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持正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
| 皇甫持正文集 卷第一 唐 皇甫湜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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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持正文集卷第一
雜著
東還賦
傷獨
賦
醉賦
明分
公是
諭業
岀丗
春心
壽顔子辯
悲汝南子桑
東還賦
歸去來𠔃將息我以勌遊日月岀入如忽然𠔃何東西
南北之悠悠淹踵楚以轢宋㡬途梁而軌周旅巴鄧𠔃
結鞅事崤函𠔃相輈褫子魄於波瀾秃予迹於陵丘來
默默𠔃無定徃區區𠔃曷求朝吾既去夫帝郷越嵩華
而並河經淮水𠔃凌大江抵揚州之𭔃家亘年嵗以不
居謂湏
息足於蓬蝸曽不得暖床之席扁舟渺𠔃前
程賖時浩汗𠔃月逶迤陟火嶺之峩峩既脫身於水嶮
聊憩弄𠔃雲波彼夷越之都府於滄𤅀之曲阿將窮耳
目𠔃又泝東南眇千里𠔃煙霞閩禺㑹衝諸海親日飛
蟲伏蠆鑠
消骨溽蒸湫閉浸
歐鬱城薄沴𠔃雲生
山遏炎𠔃火出戾止逾月館城之東垣垝肩及庭無膝
容屋下羅星户内冷風淖泥於瀲虺毒隂攻地淹於澤
水貴於玉療渴者胝肩趍庭者腫足眠發夕𠔃反覆坐
終日𠔃拳局念假宿之若狂嗟爾居人𠔃誰寘于毒駕
言出遊期於少蘇鳥夷犬戎咽水囂衡狀皃群分頭角
萬殊渠股反舌虫聲
軀靣渌眼青ဂ𥄴逺紆見人驚
異直愕不起忽如呵𨶜側言其喜腥臊濁澤吹𨞬襲里
躬顚僕
屹然雙止入室何處出門何從冠帶不�言
詞不通茸果卒嵗輕葛禦冬朝避天火夕逃海風如何
君子棲遟斯
喟舒息𠔃無所竮欎咽𠔃誰與安讀書
之下幃𠔃樂儒行之環堵苟吾道之無爽又何陋於斯
土顧言行之有常雖蠻夷𠔃可處燕市屠狗趙人愽徒
絶聖弃智忘貧化麁望見相識聞聲來趍時與追隨聊
寛湏雲盎盎𠔃雨紛紛夜月明而不見人情眷戀於
江介夢網繆於渭濵公孫遊𠔃蓮勺尼父聘𠔃蔡陳一
困身於王者一固窮𠔃聖人思九州之慱大胡自陷於
斯民盍歸來𠔃無苦自恨
傷獨孤賦
傷獨孤者傷君子也益傷君子有道而無命也河南獨
孤申歩勝冠舉進士博學宏辭登科典校秘書不幸短
命無後其人君子也天厚之才而嗇之年又亡其家傷
哉余獲知於君也久而切磨漸之益焉不幸淪䘮所知
追想其人作賦傷之也
惜逝者之日逺𠔃心隠憫而内傷顧來者之不可與期
𠔃云誰嗣子之芬芳思夫君之好脩𠔃企千載之相望
紆文章於六經𠔃儒林爲之有光何事業之始酣而志
力之方剛冝盛德之日新俾兹大而熾昌飛霜肅其早
零𠔃意慘慘而不長俄消鑠以委絶𠔃還四氣之無當
謂明神正直𠔃始吾以信然天賞善而聽卑𠔃吾乃今
知其過之必夷夷而長乆𠔃蹇煩𡨚而歴兹思美人𠔃
下泉雖爲芳蘭𠔃誰與佩之追徃日之謌懽𠔃曽宿息
而不離我不見其㡬何𠔃殄七日而及斯涕浪浪以相
接𠔃痛湛湛而不移謂陽光而亘燎𠔃遽蔑爾其焉之
忽左右之歆欷𠔃若感慟𠔃虗儀懐玉音之清泠𠔃似
属耳而依依嗟眷想之若存𠔃竟天地而長辭願一撫
而無孤𠔃更出涕而淋浪聞古人所孜孜𠔃貴身没而
名存顔冉不登下壽𠔃門百里而愈尊齊梁楚趙之君
非不冨且貴𠔃人不得而稱之嗚呼自古而固然𠔃予
何歎乎今人
醉賦
昔劉伶作酒徳頌以折縉紳處士予嘗爲沈𭰫所惱因
作醉賦𭔃任山尹君君
此物亦以警之爾
沈𭰫於酒有晉之七賢心遊於夢境堕於煙六府漫漫
四支綿綿逶隨真淳陶和渾鮮遺天地之闊大失膏火
之燒煎寂寂邈邈歸根復朴居若死灰行猶飄殻車屢
墜𠔃無傷首鎮濡𠔃不覺機發而動魂交而暝合文字
之淳味反騷人之獨醒曽不知其耳目尚何懼於雷霆
寓四體之合真歸一元而大寕麴蘖既散竹桂滋已百
慮森復七情紛始風飄火𤑔矜夸跱跂嗟海鳥之聚還
顧息肩𠔃未㡬蘇門子聞而𥬇之曰言於道其猶醯雞
欤彼至仁者𠔃之於天地根性命於虗無拂披聚散脫
遺寰區形猶大象心
太初故大道不失而至道可居
也今乃假荒惑之物沈耳目之機其解湏憂恙繁滋
中心不可捐外患生于時爲疹爲毒爲狂爲醨負責人
道隂陽戾違東平巫醫毆乎有司辱身㓕名痿肺支
狼狽顛蹶爲人大嗤不得盡年玉色先衰曽不知都無
醉時使人困苦𠔃如兹
明分
天下之是非繫於人不懸於迹一於分不定於所爲孰
謂人君子小人是也孰謂分君子小人之別是也彼誠
君子矣爲之無不是彼誠小人矣動而之非故君子指
人之過爲嫉惡譽人之善爲樂賢言巳之光美擬於堯
禹參於天地爲昌言順則爲周公變則爲伊尹其心定
矣其歸一矣雖万殊百化一於君子而已所謂左之右
之君子冝之右之左之君子有之小人者不然其過人
爲毁訾其譽人爲比周言己之光羙矜夸變則爲賊順
則爲僞其心定矣其歸一矣雖萬殊百化一於小人而
已所謂天下之惡皆歸焉余故曰天下是非繫於人不
懸於迹一於分不定於所爲横天地絶古今人之所由
者二而已
公是
湜次揚州其地向大江而負山徃時城郭牽於形勢以
是一州南其東向府縣室閭涂井凡居處舉即其向狃
於常不知向非也州有浮圗初其爲表景以端之地以
縣之於一祠猶約南北甚正而居之中人爲偏焉予常
途徃車者凝視自淮而南咸以不正白之於衆不知甚
正也祠之人断事者將堕其志反其靣焉余知其始爲
止之曰反白以爲黒倒上以爲下謂此疑也夫不唯倒
之而又毁而罔之甚矣周之道衰嘉瑞不至凡有於山
澤者皆鴟梟麋鹿也彼麟獨生之故不祥必遭仲尼然
後知其麟也昔周之季也王者不作凡在天下者皆曲
私幽嶮也彼少正夘生之故反爲聞人必遭仲尼然後
知少正夘罪也向微仲尼則麟恠而少正夘聞人乎今
無異詞矣今是州與祠其顚倒有似焉則知真者寡而
枉者多奪寡冝矣以枉者定之直者枉之亦冝矣必有
遇而後公是焉噫無其遇交衆矣余不一知也不杲
諭業
逍遥遊曰適百里者宿舂粮適千里者必聚粮此言務
逺則積彌厚成安君曰千里饋粮士有飢色樵蘇後爨
師不宿飽此言持不實則危一則寓論一則武經相發
明其義符也故彊於内者外必勝殖不固者發不堅功
不十倍不可以果志力不兼兩不可以角敵號猿貫蝨
徹札飲羽必非一嵗之抉拾仰馬出魚理心順氣必非
容易之
拊淺闢庸種無嘉苗纇絇踈織無良帛夫欲
利其獲不若優其爲獲之方若欲顯其能不若營其爲
顯之道求諸人不若求諸己馳其華不若馳其實彼則
趑趄於卿士之門我則婆娑于聖賢之域彼則巾車於
名利之肆我則冠屨於文史之囿道𥨊而後進業成而
後索以其勞於彼曷若勤於此以其背於路曷若齎於
家求售者聲門而衒買致賤者深匱而俟價求聘者自
容於靚粧
賄者嫌扁於密影鮪可薦也不慮綸𦊙之
不逢橘可貢也不慮包匭之不入務出人之名安得不
厲出人之器戰横行之陳安得不振横行之略書不千
軸不可以語化文不百代不可以知變躰無常軌言無
常宗物無常用景無常取在譚其理覈其微賦物而窮
其致謌詠者極情性之本載述者遵良直之旨觸類而
長不失其要此大略也夫比文之流其來尚矣自六經
子史至于近代之作無不備詳當朝之作則燕公悉以
評之自燕公已降試爲子論之燕公之文如楩木枝幹
締構大厦上棟下宇孕育氣象可以變隂陽閱寒暑坐
天子而朝群后許公之文如應鍾鼖皷笙簧錞磬崇牙
樹羽考以宫縣可以奉神明享宗廟李北海之文如赤
羽𤣥甲延亘平野如雲如風有貙有虎闐然鼓之吁可
畏也賈常侍之文如高冠華簮曳𥚑鳴玉立於廊廟非
法不言可以望爲羽儀資以道義李貟外之文則如金
轝玉輦雕龍綵鳯外雖丹青可掬内亦躰骨不飢獨
尚書之文如危峯絶壁穿𠋣霄漢長松怪石傾倒谿壑
然而略無和暢雅徳者避之楊崕州之文如長橋新構
䥫𮪍夜渡雄震威厲動心駭耳然而鼔作多容君子所
慎權文公之文如朱門大苐而氣勢宏敞廊廡廪廐戸
牖悉周然而不能有新規勝槩令人竦觀韓吏部之文
如長江大注千里一道衝飈激浪汙流不滯然而施於
灌漑或爽於用李襄陽之文如燕市夜鴻華亭曉鶴嘹
唳亦足驚聽然而才力偕鮮瞥然高逺故友沈諮議之
文則隼擊鷹揚㓕𣳚空碧崇蘭繁榮曜𠔃揚㽔雖迅舉
秀擢而能沛艾絶景其它握珠璣奮組綉者不可一二
而紀矣若數公者或傳符於𤣥宰或受命於神功或鳯
翥詞林或虎踞文苑或抗轡荀孟攘袂班楊皆一時之
豪彦筆硯之麟鳯今皆游詠其波瀾偃息其林薮銓其
一揖之舊也而驟以敦業之言動子之志誠未當也遂
絶意隨計解裝退修循力行待之儒規逹先難後獲
之通理將爲勇退真勇進也斯可尚矣子既信余之不
欺余亦貴子之不忽因源流導業而列諭焉
出世
生當爲大丈夫断羈羅出𭰖塗四散號呶俶擾無隅埋
之深淵飄然上浮𮪍龍披青雲汎覧遊八區經泰山絶
大海一長吁西摩月鏡東弄日珠上括天之門直指帝
所居群仙來迎塞天衢鳯凰鸞鳥桀金輿音聲嘈嘈滿
太虗旨飲食𠔃照庖厨食之不飫飲不盡使人不陋復
不愚旦旦狎玉皇夜夜御天姝當御者㡬人百千爲翻
宛宛舒舒忽不自知支消體化膏露明湛湛無色茵席
濡俄而散漫斐然虗無翕然復乆而蘇精神如太
陽霍然照清都四支爲琅玕五臓為璠璵顔如芙蓉頂
爲醍醐與天地相終始浩漫爲娱下顧人間溷糞蠅蛆
春心
悵不樂𠔃何郷江之上𠔃山之陽日遟遟𠔃正春草茸
茸𠔃既長見羙人𠔃未可以求蹇愁予𠔃此時出郊埛
𠔃遥望縁千里𠔃滿芳菲山縈鬱以四周溪潺湲𠔃數
支花思林𠔃苔媚石水光揺席𠔃煙染衣鳥嚶嚶𠔃聲
急曷遊𠔃不歸顧馳逐而紛煩非余心之所希欲淹
畄以愉衍非余心之所境直目𠔃思薰傷心𠔃感滋折
桃李𠔃有贈意不遂𠔃天之涯愛韶妍之恱懌懼日夕
之差池春𠔃春𠔃曷來之遟而去速使余急急以傷悲
壽顔子辯
土與水火風爲千品萬殊大凡大虗之中形而有者皆
主於土揮而動者皆主於風液而通者皆主於水躍而
養者皆主於火天地之與稊米醯雞之於應龍雖殊大
小必質四者其四者之性然後爲一物動焉四不動焉
四四者能質不能知若角若鱗若飛若舉爲其属不合
于是爲知若艸若木若金若石爲其属不合最爲靈者
人人之知爲心心之知爲神人之生者質于世土風水
火而心主焉其于死也氣旋于虗而反于土風水火之
性各旋其所質之化也謂知交從而亡豈不愚甚矣繇
所以知者虗而靈虗而靈其不可無爲也如其質也游
而化𨗇者也夫心猶水也水清則撓而濁者不存存
則不清心猶鏡也鏡明則塵埃不止止則不明聖與愚
受于初一也聖人瑩其心而窒其誘是以能照天下之
理故其心清而定愚者負其心而薄於外是以閉天下
之理故其心塵而結清而定者離其質也玲瓏𠔃太虗
之中動而合則爲文王仲尼順而安則必始終天地塵
而結者離其質也狂攘𠔃太虗之中轉而合于有則爲
禽爲獸其於人也爲愚爲凡於艸木者無所不爲矣雖
言少安得于理推是言則彭祖天顔子爲壽跖爲殺比
干爲終
悲汝南子桑
汝南周子桑治詩通春秋非仁義不動年二十三貞元
十九年如京師將舉五經秋及陜見無詔東還冬及宋
閏月丁亥而死夫大寒大雪火不星前纊不銖身寒之
聲與將死之聲𥠖然其具書存乎側其所行存其側友
人安定皇甫湜啻至見之而哀之爲文悲之渾沌無端
誰開闢之善𢙣未形誰分白之善其福之𢙣其禍之謂
善之福夷死何餓謂𢙣之禍跖死何肥何闔閭之死金
玉其墓何黔婁之死手足不覆孰主張其事而顚倒其
數天且高地且遼神之形幽敢問何誣哉招曰來吾
語汝天有正理地有理塗精者常不足麁者常有餘有
餘常豊不足常枯子乃惑之一何愚人事著矣指物以
復子何聖者千年而愚者如麻鳯凰不下而雞滿家家
何艸木不芝盡野而莎何蟲不龍盡水而蝦非精者理
少而麁者理多蘭萎何先葹者何難玉何爲而脆石何
故而頑衣冠何蹙戎狄何蕃何麟而恠何鶴而軒彼父
邪母邪天𠔃人𠔃已焉哉謂之何哉
皇甫持正文集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