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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江先生文集/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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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秋江先生文集
卷之七
作者:南孝溫
1577年
卷八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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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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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戌丁亥年間。有鄕生趙起宗者。寓於樂善坊第二里。與余偕隷南學生徒。趙時年少。僅解詩文句讀。而不諳詩律。一日。夢入一空家。曠爽寂寥。棗花新開。則似初夏。而庭艸初生。谷風習習。則暮春也。有二三書生。皆非平生所識。勸趙令賦詩。趙卽口占詩曰。樹上棗滿開。空家寂無人。春風吹不盡。萬里艸多新。覺而強記。不遺一字。語同學友生。書於壁間深玩之。翌月。趙死。

湖山老伴一部一百十四篇。乃亡友子挺所撰也。子挺抱不世大才。生二十六年。白衣而歿。其文章操行。余於誌文詳之矣。天性山野。不喜世上紛華。乃就古人古律歌詞中拔其閒適可玩之尤者。名曰湖山老伴。以爲終老江山之計。而尙友於千載之意。嗚呼。子挺平生性嚴厲。雖不能白眼待俗。於人少許可。獨與余交分最深。嘗憂余病風少氣力。在世不久。一日。就余談詩。夜分乃去。朝明。又來謂余曰。昨話心期甚穩。中道忽思君宿疾。私自語曰。某若先我化去。則余誰與語懷。掩泣而歸。子挺此語。琅琅若今日耳聞者。豈意病者存而強者死。以子挺之悲。移我以悲子挺哉。子挺仙化十年之冬十月。披得此編於篋中。悲不已。高麗翰林崔婁伯年十三。喪其父尙煮。親自負土。爲營塚壙。守廬三年。尙煮夢與一詩。披荊到孝子廬。多情感淚無窮。負土日加塚上。知音明月淸風。後四百餘年。高生夢詩。可以繼此矣。

高生淳。字煕之。嘗有聾病。篤信好學。一日。吟詩就寢。先父中樞公夢與一詩曰。華髮蒼蒼減昔年。孤身寂寂守山前。莫言白骨無知感。聞汝吟詩我不眠。余嘗序其詩。其略曰。一氣於天地。至而伸。散而歸。其實一物。而人死之餘。氣各分在子孫身上。有動於子孫。則有感於神明昭昭也。雖然。人必直哉惟淸。而愀然如復見父母。然後父母陟降。常在左右矣。若高煕之者。所謂惟淸者也。

子挺亡後三年壬寅。高生嘗夢見子挺於曠漠之野。相與酬唱如平生。子挺問伯恭,宗之安在。生曰。已上寺肄業矣。子挺不悅。卽成一詩。付生以遺二人曰。文章富貴摠如雲。何須勞苦讀書勤。但當得錢沽酒飮。世間人事不須云。生覺而記之。遺余詩云。

積城之靑鶴洞在紺岳山。洞口有一溪回互曲折。余嘗訪詩僧於雲溪寺。匹馬一囊。窮源討幽。方渡一溪十二。然後至其麓。後讀杜詩山行一溪水。曲折方屢渡。正與曩日所見無異。風簷展書。如對靑鶴。然不知劉須溪何人也。以一字,爲可笑。何耶。愚竊疑必下一字。然後於下句屢渡字。尤有味也。

洪裕孫。字餘慶。南陽人。外爲狂易失性。而內持釋氏之無字。十餘年方悟。歸讀吾書。大喜曰。所謂千里他鄕見故人。且曰。讀論語始面。如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可以知二十篇宗旨矣。如人始坐。聞其謦欬之聲。可以預知其人言語之美矣。醒狂伯淵獨不取信曰。餘慶之持無字。所謂外語也。

子挺嘗不快李太白,蘇東坡及前朝李相國詩。李宗準仲鈞戲書其門曰。子挺拳歐太白。子挺與東坡昧平生。子挺與相國不相能。子挺讀之。拈筆獨汚與東坡昧平生六字。余問之曰。相國東人。其文章固下矣。如靑蓮居士。風雅以後一人而已。足下甘受仲鈞拳歐之筆。是以靑蓮居士下東坡耶。子挺笑不答。文宗爲前朝王太祖。作崇義殿於麻田縣。使人求王氏後。不得。有王崇禮者變姓名爲齊民。與隣人耕田而爭畔。隣人告之。文宗卽命釋褐。進階三品。爲崇義殿使。使主王太祖祀。如虞賓丹朱。周賓微子。癸酉監試。出崇義殿詩爲題。金時習詩曰。崇義殿在麻。世世復其家。

前朝王氏之亡也。放諸王於海島中。謀臣皆曰。不除必有後患。不如殺之。於是惡其殺無名。使善水者。具舟誘諸王曰。敎書今下。置諸君島中爲庶人。諸王喜甚爭登舟。舟離岸。舟人穿其舟。潛入海底。水沒半舟。有僧人與王氏有素者在海岸。擧手呼之。王氏卽口占一聯。呼謂僧曰。一聲柔櫓滄波外。借問山僧柰爾何。僧痛哭而返。

光陵使金乖崖守溫赴京尋得梵字不傳東方者。乖崖入大明投甘露。而住持中華之名釋。聞乖崖東國大儒。預設倚卓。爲置筆硯鵝溪紙其上。乖崖入門。壁有墨梅。卽染筆題柱上曰。曹溪黃梅。甘露墨梅。若以色見。不是般若。住持下庭叩頭。待以太牢。具酒肉甚備。

余少時。持賦詩要點抹於乖崖先生。先生曰。小子文法可敎。而書法殊不類。作文之術。先廣氣。作字之法。先正心。

權處士晏。脩禪好儒。所居家穿破數十穴。上雨旁風而不葺。其子下長湍。役使奴婢修農。收禾甚多。權不悅曰。如此修農。必剝生人父子爲也。

先曾祖提學公事母色養。事君守正。待朋友盡誠。嘗以忠義衛入直。夕食且乏。素識禁內餐人。具飧以進。公不愛。族兄南景祐代食。且以誇公。公曰。大兄休矣。渴不飮盜泉之水。其守正類如此。姜仁齋希顏遺先君書云。汝祖周人之急。患人之難。馳譽靑年。

李玄山啓基嘗語及古人。未嘗不以公爲首。且自以得譽於公。不啻如得千金。蔡南陽申甫謂外孫深源曰。世宗朝人物。公爲第一。

李玄山少時。鍾愛於母夫人。夫人日給金銀寶器。公受而藏之篋。必記某年某月某日受某物。夫人卒。盡籍寶物。歸諸兄中分之。玄山交河辭任之後。騎牛佩酒。上下山谷。使女僮引道。男僕撞錚曰。病自如此。自己丑庚寅之後。一意改之曰。病已愈。人咸嘆積年之病老境頓愈。

畢齋先生居廬三年。上食哭泣之時。則行路無不泣下。餘慶曰。誠能感人。信不虛矣。

二月十七日。曾祖母夢於余。余問之曰。余及第乎。不答。再問之。曰。汝之及第難矣。已而告余曰。汝今年五月。及第必矣。作文必冠於諸生。而有讎人入爲試官。則必拔而置之下第。汝之及第。所以難也。余曰。天地鬼神。臨之在上。質之在旁。雖有讎人。豈容私意於其間。母曰。汝之言。然。

待敎表沿沫。字少游。居藝文館。翰林諸先生侵暴新官。徵禁肉。設女樂。飮酒爲樂。爲上所知。表與宴故。例罷職歸。自是之後。鄕會有設禁肉者。輒去不留曰。不忍更犯聖法也。服父母喪。一從家禮。畢齋先生時爲善山府使。上狀薦其行。命加一資。

慶徵君諱延。字大有。淸州人。冬月父病。嘗欲食魚膾。君鑿氷置網。不得魚。泣曰。古人叩氷而得魚。今吾置網而不得。誠感固矣。赤脫巾襪。立氷穴經一夜。得烏鯉。父又欲食辛甘菜。君泣而菜忽生。歸而食其父。父病愈。及父沒。居廬三年。饘粥蔬果之羞。一依家禮。事母定省。年踰五十不少衰。母歿。又如喪父時。光廟徵辟不就。主上之九年。應聘爲司宰主簿。召入內殿問曰。聞卿家居。叩氷魚躍。然乎。對曰。冬月無魚之時。父以爲必不得。設網以求甚密。幸而得之。父喜謂孝感所致。鄕里聞而不察。亦謂孝感所致。臣實不能如此。上曰。卿讀幾書。曰。四書二經。上曰。四書二經之中。何語爲第一義乎。對曰。四書二經之中。稱舜之大孝。此臣之所欲而不能者。又稱周公之忠。此臣之所欲而不能者。上嘉嘆久之。

淸州。有楊水尺三兄弟。所行不類。聞慶徵君事親有道。棄其舊染。恂恂然執子道。亦昏定晨省。喪親之日。勺飮不入口。居廬三年。不進酒果。喪畢之後。三人同居。盡得歡心。相自戒曰。幸有不類之行。慶生員聞之。不亦愧乎。

辛丑之旱。利川斷一強盜。盜臨刑誓天曰。我自少學竊盜事誠有之。強盜則未也。我言若信。天必有變。纔分身首。天果油然雨下。一洞之田。盡覆沙水。

庚子年。有士族女於宇同者。奸亂士人。不可勝數。辭連生員李承彥。李服於杖下。跪而告天曰。古者一夫之怨。六月飛霜。今天古天。一天也。我獄有冤。天豈無變。俄而黑雲起自華嶽。暴雨驟至。飛雹滿庭。雷電震驚。獄官異之。然辭旣服。不能辨。

子挺非義之食。未嘗一接於口曰。不義之財。止於補家。其醜猶可說也。不義之食。補五臟。父母遺體。尤不可謾也。子挺薦新之前。蔬果之屬。未嘗入口。

金乖崖坐化。東峯金悅卿笑曰。乖崖平生多欲。必無此事。假亦有之。亦不甚貴。曾子易簀之終。子路結纓之死。吾知其此。不知其他也。

悅卿大醉。道逢領議政鄭昌孫。大呼曰。汝奴休矣。鄭若不聞。人服其宰相之量。

申文忠公叔舟奉使日本時。有一孕婦自我邦虜去。文忠歸帛買之。舟還之日。大風折檣。幾不得渡。舟人咸曰。孕婦神龍所愛。爭欲取婦投海。文忠以身翼蔽曰。寧同葬於魚腹。所不忍也。俄而健兒繫檣。乃得行。成化年間。江陵有一男子。形貌醜毀。不類於人。年六十。無耦而死。臨死。嘆曰。使江陵一府人盡如我醜。我識人道矣。

永樂年間。高峯有一士族尼居家好潔。不近人情。嘗用溷水。惡其潔器之近溷器也。自內庭至溷廁。例置水器。亘聯屬。相傳瀉也。或夜中無寐。乃設燭炬置庭中。盡招奴婢繫縛曰。佛堂潔處。夫妻相亂。致有無寐之災。雖嚴冬盛寒。必裸致奴婢夫妻。以寒水浴其身。然後就寢。

李宗準字仲鈞。號浮休居士。性風流倜儻。少有時譽。乙巳試。登科第二名。丁未秋。差日本護送官。至東萊縣。有妓年可十二三。李鍾愛。改名曰榜眼兒。待汝未嫁。再受使命。定作因緣也。謂其合琴徽曰改名。此其志也。是年冬。受平安評事之命。南北悠悠。重來無由也。

田錫者。淸州人。與慶大有友善。世祖薨。心喪三年。鄕里以爲忠。又不近女色。嘗遊鄕校。熟睡不起。校生年少者與女妓約。赤脫衣裙。與錫潛合。錫覺。遑遽起立。露莖出走。因大叫。人問之曰。子布衣也。服君喪踰制。男女合。天道也。叫而走失聲。不知子做何功夫。錫曰。僕生無才能以享福。欲做積善功夫。求福於子孫。士林酸笑。

權生景裕。字君饒。柳生順汀。字智翁。少有才名。嘗肄業於山房。有少年亦學字於山僧。權與柳問之曰。汝何人。且曰。觀汝貌妙。亦有汝妹乎。對曰。有一妹。本羅州籍。妓名玉膚香。小名德鳥。貌藝甲於鄕。曩歲。擢入京中敎坊。亦有聲譽。二人情不能勝。約曰。吾二人中先及科第。必取香。且問少年羅州鄕家所在里巷花木川石之類。心記之。二三年。二生俱捷科。柳爲永安道評事。權爲翰林。翰林宴。見香於歌妓中。且謂曰。汝識我耶。香曰。未諳也。權卽誣之曰。汝隷羅州時。余以布衣過之。通判某使汝薦我枕。余歸汝家。留宿數日乃去。汝母名某。祖母名某。兄名某。弟名某。門前樹幾花幾川幾石幾。摠不忘。且汝訣我之言曰。妾幸隷京妓。郞亦復捷科。則此一生再合之秋也。汝忘之乎。香異之。仰面良久。嘆曰。翰林所敎誠是。而面目與曩時所見頗不類。必有此事明矣。但妾東家西家。張郞李郞之間。胥忘矣。因噓唏不止。是夜。素約成。士林傳說。莫不異之。

成化,弘治年間。有一書生姓韓。讀書於永安道山寺。有藍衣老夫乞米於村野。遇書生曰。措大苦讀何書。僕平生丏食足矣。仍書一絶云。懶倚紗囱春日遲。紅顏空老落花時。世間萬事皆如此。叩角謳歌誰得知。東人嘗云。我邦褊小。有才必達。豈有滄海遺珠之嘆。今吾所聞如是。則吾所未聞如老夫者。未知幾人在野。幾人在市乎。韓學而篤論君子。必不妄語者。爲余道此。

兼之嘗夢。有一奇形士人寄兼之詩曰。世上紅塵滿。天樓紫玉寒。東皇求八狴。終不憶家山。兼之疑其夢乃冥招也。而衆咸嘆在世不久。翌年。應擧捷科探花郞。余走詩賀曰。日下五雲爛未收。廣寒深殿桂花秋。祗隨傅說調金鼎。準擬東皇八狴求。詩意指東皇爲我君。而期兼之於必得輔佐。未幾。入弘文館。寵榮爲多。

余嘗旅寓關西之祥原郡。寢屛有詩題三笑圖曰。遠公細而黠。破戒非不知。暫寄虎溪興。欺謾措大癡。余大驚且喜。郡守曰。客子所驚者何事。余曰。關西二百日之行。始見一詩。寧不驚動耶。且儒生見句。勝得百金。豈不喜躍。卽翻案其詩而步韻曰。小年昧大年。小知迷大知。題詩亦措大。安知陶陸癡。仍謂守曰。作者必是吾友也。到京廣問。則仲鈞手也。

柳思庵淑碧瀾渡詩曰。久負江湖約。紅塵二十年。白鷗如欲笑。故故近樓前。思庵竟未免紅塵之厄。其忠淸大節。終不見白於大名之下。爲賊旽所誣陷。黯黯就戮。哀哉。余年三十六。過碧瀾渡步韻曰。未識靑雲路。江湖四十年。思庵終賊手。余在白鷗前。乃翻思庵案也。

丘仲仁號壺隱。喜仙而好名利。客死孤竹。余薄遊關西。到成川沸流江上聞訃。卽成四章而哀之。其一章云。壺隱先生我故人。聲名四十一年春。鉛埋汞沒胎光斃。墓木蕭蕭掩洞賓。二章。治丹已領執銜轡。採藥天台暗有期。科業剝人今鬼錄。可憐鴻寶世空嗤。頗爲好事者所傳笑。

百源天姿冠世。不讀書史。屬詩文大奇。嘗別我普濟院上。賓客皆自歌舞。百源題我扇子詩曰。相知八年內。會少別離多。臨分千里手。掩泣聞淸歌。坐中辟易閣筆。仲鈞見此詩。嘆曰。大好絶倫。

余嘗遊關西。詩近百餘篇。李仲鈞獨取箕子殿詩首二聯。曰。武王不憎受。成湯豈怒周。二家革命間。聖人無怨尤曰。此詩可駕古作。餘無足取。友儕疑其論太過。余惟李齊賢詩。拙翁全稿塗抹。只留應嗔宿客開門早。要看庭前雪壓松之句。李之詩才。可步大元。詩集不啻千萬篇。僕之學詩日淺。而關西詩數至少。且仲鈞詩眼過於拙翁。則取僕四句亦過分矣。歸而思之。李論甚穩。

茂豐副正摠。字百源。構別墅楊花渡上。具小艇漁網。邀詩人騷客。日致好詩無慮千百篇。申用漑漑之詩云。沙暖集群鳥。江平浮大陰。二句爲詩冠。餘慶嘆曰。此子此詩。盛唐韻也。

國朝雅樂。自朴堧以後士族無稱者。成化年中。有秋始顯。正中,百源,國聞起而一洗舊習。敎坊推四人爲冠。余未嘗曉音律。日與四子酣暢。聞伶人尙論熟矣。其論曰。有秋。心平而手下。國聞。手妙而心酷。百源。雄渾而手雜。正中。調高而氣偏。余惟正中遊松都彈琴時。親見士人妓女皆泣下。聖居山僧。不涕出者無幾。還都之日。乘馬躕躇。行人立聽。伯牙千載之後。非此人爲誰乎。氣偏之語。無乃過當。百源有秋。嘗備樂器。日夜肄習。正中。家無風物。行行到處。偶執他樂器。而音律恂如也。余嘗服其手藝甚高也。然知音者或譏正中琴才類伯夷。而時中不及百源。豈非濟世經略之才。蘊而歸之於小技。故發之偏也。僕不堪涕泗嗚咽不衰也。

先君晩年。友愛崔先生國華。壬子年試第。崔作三箭定天山賦。魁中場。捷巍科。先君走詩賀曰。將軍本無敵。三箭定天山。凱旋朝野喜。丹墀近天顏。詩則長篇大作。而二聯乃首句也。士論咸稱之。或有學詩者談不容口。先君三十二而終。無多好句。而只有此詩膾炙人口。唐人所謂詩貴傳遠。不貴多也。

先龜亭好酒多大略。然謹言語。未嘗少失。好與客着棋。終日不倦。客問其故。答曰。生人有氣。必有言語。有語則不及朝廷者鮮矣。終日着棋。可以避言諱也。人服其謹愼。

先龜亭持心大謹。不檢形外。一日。着國家所禁衣服朝於闕。有人諫於家曰。大臣亦爲禁服歟。龜亭矍然呼婢曰。我朝會時服何衣耶。人服其雅量宏遠。不審衣服也。尹慶會謫長興。五六年生二子矣。余客寓其家。一日。慶會語其妾曰。吾欲往尿。中門有扉歟。無扉歟。余以龜亭方其才。

漢陽爲府時。有禪僧聞府尹得道者。往庭訟之曰。僧過西江。笠子爲回風所將去。乞明府勑還主人。府尹勑之曰。江流自東徂西。東風者。去舟商婦願也。西風者。來舟商婦願也。二願相衝則回風作。彼二商婦。汝自挐來。則回汝笠子。僧嘆服而去。

禪陸行近間號得道。仲鈞之父時敏嘗邀行。爲亡父設齋。時敏問曰。地獄信有之乎。行曰。措大信不識耶。若體夫象敎二字則可知耳。

兪生承坦者。沔川人。挾書詣闕。陳所學數千餘言。皆切中朝廷之病。士林萃而騰笑。兪嘗號其亭曰淸風。其友朴生者扁其齋曰明月。搢紳之間。有可笑事。必曰。兪淸風,朴明月以詆訾之。二人坎軻不試。亦未嘗有干進心。

洪鈞者。士族人。少以武士。屬內禁衛。景泰,天順間。得狂易疾。丏乞於市。日得朝夕飯米及酒一甁。積貯布囊。滿則歸。不滿則必劫市婦而取之。受不過一掬而止。約一酒家。日必一往。唱歌還家。如是者十餘年。短褐不掩脰。一世呼不端人。必曰洪鈞。余惟鈞所爲甚異。疑亦養生於狂者耶。

東峯金時習。讀書不拘文義。見大旨。味大義而已。余嘗作征夫怨十絶。和元遺山詩。其一篇曰。白草凋霜月滿空。年年鞍馬任西東。令嚴萬幕平沙夜。部伍相招鼓角中。東峯見而失笑曰。措大誤矣。豈有令嚴之時。復有相招之事乎。取詩小雅以示余。有曰。之子于征。有聞無聲。允矣君子。展也大成。余深服其言。歸而告于餘慶。餘慶嘆曰。東峯讀書。最好最好。

庚辰北征。申文忠公叔舟爲上將。一日。會僚佐宴飮。文忠令軍中曰。稠人之中。能作詩寫今日意者。余擇爲上客。有別侍衛朴撝謙者卽應聲曰。十萬貔貅擁戍樓。夜深邊月冷狐裘。一聲長笛來何處。吹盡征夫萬里愁。文忠喜之。擢爲上客。朴因此得詩名。

上黨府院君韓明澮構亭漢江之南。名曰狎鷗。欲以定策功擬韓忠獻。而得恬退之名。將辭老江湖爲言。而顧戀爵祿。不能去。上作詩別之。朝廷文士爭相和韻。累數百篇。而判事崔敬止詩爲第一。其詞曰。三接慇懃寵渥優。有亭無計得來遊。胸中政使機心靜。宦海前頭可狎鷗。明澮惡之。不列懸板。後有布衣李尹宗者過其下。憩亭上。有長篇大作。其末韻曰。有亭不歸去。人間眞沐猴。李詩太露。不若崔詩之涵蓄意思溫醇典重。

余嘗觀忘機狎鷗事。將信將疑。甲辰年。治農于幸州。耕暇。漁于南浦。理罾于蘆間潮退之痕。仰看白日。昭昭甚明。余內自思之。人生天地間。人可容欺。此豈可欺乎。旁看余側。水禽飛鳴甚狎。余忽信余之忘機也。鷗則飛去。所以信余之忘機者。乃所以爲機心乎。後因此意。得日月昭昭於頭上。鬼神監臨於左右十四字。爲敬止齋銘第三聯。

姜菊塢景醇。編晉山世稿。有如金參判壽寧點抹增損。以快人目。揚父祖詩名於後世。人以此爲孝。余則以爲不孝。辛上舍永禧家有祖父文僖公之詩集。友人有問。子之家集。可以印行乎。辛曰。我祖雖有文名冠世。而家集所載。無一可傳者。嘗有挽一門生詩曰。三十二而卒。不幸同顏回。此句之外無佳詩。豈可刊行。人以此爲不孝。余則以爲孝也。何者。直述祖父之行藝。秪乃孝道。假使巧言飾筆。以譽父母。父母之鬼。寧無媿心於冥冥之中乎。

姜仁齋希顏少有才藝。晩年。登楊州樓院。有小詩三篇。其一篇曰。有山何處不爲廬。坐對靑山試一噓。簪笏十年成老大。莫敎霜鬢賦歸歟。永川君定。字安之。見而拜之。且批曰。此詩逼眞太甚。非徐卽李。時徐居正,李承召擅詩名。爲定所服。後定復過樓下。更讀前批。其下有書曰。此詩有江山雅趣。無一點塵埃。必非世儒拘於結習者所作。且夫天地之大。江山之奧。豈無人才。而必推徐,李。是何孤人才。蔑人類太甚耶。定見書。大悔恨。抹其前所批。今之晉山世稿。三篇皆不載。景醇輯之不博。如此。

孔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余初疑作善作惡。殃慶類至。以爲罔生之徒幸免無術。後作亭村家。亭中水稻抽芽。閱三月不死。枝葉猶茂。然後知聖人說不我欺也。嗚呼。方今掌利之臣。上以欺君。下以剝民。竝生天地而不死。長育子孫而不衰者。亦猶亭中水稻乎。

鄭汝昌自勖取朱子中庸章句。曰。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而不取其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曰。安有後氣之理乎。余聞而甚高之。然不能無病。所謂理先於氣者。理之體。所謂氣先於理者。理之用。如人摠仁義禮智而名之曰性。而發仁義禮智之端而分之曰。不謂之性。可乎。

安時叔問於默齋先生伯淵曰。伯夷。或曰聖。或曰隘。或曰仁。何哉。伯淵曰。君臣易位之際知大義。聖也。不知天命去則君爲匹夫之理。隘也。一死生而無疑。知大義而安之。仁也。

時叔又問。氣之有理。猶卵之有黃乎。伯淵曰。不然。卵之黃也固有理氣。卵之白也亦有理氣。有象者氣也。不見者理也。判之則非理氣也。

時叔又問。佛於道有知乎。伯淵曰有知。曰。如知則其設敎。何爲忤於聖人乎。曰。其心譎。其道私。而體未嘗不在於敎人就善也。時叔大疑。

伯淵曰。古人無法。婚姻附遠。疑亦後世所作。余曰。此言有理。然不可使聞他人也。伯淵曰。固當固當。

自勖曰無鬼。悅卿曰有鬼。

李子寬義曰。物怪妖厲。於天地必無之物。亦無天地人三神。聖人敎爲祭祀者。爲人設也。

大猷以小學律身。以古聖人爲準則。招徠後學。恂恂然執灑掃之禮。修六藝之學者。滿於前後。謗議將騰。自勖勸止之。大猷不聽。嘗謂人曰。釋陸行設爲禪敎。弟子考業者千餘人。其友止之曰。禍患可畏。行曰。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吾所知者告人耳。其禍福。天也。吾何與哉。行雖緇流無可取。其說至公。

讓寧大君褆。以荒淫失位。然天資倜儻。平生自奉甚厚。酒色遊獵之外。不一着手。其弟孝寧大君補佞佛。嘗作佛事請褆。褆率田人射士。牽黃犬。載獵具。陰使擊兔伐狐。而往預佛事。俄而田人進獸。庖人進炙。御人進酒。補方拜佛扣頭。褆撮炙飮酒自若。補正色請曰。大兄今日姑止酒。褆笑曰。僕平生。天授福甚厚。不可作苦。生爲王兄。死爲佛兄。佛指補也。士論快之。

李判院邊表裏如一。以骨鯁自許。嘗謂人曰。吾平生未嘗欺人。自入仕以來。一無僞病廢事。佔畢齋金先生曰。信若此言。相公之德。眞實篤敬。然古人仕者以病托君。前後比比也。疑此言過當也。

東人效兀良哈舞。搖頭揚目。聳肩屈背。二股十指。同時屈伸。或作張弓狀。或作狗行狀。熊經鳥作。進退風生。自公卿大夫。以至於士庶人倡優女子。解音律。便容體者。無不爲之。號胡舞。被之筦絃。議政府右贊成魚有沼尤善之。余初亦以爲風流事。亡友子挺極言非之曰。媚人之行。柔嫚之態。非人所爲。況戎狄譬如禽獸。安得吾身上加禽獸之事乎。余聞之。頗不然之。晩讀漢書蓋次公效檀長卿沐猴舞。然後方知子挺之正論。而先賢後賢同一揆也。

得天地之正氣者人一。人身之主宰者心一。人心之宣泄於外者言一。人言之最精且淸者詩。心正者詩正。心邪者詩邪。商周之頌。桑間之風是也。然太古之時。四岳之氣完。人物之性全。樵行而歌吟者。爲標枝擊壤之歌。守閨而詠言者。爲漢廣摽梅之詩。初不用功於詩。而詩自精全。自後人心訛漓。風氣不完。風變而騷怨。騷變而五言支離。五言變而律詩拘束。漢而魏。晉而唐。浸不如古矣。雖以太白,宗元爲唐之詩伯。而所以爲四言詩。所以爲平淮雅者。猶未免時習。視古之稚人婦子。亦且不逮遠矣。是故。士君子莫不於詩下功焉。如杜詩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歐陽子從三上覓之。而晩唐之士。積功夫或至二三十年。始與風雅彷彿者間或有之。夫豈偶然哉。

鄭自勖有周,程,張,朱之見。窮通五經。獨不取攻詩之士曰。詩。性情之發。何屑屑強下工夫爲。其意雖不爲詩。德備而經通。則亦何爲病。摠如此。與腐儒之見無異。如古之十二律,八音,五聲。消融渣滓。動盪血脈。故聖賢人無不知之習之。然不可生知。故孔子從萇弘學之。詩功於人亦然。使人淸其心。使人虛其懷。使人無邪心。使人養浩然。牢籠百態。瀰漫乎天地之間。不得如古人自然。而詩則必若勉思積功。然後庶幾乎萬一。是故。邵子周子亦未免於好詩。而朱文公晩年。好讀杜詩后山。而註楚騷。或與釋相酬唱。衡山之詩。五日之內百餘篇。自勖以詩爲異端。則亦異端周,邵乎。晦庵乎。佔畢齋金先生曰。詩陶冶性情。吾從師說。

師友名行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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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宏弼字大猷。受業於佔畢齋。庚子年生員。與余同庚。而日月後於余。居玄風。獨行無比。平居必冠帶。室家之外。未嘗近色。手不釋小學。人定然後就寢。鷄鳴則起。人問國家事。必曰。小學童子何知大義。嘗作詩曰。業文猶未識天機。小學書中悟昨非。佔畢齋先生批云。此乃作聖之根基。魯齋後豈無其人。其推重如此。年三十後。始讀他書。訓後進不倦。如賢孫,李長吉,李勣,崔忠成,朴漢恭,尹信皆出門下。茂材篤行如其師。年益高。道益邵。熟知世之不可回。道之不可行。韜光晦迹。然人亦知之。佔畢先生爲吏曹參判。亦無建明事。大猷上詩曰。道在冬裘夏飮氷。霽行潦止豈全能。蘭如從俗終當變。誰信牛耕馬可乘。先生和韻曰。分外官聯到伐氷。匡君救俗我何能。從敎後輩嘲迂拙。勢利區區不足乘。蓋惡之也。自是貳於畢齋。丁未年。遭父憂。饘粥哭泣之哀。絶而復穌。

安遇字時叔。孝行冠於鄕。居父喪。一從家禮。從佔畢齋受業。旣而無仕心。始貳於畢齋。嘗擧於鄕。赴京入會試。四館年少者驕傲。長老鄕生欲撻之。時叔曰。安可以父母遺體。無罪而自毀。以求名利乎。不入而去。操節可方東漢云。

權晏安東人。字和淸。年先於余二十餘歲。嘗曰。吾幸不死。垂亡之年。得遇三友。謂余及正中,克昌也。少時。以武才屬別侍衛。爲人淸如於陵仲子。喜山水。樂道眞。孝弟忠信。無能出其右者。屋毀不蔽風雨。或糧絶。其樂晏如。短褐蕭然。末路好佛。

鄭汝昌字自勖。入智異山。三年不出。明五經。窮極其蘊。知體用之源同分殊。知善惡之性同氣異。知儒釋之道同迹差。性理之學。醒狂敬之。庚子年。上下敎成均館。求經明行修儒生。館中擧自勖爲第一。知館事徐居正將進自勖而講經。自勖退。癸卯年進士。其父六乙。施愛之亂死國。是時自勖年少。居喪無闕。居母喪。典禮之數。饘粥之食。一依家禮。庚戌年。參議尹兢薦其孝與學士林無比。特召爲昭格署參奉。自勖上書請免。上下敎褒之。名益重。自勖爲人。性端重。不飮酒醴。不茹葷菜。不食牛馬肉。外爲常談。內惺惺也。少時。居館與人寢。鼾睡而不寐。人不知也。一宵見獲於崔鎭國。館中喧傳。以爲鄭某參禪不寐。

貞恩字正中。號月湖。又號嵐谷。又號雪囱。拜秀川副正。音律冠於世。幽彈慷慨。行路必泣。爲人篤厚自謙。識量聰明。爲學。先理而後文。師不勞。爲詩。先格而後辭。人不厭。爲德。先內而後外。人不知。行身。不以位尊壓人。如最貧儒生然。

李坋字子野。居長安。好賢樂善。恬於勢利。詩學甚富。大猷伏其機軸深遠。

盧祖同字公緖。好讀小學。不喜躐等之學。嘲弄之文。科擧之才。持身守法。略與大猷同。居父喪。廬墓三年。一依家禮。與時叔同學於佔畢齋之門。先生敬之。

鄭世麟字昌符。居嶺南。受業於佔畢齋之門。其學同於公緖。而詩才甚高。先生敬之。丙午年歿。年二十二。楊浚字澄源。受業於佔畢齋。深沈有大度。安貧樂道。淡如也。又局量雄深。修爲不形於色。而聰明日進。儒林最卑下之。餘慶獨知之。

金時習。江陵人。新羅之裔。先余二十歲。字悅卿。號東峯。又號碧山淸隱。又號淸寒子。世宗乙卯年生。五歲。能屬文。世宗命招承政院賦詩。大異之。召其父敎之曰。善養此兒。予將大用。乙亥年。光廟攝政。入沙門。名曰雪岑。入居水落山精舍。修道鍊形。見儒生則言必稱孔孟。絶口不道佛法。人有問修鍊事。亦不肯說。或有言金乖崖守溫坐化之事。岑曰。坐化於禮不貴。吾但知曾子之易簀。子路之結纓以死之爲貴也。不知其他。辛丑年間。食肉長髮。爲文以祭祖父曰。伏以帝敷五敎。有親居先。罪列三千。不孝爲大。凡居覆載之內。孰負養育之恩。故惡獸莫過虎狼。而微蟲無踰豺獺。能全愛親之性。又謹報本之誠。是皆天理之固然。而物欲之難蔽者也。伏念愚騃小子。似續本支。少沈滯於異端。嗟迷懵而未講。將修道可以薦拔。悟謊說莫如輪廻。壯歲因循。末路方悔。乃考禮典。搜聖經。攷定追遠之弘儀。參酌淸貧之活計。務簡而潔。在腆以誠。漢武帝七十年。始悟田丞相之說。元德公一百歲。乃化許魯齋之風。感霜露之沾濡。憂歲月之逾邁。驚惶無已。嘆訝良多。如贖舊愆。儻納堪輿之兩際。庶將面目。得拜祖宗於九原。自壬寅以後。睹世將衰。不爲人間事。爲棄人於閭閻間。日與人爭訟於掌隷院。一日。飮酒過市。見領議政鄭昌孫曰。汝奴宜休。鄭若不聞。人以此危之。其嘗與交遊者。皆絶不往來。獨與市僮狂易者。遨遊醉倒於道側。恒愚恒笑。後或入雪岳。或居春川山。出入無常。人莫知其涯涘也。其所喜者。正中,子容,子挺及余。所著詩文數萬餘篇。播遷之際。散亡殆盡。朝臣儒士。或竊取之以爲己作。

洪裕孫字餘慶。號篠叢。又號狂眞子。南陽吏順致之子。家世淸貧。僅裹身體。或不裙行。涉躐經史。放達不撿。不喜科擧。不爲免鄕計。辛丑年。南陽守蔡申甫以餘慶爲能文。放其役。卽步歸嶺南。謁佔畢齋受杜詩。先生曰。此子已見顏子所樂處。學者皆宗之。入頭流山肄業。到京。諫先生不建白時事。何空取人爵祿爲也。且當今學者莫不惡佛,老。而行己無一箇免於佛,老者。行圓而惡方者老也。行獨而不恤者佛也。先生大惡之。自是每稱餘慶譎詐。餘慶亦自晦行。衣食於朱門而已。爲人文如淶園。詩涉山谷。材挾孔明。行如曼倩。

柳從善。晉州人。字如登。居山自晦。朋戚罕見其面。

禹善言初字德父。號楓崖。丹城君貢之子。爲人倜儻。辛丑年。南行嶺南。謁佔畢齋先生於廬幕。先生字之曰子容。

金圽字介仲。康津人。觀察使𰧤之子。端重好潔。癸卯年生員。重科第。

崔河臨字鎭國。號太虛堂。所性喜功名。庚子年進士。是年夏。妖僧學祖敎其徒雪義潛回佛像。云佛自行。致粟帛布錦。日以千數。大學生上書請誅妖僧。凡五上書。不得允。疏文大抵皆出鎭國手。丙午七月歿。年三十二。家貧不能斂葬。友人致賻而葬之。所著安宅記傳于世。

李達善字兼之。性喜善。丙午年。及第第三名。調宗簿寺直長。

權景裕字君饒。安東人。剛毅識體。不喜作爲。深嫉姜公直。以爲不近人情。晩聞實行。甚愛之。癸卯年進士。丙午年及第。調弘文館正字。

李尹宗字克昌。號此君堂。又號竹谿。工於詩文。爲人好賢。公直,自勖,伯淵,和淸。其所絶喜者也。

高淳字煕之。又字太眞。又字眞眞。濟州人。爲人有聾病。人畫地成字以致意焉。戊戌年。應詔。上書論時政。得妄名。人或告之。煕之聞而喜之。自號妄人。煕之初見辛德優於諸儒中。諸儒相與語詡詡。煕之書一絶於小紙云。小閣春風靜。淸談摠有餘。聾人無一味。垂首獨看書。德優喜之。和其詩曰。世聲聒溷濁。糞壤嗟鼻餘。羨君勝房老。晝隱千卷書。自是以爲知心交。戊申年。生員。

辛永禧字德優。靈山人。宰臣碩祖之孫。倜儻不羈。磊磊多大節。不喜科名。詩名播聞中外。成參議俔。以其詩爲出入蘇黃。癸卯年進士。自後不應擧。

李宗準字仲鈞。號浮休子。又號尙友堂。又號太庭逸民。又號藏六居士。又號慵軒居士。能詩文。丁酉年進士。丙午年。及第第二名。今爲平安評事。少時。不識君饒。與余及正中。乘月翫花。到君饒家。余誣君饒曰。好賢坊杏花下。有異人吟詩。招與偕來。聞其語。倜儻不羈。見其詩。淸泠出塵。非煙火食人所道。世有仙者。無乃是耶。君饒倒屣出迎。相與坐月下。仲鈞作詩。故作淸瘦態。君饒果大服。跪曰。陋幕至僻。秀才何因我情友幸臨耶。豈非天幸也。幸望一宿。仲鈞必欲求去。君饒跪奉衣裾而請。雷談竟夜。朝明。始識於背洞於背洞名寓居進士李宗準也。相與拊掌大笑。仲鈞,君饒遂爲知心交。

金應箕字伯春。丁酉年及第。今爲禮曹正郞。新羅宗姓方慶之後。

金應奎字仲星。應箕之弟。慷慨有大節。父之慶鍾愛之。丁酉年。年二十。擧平安道鄕貢。連魁三科。入進士會試。死於場。時議惜之。有子一人。

摠字百源。拜茂豐副正。太宗曾孫也。琴才與正中齊。宏量過之。卜築楊花渡口。自刺漁舟。自號西湖主人。

賢孫字世昌。神堯之後。官至鳴陽副正。年後余十三歲。動以法律身。篤行亞於大猷。嘗欲行冠禮。大猷止之。丁母憂。一從家禮。

尹信字任之。坡州之世家。文肅公之後。行同世昌。而深沈和緩過之。師事大猷。

李勣字仲栗。工於詩。後攻庸學。味其道。自是不專攻詩道。志尙高遠。不事窠臼中事。尙友古人。平居冠帶。澹澹如也。師事大猷伯淵。

許磐字文炳。癸卯年。進士。志於性學。恬於進取。欲事事師古。師友大猷。大猷服其端雅出於天性。蔭補調社稷參奉。時左相洪應爲提調。文炳說之曰。王世子。國之儲君也。他日東方萬姓之所仰賴者。今與宦寺居處。進見書筵之時少。遊玩狎昵之時多。請云云。

○閔龜孫字瑞卿。驪州人。故僉正粹之子。子挺婦弟。嘗學詩於子挺。少焉卽工。又從正中,貞之仲栗遊。師事大猷。爲人端雅無累。

申用漑。高靈人。字漑之。深沈有大度。工詩能文。叔舟乃其祖也。父沔死於施愛。

李胄。固城人。字胄之。賢而能文。容軒先生之曾孫也。

○李黿字浪翁。益齋齊賢之後。朴參判彭年乃外王父也。二家賢能。萃于一人。

李繼孟字希醇。佔畢齋取其詩文。居全州。淸修出衆。

○李世則字效翁。延安君叔琦之子。慷慨好直。淸操過人。能於詩文。

張世弼字彥卿。居高陽。家貧事母。必有酒肉。少不學。僅記姓名。

崔世明字葆光。好讀書。重仕進。丁酉年。進士。

安繼宋字于胤。號薄田。爲人性癡。詩酒之外。餘無留心。人知與不知。皆稱薄田而笑之。薄田不知也。承蔭拜敦寧府直長。到今十七年不遷。恬於勢利。可知也。

○申誧字持正。號虛舟。工詩畫。家貧喜酒。嘗自號藏六。仲鈞喜其號。請以酒一壼易之。持正許焉。

丘永安。江陵人。字仲仁。號壼隱。有文名。己丑年。生員第二名。重仕重利。又陰陽,推步,風水,醫術,仙釋,乘除之法。無不涉獵。

深源字伯淵。號醒狂。又號默齋太平眞逸。太宗之玄孫。與余同年生。日月後於余。經明有行。兼通醫術。性忠孝。不喜巫佛。平居冠帶。手不釋卷。殿講。通四書五經。進階明善大夫。行朱溪副正。年二十五。凡前後五上書論治道。或允或不允。又廷論叔母夫任士洪不道異心。失意於祖父。謫長湍。又謫伊川。上書請見病父母。言語懇至。得允。丁未年宗親科試。講經史擢第一人。賜藥賜酒。賜階二品而不封。以前有忤祖父之過也。

姜應貞字公直。號中和齋。先余十餘歲。居恩津。以孝行稱。嘗母病。三年不解帶。藥必親嘗。一日夢。天神降庭謂公直云。明日來客。必醫汝母病。明朝。果有一少年名元。自云居輪王洞。請宿於公直。館之。以母病問之。少年果知醫藥者。以少年言試之。十五日病愈。後居父母喪。一從家禮。冬月裸跣。體無完肉。事聞。旌表門閭。甄家丁役。公直爲人。善誦經書。推步人命。又涉獵醫術。兼涉地理之書。少時遊大學。與長安俊士。依朱文公故事作鄕約。或月朝講論小學。其選皆一時名士。如金用石字鍊叔。申從濩字次韶。朴演字文叔。孫孝祖字無忝。鄭敬祖字孝昆。權柱字友卿。丁碩亨字嘉會。康伯珍字子韞。金允濟字子舟。此其尤也。餘不盡錄。世之不悅者喧之。或指爲小學之契。或指爲孝子之契。有夫子四聖十哲之譏。坎軻鄕曲。終老不試。癸卯年。生員。爲訓導。

安應世。竹山人。字子挺。號月囱。又號鷗鷺主人。又號煙波釣徒。又號黎藿野人。後於余一歲。爲人淸澹洒落。安貧喜分。不求名利。不學仙佛。不喜博奕。能詩。尤長於樂府。嘗曰。不義之財。補止於家。不義之食。補止五臟。尤不可犯也。子挺之操心。類如此。白玉之疵。喜酒色也。庚子年進士。是年九月歿。年二十六。知與不知莫不痛之。下止字恐誤

蔡恂字叔孚。居陽川。庚子年。進士。爲人重科擧。

韓訓字學而。淸州人。居長安。工詩。丙午年。進士。

姜訢字時可。晉州人。觀察使子平之末子。始從餘慶于密陽。受杜詩於佔畢齋。次從德優學詩。次從大猷攻小學。次從時叔,公緖。讀詩於兪克己廬幕。

趙自知。平壤人。字性之。好施好賢。好山水好遊戲。不喜功名。深沈少言語。學於餘慶。能詩。

康伯珍字子韞。

金用石字鍊叔。

李長吉

崔忠成字弼卿。

盧燮

柳房

趙元紀

趙廣臨

鄭鵬

秋江書于敬止齋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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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七代祖考靈光府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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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四年二月念四。七世孫成均進士孝溫。謹以特豕之奠。體薦于故高麗靈光郡事南侯天老之墓。伏以一本雖形於萬殊。八卦實祖於太極。乃知杳末之體。是爲祖宗之遺。百骸九竅。苟與人同。亦是生我之幸。千慮一得。況闖儒閫。審知積善之餘。仰探家譜而咨嗟。重爲吾侯而嘆服。侍中三世。開國二孫。肇啓我家。祗自侯德。乃孱孫不能守業。而靑氈何計得傳。蒙世罔極之嘲。實我不肖之罪。竛𥪁身世。名脫朝籍之中。酸寒餘生。身落天南之塞。過故墓而敷衽。酹一桮而陳辭。祖孫連枝。呼吸有通於膝下。幽明一理。鬼神嘗臨於坐傍。苟有感則必通。孰曰種而無穫。禽鳥號晝。松竹參天。澗水潺湲。山容慘惔。侯之去乘白雲。侯之來隨凍雨。詞以爲侑。侯乎饗哉。

祭終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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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丙午三月二十六日。秋江居士。遣人致祭于亡兒終孫。嗚呼。汝生十歲。夏無涼扇冬無裘。食僅日二居無樓。寢無衾枕坐無席。死無襲衣瘞無槨。前年乙巳農失穫。一室嗷嗷蔬與粥。飢寒侵骨汝罹瘧。是時幸免。春而歿兮。苫以蓋棺。藁以束兮。罄竭家儲。酹一杯兮。孤魂煢煢。無往來兮。越月之晦兮。歲事于僑居。酒米五升兮。甁而餘餕。得二鉢兮致汝墳。蘆筍漸齊兮。春花辭園。自汝離膝五十有一日兮。茲乃一祭。嗟汝鬼錄兮。自茲今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