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唐先生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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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目 眉山唐先生文集 卷九
宋 唐庚 撰 張濟元 撰校勘記 閩侯龔氏大通樓藏舊鈔本
卷十目

眉山唐先生文集卷九

        眉山 唐庚 子西

 記

  射象記

政和三年三月乙夘有象逸于惠州之北

門惠人相與攻之操戈㦸弓弩火炬者至

数百人而空手旁観鼓噪以助勇者亦以

千計既至皆逡廵不進有監税蒙順國者

邕州边人以趫㨗自矜短衣踊躍挟数十

矢射之中項皆如蝟毛象龎然不動徐以

鼻卷去最後中左耳流血被面象怒馳之

順國棄弓反走未𢾗走象以鼻鈎其𰯌盤

之于地蹂踐之衆潰走散象亦緩緩引去

少焉走卒就視則順國已碎首折脅䧟𮌎

流膓死矣吾時方食聞之投箸嘆息嗟夫

使象得入城則鼻之所觸歯之所拂𠯁之

所蹴豈𣸪有邑屋居民聚落也㢤為万人

排难而以一身死之此吾所以嘆也然吾

聞交趾捕象必用机穽未有直决者吾常

識其形矣其立如屋其卧如堤其行如舟

是豈可與力競也㢤若人者可謂愚矣此

吾所以又嘆也然向使百数人者叶心戮

力斉𡚒而共擊之亦未必不勝脱令不勝

犹当不至于此此吾所以又歎也雖然古

之不量事力𡚒區區之忠以排难救人為

己任而困扵無助以至碎首折脅䧟胸流

腸而死者亦安可勝数凢有志而無成者

皆是也何独此㢤此吾所以又歎也作射

象記

  李氏山園記

伯陽甫續史記後三百年而老聃伯陽為

柱下史後世因以伯陽甫為伯陽則二人

為一人矣范武子晋士㑹也而古今人表

置士㑹于中上列危武子于上中則一人

為二人矣豈惟人㦲龍目一名益智而益

智非龍目龍目岀海南山各間味甘益智

出西域味辛而廣雅曰益智龍目也則二

物為一物矣枇杷盧橘一也而上林賦曰

盧橘夏𤍨黄柑橙榛枇杷橪柿亭柰厚朴

則一物為二物矣夫父祖之事子孫有不

及知州里之物𦒿舊有不遍睹而况述千

載之上𢾗千萬里之外者乎亦何能無失

𫆀吾南迁惠州寓居城南李氏之山園園

高下𢾗十畆草木華寔無所不有而龍目

盧橘為特盛吾兄弟甥舅無日不徃来逍

遥于其下而笑舊説之謬盖常以比伯陽

甫范武子之事而為之嘆息因書其事使

後世知有是園又知吾常逰戯于此又知

著述不可以不慎而斈諸子百家之言者

亦知其有淂有失而審所取云

  水東庙記

庙中神像二其一介胃按劒而坐者曰㒷

祚王其一烏巾紫襴端笏而坐者曰泰民

王覌㒷祚之名疑南漢時𠩄封而不𠭇遂

以為然者盖無所考也吾始至惠州屏居

南山之上北望西江之東林木之間夜

夜有灯煜然里人曰此水東㚑庙也吾聞

之悚然檮焉自是感于精神彂于梦寐者

非一以其事近怪故不復悉書而要之灵

應卓然有不可不信者然吾尝聞之易矣

凢天道之所𧇊益地道之所流受鬼神之

所祸福與人之好𢙣大抵相似吾今以無

状不肖𫉬罪于世至于中原之大無𠩄容

其軀而竄伏于五嶺之南羅浮之東披黄

茅而居者五年後而帰則其見𢙣于人也

可謂極矣方是之時雖吾之心亦復自𢙣

而神独眷眷如此意者鬼神之中亦有異

好者乎抑亦捨其迹而求其心憐其穷厄

㤀其罪戾亦如吾君𠩄以寛而不誅已

弃而復𭣣之意乎不然何其與易相反神

之威徳始于神江被于瀕流𢾗百里之間

故神江鉄歩水東皆有庙而水東庙為特

盛然皆不在祀典故或者以為疑夫以祀

典而論鬼神犹以閥閲而論人物也便謂

之盡可乎此亦無𠯁疑者政和五年六月

二十四日眉山唐厶記

  易庵記

客問陶隐居吾欲注周易本草孰先隐居

曰易冝先客曰何也隠居曰注易誤犹不

至殺人注本草誤則有不得其死者矣世

以隐居為知言與吾之説大異盖六经者

致治之本草也漢時决疑獄断國論悉引

经術兹豈細故而易言㢤本草所以辨物

六經所以辨道道者物之所以生物者人

之所以資為生一物之誤犹不及其餘道

術一誤則無復孑遺矣前世儒臣引經悮

國其祸至于伏屍百萬流血千里本草之

悮豈至是㢤注本草悮其祸疾而小注六

經悮其祸遲而大𨼆居注本草矣故知本

草之為难而未尝注經故不知經之為尤

难而不可率易如此世以不服藥為中醫

此言雖小可以喻大吾用易不審陥祸㡬

死今幸閒廢方且㩀庵熟讀而深思之復

書此記二本其一以自警其一以示二子

焉年月日記

  書大鍳碑隂記

曹溪大鍳禅师碑元和中栁栁州文紹圣

⿱⺾⿰𩵋禾 -- 蘇定武書前長老辨公立石至崇寕初

此碑坐累毁去今長老和公更書而刻之

唐子曰大鍳之道不以文而重輕栁州之

文不以字而隐顕辨公以大鍳之道栁州

之文定武之書三法和合以成此碑使喜

書者因字以求文好文者因詞以求道其

意以為更相彂明而不知其適𠯁以相累

何則志于字者見字而不見文志于文者

見文而不見道安在其為更相𤼵眀𦂯去

其一而二者皆病此和合之患也今子𣸪

以栁州之文配大鍳之道雖無前日字畫

之累亦安䏻免于所謂和合者㢤雖然是

間盖有理焉文𭔃于字是字而非文道寓

于文是文而非道三法雖和合体相各差

别眼色合為見色雖去而視存耳声合為

聞声雖亡而聴自若也既不能相為用矣

又烏能相為累㦲和喜曰然請書子言吾

刻之碑隂

 資政韓公家傳

韓公諱粹彦字师質相州安陽人魏忠献

王之子故丞相儀公之弟也春秋之世韓

献子大有功于趙故宋有天下而韓氏爲

特盛忠献有勲劳于天下先朝著令世選

韓氏子孫一人官相州故公弱冠以選監

相州酒税秩滿復監相州倉稍迁國子監

光禄寺主簿衛尉寺丞提夆京東常平䓁

事尚書司勲貟外𭅺接伴北朝賀天寕莭

使充北朝正旦國信使

主上即位仪公改左僕射公避親改少府

監迁吏部員外郎丐外𥙷淂陳州儀公

罷相公亦罷郡主𬋩嵩山崇礼宫五年許

自便主𬋩西京留司御史䑓駕幸㒷徳禅

院有感詔韓氏子孫在吏議者悉除之未

㡬主𬋩南京鴻慶宫丁毋憂服除拜光禄

少郷上享原庙攝太常卿接伴北朝賀天

寕節大使使还賜岀身拜祕書監二年以

徽猷閣待制知㒷仁府俄擢定州路安撫

馬歩軍都縂𬋩知定武軍府事還朝拜吏

部侍𭅺主𬋩右選求外𥙷拜龍圖閣斈士

復知定州年五十四薨于中山公名重北

方而聞于契丹故聘使徃还公未尝不在

其間而北道謀帥公未常不為選首其使

契丹也王师方西征虜意不自安公既入

境皆交口問 事公对以使事有指不敢

及其他公既慎重其事不敢縦言而虜亦

順適其意不敢復問而雲中舘送擡箱事

例客省使不肯拜受香藥酒皆反覆論难

卒正其礼淂其所守而还公始授舘虜主

戒館中勿生事公射于館中虜主乗小車

與其孫覌焉因觧⿰馬叅 -- 驂以侑射且命畫工皃

之以帰其為逺人所慕如此公為侍郎者

再而吏部之政為最勤其殿大邦者三而

定武之政為最逸盖吏部分四選而侍郎

右選至為雜冗公承積𡚁之後𨤲正簿書

遣决𣻉務増損廢置五萬四千一百余事

髪為㡬白然後怨詈謗讟化為驩謡

上聞而嘉之公進秩一䓁官吏賞有差所

謂最勤者如此中山魏王儀公舊治也遺

民故老猶有存者聞公作世済堂固已感

悅而公之撫軍治民悉遵先世規摹故雍

容談笑无他施為而軍府粛然所謂最逸

者如此余尝讀公奏议以考其為心大抵

以爱民為本始公知陳州作護城堤自是

無復水患人至今便之然至定武時议者

欲决滹沱河水注塘濼中而界保州永寕

之間作限水堤則公極論其不可始公在

武定時詔訪以俻边之計公畫四䇿以儲

蓄為先務然河朔均糴則公復有所不従

所謂以爱民為本者如此余讀公奏議十

卷至論致仕官𣸪起免追所淂恩典以勵

風莭喟然嘆曰大㦲言乎有忠献之風矣

始公貌𩔖其父世人以為忠献𣸪岀而號

小魏公

神宗

哲宗亦以是深器之然终不至大用故余

所書止于如此世以忠献比周公旦召公

奭太公望今考史記世家周公之子伯禽

太公之子吕伋皆齷齪庸人無事可書而

召公之後九世無聞至燕惠侯然後稍見

于史則余今𠩄書如此公可謂不忝其世

  賛曰公子保之謂余言先公在武定

  時有説先公取幽燕者先公折之曰

  國家奄有四海寕少此弹丸土𫆀北

  方無亊百有餘年両朝之民淂以奍

  生淂以送死得以亊其父母而飬育

  其子孫始之者冦凖而成之者公也

  傳曰仁人之言其利溥㢤今𠩄谓仁

  者果誰欤非公孰能當之


眉山唐先生文集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