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講李先生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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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十七 直講李先生文集 卷第二十八
宋 李覯 撰 闕名 撰年譜門人錄 景江南圖書館藏明刊本
卷第二十九

直講李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八

  書

            後學南城左賛編輯

            後學廣昌何喬新校正

   𭔃上富樞宻書

慶暦四年六月四日應茂才異等科李覯謹西望再

拜奉書樞宻諌議明公閤下伏以天時否結海内煩

費力支王業属在賢人况樞宻擥軍國之權明公通

古今之道才位相稱功徳可圗此有志之士𠩄以願

忠扵僕人也覯江南人請言南方事當今天下根本

在扵江淮天下無江淮不能以足用江淮無天下自

可以為國何者汴口之入嵗常數百萬斛金錢布帛

百物之備不可勝計而度支經費尚聞有闕是天下

無江淮不能以足用也吴楚之地方數千里耕有餘

食織有餘衣工有餘材商有餘貨鑄山煑海財用何

窮水行陸走饋運而去而不聞有一物由北来者是

江淮無天下自可以為國也萬一有變得不為廟堂

之憂而姦雄之幸乎議者多輕東南謂為怯弱而不

知為官軍則怯為亂賊則勇矣今之卒伍例非勁徤

必也少有材力自巳别營衣食安肯𣵀墨而就拘㢤

唯無聊之人填𡋹是懼不得巳而為之耳謂之怯也

不亦宜乎若夫驍悍之資狡猾之性因縁怨憤過有

覬覦則安知其無勇也世俗但見 藝祖取之之易

而謂事𫝑常然殊不知以我 宋應天之始乗李氏

失政之餘殘殺忠臣熒惑群小兵叩城下猶未知之

而今而後焉得此愚暗之賊又焉得此神武之師乎

以治討亂尚難為計以亂攻治将如之何曹公用兵

不謂不善而弗䏻以一矢加扵孫權者非特山川之

險亦以馬超韓遂在𨵿西故也今之輟耕壟上豈無

鴻鵠之志者然且伏而未起有𠩄待也不幸一旦邉

鄙戒嚴而荆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乗釁廟堂之上何以謀之長淮大江

壍其前西戎北虜猾其後畏首畏尾力屈貨殫當是

之時雖周公爲相太公爲将恐無及也幸今無事何

不早爲之𠩄三四年前閱人爲弓手鄊閭之内驚擾

百端曽未㡬時已聞停廢而募諸宣毅繼以土軍聖

朝用心小子何見然以意論之弓手雖無取而宣毅

土軍又不如弓手逺矣豈唯無益且有害焉昔者之

籍弓手也自成丁以上皆守令親擇之稍有強壮悉

無逃匿彼宣毅土軍既曰募人須從𠩄願當職之吏

務登其數雖甚駑怯亦預𭣣錄此一不如也夫弓手

本乃良民徭扵公上或田園富厚或骨肉衆多自重

其身不爲罪惡彼黥額之徒率多無賴階扵窮困旋

置妻孥一動其心復何𠩄顧此二不如也夫弓手訓

練有時團結有䖏散㱕廬井無預廪給彼宣毅之名

殆十餘萬一𡻕之費無慮三百萬矣加之土軍未知

其籍是取無用之人爲匱財之本此三不如也觀其

罷輭之容動皆取笑驕盈之氣巳欲陵人雖無武功

自謂禁旅若主将無惠失扵撫循姦回矯詔卒令起

發因其怨恨讋以訛言不出城闉自爲蝥賊未可知

矣此𠩄謂豈唯無益且有害也朝廷徒見名籍之夥

且聞講習之勤謂為有備盖未之思矣夫用兵之道

豈特武藝而巳㦲先在治其心次可用其力昔晋文

公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扵

是乎出定㐮王入務利民又曰民未知信扵是乎伐

原以示之信又曰民未知禮扵是乎大蒐以示之禮

民聴不惑而後用之故能一𢧐而覇後雖不及猶有

吴起吮疽而戰不旋踵李廣與士卒共飲食而愛樂

為用上下相得豈徒然㢤今之守郡監兵職為将帥

奉行邦典豈敢他言恩意不通路人而巳立尸之地

何以使之矧将帥之材在乎竒偉而今𠩄謂良吏者

小心畏忌之士耳彼欲笞人數十猶顧文法捉筆不

敢断而望其一歩百變赴死如㱕何可得也嗟乎既

往不咎来者可追宣毅土軍聚之巳乆誠不可去然

宜扵不可去之中刪其尤無用者降⿰𥘈籴于廂既减資

粮且實役使其存者則析其部伍易地而居名之駐

泊離其黨則無構扇之姦去其鄊則爲興發之漸仍

使稍供差遣以代舊之屯駐屯駐者又還故郡則廂

軍可省招收矣此亦防患之㣲意而節用之一端也

其扵章示武威𬾨禦他盗無勞益衆惟在選賢商周

不敵自古然矣何不扵朝野之間舉守郡監兵之職

勿拘資級務取英才至如荆潭楊夀昇洪杭福廣桂

諸部宜命大臣爲之節制重其操柄許以便宜辟召

豪傑咨詢計策淹之嵗月庶可鎮安若謂假以威𫞐

事當疑阻則小白重耳非無土地陳勝吴廣豈是侯

王或以覇主而尊周室或以匹夫而亡秦族逆順之

心豈皆形𫝑使然也况今賦歛之煩數倍常法旱灾

之作絶異𭧽時民力罷羸衆心愁怨造形而悟其可

忽諸明公受國厚恩爲世賢輔觧絃易調正在此時

謀人之軍師邦邑苟有危敗是誰過歟覯自惟迂闊

之流實無榮禄之望但恨養生之地僻在一方憧憧

衆人無可與計事者常恐小才為累白刃相臨守死

則無名脅從則有罪𠩄以夙夜憂懼寢食弗皇不知

我者謂我何也語有之可為智者道難與俗人言𤁋

血書辭敢告執事幸而帷幄之籌不舍庶人之議⿰區支 -- 敺

我元元躋扵仁夀則覯也得保首領以沒受賜多矣

𠩄著慶暦民言三十篇謹録上獻伏惟少賜觀覽仰

犯鈞台豈勝慚懼不宣覯再拜

   𭔃上富相公書

至和二年八月十七日将仕郎試太學助教李覯謹

西望再拜奉書集賢相公閤下鄊者相公偃息于外

十有一年天下之士憤懑者無𠩄吐天下之民窮苦

者無𠩄愬 宗廟有神社稷有靈佑啓 聖心廓然

日出擯䜛說扵九地之底登舊徳扵赤天之上含氣

之𩔖孰不相慶千萬幸甚千萬幸甚議者曰賢人當

位矣恢儒復古此其時矣覯以為不然周公相成王

必先有討扵管蔡商奄而後制禮作樂孔子為魯司

宼亦且殺少正卯會夾谷以懼齊侯取汶陽田未聞

區區以文字為先何㢤緩急之節然也今之大患患

在夷狄士大夫之耳目属于相公乆矣謂排難觧紛

不在他人才如斯位如斯籌深䇿逺盖非小子𠩄難

窺也若夫禍以忽而生𫝑以⿲氵身攵而動亦不可不知朝

廷憂西北而不憂東南無宼賊之𬾨是𠩄謂忽也用

力扵西北則𫝑不救東南生姦雄之心是𠩄謂激也

竊恐燕趙有舉烽之變則荆揚無安堵之氓其曰無

備者非兵非食官不得人之謂也今之取才既不盡

善而南國卑薄隔以江湖朝士亦不欲来比扵四方

最為少人近者儂智高之亂足以觀之矣智高之起

扵邕也非若鬼神出自恍惚盖有萌漸可見人或言

之而主者如不聞及其至扵廣也非有羽翼降自空

虗盖巳旬月之行衆欲距之而主者閉門之不暇遂

使百越之地千里無煙積尸成山流血成川非他也

官不得人之弊也凡今任官貴在科名彼嶺南郡守

不知㡬人非但無功又不能死唯趙師旦曹覲以節

義自顯夫二人者皆無出身孔宗旦以負謗之故謪

⿰扌⿱彐𧰨 -- 掾于邕事未起而言言不用而死夫人豈有科名㢤

凡今用法小過不宥而大刑不行小過不宥故跅弛

者廢大刑不行故首䑕者安嶺南之吏或不備不虞

或偷生惜死而不聞有伏鈇鑕者以不忍之政馭無

耻之人如乗駑駘而舍鞭䇿欲其致逺何可得㢤𠩄

幸智髙竪子本無逺畧如使匹馬尺䥫踰嶺而北則

江表生靈巳魚肉矣當是時數百千里之中無一人

可與計事者或云修城池或云教士卒秪以行破公

文何曽得似兒戯令人見之不覺大笑賊若能来誰

有今日相公非常之人固不為常人之事見㡬而作

今也其時若謂才之難得道在馴致則凡守大藩如

古方伯連帥者且宜慎柬毎十數郡得一俊傑以臨

制之亦足以有為矣如此雖大駕登單于臺元帥勒

燕然山無南顧之勞擾况當平世誰敢動㢤覯慶暦

四年嘗以書言南方事必逹左右矣後二年作長江

賦欲干衢室之聴而無路以通謹録一本塵玷台座

草茅之愚行年四十有竒一事不成百病俱發未知

餘年有㡬唯未死間不逢亂賊是𠩄願也故復呫囁

上瀆威尊伏惟哀其狂而寛其罪不宣覯恐懼再拜

   𭔃上孫安撫書

皇祐四年十一月十三日丁憂人李覯謹再拜奉書

安撫宻學諫議節下覯病卧草中聞朝廷委節下一

方之事載驚載喜已而泣下嗟乎自嶺表有変數千

里間火𤍠湯沸而未見有左右前後之臣負大名扵

天下者一来鎮撫竊疑江湖之民𫉬罪上帝不復得

為周家草木在行葦之詩矣今也傳言節下當来有

如司命仙官将自天降荒陬士女罕識貴人賢人孰

知𠩄以来之㫖愚心耿耿實異扵衆輒縁漆室憂魯

之義願有以控告不幸酷罰在身未經祥禫請見則

非禮𭔃書則不恭日夜惟思罔知𠩄措忽覩牓示令

實封齎来何幸如之然而開設數路許以酬賞苟應

募而言是傭徒鬻賣之道髙㓗之士得不唾其靣㢤

退又念古之人有殺身以成仁安得避干賞之嫌沮

願忠之意由此奮發節下試聴之嗟乎今之天下何

其少人㢤人材髙下未敢䡖量若夫至公至忠圖國

忘身者誠不易得凡居位者何異一曹司但行文書

不責事實但求免罪不問成功前後相推上下相蔽

事到今日猶不知非昔西戎叛時數年間天下之民

破骨出髄而不能取元昊一塊土今南蠻又叛數月

間江湖之人拆衣賣絮而智髙方擁羙女在珠玉堆

中坐耳何者十羊九牧朝令夕改作無益以害有益

故也彼智髙者豈英雄㢤打刼之尤者耳愚嘗謂彼

失扵乆而我失扵速彼若能速廣東非我有也我若

能乆彼焉得跳梁若是㢤何謂彼失扵乆當其自邕

而来𠩄過諸郡突如破竹若能因其倉庫撫其民人

分留同惡合聚亡命以守之避實攻虗直趍英韶南

雄以扼大𢈔使江南之兵不得過雖廣西兵来而東

路之𫝑巳盛則五羊孤城仲子怯師囊橐中物耳舍

此不為而為持乆之計豈有人作賊深入主國無饋

粮無外援而可頓扵堅城之下連月不去以待王師

之来㢤此𠩄謂彼失扵乆地何謂我失扵速當賊在

五羊城下時王師幸得到英州若能分兵屯守要害

堅壁清野以待之彼将何如梁孝王天子母弟周亞

夫尚不可救况廣州仲簡何足可惜彼求戰則不聴

欲走則無路粮食當有限寳貨豈可餐越月踰時自

當乾死况蕃漢烏合其心不一力盡𫝑窮寜無疑貳

購賞在其前斧鉞在其後智髙之首何難可致不戰

而屈人之兵古今一也豈有人爲将乗驛㑹師與士

卒未嘗相識昏至晨戰挺身入賊如此雖豫讓爲軍

貟要離作節級有何恩義能使之用命也以侯伯富

貴之身落豺狼腥臭之手逺近聞之莫知𠩄由皆以

賊爲鬼将神兵非人可敵故鋒刃未交而心膽已碎

後敗甚扵前敗今日甚扵昨日徒使狂童謂天無網

此𠩄謂我失扵速也自有事以来江湖之間誠宜設

備然𠩄以備之豈其道㢤豈作無益以害有益者㢤

居是邦不非其大夫不得爲節下盡言也嗟乎疾在

四支皆知護心腹矣恐風氣之内入也而不知用藥

無節則心腹自生疾敵在嶺表皆知俻江湖矣恐蛮

宼之内攻也而不知作事無術則江湖自生變四支

之扵心腹嶺表之扵江湖其逺近𦂳慢以節下之

明固不待人言也嗟乎彼智髙者終何為㢤歴觀自

古豈有如彼等人䏻成事也彼之𠩄至奪人財物燒

人室宇食人老弱妻人婦女人之仇讎無甚扵彼者

能成事㢤但恐嶺表未定江湖日貧而群盗起耳

夫群盗者初不足畏或數人或數十人或數火或數

十火然後以小合大以近合逺遂成千人萬人耳雖

然此等亦安能成事㢤賊殺既已甚天誅𠩄未及扵

是乎有長材大力假忠借義以討賊為功以要王爵

以歸民望如孫堅父子漸不可制此愚心之憂也嗟

乎江淮而南天府之國周世宗之威武我 太祖之

神聖非一朝一夕而得柰何因循不以賢才守之今

日之事可謂急矣誠得左右前後之臣負大名如節

下者數人使居潭洪荆昇楊杭福州兼節制一路属

郡官吏得自廢置然後可以言利害官不得人雖言

之誰為行㢤朝上千䟽暮降百勑付之曹司適煩擾

耳如曰得人請試言其畧今之先務莫若使甲兵不闕

盗賊不起民不至無告士不至失職如此者凡十事

一曰諸州舊有宣毅百數雖云不武悉巳南征昨者

調鄊弓手将以為衞縱今未罷復何可慿且勿論其

人勇怯彼弓手之家固不在城安有盡室巳落賊中

而肯一身更為官守鳥驚魚駭事灼然矣愚謂守城

當須城中之人人生尚氣愚智皆同嘗觀角觝與競

渡之類一坊一巷互爭勝負千百為群至相殺害何

者耻居人下故也官之使民曽無激勸㸃簿呼召若

牽牛羊彼何興味而為之㢤今若為廣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扵邑居之

中先取有勇力為衆服者寵異之使率其黨以閑暇

習諸兵仗勿為名籍各任去来既不妨其業又得以

自由扵是制為勸賞之法凡若干日一試其藝有地

稅者常憂執役試中則與移下名有市利者唯患當

胡剛試中則與免一次胥徒以此差補僧道以此披

剃凡百施為必先武力至于有罪亦當原情苟非害

人得以功贖如此則人可以日添藝可以日進比屋

之民皆為甲士可也然後柬置帥長潜加部勒志定

氣剛誰不可用况家貲在内血属滿眼倉卒之時必

得死力二曰昨者鄊弓手萬家五百人大縣至一一

千人不謂不多然而驅之来就郡邑廢其耕耘離其

骨肉負米擔錢闔門在路是不便扵私也手執戎器

心在閨門藉此虗名影其色役是有累扵公也今若

扵村落之中每十數里為一教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使其人員各以閑

暇就便集之既不妨農且無𠩄費當戸差役勿復與

免或其有故則許兄弟子姪逓代乃是一人在籍數

人習兵其餘戸口及寺觀童行願教者亦聴勸賞之

法一如城中如此則保全鄊里扞禦疆界求之人情

必可𠋣賴三曰古之治民唯欲富庶今之治民特惡

豪右夫富豪者智力或有以出衆財用亦足以使人

将濟艱難豈無其効今之浮客佃人之田居人之地

者盖多扵主户矣若許富人置為部曲私自訓練凡

㡬度試勝兵至若干人或擒盗至若干火者授以某

官仍寢進納之令以一其志凡人既得以兵自防又

得以官自進苟有餘財其誰不勉嵗年之後千夫長

百夫長不難得矣周禮鄊為一軍未聞反叛秦人功

賞相長何患豪强大有為者宜無猜忌四曰人之為

賊亦有其漸始則黒靣夜行僅如狗䑕或掠小家子

或刼獨行客鄊亭之吏知而諱之不告于公上故使

長惡不悛積小成大蔓草難圖有自来矣鄊亭之吏

諱之何也凡今賊發之地必責以賞錢縣尉未下馬

𦒿壮已賣田破人之家前後不少為𦒿壮者懲其若

此須求被劫之人願陪𠩄䘮之物與其賞一二百千

孰若陪一二十貫但知惜費豈復畏罪㢤賞𠩄以得

賊亦𠩄以失賊諱之之謂也然非厚賞則賊不可得

矣官不能𬾨必出扵民顧當改制耳愚謂莫若鄊置

賞社計戸等以歛之命富人以掌之用盡更歛以此

為常今夫大鄊或二三千戸小者亦數百戸與其使

𦒿壮三五人出泉孰若使一鄊千百戸同力其數則

少其歛則緩既免破家誰肯縱賊五曰茶鹽之禁本

非便人經費𠩄須盖不𫉬巳江嶺之交最多鹽賊起

而為大害者往往有之矣此本良民但為衣食與商

賈何異㢤惟其犯禁耳俗吏不明事體武卒又貪賞

錢不料形勢多方伺捕彼自以其罪重寧闘而死幸

而不死豈得復為平人㢤求活草間固其宜矣愚謂

當少緩之百姓日用不可使知姑以用度不足某事

某事𫞐住給賞如此則伺捕者宜其縮手犯禁者得

以安心苟能加以仁恩亦可録為死士六曰大抵東

南土田羙好雖其飢饉之嵗亦有豐熟之地比来諸

郡各自為謀縱有餘粮不令出境昨見十程之内或

一斗米糶五六十價或八九十或一百二三十或二

百二三十價雞犬之聲相聞而舟楫不許上下是使

賤䖏農不得錢貴䖏人不得食此非計也况扵境内

又有禁焉止民糴以待官糴是也且賈人在市農人

在野糴之則米聚州縣不糴則榖留鄊村徒為日日

修城池而不筭其中蓄積亦可笑矣若曰官糴数足

然後放民糴俟河之清耳官糴價一定民糴價漸高

難易如何㢤愚謂當弛一切之禁聴民自便仍為著

令以告後来七曰古之貴者舍征止其身耳今之品

官及有䕃子孫當戸差役例皆免之何其優也承平

滋乆仕宦寔繁况朝臣之先又在贈典一人通籍則

旁及兄弟下至曾孫之子安坐而巳比屋多是衣冠

素門方係繇役日衰月少朝替夕差為今之民盖亦

難矣愚謂三丞以上官及正郎以上子孫若贈官兩

省以上自可且從舊制其餘一例給使如此則農夫

稍得息肩世胄亦無自惰八曰今之賦稅較古則輕

唯諸攤配大為煩費夫攤配之物皆受直于官比之

市價不甚相逺然而村民或去州縣一二百里既難

褁足且畏後期故有市井之人代幹其事官未得銖

兩民巳出斤鈞執耒者𠩄以無聊㳺手者𠩄以專利

愚謂莫若使諸縣凡有求物則選邑中富而好善者

一人委之集事仍須令佐躬行檢校事畢之日計其

實𠩄費錢使民償之如此財用可以無枉困窮可以

更生九曰今之卒伍餼廪甚厚而人不願為者何也

徒見其貧窮耳餼廪𢈲而貧窮者患在兼并卒伍而

可兼并者亦𫝑之然大凡從軍多是單獨初采營壘

未有妻孥居則無屋用則無器扵是兼并者得将養

女召為贅婿今朝有室明日上綱在路日多住家時

少故其一女可當數夫既以家口為名即是衣粮入

已嘗見一家養十二三女請五十餘分而𠩄養女日

夜紡績與其家作婢耳餼廪歸扵他族貧窮切扵已

身不死則逃非偶然也愚謂莫若使諸州凡招到人

官為昏娶及置屋宇什物使得成家然後逺役如此

則不唯存恤見兵亦足招延来者十曰今之發觧謄

録封彌雖曰至公諒非逺慮識平側者昂昂哂笑談

王覇者往往退蔵𡨚苦之聲逺近如一愚謂宜復祖

宗之法以求郡里之譽凡諸征鎮亦計辟除如此則

人望有歸學者知勸原夫之軰得之何補跅弛之士

失之可惜飢寒不如兵死寧免生心英雄落我彀中

乃為上策嗟乎弱甚矣憂至矣非立大竒不足以救

愚言雖未竒節下亦無忽勿與儒生言儒生必罪我

勿與俗士知俗士且笑人管仲復生商君不死天下

乃安矣覯慶暦四年有上樞宻富諫議書一首俄聞

富公出使河朔未知其書逹與不逹慶暦六年又有

長江賦一首天險難𦫵無路通進今各寫一本去願

節下覽之足以知愚心之憂非一日也嗟乎行年四

十四矣結髪脩學自謂非常人老大栖栖便是常人

耳然昔應制科辱召第一今為試助教雖云冗散猶

望朝廷以詞學進之必不扵風塵之際以㳺說徼幸

節下明察知其無意扵酬賞也嘗著周禮致太平論

十卷此乃愚心𠩄自憙可以俻乙夜之觀者節下幸

問焉當獻其藁忉忉之懐未盡扵此儻容白帶以見

宜有靣言不宣覯再拜

   上蔡學士書

日月應茂材異等科李覯謹再拜奉書諌院學士從

者伏以王佐之資在言責之地有行下國将歸于朝

志義之士靡不欲效肝膽扵車下矣覯不肖郡縣之

得失軍民之利害非𠩄能知然有事雖似小而患則

甚大憤憤扵心弗能自巳者願一言焉同郡有鄒子

房自前年㳺京師去年秋𭔃書扵其家自言因奏封

事得恩為齋郎鄊人以其無行也初未甚信及見北

来者且問諸邸吏皆曰無之扵是鄊人愈疑其詐矣

今兹来歸果無禮部補牒獨執御藥院文書一𥿄以

為符驗而㳂路郡府僉以衣冠待之本属轉運不疑

其欺又給慿由使興置銀銅坑冶因縁形𫝑蒙蔽州

閭萬目蚩蚩無敢明辨噫可怪也覯竊評之曰以御

藥院文書可行耶不可行耶子房已受補牒而不以

随身耶且三者皆可為之切齒也御藥院文書可行

則國家之禍耳其不可行或已受𥙷牒而不以随身

皆子房之罪也夫爵人扵朝與衆共之示天官之不

敢私也况武祖文宗防萌杜漸上設中書樞宻院下

分䑓省寺監𠩄以夾輔聖政互相𨵿防齋郎雖㣲然

須勑下禮部而後給牒收補今秪欲憑御藥院文字

不必朝省指揮則是宦者奪宰相之𫞐王命出小臣

之手禍亂之本莫斯爲大女主幼君尚不及此陛下

明聖焉得有之此可爲切齒者也若以其書不可行

用則安得執爲符驗藍衫木簡便称官人乗馬從徒

平接有位國之常刑将焉用也且齪齪一夫飾以巧

言自淮徂江若履無人之地設有大姦大賊造爲妖

妄誘脅州縣則孰䏻辨之㢤太宗時李飛雄詐取

馬𮪍之稱奉詔縳清水諸将入秦州将斬之以叛賴

宗社之靈使自漏泄耳萬一復有此事其将柰何此

又可為切齒者也若謂已受補牒而𭔃留在外或質

當錢物則是輕我君命重乎貨財䡖君命則無為臣

之禮重貨賄則非奉公之人以此入官未知安用此

又可為切齒者也凡此三者干涉大體不可不言而

西望帝閽邈數千里言可及乎誰能執𤍠逝不以濯

學士其惜一勺水以快我心㢤覯與子房舊相往来

别無嫌𨻶齋郎職位非佳覯誠不肯嫉妬子房名位

未著覯又不與争能言之至此盖公議也况子房不

慙妄冐惟務驕矜齎逺近書題假轉漕符牒以興置

銅銀之號結太廟齋郎之銜當大路卓彩棚椎鉦鼓

引百戯周㳺城市朝謁聖祖而後㱕呵止行人凌壓

尊老意氣滿溢無復忌憚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伏惟

學士有名扵時以道賛國如此等事寜不動心萬乗

之貴尚當規正矧此蕞㣲豈難辨理昔者學士未作

諫官時常刺諫官之不直今既作諌官矣無為他人

𠩄刺伏恐朝車到此迫扵人事無暇省覽謹遣人投

書道左試財擇焉不宣覯再拜

   上王刑部書

轉運刑部明公執事覯天生愚魯棄置藪澤鱗鬐坐

枯風波不到伏承明公以䑓郎之貴領州伯之重才

名𠩄震曜賢徳𠩄煦嫗姦回醉心良善吐氣如九鎮

之柱天群山莫不仰四瀆之紀地衆流莫不赴士之

歸者唯恐在後而覯貧煎其家病縲其身隔數百里

無階請見自甘屏逺何𠩄願望不意近日一二有位

自北来者乃言明公過垂聴察深録姓名不唯寘之

齒牙且欲引諸門下一聞髙義慙媿累日人之不遇

者必曰時命若覯也獨命窮耳扵時豈有不遇㢤自

古正身立行負抱才業而遭值昏亂不為人知辱在

餓隷或老死岩石名字磨㓕銜𡨚厚夜者夫豈少歟

小人無似幸生明時當路無朞功之戚舉家無拳握

之貨馳鶩無力請託無縁而賢卿大夫雖未相識往

往知其𠩄爲何不遇之有㢤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

苟由當代豪桀共相采色使得光顯于後則萬鍾不

足校也䂊譲一家僕耳以衆人遇之則以衆人報國

士遇之則以國士報吾黨之受知者宜何如㢤既未

得謁扵閽人且欲窮極𥿄筆鋪張其言兾明公多見

其藴積則又念今之進者假儒之言巳進而言不驗

故真爲儒者羞自言明公徐而察之可也何遽言㢤

聊寓書以謝左右伏惟照其心無責其禮千萬幸甚

不宣覯再拜

   與胡先生書

覯再拜先生胡君足下康定初錢塘相别後二年自

京師歸中道曾寓書今又四年雖不有教誨而衣冠

往来毎知動静俗衰禮壞用力者鮮先生發憤呌呼

手提古道以陂障末流使東南之士有𠩄模法其功

用何如㢤覯扵先生齒卑徳薄然其𠩄留心何嘗不

在天下國家故聞先生之風驩虞詠舞唯恐其舉之

不髙馳之不疾也苟有聞見敢不盡愚扵左右伏念

𭧽者為㑹以覉旅迫促聴言觀行什不一二慕賢之

心且醉飽矣至扵𥿄筆之間𠩄以剴今而垂後者尚

未得請近到弋陽乃有以先生𠩄著文為恵者喜而

讀讀而疑謂先生之辭或者年少時作漂流人間而

不可追者乎不然幸察其區區竊觀原禮篇曰民之

扵禮也如獸之扵囿也禽之扵紲也魚之扵沼也豈

其𠩄樂㢤勉强而制爾民之扵侈縱奔放也如獸之

扵山藪也禽之扵飛翔也魚之扵江湖也豈有𠩄使

㢤情之自然爾云云覯不敏大懼此說之行則先王

之道不得復用天下之人将以聖君賢師為讎敵寧

肯俛首而從之㢤民之扵禮既非𠩄樂則勉強而制

者何歟君與師之教也去自然之情而就勉强人之

𠩄難也而君欲以為功師欲以為名命之曰讎敵不

妄也且制作之意本不如此唯禮為能順人情豈嘗

勉強之㢤人之生也莫不愛其親然後為父子之禮

莫不畏其長然後為兄弟之禮少則欲色長則謀嗣

然後為夫婦之禮争則思决患則待救然後為君臣

之禮童子人𠩄慢也求𠩄以成人然後為之冠禮愚

者人𠩄賤也求𠩄以多知然後為之學禮死者必哀

之然後為之䘮禮哀而不可得見也然後為之祭禮

推事父之恩而為養老之禮廣事兄之義而為鄊飲

酒之禮凡此之𩔖難以遽數皆因人之情而把持之

使有𠩄成就耳有是情而無是禮則過惡襲之情雖

善末如之何故父子之禮廢則子将失其孝兄弟之

禮廢則弟将失其悌夫婦之禮廢則夫将失其義君

臣之禮廢則臣将失其忠一失之則為罪辜為離散

嚮之𠩄謂情者雖積扵中安得復施設㢤故曰因人

之情而把持之使有𠩄成就者也其大畧如此然則

有禮者得遂其情以孝以悌以忠以義身尊名榮罔

有後患是謂獸之扵山藪鳥之扵飛翔魚之扵江湖

也無禮者不得遂其情為罪辜為離散窮苦怨悔弗

可振起是謂獸之扵囿鳥之扵紲魚之扵沼也而先

生倒之何謂也若以人之情皆不善須禮以變化之

則先生之視天下不啻如蛇豕如蟲蛆何不恭之甚

也幸深思之萬一愚言可取則願告于不知禮者曰

無近扵囿汝有山藪無從扵紲汝有飛翔無入扵沼

汝有江湖云爾則先王之道庶乎復用天下之人其

仰聖君賢師若司命焉又觀送程令序斥言今之縣

令不得其人而末一句乃曰與家君有代授之契如

是則尊公亦今之縣令耳盖文之大病不可不察若

尊公之治有異扵前之云云者願少稱述不然則削

此一句以存有隠無犯之義甚善覯非好辯者顧先

生之文學者𠩄信一有玷缺爲患不細故敢陳之惟

以情恕未相見千萬自愛覯再拜

   答宋屯田書

屯田宋公執事覯近者刪定劉牧易圖繼之六論僅

草具未甚行一来貴土日接髙誼乃知執事舊有王

劉易辯其大畧不異故不敢自疑以塵于席次執事

忘其陋寡遽貺以書謂聖人之道晦而復明劉氏猶

大盗既逸而成禽豈復能爲梗然六經近爲狂妄人

𠩄椎埋如是者甚衆且使覯堅其壁主其盟執事當

竒𠩄謀鳴皷而陣焉主盟之命雖不可當若狂妄椎

埋豈惟執事患之抑愚心未始釋然也孔子曰吾猶

及史闕文盖喜其本末為世人𠩄損益也至扵漢儒

若鄭康成注禮記其字誤䖏但云某當為某玉藻全

失次序亦止扵注下發明未甞便就經文改正扵周

禮則俻舉先鄭杜子春觧此盖尊經重師不敢自謂

巳見為得姑兩存之以俟後聖耳况夫一家之學必

由君命而後可行以劉歆之才在哀帝之側甞欲以

左氏春秋列扵學官尚為諸儒不肯置對光武之世

議立左氏而公羊之徒上書訟之至和帝時始得立

學其難而慎也如此未聞有不請扵帝不謀扵朝而

能以一人之私鼓舞天下者也厯觀五經傳注及正

義誠有未盡善志扵道者宜其致詰然但當著為私

書或言於同志庶幾其說不泯絶後有知我者則先

王之道明如是足矣彼官為博士居天子辟雍将造

成多士以待官使者也初不奏立某氏易某氏春秋

俾有司策試一用斯義而乃專肆巳欲棄傳違注⿰區支 -- 敺

學者從之其可乎㢤學者顧師資之禮不得不從有

司執注䟽之義不得不黜無乃非長育人材之意邪

矧博士之官靡常其人苟各用𠩄見不為定凖今愽

說如此後博士又如彼則更數十百年天下之士

爲儒爲墨爲釋爲老未可知也此患甚大不可不救

而覯也貧賤委頓無錙銖重雖學者稍稍聴信然悠

悠之流衆寡何如㢤覯與人作一記一序猶未免在

𫝑者或蚩蚩軰有𠩄改易陳言褻語塗穢金石後人

弗知将以我爲戯焉况能主盟聖域集第一之功乎

誠尊命之不可當也執事文學豐富爵位進長既有

其道且得用焉指撝人士将無不可苟鳴皷而陣則

覯雖不勇請當一隊必有藉手以報不宣覯再拜

   答李觀書

覯白宗人祕校足下八月初徐秀才至得𠩄寓書甚

大恵覯不肖且未識君子之容而屈辱厚意以道藝

見咨顧無以當之雖然敢不薦其說来書謂孔子之

後有孟荀楊王韓柳國朝柳如京王黄州孫丁張晦

之及今范歐陽皆其⿰糹⿱𢆶匹 -- 繼者也而自謙譲以為畚土壤

築太山欲登扵前賢之閫而問其何如足下年少初

仕不汲汲扵進取而轉從𡨜寞之道此非今人之心

古人之心也曽子曰尊其𠩄聞則髙明矣行其𠩄知

則光大矣苟取之以明守之以誠尚可為聖人之徒

矧曰前賢之閫㢤然謂之賢者豈非𠩄論列十數公

乎足下欲以為法當考其𠩄為工拙不宜但徇其名

也孟氏荀楊醇疵之說聞之舊矣不可復䡖重文中

子之書已泯絶唯中說行然出扵門人𠩄記觀其意

義往往有竒奥䖏而䧟在虚夸腐脆之間隋書無本

傳又不得案其行事退之之文如大饗祖廟天下之

物苟可薦者莫不在焉佐平淮西觧深州圍功徳卓

犖在聴聞者不一誠哉其命世也子厚得韓之竒扵正

則劣矣以黨王叔文不得為善士扵朝近者如京先

倡古道以志氣聞黄州學而未之得然其人諤諤有

風標彼孫丁之文舉人之雄者耳其立朝不聞有𠩄

建明而胎天下之禍為吾徒羞誨之之辭不竒諸𠩄

著文未足可嘉至扵議論則識精才健無逺不到若

洪範王覇篇籠絡天人捶鍜古今雖子厚好為論尚

未及也先朝文士唯此人耳惜其踈俊得罪于世故

立身不可不慎若子厚晦之皆非凡人被惡名雖

欲自新而死期至矣范公歐陽盖為賈誼劉向之事業

窮髙致逺未易量也足下以愚言為不妄則可法與

否昭昭然矣路逺不𫉬相見勉之李覯白

   答黄著作書

覯再拜漢傑著作兄足下前日辱書以覯𠩄為景徳

寺及邵武軍學記言浮屠事来討覯不肖然其為文

有新意䖏恐學者疑唯欲人問因詳說之而譊譊之

徒背憎是務莫肯告者吾心恨此久矣今漢傑乃惠

然移書使之明辨不勝𦍒甚覯排浮屠固乆扵潜書

扵富國策人皆見之矣豈期年近四十氣志益堅之

時而輒渝㢤惟漢傑觀厥二記不甚熟耳吾扵此言

乃責儒者之深非尊浮屠也民之欲善盖其天性古

之儒者用扵世必有以教導之民之耳目鼻口心知

百體皆有𠩄主其扵異端何暇及㢤後之儒者用扵

世則無以教導之民之耳目鼻口心知百體皆無𠩄

主将舍浮屠何適㢤漢傑兩執親䘮矣亦嘗禮佛飯

僧矣如使周禮尚行朝夕朔月月半薦新啓祖遣有

奠虞卒𡘜祔小祥大祥禫有𥙊日月時歳皆有禮以

行之哀情有𠩄洩則漢傑必不暇曰七七曰百日曰

周年曰三年齋也吾故曰儒失其守教化墜扵地凡

𠩄以修身正心養生送死舉無其柄天下之人若饑

渇之扵飲食苟得而巳當是時也釋之徒以其道鼓

行之焉往而不利云云至扵叙其傳法始卒甚詳此

誠文𫝑不得不然吾自無思無為之義晦而心法勝

以下言儒不能明其道而釋以其說象之故嗣迦葉

者師子逹摩以下言此衰致彼盛也非習聞其說

其誕而自小如孔子吾師之弟子之類也若夫按白

居易碑迹景雲大師之事盖取其與顔太師真卿等

友善魯公之大節古今鮮儷而善扵一浮屠必若澄

觀受知扵韓吏部之比其人材有足稱者也而景雲

乃景徳之舊因使其徒有𠩄矜式焉然則取信扵白

居易何尤㢤又覯𠩄謂及味其言有可愛者蓋不出

吾易繫辭樂記中庸數句間漢傑以為仲尼子思群

聖人之作述豈與此等說較論而爭衡邪是誠漢傑

之不思也且吾謂儒者困于滛辟恤乎罪疾欲聞性

命之趣不知吾儒自有至要反從釋氏而求之然後

乃曰及味其言有可愛者盖不出吾易繫辭樂記中

庸數句間苟不得巳猶有老子荘周書在何遽冕弁

匍匐扵戎人前邪請詳此意豈謂仲尼子思與之較

且爭乎盖以釋之言雖有可愛者亦吾聖人先巳言之

矣何必去吾儒而師事戎狄㢤苟不得巳尚不如學

老荘其意亦昭昭矣彼釋之書數千百卷而不出吾

數句間其䡖重如何㢤漢傑責扵人無若是之𭧂也

夫𠩄賤鄭衞者非謂全無五聲十二律不與雅樂相

似也唯其不中正耳毛嬙西施靣目亦與人同豈彼

數千百卷書而無與吾聖人一句一字合者㢤九流

百家同出扵聖人而有𠩄偏耳聖人之備其扵用也

交相濟故得中焉諸子之偏其扵用也執一而巳故

有過有不及也亦非謂無一句一字與聖人合者也

譬諸良醫之治疾實者則瀉之虚者則補之𤍠者使

之服凉冷者使之服暖故天下之疾無不治也聖人

之道如此諸子則不然見瀉而愈者則謂天下之疾

皆可瀉見補而愈者則謂天下之疾皆可補扵𤍠扵

冷亦然故用藥失宜而療病多死也非謂其方不與

良醫相似也學者之視諸子若異類焉是亦過矣漢

傑罪我不如李習之不為僧作鐘銘習之之論信羙

矣然使唐来文士皆效習之𠩄為則金園寳刹碑版

(⿱艹石)林果誰作也来書謂張景原道頗正漢傑何不視

景集中𠩄記浮屠事凡㡬篇其稱述何如又謂設不

得巳猶可謹𡻕月誌工用亦不害扵正若但歳月工

用而巳凡人皆能之何必吾文吾𠩄是非灼見如彼

豈甞害扵正㢤聖賢之言翕張取與無有定體其初

殊𡍼歸則一焉猶李漢𠩄謂千態萬貌卒澤扵道徳

仁義炳如也何須開口便随古人漢傑使我效李習

之膠柱矣今之學者誰不為文大抵摹勒孟子劫掠

昌黎若爲文之道止此而巳則但誦得古文十數篇

拆南補北染舊作新盡可爲名士矣何工拙之辨㢤

覯之施爲異扵是矣既使明辨敢不盡言漢傑察之

十二月十三日從表弟李覯再拜

   再答黃著作書

覯再拜漢傑前書以言浮屠事求問覯不才不能

自引過輙求義理塵扵左右漢傑又以書稔吾之罪

不勝大慙覯行扵天下日聞其羙不聞其惡於鄊黨

惟仲容老文時賜教誨然其人慎宻雖終日請問猶

未一言今漢傑不惜累𥿄之書以爲大惠而覯如頑

石焉雖有雨澤毋𠩄受入而今而後不得聞過矣覯

何人㢤覯何人㢤尚賴君子之心𢚓其孤陋苟有聞

見更掛齒牙則蕞爾之人猶有望也以多故未及請

   答陳特書

覯啓今日吴君坐中見僕夫捧三書以授我問克譲

乃知其子姪以此為惠讀之皆今賢士大夫之文甚

善甚善夫贈送之作惟師與友若老耽孔子顔淵子

路言者受者皆非偶然今覯與足下兄弟無一日之

雅鄊井不同年齒差倍又非當大位言得天之地弗

問弗求𫉬此惠貺私自惟念莫知𠩄来無乃足下負

大術業潜扵山藪心之熖熖無𠩄發泄假我以爲題

目乎不然未敢當凡𠩄教誨皆我心思慮之熟者然

夫子之道如天如神變化不測恨行計速不得與足

下論其萬一若皆如来示則指掌而巳何必從師而

後知㢤有言扵覯者多矣如虚舟焉未嘗輙愠今足

下兄弟言古而志髙扵愚心未忍舍焉故此奉告且

以爲謝不宣覯白










直講李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八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