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兒編 (四庫全書本)/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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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示兒編卷十二      宋 孫奕 撰正誤
  程伯休父
  馬大年嘗論洓水先生一私印曰程伯休父之後盖出於司馬遷傳曰重黎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父其後也當宣王時官失其守而為司馬故洓水引用之且伯休父者其後也今古一字多矣如爰絲房喬顔籒之類三字無之夲朝有劉伯貢父劉中原父焉予按常武之詩曰王謂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陳行戒我師旅楚語曰重黎氏其在周程伯休父其後也當宣王時失其官守為司馬氏孔安國解詩曰上命元帥此命司馬王謂其内史大夫尹氏汝當為策書命此程國之伯字休父者為之司馬攷其所自温公盖引用詩與楚語而未必専引遷史孔氏既云程國之伯字休父則不當以伯休父三字為字而取證於今之劉伯貢父劉中原父也况中原父兄也叔貢父弟也故以中叔之序稱伯貢父當作叔字邵氏聞見録云温公一日過康節天津之橋謂曰程秀才云既見温公也問其故公笑曰司馬出程伯休父故曰程
  陽生
  太史公為伍子胥傳書吳王既誅伍子胥遂伐齊齊鮑氏殺其君悼公而立陽生吳王欲討其賊不勝而去世皆信之余以左氏春秋攷之哀公五年秋齊景公卒冬十月公子陽生来杜預云景公子六年八月僖子使召公子陽生十月丁夘立之将盟悼公稽首杜預云悼公陽生又以齊陳世家攷之皆曰景公卒太子荼左氏作舒立是為晏左氏作安孺子而田乞不悅欲立景公佗子陽生鮑叔遂立陽生於田乞之家是為悼公鮑牧與悼公有隙殺悼公齊人共立其子壬是為簡公即是而觀陽生即悼公也其伍子胥傳鮑氏殺其君悼公而立陽生當是弑其君悼公而立壬太史公之所記於世家既如此於列傳又如彼前後牴牾所謂實録果如是乎
  龜策
  龜策傳序曰龜蔵則不靈蓍久則不神贊則曰龜蔵則不泥泥之則不神贊不如序多矣
  兩伏波
  或人問漢有兩伏波海寧令王約作忠顯王廟記以為馬伏波瓊州守李時亮作廟記以為路伏波蘇子瞻作廟記則以為馬伏波夏侯安雅作廟記又以為馬伏波紛紛孰是曰嘗攷之兩漢有二伏波前漢伏波将軍邳离路博徳武帝時討南越相吕嘉之叛遂開九郡後漢伏波将軍新息馬援光武時討交阯二女子側貳之叛遂平其地則是二人皆有功於南粤東坡之説渠不信夫
  發縱
  蕭何傳上曰夫獵追殺獸者狗發縱指示獸處者人也縱音子用反孔毅父曰指縱音作縱非也周禮地官有迹人注迹人言迹知禽獸是亦蹤迹之義爾
  上亷
  賈誼策曰人主之尊如堂羣臣如陛衆庶如地故陛九級上廉逺地則堂髙陛無級亷近地則堂卑竊詳顔曰廉側隅也以廉近地對廉逺地而言之則亷隅無所謂上廉矣當讀陛九級上為句近嵗太學出上廉逺地則堂髙賦豈一時之間未加討論歟林鉞漢雋亦曰廉逺地則堂髙而不言上廉
  數奇
  李廣數奇師古曰數所角反按宋景文筆記云得江南漢書夲乃所具反傳者誤以具為𧢲也云孫奭亦誤以為朔也蔡絛西清詩話亦云嘗謂王摩詰詩衛青不敗由天□李廣無功縁數奇不敗由天□乃霍去病非衛青也至於數奇獨不以為誤對則蔡絛亦知王維讀數字從去聲之為當也
  尚書尚公主
  或人有問尚書與尚公主同乎曰否按恵帝紀云宦官尚食比郎中應劭曰尚主也舊有五尚尚冠尚帳尚衣尚席亦是如淳曰主天子物曰尚食主文書曰尚書陳餘傳敖已出尚魯元公主如故師古曰尚猶配也易泰卦九二爻詞曰得尚于中行王弼亦以為配也諸言尚公主者其義皆然而説者乃云尚公主與尚書尚食同意訓尚為主言主掌之失其理矣公主既尊又非物類不得以主掌為詞則尚書之尚訓主尚公主之尚訓配明矣孔毅父珩璜論云尚書與尚食尚公主同而世俗相承以平聲呼誤矣見張耳傳注原應如顔三家之説則世俗誤呼尚書為平聲誠如孔言而以尚書與尚公主同亦非其説實陳餘傳注非張耳傳也
  陳蕃
  東漢徐稺傳云稺豫章人也陳蕃為太守以禮請署功曹稺謁而退蕃在郡不接賔客唯稺来特設一榻去則懸之又陳蕃傳太尉李固表薦遷樂安太守郡人周璆髙潔之士前後郡守招命莫肯至唯蕃能致焉字而不名特為置一榻去則懸之讀史至此未嘗不疑焉嘗攷宋臨川王義慶世説云陳仲舉為豫章太守至便問徐孺子所在欲先㸔之袁宏漢紀曰蕃在豫章為稺特設一榻去則懸之唯周璆之事無聞焉陳蕃傳始有特置一榻之文信如前之説則特設一榻為璆而已他無與焉以為止待一人歟不應兩傳互載而姓名異以為稺来則待稺璆来則待璆歟不應兩傳皆云去則懸之以為稺則有稺榻璆則有璆榻歟胡為均是特設無他盖在豫章則特以待稺在樂安則特以待璆故不害其為特設惟是范曄昧作史之體陳傳偏載既失之徐傳重出未為得也當以是二事本末特書於陳蕃一傳則不惟省文又且兩全
  暨豔
  吳志張温傳有暨豔暨字無音史炤通鑑音義於魏紀文帝黄初五年音其冀切葉少藴石林燕語云元豐五年黄冕仲榜唱名有暨陶者主司初以洎音呼之三呼不應蘇相子容時為試官神宗顧蘇蘇曰當以入聲呼之果出應上曰卿何以知其為入音蘇言三國志吳有暨豔者陶恐其後遂問陶鄉貫曰崇安人上喜曰果吳人也時暨字缺下一畫蘇復言字下當從旦此唐避代宗諱流俗遂誤弗改耳今以暨字調為入聲即是乞字及見紹熙戊午議臣上䟽言神宗時御殿放牓進士有暨陶者有司讀暨為洎而陶不應蘇頌曰吳有暨豔讀為結此得非其後乎問之果然神宗喜謂頌曰果吳人也雖不知出何典據則又呼為結字復以廣韻證之五質與九迄中暨皆居一切姓也吳有尚書暨豔則正是訖字燕語以為乞則近議臣以為結則差近史炤音洎則絶相逺况廣韻明載暨豔於訖字之下而三書不能㑹歸于一何耶其字畫按玉篇從旦誠如蘇言但訖音不收然諱旦自是睿宗亦非代宗也
  薛愿
  杜牧記寧陵謂天寳末薛愿守睢揚賊不能陷故名不傳不得與張許並稱合以新舊二史攷之乃云愿為潁川太守與龎堅共守潁川城陷二人俱死按潁川乃許州而睢陽乃陳州所守之地不同所記之事各異豈牧傳聞之誤耶抑亦作史者未摭而不得其真乎
  𤓰丘甘露
  瓜邱之禍盖秦謀以瓜實成於驪山詔博士諸生就視因此欲坑儒生是時乃隆冬之月豈瓜熟時耶陋如秦儒不知其詐謀之深而卒至焉宜乎不能逃其死也前漢儒林傳序甘露之禍盖李訓謀以甘露降於禁中詔百官入賀因此欲殺宦官是時乃十一月之末豈露降時耶黠如宦官豈不知其詐謀之淺故卒不至焉宜乎不可得而殺也唐李訓傳然殺儒生易殺宦官難殺儒生則至於亡國殺宦官則可以存國秦能殺儒生故秦亡之速非不幸也唐不能殺宦官故唐存之不久非不幸也悲夫
  秦焚書之漸
  秦焚書之禍其所由来者漸矣晉鞏朔獻㨗于周王私賄之使相告之曰非禮也勿籍成二北宮錡問爵禄之制孟子曰諸侯惡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萬章下始皇則又甚焉盡舉先王之典籍投諸虐焰而不赦得非有勿籍然後有去籍有去籍然後有焚書豈一朝一夕之故哉秦之酷既極於焚書矣重之以坑儒則愚黔首之術殆無餘策
  句讀
  句讀字自漢有之周禮宮正春秋以木鐸修火禁凡邦之事蹕鄭司農讀火絶之云禁凡邦之事蹕國有事王當出則宮正主禁絶行者若今時衛士填街蹕也鄭康成注春秋以木鐸修火禁句絶讀火戚如字徐音豆韓愈師説云彼童子之師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也洪曰讀音豆其字從言從賣唯馬融笛賦云覩法於節奏察度於句投注曰投徒鬬切句投猶章句也其音訓同而字畫異廣韻玉篇讀投二字去聲俱不收
  章句
  孔安國曰自古而有篇章之名故那序曰得商頌十二篇東山序曰一章言其完是也句則古者謂之為言論語云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則以思無邪一句為一言趙簡子稱子大叔遺我以九言皆以一句為一言也秦漢以来衆儒各為訓詁乃有句余謂今詩家有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則是又以一字為一言也
  文詞
  學者誦孟子不以文害詞多不喻詞文何從而别按伊川曰不以文害詞文文字之文舉一字則是文成句是詞詩為解一字不行却遷就他説如有周不顯自是文當如此晦庵朱氏曰文字也詞語也言説詩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義不可以一句而害設詞之志當以己意逆取詩人之志乃可得之若但以詞而已則如雲漢所言是周之民真無遺種矣惟以意逆之則知詩人之志在於憂旱而非真無遺民也
  五湖
  嘗聞艮齋先生謝公在諫垣以侍講當夜直夀皇嘗論及地理曰五湖何處為是公奏或謂洞庭彭蠡太湖丹陽射陽為五湖或謂太湖射貴湖上湖洮湖滆湖為五湖其實皆非周禮職方氏揚州其浸五湖國語吳越戰於五湖以地攷之漢儒謂五湖者太湖之别名為是也上嘉其博洽奨歎再三予嘗按張勃吳録云五湖者太湖之别名以其周行五百里故名之
  四海
  祭義云曽子曰夫孝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横乎四海繼而曰推而放之東海西海南海北海而凖即四海也校人注曰四海猶四方也及調人曰父之讐辟諸海外注引爾雅曰九夷八蠻六戎五狄謂之四海夫經云海外而注指四夷為言非也所謂海外即堯典光于四表是也以四方為海外可也以四夷為海外不可也
  六轡
  凡駕四馬則必有八轡而諸經多言六轡何也曰孔氏解六轡在手有曰每馬有二轡四馬當八轡矣諸文皆六轡者以驂馬内轡納之於觖故在手者惟六轡耳又曰車駕四馬在内兩馬謂之服在外兩馬謂之騑兩騑即驂也蘇黄門曰驂之外轡則御者執之觖與鋈以觼軜之⿰同即是求之則言六轡有以也
  百丈
  杜子美祠南夕望曰百丈牽江色注云海賦掲百丈所以牽船也連竹為之又秋風云吳檣楚柁牽百丈注云檣柁百丈皆船上器用也薛云今湖湘間行舟以竹相續為索以引上水舟謂之百丈以謂其長可百丈今川峽猶多用之又十二月一日詩云百丈誰家上瀨船東坡云古離别曲百丈牽船上水遲郎去瞿塘㡬日歸鍾㑹呼挽船索為百丈今舟子皆呼之趙云百丈者牽船篾内地謂之宣音彈余親見海商以竹劈為大瓣相續可長百丈每相續處必用漆固其絲紵使耐水即非以篾為三股四股索之類如索則今之所謂䌫是也鍾㑹呼挽船索為百丈與薛氏相續為索之説則亦牽船之䌫非此百丈也
  百金
  公羊傳隐五年曰百金之魚注云百金猶百萬也古者以金重一斤若今萬錢矣漢食貨志亦云黄金一斤直萬錢則知文帝言百金中人十家之産即為金百斤為錢百萬也高祖善家令之言賜金五百斤命陳平為反間捐金四萬斤使漢金不賤何以至此如唐時必貴太宗以于志寧孔穎達能諫太子各賜金一斤而已非貴則不如是之少也
  來牟
  詩兩言來牟思文臣工前漢作釐麰劉向傳孟子作麰麥告子上玉篇廣韻皆作麳麰又出一⿰字唯廣韻有曰來小麥也牟大麥也二字與詩并同是二麥者後稼穡而生先稼穡而熟深有補於先民之艱食月令孟夏之月獨以麥為秋豈茍然哉
  淅米
  生民曰釋之叟叟烝之浮浮毛曰釋淅米也孔曰淅米謂洮米也叟叟聲也浮浮氣也又曰釋訓云溞溞淅也烰烰氣也樊光逺引此詩孫炎曰溞溞淅米聲烰烰炊之氣傳以洮米則有聲炊飯則有氣取爾雅之意為説也淅星厯反溞蘇刀反烰音浮孟子曰接淅而行趙曰淅漬米也不及炊淅先厯反考是二説皆讀曰淅今之好事者凡稱士大夫之家淅米飯多作折聲呼之良可怪笑然退之城南聨句云浙玉炊香粳淅亦作浙又何耶
  東壁東井南箕北斗
  二十八宿以四方為名者唯井壁箕斗四星而已營室者天子之宫壁者室之外院離宫在南則壁在室東故稱東壁參旁有玉井則井星在參東故稱東井箕斗是人日用之器相對而言箕在南而斗在北故曰南箕北斗也
  黎明
  史記髙帝紀黎明圍宛城三匝索隐曰黎音犂犂猶比也謂比至明也前漢髙帝紀作遲明師古音值值待也謂待天明時皆言早意也唐劉崇望傳邌旦含光門未開邌音都奚切又按史記吕后紀犂明孝恵還徐廣曰犂猶比也将明之時非也犂黎古字通黎黒也黒與明相雜欲曉未正曉也猶曰昧爽昧暗也爽明也亦明暗相雜也遲明即未及乎明也厥明質明則已曉也
  陳𤣥
  或謂毛頴陶泓楮先生退之雖寓言以文為戲然莫非取象筆硯與紙而言也獨於陳𤣥若無義予曰不然彼三者以象言陳𤣥以性言也故陳君逺告老集云陳者久也𤣥者黑也取其經久膠不敗而黑者為最故墨曰陳𤣥其義尤深
  重穋
  詩七月曰黍稷重穋毛氏曰後熟曰重先熟曰穋董氏曰鄭衆云先種後熟謂之穋説文種音童所謂重也種音衆所謂蓺也釋文曰禾邊作重是重穋之字禾邊作童是穜蓺之字今人亂之已久及考周禮天官内宰云生穜穋之種其字與廣韻竝作穜竝音為重與同二聲則知釋文云禾邊作重是種稑之字當作童乃是穜稑之字禾邊作童是穜蓺之字當作重乃是種蓺之字盖種蓺之字合從重不當從童穜稑之字合從童不合從重始為不亂也
  印文牓額有之字
  馬大年嬾真子曰今印文榜額有之字其来久矣太初武帝元年夏五月正歴以正月為嵗首色上黄數用五注云漢用土數五用五謂印文也若丞相曰丞相之印章諸卿及守相印文不足五字者以之字足之後世不然印文榜額有三字者足成四字有五字者足成六字但取其平正耳非之字本意及觀談苑云太祖将展外城幸朱雀門親自規畫獨趙韓王普時從幸上指門額問普曰何不只書朱雀門着之字何用普對曰語助太祖笑曰之乎者也助得何事帝似不以為然惜乎韓王生於馬大年之前不及舉是説以敷陳之邵氏聞見錄云帝一日登明徳門指其榜問趙普曰明徳之門安用之字普曰語助帝曰之乎者也助得甚事普無言明徳與朱雀二名不同未知孰是









  示兒編卷十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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