄云。【司馬光載章獻事,自有兩說,其間於襄王宮指使者,與《神宗實錄·劉永年傳》首所書合,故從之】

四年四月辛巳,皇后郭氏崩。

大中祥符二年正月,以美人劉氏為修儀,才人楊氏為婕妤。[1]

五年五月戊寅,以修儀劉氏爲徳妃,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

九月戊子[2],參知政事、刑部侍郎趙安仁罷爲兵部尚書。先是,上議立皇后,安仁謂劉德妃家世寒㣲,不如沈才人出於相門,上雖不樂,察其守正,不罪也。他日,與王欽若從容論方今大臣誰爲長者,欽若欲排安仁,乃譽之曰:「無若趙安仁。」上曰:「何以言之?」欽若曰:「安仁昔爲故相沈義倫所知,至今不忘舊德,常欲報之。」上黙然,始有意斥安仁矣。

十二月丁亥,立德妃劉氏爲皇后。后性警悟,曉書史,聞朝廷事,能記本末,帝每廵幸,必以從,衣不纎靡,與諸宫人無少異,莊穆既崩,中宫虛位,上即欲立之,后固辭,良久,將降詔,而宰相王旦忽以病在告,后疑旦有它議,復固辭。於是中書門下請早正母儀,后卒得立。凡處置宫闈事,多引援故實,無不適當者。帝朝退,閱天下封奏,多至中夜,后皆預聞之,周謹恭宻,益爲帝所倚信焉。【此固《實録》舊文,盖垂簾時奏篇,其勢不免如此,要皆刪修】

六年正月庚申,置淑儀、淑容、順儀、順容、婉儀、婉容,並從一品,在昭儀上。又置司宮令,正四品,在尚宮上,著于令。以媫妤楊氏爲婉儀。初,議冊皇后,上欲得楊億草制,使丁謂諭旨,億難之,因請三代,謂曰:「大年勉爲此,不憂不富貴。」億曰:「如此富貴,亦非所願也。」乃命他學士草制。【江休復《雜志》云改命陳從易,按從易當此時為館職,不應草制。黄庭堅《思賢詩》注改命陳彭年,按彭年當此時,亦未入翰林,或特㫖另撰,如張齊賢封除目,與黄夷簡、曽致堯例,則不可知,然江、黄所記姓名,必有一誤,今但云改命它學士草制,更須詳考之,盡得當時人文集檢討,亦可推求其姓名】

六月己巳,中書門下請依宗正寺所奏,降皇后三代父母名氏,編入屬籍,詔從之。

七年,皇后以後宮李氏所生子爲己子,使婉儀保視之,皇子於是生五年矣,故仁宗嘗呼后爲大孃孃,婉儀小孃孃。

六月壬申,封婉儀楊氏爲淑妃。始皇后爲修儀,妃爲婉儀,位幾與后埒,上封泰山、祀后土、祠太清宫,凡廵幸皆從,榮寵莫比。妃通敏有智思,周旋奉順后無所忤,后親愛之,故妃雖貴幸,終不以爲己間。及受冊,上不欲令藩臣貢賀,不降制外庭,止命學士草制付中書,翌日,宰相言:「宫掖加恩,朝廷慶事,臣下不可闕禮,望令客省依例受貢賀。」上勉從之。

天禧二年六月,初,皇后父——通,嘗掌禁旅,從潘美征廣南,又累戰積勞至虎㨗都指揮使、領嘉州刺史。太平興國中,䕶蹕太原,卒於師,權殯京城西,累贈永興節度使兼中書令;母龎氏,贈徐國太夫人。是月,始葬通及龎氏,詔贈通太師、尚書令,諡武懿,命昇王府諮議参軍張士遜具鹵簿皷吹,䕶葬祥符之鄧公原,皇后親臨奠,上御製祭文,置靈坐之右。

三年五月己未,龍神衞四廂都指揮使夏守恩為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依前泰州防禦使;洛苑使、州刺史、同勾當皇城司劉美為龍神衞四廂都指揮使、領昭州防禦使。上不豫,中宫預政,以守恩領親兵,倚用之,故與美並命。守恩尋遷殿前都虞侯,美遷馬軍都虞侯,守恩仍權領殿前步軍司,美權領馬軍司事。【守恩、美等遷在七月壬申,權領二司在八月丁酉,今并書之。美本傳云:「先是,美與周懐政聫事,懐政姦恣,人多畏憚,美未嘗附懐政,左右有過,必痛繩之,親從卒偵邏者,多不時更易,美按籍分番次,均使焉。上屢欲授美兵柄,以皇后懇讓,故中輟者數四,於是卒用之。」此傳蓋當時修史官以媚太后爾,今不取】

四年六月,宰相冦準請治皇后宗人横於蜀,奪民鹽井事 見丁謂事迹,翰林學士錢惟演女弟實為馬軍都虞侯劉美妻,監察御史章頻嘗受詔鞫邛州牙校訟鹽井事,劉美依倚后家,受賕使人市其獄,頻請捕繫,上以后故,不問,出頻知宣州。

十一月己巳,宰相李廸以戶部侍郎,出知鄆州,放朝辭,即時赴任 見丁謂事實。先是,上久不豫,語言或錯亂,嘗盛怒語輔臣曰:「昨夜皇后以下皆去,劉氏獨留朕於宫中!」衆皆不敢應,迪進曰:「果如是,何不以法治之?」久上寤曰:「無是事也。」后適在屏間聞之,由是惡迪。迪所以不得留,非但謂等媒孽,亦中宫意耳。

十二月乙亥,上力疾御承明殿,召輔臣諭以盡心輔太子之意,出手書一幅付之,其略曰:「内廷有皇后,輔佐宣行,庶無憂也。」

乾興元年二月戊午,上崩於延慶殿,仁宗即皇帝位,遺詔尊皇后為皇太后,淑妃楊氏為皇太妃,軍國事兼權取皇太后處分,百官見上於延慶殿之東楹。初,輔臣共聽遺命於皇太后,退即殿廬草制,軍國事兼權取皇太后處分,丁謂欲去「權」字,王曽[3]曰:「政出房闥,斯已國家否運,稱權尚足示後,且言猶在耳,何可改也?」謂乃止,曽又言:「尊禮淑妃太遽,須他日議之,不必載遺制中。」謂怫然曰:「參政顧欲擅改制書耶?」曽復與辯而同列無助曽者,曽亦止,時中外洶洶,曽正色獨立朝廷,頼以爲重。【二事據《王曽言行録》,曽本傳乃云謂欲去「權」字,坐此忤太后,意謂憸人,必不能爾,或謂竄逐後,羞悔前作,猥竊曽語以為己力,欲欺世盗名,而史官誤信之,今不取。《言行録》又云尊淑妃為皇太妃,亦謂所増,遺制本無之,則恐不然,若遺制果無,曽豈容不力辯?蓋曽未欲遽行,將執奏而謂沮止曽耳。曽自言此事宜不謬,但記録者偶失之,固當取其可信者。江休復《雜志》亦云真宗上仙,明肅召兩府入諭之,一時號泣,明肅曰:「有日哭在,且聽處分。」議畢,王文正作參政,秉筆至淑妃為皇太妃,卓筆曰:「適來不聞此語。」丁崖州曰:「遺詔可改耶?」衆亦不敢言,明肅亦知之,始惡丁而嘉王之直。按《雜志》與《言行録》略同,然丁謂但欲諂事明肅耳,於淑妃何取焉?若明肅果無此語,謂安敢強増加,以拂明肅意,且謂當此時方寵幸,未見惡也,雷允恭欺詐乃覺,恐江氏亦傳聞未審,今不取。】己未,羣臣詣東上閤門,上表請聽政,又詣東内門,請皇太后延對輔臣,皆批答不允,表三上乃從之。先是,羣臣請皇太后御殿,太后遣内侍張景宗、雷允恭諭曰:「皇帝視事,當朝夕在側,何須别御一殿也?」乃令二府詳定儀注,王曽援東漢故事,請五日一御承明殿,太后坐左,皇帝坐右,垂簾聽政。既得㫖,而丁謂獨欲皇帝朔望見羣臣,大事則太后與帝召對輔臣决之,非大事,悉令雷允恭傳奏禁中,畫可以下,曽曰:「兩宫異處,而柄歸宦者,禍端兆矣!」謂不聽。癸亥,太后忽降手書,處分盡如謂所議,蓋謂不欲令同列參預機宻,故潛結允恭,使白太后,卒行其意,及學士草詞,允恭先持示謂,閱訖乃進。【歐陽修作晏殊《神道碑》云:「丁謂、曹利用各欲獨見奏事,無敢决其議,殊建言羣臣奏事太后者,垂簾聽之,皆無得見,議遂定。」附傳、正傳俱無此,今亦不取】

三月庚寅,初御崇徳殿聽朝,皇太后設幄次於承明殿,垂簾以見輔臣,丁謂等奏曰:「屬者太后受遺緫政,羣情協寜,實天命所定。」太后遣内侍答曰:「先帝升遐,内外晏然,皆卿等夙夜盡忠。」丁謂等各再拜。

四月壬寅,光禄寺丞尉氏馬季良,家本茶商,劉美女壻也,於是召試館職,太后遣内侍賜食,促令早了,主試者分爲作之【此據江休復《雜記》,主試者,學士晏殊也】丙午[4],加贈皇太后三代;父太師、尚書令通,為彭城郡王;母徐國太夫人龐氏,為越國太夫人;兄昭徳節度使兼太尉美,為侍中。庚申[5],雷允恭擅易皇堂,太后怒甚,允恭伏誅 見雷允恭擅易皇堂

初,丁謂與雷允恭協比專恣,内挾太后,同列無如之何。太后嘗以上卧起晚,令内侍𫝊㫖中書,欲獨受羣臣朝,謂適在告,馮拯等不敢决,請謂出謀之,及謂出,力陳其不可,且詰拯等不即言,由是稍失太后意,又嘗議月進錢充宫掖之用,太后滋不恱,允恭既下獄,王曽因是倂逐謂。六月癸亥,責謂為太子少保,分司西京。 詳見丁謂事迹

七月辛未[6],馮拯加司徒,曹利用加武寧節度使,王曽加中書侍郎、平章事;吕夷簡為給事中,魯宗道為右諫議大夫,並參知政事。己卯,輔臣上表,請皇太后遵遺制,每五日一臨便殿,依先定儀注,許令中書、樞密院奏事,與皇帝共加裁酌,皇太后不許,復上皇帝表,乃從之。甲午,輔臣請皇太后、皇帝五日一御承明殿,凡軍馬機宜及臣下陳乞恩澤,並呈禀取㫖,若常事,即依舊進入,候印畫付外,或事從别㫖,有未可行者,即於御前納下,再俟處分,從之。

八月乙巳,與皇太后御承明殿垂簾決事,始用王曽議也,宰相率百官拜表稱賀,太后哀慟久之,令内侍宣諭曰:「候上春秋長,即當還政。」馮拯等言:「太后臨朝,蓋先帝顧命之託也。」拯繼丁謂為首相,頗欲躡謂故迹,王曽獨曉以禍福,且逆折之,拯不敢肆,自是事一決於兩宫。初,謂定太后稱「予」,謂敗,中書與禮儀院参議,每下制令稱「予」,而便殿處分事稱「吾」,太后詔止稱「吾」。

十月己酉,葬真宗於永定陵。禮儀院請避皇太后父祖諱,詔唯避父彭城郡王諱,仍改通進司為承進司。己未[7],初,太后欲具平生服玩如宫中,以銀罩覆神主,參知政事呂夷簡言:「此未足以報先帝也。今天下之政在兩宫,惟太后逺姦邪,奬忠直,輔導皇帝成就聖徳,則所以報先帝者,宜莫若此。」甲子,上與皇太后始復御承明殿。

十一月乙亥,以皇太后生日為長寜節,中書言:「前一月[8],百官就大相國寺建道場,罷日賜㑹於錫慶院;禁刑及屠宰七日;前三日,命婦進香,合至日,詣内庭上夀;三京度僧道,比乾元節三分之一,而罷奏紫衣師號。」詔進奉上夀,候真宗喪制畢,餘從之。初,輔臣及禮官請一如乾元節例,而太后多所裁損,故中書更為此奏。禮儀院奏制太后所乘輿,名之曰大安輦,具太后出入鳴鞭,儀衞凡御龍直,總五十四人;骨朶直,總八十四人;弓箭直、弩直各十四人;殿前指揮使左右班各五十六人;禁衞皇城司二百人;寛衣天武二百人;儀衞供御輦官六十二人;寛衣天武百人,其侍衞、諸司應奉,悉如乘輿。

天聖元年正月庚寅[9],贈侍中劉美妻 —— 吳興郡夫人錢氏,封越國夫人。錢氏,惟演妹也,及卒,輟視朝三日。

上初即位,太常丞、直集賢院、判吏部南曹丁度嘗獻《王鳳論》於皇太后,以戒外戚。

五月甲戌,詔承明殿垂簾日,許三司、開封府、御史臺與屬官一員同奏事。

六月己巳,右侍禁、閤門祇候、嘉州犍為縣駐泊防遏邊界公事王䝉正,請遇長寧、乾元節,就峨眉設齋,及備土貢,令子弟入獻,仍請給館券,從之。䝉正與太后有連,其女,劉從德妻也。

二年五月,先是,詔議上皇太后禮服,太常禮院言:「《開寳禮》皇太后當衣禕衣,以青衣革帶、青韈舄、白玉雙珮、黒組雙大綬、素紗、中單蔽䣛大帶,首餙花十二株,受册、親蠶、朝㑹諸大事則服之。又隋制:后服四等,其四曰朱衣,以緋羅為之,宴見賔客則服之。今議毎朝謁,神御徃還,乗輦服朱衣而蔽䣛革帶、大帶寳裝綬,珮韈,金飾履,悉以衣之色,常視事,去蔽䣛革帶、珮襪,或衣鞠衣,則以黄羅為之,亦用寳裝綬,大帶履。」命内侍周文質如所議以製,至是,上之。

七月,初,真宗崩,内遣中使賜荆門軍玉泉山景徳院白金三千兩,令市田,院僧不敢受,本路轉運使言:「舊制寺觀不得市田以侵農。」上謂宰相曰:「此爲先帝殖福,其勿拘以法,仍不得為例。」既而寺觀稍益田矣。皇太后㣲時嘗過玉泉,有老僧言後當極貴,既如其言,累召不至,故有是賜。【邵伯温《見聞録》云章獻明肅太后,成都華陽人,少隨父下峽至玉泉寺,有長老善相人,謂其父曰:「君,貴人也。」及見后,則大驚曰:「君之貴,以此女。」又曰:「逺方不足留,曷逰京師乎?」父以貧為辭,長老者贈以金百兩。至京師,真宗判南衙,因張耆納后宫中,及即位,為才人,進扆位至正位宫幃,聲動天下。仁宗即位,以皇太后垂簾聽政,玉泉長老已居長蘆矣,后屢詔不至,遣使就問所須,則曰:「道人無所須也。」玉泉寺無僧堂,長蘆無山門,后其念之,后以本閤服用物,下兩寺為錢以建,獨長蘆寺臨江門,起水中,既成,輒為蛟所壊,后必欲起之,用生鐵數萬觔疊其下,門乃成,蛟畏鐵也。今玉泉僧堂,梁記太后所建】甲辰,羣臣表上皇太后尊號,曰應元崇徳仁夀慈聖,皆不允,表三上,乃從之。丁未,刑部郎中、判戶部勾院李若谷為契丹后生辰使,内殿承制、閤門祇候范守慶副之,若谷等辭日不俟垂簾請對,遽詣長夀殿奏事,太后不悅,尋命章得象、馮克忠代焉。

九月,兩制定皇太后於崇政殿受尊號冊,上以其禮未稱,甲辰,詔改就文徳殿,發冊於天安殿,然太后意欲就天安殿受冊,王曽言不可,乃止。丁未,上諭輔臣曰:「昨燕宫中,朕數四勉,皇太后方聽樂。」王欽若尋以上語問太后,太后曰:「自先帝棄天下,吾終身不欲聽樂,皇帝再三為請,其可重違乎?」

三年正月辛卯,長寜節,近臣及契丹使初上皇太后夀於崇政殿。乙未,開封府言:「長寜節[10]請如乾元節度僧道三百八十人。」詔止度三百人。壬子,加贈皇太后兄 —— 贈侍中劉美為中書令,追封嫂 —— 越國太夫人錢氏為鄆國太夫人。

四月,以龍圖閣直學士、刑部郎中劉曄知河南府。曄先世代郡人,後魏遷都,因家河南,唐末五代之亂,衣冠舊族多離去鄉里,或爵命中絶,而世系無所考,惟劉氏自十二代祖 —— 北齊中書侍郎環雋以下,仕者相繼 環雋生隋大理卿坦,坦生唐渝國公政㑹,由政㑹至曄十一世,皆葬河南,而世牒具存。曄嘗權發遣開封府事,獨召見,太后問曰:「知卿名族,欲一見卿家譜,恐與吾同宗也。」曄曰:「不敢。」他日數問之,曄無以對,因為風眩仆而出,乃免。

四年十二月丁亥,上謂輔臣曰:「朕欲元日率百官,先上皇太后壽,然後御天安殿受朝賀,其令太常禮院草具其儀。」皇太后曰:「豈可以吾故而後元㑹之禮哉?」王曾對曰:「陛下以孝奉母儀,太后以謙全國體,請如太后命。」因再拜稱賀,上固欲先上太后夀,既退,出墨詔付中書。

五年正月壬寅朔,上率百官上皇太后夀於㑹慶殿。黎明,百官並常服,并契丹使班庭下,内侍請皇太后出殿後幄,鳴鞭升坐,又詣殿後皇帝幄,請服鞾袍,於簾内皇太后前再拜稱賀,皇太后曰:「履端之福,與皇帝同之。」遂奉觴跪進曰:「謹上千萬歲夀」又再拜,皇太后曰:「恭舉皇帝之觴。」教坊樂止,皇帝還幄,宣事舎人引百官横行再拜,太尉自西階升賀俛伏,興降還位,在位皆再拜,侍中承㫖曰:「履端之吉,與公等同之。」太尉又自東階升,奉觴跪進於簾外,内謁者接以進,太尉北向拜,奏曰:「謹上千萬歲夀。」太尉降,還位,典儀曰:「再拜。」在位再拜,宣徽使承㫖曰:「謹舉公等之觴。」典儀曰:「再拜。」分班序立,宣事舎人引太尉以下升殿簾外及東西廂坐,酒三行,侍中奏:「禮畢。」皇帝乃服衮冕,御天安殿受朝賀。

七月己未,上以災異數見,詔羣臣毋得因郊祀請加尊號,時太后欲獨加尊號,遣内侍諭輔臣,輔臣力言不可,太后從之,乃别下書諭中外。

六年三月戊申,太后幸贈侍中劉美第,左司諫劉随奏䟽勸止,太后納其言,自後不復再駕。【此據宋祁所作隨《墓銘》,傳云太后不宜數幸外家,恐誤也,今改之】

六月丁亥,以太常丞、直史館馬季良為龍圖閣待制。先是,太后欲擢季良侍從,王曽難之,㑹曽移疾,太后諭中書,令亟行除命,執政承順且遽,故季良止以三丞充待制,蓋三丞未有預内閣清職者,朝論譁然,益重曽之守正云。

七月乙巳,以戶部判官、左司諫劉隨知濟州。隨在諌職,前後所論甚衆,帝既益習天下事,而太后猶未歸政,隨請軍國常務專禀帝㫖,太后不悅,㑹隨請外,因命出守。

七年正月癸卯,樞宻使曹利用罷。利用爲太后所嚴憚也。見利用罷樞密

二月庚申朔,禮部侍郎、參知政事魯宗道卒。太后臨朝,宗道屢有獻替,太后問唐武后何如主,對曰:「唐之罪人也,幾危社稷。」太后默然,時有上言請立劉氏七廟者,太后以問輔臣,衆不敢對,宗道乃曰:「不可。」退謂同列曰:「若立劉氏七廟,如嗣君何?」帝與太后將同幸慈孝寺,欲以大安輦前帝行,宗道曰:「婦人有三從 —— 在家從父;嫁從夫;夫歿從子。」太后命輦後乗輿。

十一月癸亥冬至,上率百官上皇太后夀於㑹慶殿,乃御天安殿受朝,祕閣校理范仲淹奏疏言:「天子有事親之道,無為臣之禮;有南面之位,無北面之儀。若奉親於内,行家人禮可也;今顧與百官同列,虧君體、損主威,不可為後世法。」疏入,不報。晏殊初薦仲淹爲館職,聞之大懼,召仲淹,詰以狂率邀名,且將累薦者,仲淹正色抗言曰:「仲淹繆辱公舉,每懼不稱,為知己羞,不意今日反以忠直獲罪門下。」殊不能,答仲淹退又作遺殊,申理前奏,不少屈,殊卒媿謝焉。又奏疏請皇太后還政,亦不報,遂乞補外,尋出爲河中府通判。【歐陽修作仲淹《神道碑》云太后將以至日大㑹前殿,上率百官爲夀,仲淹言之,其事遂已。按仲淹疏入不報,上夀㑹慶殿未嘗已也,豈修謂止在便殿,不在前殿爲聽仲淹之言乎?然供帳便殿,實自王曽執奏,非由仲淹矣,修蓋誤,今不取。富弼作仲淹《墓碑》亦云疏奏,遂罷上夀儀,然后頗不懌,尋出為河中府通判。弼亦誤,今但取其出倅河中,附見於此。僧文瑩以爲仲淹時任右司諫,太后先遣中使諭令勿言,此妄也,今不取】

八年四月甲午,徙工部郎中、京西轉運使王彬爲河北轉運使,部吏馬崇正,太后姻家,滑橫不法,彬發其𧷢罪下吏,忤太后意,復徙京東。

六月,賜和州刺史劉從徳敇書奨諭。從徳知衛州,辟屯田員外郎戴融為同判,而融楚人,善謟佞,因率州人以千數,妄言治有異状,乞刻碑記之,朝廷雖不許,以太后故,猶降褒詔。從徳,美之子也。縣吏李熈輔者,善事從徳,乃薦熈輔於朝,太后喜曰:「兒能薦士,知所以為政矣!」即日擢熈輔京官。從事河南鄭𩦪,因縁從徳,亦擢美官。時監司以太后故,多假借從徳,獨轉運使王立按舉無所容。

十二月乙未,詔長寜節百官上夀於崇政殿。初,上謂輔臣曰:「昨郊禮畢,朕嘗率文武百官、諸軍將校賀皇太后於㑹慶殿。明年長寜節,冝定百官上夀儀。」下太常禮院議,而太后不欲御㑹慶,乙未,詔上夀於崇政殿,既而復就㑹慶。

九年正月丙辰,長寜節,百官初上皇太后夀於㑹慶殿。

六月庚辰[11],翰林學士宋綬、西上閤門使曹琮、夏元亨,上新編皇太后儀制五卷,詔名曰《内東門儀制》。

十月己卯,以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宋綬為龍圖閣學士、知應天府。時太后猶稱制,五日一御承明殿,垂簾决事,而上未始獨對羣臣也,綬言:「唐先天中,睿宗爲太上皇,五日一受朝,處分軍國重務,除三品以上官、决重刑;明皇日聽朝,除三品以下官、决徒刑。今冝約先天制度,令羣臣對前殿,非軍國大事及除拜,皆前殿取㫖。」書上,忤太后意,故命出守。

十一月,曹修古等責降。見外戚恣橫

明道元年二月丁卯[12],宸妃李氏薨,鑿垣出喪。詳見追尊莊獻太后

十二月,議太后謁廟儀注。見藉田 丙午,羣臣上皇太后尊號曰應天齊聖顯功崇徳慈仁保夀。

二年二月乙巳,皇太后謁廟。見藉田

三月庚寅,以皇太后不豫 —— 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募天下善醫,馳傳赴京師;僧道童行,繫帳京畿三年,西京、南京五年,諸道七年,並與剃度披帶;乾興以來貶死者復其官,謫者皆内徙[13]。甲午,皇太后崩,遺誥尊太妃為皇太后;皇帝聽政如祖宗舊規,軍國大事,與太后内中裁處;賜諸軍緡錢。乙未,帝御皇儀殿之東楹,號慟見輔臣,且言:「太后疾不能言,而猶數引其衣,若有所屬,何也?」奎曰:「其在衮冕也。然服之,何以見先帝乎?」帝悟,以后服歛,即命吕夷簡為山陵使。既宣遺誥,閤門趣百官賀太后於内東門,御史中丞蔡齊正色謂臺吏毋追班,入白執政曰:「上春秋長,習天下情偽,今始親政,豈冝使女后相繼稱制乎?」執政無以奪。

四月丙申朔,下詔,求助删去遺誥皇帝與太后裁處軍國大事之語。【《會要》云:「初遺誥有云『皇太妃與吾同事先朝,備彰懿範,自今朝之臨御,亦共賛於內謀,爰屬慈辰,允當崇奉,宜尊爲皇太后。往者皇帝踐祚,方在沖年,吾禀先帝遺言,使權助軍國大事,今皇帝君臨一紀,盛德日新,此後聽斷,一依祖宗舊規,如有軍國大事,皇帝與皇太后内中裁量』之語,往往竊議,浸淫上聞,乃令中書門下掇出遺誥中皇太后事,不須並告天下,於是羣臣慶帝之明睿獨斷,出前古甚遠,有司因得用咸平舊章以正其禮矣。」或云遺誥以楊太妃爲太后,上以問吕夷簡,對曰:「典故無此。」上曰:「奈太后已許之矣。」夷簡多智,善迎合,即問上曰:「太妃樂乎?」上曰:「樂之。」夷簡即賛曰:「陛下自此宮中甚孤立之爲便。」夷簡退,以此意明語同列,時諫官御史知其非而畏其說,竟不敢爭,夷簡多不正以結上,皆有說以勝人,今皆不取,但以《齊傳》爲正。《龍川別志》稱吕夷簡謂蔡齊不知遺誥意,今移見尚、楊二美人爭寵時】丁酉,羣臣上表請聽政,不允,五上,乃從之。庚子,見輔臣於皇儀殿之東楹。壬寅[14],追尊莊懿皇后。見本事 庚申,太常博士、秘閣校理范仲淹爲左司諫。仲淹初聞遺誥,以太妃為皇太后,參決軍國事,亟上䟽言:「太后,母號也,未聞因保育而代立者。今一太后崩,又立一太后,天下且疑陛下不可一日無母后之助矣!」時已删去參决等語,然太后之號訖不改,止罷其冊命而已。【富弼《墓誌》云上悟,止存后號而止,恐當日刪去參决等語,未必縁仲淹奏䟽,今且附見。罷其册命,此據歐陽修《神道碑》】壬戌,御崇政殿,改命張士遜爲山陵及園陵使。癸亥,上大行太后諡曰莊獻明肅。

五月辛未,屯田員外郎龎籍爲殿中侍御史。籍奏請下閤門,取垂簾儀制盡焚之。癸酉,詔曰:「大行皇太后保佑冲人十有二年,恩勤至矣,而言者罔識大體,務詆訐一時之事,非所以慰朕孝思也。其垂簾日,詔命中外,毋輒以言。」始太后稱制,雖政出宫闈,而號令嚴明,恩威加天下,左右近習亦少所假借,宫掖間未嘗妄有改作,賜與有節,晚稍進外家,任内臣,然太后保䕶帝既盡力,而帝所以奉太后亦甚備,太后常命工,爲帝結珠鞍,帝心不欲之,然不敢毁,以寘真宗神御殿,其恐傷太后意如此。及太后崩,言者多追垂簾時事,左司諫范仲淹言於帝曰:「太后受遺先帝,保佑聖躬十餘年矣,冝掩其小過,以全大徳。」帝大感悟,乃降是詔。

八月壬寅,名章獻眀肅太后新廟曰奉慈,從翰林學士馮元等議也。

十月丁酉,祔葬莊獻眀肅皇太后、莊懿皇太后於永定陵。己酉,祔神主於奉慈廟。


  1.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071 下有小注【此據《㑹要》,當考】
  2.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78 及《宋宰輔編年錄》卷3 補
  3. 原作「王旦」,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98 改
  4. 原作「戊午」,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98 改
  5.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98 補
  6. 原作「丁未」,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99 及《宋宰輔編年錄》卷4 改
  7.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99 補
  8. 原作「前一日」,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99 改
  9. 原作「丙寅」,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00 改
  10.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03 補
  11.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10 補
  12.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11 補
  13.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12 補
  14.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12 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