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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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文

○放蠍頌(見遊氏本拾遺)

殺之則傷仁,放之則害義。○酌貪泉詩(見劉立之《敘述》)

中心如自固,外物豈能遷。○書縣廳壁(見《龜山語錄》)視民如傷。

(右明道先生文)○易上下篇義

(已載《易傳》)○易序

(見《性理群書》,已載《易傳》)○禮序(見《性禮群書》)

經禮三百,威儀三千,皆出於性,非偽貌飾情也。鄙夫野人卒然加敬,逡巡遜卻而不敢受;三尺童子拱而趨市,暴夫悍卒莫敢狎焉。彼非素有於教與邀譽於人而然也,蓋其所有於性,物感而出者如此。故天尊地卑,禮固立矣;類聚群分,禮固行矣。

人者,位乎天地之間,立乎萬物之上;天地與吾同體,萬物與吾同氣,尊卑分類,不設而彰。聖人循此,制為冠、婚、喪、祭、朝、聘、燕、饗之禮,以行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義。其形而下者,具於飲食器服之用;其形而上者,極於無聲無臭之微;眾人勉之,賢人行之,聖人由之。故所以行其身與其家與其國與其天下,禮治則治,禮亂則亂,禮存則存,禮亡則亡。上自古始,下逮五季,質文不同,罔不由是。然而世有損益,惟周為備。是以夫子嘗曰:「鬱鬱乎文哉!吾從周。」逮其弊也,忠義之薄,情文之繁,林放有禮本之問,而孔子欲先進之從,蓋所以矯正反弊也。然豈禮之過哉?為禮者之過也。

秦氏焚滅典籍,三代禮文大壞。漢興購書,《禮記》四十九篇,雜出諸家傳記,不能悉得聖人之旨。考其文義,時有牴牾。然而其文繁,其義博。學者觀之,如適大通之肆,珠珍器帛隨其所取;如遊阿房之宮,千門萬戶隨其所入;博而約之,亦可以弗畔。蓋其說也,粗在應對進退之間,而精在道德性命之要;始於童幼之習,而終於聖人之歸。惟達於道者,然後能知其言;能知其言,然後能得於禮。然則禮之所以為禮,其則不遠矣。昔者顏子之所從事,不出乎視聽言動之間,而《鄉黨》之記孔子,多在於動容周旋之際,此學者所當致疑以思,致思以達也。

○春秋傳序

(見《春秋說》)○禘說(見《朱子文集》)

禘其祖之所自出,始受姓者也;其祖配之,以始祖配也。文、武必以稷配,後世必以文王配。所出之祖無廟,於太祖之廟禘之而已。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故以所出之祖配天也。周之後稷生於薑禘,薑禘以上更推不去也。文、武之功起於後稷,故配天者須以後稷。嚴父莫大於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帝即天也。聚天之神而言之,則謂之上帝。此武王祀文王,推父以配上帝,須以父也。

曰「昔者周公郊祀後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不曰武王者,以周之禮樂出於周公製作,故以其作禮樂者言之。猶言「魯之郊禘非禮,周公其衰」,是周公之法壞也。若是成王祭上帝,則須配以武王。配天之祖則不易,雖百世惟以後稷,配上帝則必以父。若宣王祭上帝,則亦以厲王。雖聖如堯、舜,不可以為父;雖惡如幽、厲,不害其為所生也。故《祭法》言「有虞氏宗堯」,非也。如此則須舜是堯之子。苟非其子,雖授以天下之重,不可謂舜之父也。如此,則是堯養舜以為養男也,禪讓之事蔑然矣。

以始祖配天,須在冬至,一陽始生,萬物之始,祭用圓丘,器用陶匏槁秸,服用大裘。而祭宗祀九月,萬物之成,父者我之所自生,帝者生物之祖,故推以為配,而祭於明堂也。

本朝以太祖祀於圓丘,以禰配於明堂,自介甫此議方正。先此祭五帝,又帝昊天上帝,並配者六位。自介甫議,惟祭昊天上帝,以禰配之。太祖而上,有僖、順、翼、宣。先嘗以僖祧之矣,介甫議以為不當祧,順以下祧可也。何者?本朝推僖祖為始,已上不可得而推也。或難以僖祖無功業,亦當祧。以是言之,則英雄以得天下自己力為之,並不得與祖德。或謂:靈芝無根,醴泉無源,物豈有無本而生者?今日天下基本,蓋出於此人,安得為無功業?故朝廷復立僖祖廟為得禮。介甫所見,終是高於世俗之儒。

○書銘(見《微言》)

含其英,茹其實;精於思,貫於一。○與方元寀手帖(見《近思錄》)

聖人之道,坦如大路,學者病不得其門耳,得其門,無遠之不可到也。求入其門,不由於經乎?今之治經者亦眾矣,然而買櫝還珠之弊,人人皆是。經所以載道也,誦其言辭,解其訓詁,而不及道,乃無用之糟粕耳。覬足下由經以求道,勉之又勉,異日見卓爾有立於前,然後不知手之舞,足之蹈,不加勉而不能自止矣。(按:朱子跋此帖有二,其一有應舉耕田之語,又嘗得先生年二十五時與方氏帖,惜皆不可見,姑記朱說雲)

○謝執政書(見張繹《師說》)

公知射乎?有人執弓於此,發而多中,人皆以為善射矣。一日,使羿立於其傍,道之以彀率之法。不從,羿且怒而去矣;從之,則戾其故習而失多中之功(一作巧)。故不若處羿於無事之地,則羿得盡其言,而用舍羿不恤也。頤才非羿也,然聞羿之道矣,慮其害公之多中也。

○謝傅(耆)伯壽手謁(見《朱子文集》)

頤謹詣行館拜謝長官秘書。十月日,河南程頤狀。○答晁以道書(見《呂氏雜志》)

頤與堯夫同里巷居三十年餘,世間事無所不論,惟未嘗一字及數耳。○與橫渠簡(見《朱子語錄》)

堯夫說《易》好,今夜試來聽他說看(一作「說《先天之圖》甚有理,可試往之聽他說看」)。

○答謝良佐書(見《微言》○又楊遵道錄,但是簡答,不雲有書)

族子至愚,無足責;故人素厚,不敢疑。孟子既知天,安用尤臧氏?○寄範淳夫書(同上)丞相久留,左右所助。一意正道者,實在原明耳。

右伊川先生文

○傳聞續記(此記係取朱子《名臣言行錄》及邵氏《易學辨惑》所載,以補《遺書》、《外書》之未備。若夫他書,豈無附見,然未敢必信,故不復取雲)

一日,二程先生侍太中公,訪康節於天津之廬。康節攜酒,飲月陂上,歡甚,語其平生學術出處之大致。明日,明道悵然謂門生周純明(一作甫)曰:「昨從堯夫先生遊,聽其論議,振古之豪傑也。惜其無所用於世。」純明曰:「所言何如?」明道曰:「內聖外王之道也。」是日,康節有詩,明道和之,今各見集中。(《聞見錄》)

(右二先生語)

李文定公為舉子時,從種放明逸先生學。將試京師,攜明逸書見柳開仲塗,以文卷為贄,與謁俱入。久之,仲塗出,曰:「讀君之文,須沐浴乃敢見。」因留之門下。一日,仲塗自出題,令文定與其諸子及門下客同賦。賦成,驚曰:「君必魁天下,為宰相。」令門下客與諸子拜之,曰:「異日無忘也。」及文定為宰相,仲塗門下客有柳某者,文定命長子東之娶其女,不忘仲塗之言也。文定所擬賦題不傳。如王沂公曾,初作《有物混成賦》,識者知其決為宰相。蓋所養所學,發為言詞者,可以觀矣。程明道先生為伯溫雲。(《聞見錄》)

神宗欲用溫公,召知許州令過闕上殿。方下詔,謂監察御史裏行程頤曰:「朕召司馬光,卿度光來否?」顥對曰:「陛下能用其言,光必來;不能用其言,光必不來。」帝曰:「未論用其言,如光者常在左右,人主自可無過。」公果辭召命。(同上)

熙寧十年春,呂申公起知河陽,河南尹賈公昌衡率溫公、程伯淳餞於福先寺上東院,康節以疾不赴。明日,伯淳語康節曰:「君實與晦叔席上各辨論出處不已,顥以詩解之。」云云。(同上)

陳左司瓘曰:「范公淳夫嘗論顏子不遷怒不貳過,惟伯淳能之。」予問公曰:「伯淳誰也?」公默然久之,曰:「不知有程伯淳邪?」予謝曰:「生長東南,實未知也。」予常以寡陋自愧。了翁之子正由云:「了翁自是每得明道先生之文,必冠帶然後讀之。」(《範太史遺事》)

(右明道先生語)

曹彬攻金陵,垂克,忽稱疾不視事。諸將皆來問疾,彬曰:「餘之病非藥石所愈。惟須諸公共發誠心,自誓以克城之日,不妄殺一人,則自愈矣。」諸將許諾,共焚香為誓。明日稍愈。及克金陵,城中皆按堵如故。曹翰克江州,忿其久不下,屠戮無遺。彬之子孫貴盛,至今不絕。翰卒不三十年,子孫有乞丐於海上者矣。程頤雲。(《涑水記聞》)

程伊川曰:「凡從安定先生學者,其醇厚和易之氣,望之可知也。」(《聞見錄》)

或問伊川,量可學否?曰:「可。學進則識進,識進則量進。」曰:「如魏公可學否?」曰:「魏公是間氣。」(《胡氏傳家錄》)

異時,伊川同朱公掞訪先君,先君留之飲酒,因以論道。伊川指麵前食卓曰:「此卓安在地上,不知天地是安在甚處?」先君為之極論天地萬物之理,以及六合之外。伊川歎曰:「平生唯見周茂叔論至此,然不及先生之有條理也。」(《易學辨惑》)

伊川又同張子堅來,方春時,先君率同遊天門街看花。伊川辭曰:「平生未嘗看花。」先君曰:「庸何傷乎?物物皆有至理。吾儕看花,異於常人,自可以觀造化之妙。」伊川曰:「如是則願從先生遊。」(同上)

先君病且革,伊川曰:「先生至此,他人無以致力,願先生自主張。」先君曰:「平生學道,固知此矣,然亦無可主張。」伊川猶相問難不已。先君戲之曰:「正叔可謂生薑樹頭生,必是生薑樹頭死也。」伊川曰:「從此與先生永訣矣,更有可以見告者乎?」先君聲氣已微,舉張兩手以示之。伊川曰:「何謂也?」先君曰:「麵前路徑,須常令寬。路徑窄,則自無著身處,況能使人行也。」(同上)

(右伊川先生語)


書序

○朱子辨論胡本錯誤書(南軒語附)

近略到城中,歸方數日。見平父,示近間承寄聲存問,感感。但所論二先生集,則愚意不能無疑。伯逢主張家學,固應如此,熹不敢議。所不可解者,以老兄之聰明博識,欽夫之造詣精深,而不曉此,此可怪耳。

若此書是文定所著,即須依文定本為正。今此乃是二先生集,但彼中本偶出文定家。文定當時,亦祇是據所傳錄之本。雖文定,蓋不能保其無一字之訛也。今別得善本,復加補綴,乃是文定所欲聞。文定復生,亦無嫌間。不知二兄何苦尚爾依違也?此間所用二本,固不能盡善,亦有灼然卻是此間本誤者,當時更不曾寫去,但祇是平氣虛心,看得義理通處,便當從之。豈可肚裏先橫卻一個胡文定,後不復信道理邪?

如《定性書》及《明道敘述》、《上富公與謝帥書》中,刪卻數十字,及《辭官表》倒卻次序,《易傳序》改沿為溯,《祭文》改侄為猶子之類,皆非本文,必是文定刪改。熹看得此數處,有無甚害者,但亦可惜改卻本文,蓋本文自不害義理故也,《敘述》及《富謝書》是也。有曲為回互,而反失事實,害義理者,《辭表》是也。欲為回互,便是私意害義理矣。惟《定性書》首尾雖非切要之辭,然明道謂橫渠實父表弟。聞道雖有先後,然不應以聞道之故,傲其父兄如此。《語錄》說二先生與學者語有不合處,明道則曰「更有商量」,伊川則直雲「不是」。明道氣象如此,與今所刪之書,氣象類乎?不類乎?且文定答學者書,雖有不合,亦甚宛轉,不至如此無含蓄,況明道乎?今如此刪去,不過是減得數十個閑字,而壞卻一個從容和樂底大體氣象。恐文定亦是偶然一時意思,欲直截發明向上事,更不暇照管此等處。或是當時未見全本,亦不可知。今豈可曲意苟從邪?

向見李先生本,出龜山家,猶雜以遊察院之文。比訪得遊集,乃知其誤,以白先生。先生歎息曰:「此書所自來,可謂端的,猶有此誤,況其他又可盡信邪?」隻此便是虛己從善,公平正大之心。本亦不是難事,但今人先著一個私意,橫在肚裏,便見此等事為難及耳。

又「猶子」二字,前論未盡。《禮記》云:「喪服兄弟之子猶子也。」言人為兄弟之子喪服猶己之子,非所施於平時也。況猶字本亦不是稱呼,祇是記禮者之辭。如下文「嫂叔之無服,姑姊妹之薄也」,今豈可沿此遂謂嫂為「無服」,而名姑姊妹以「薄」乎?古人固不謂兄弟之子為侄,然亦無雲猶子者。但雲兄之子,弟之子,孫亦曰兄孫耳。二先生非不知此,然猶從俗稱侄者,蓋亦無害於義理也。此等處,文定既得以一時己見,改易二程本文,今人乃不得據相傳別本,改正文定所改之未安處,此何理邪?

又明道《論王霸劄子》等數篇,胡本亦無。乃此間錄去,有所脫誤,非文定之失。伊川《上仁廟書》,此間本無,後來乃是用欽夫元寄胡家本校,亦脫兩句。此非以他人本改文定本,乃是印本自不會依得文定本耳。似此之類,恐是全不曾參照,隻見人來說自家刻得文字多錯,校得不精,便一切逆拒之,幾何而不為渼渼之聲音顏色,拒人於千里之外乎?

夫樂聞過,勇遷善,有大於此者,猶將有望於兩兄。不意隻此一小事,便隻如此,殊失所望。然則區區所以劇論不置者,正恐此私意根株,消磨不去,隨事滋長,為害不細,亦不專為二先生之文也。

如必以胡氏之書一字不可改易,則又請以一事明之。集中《與呂與叔論中書》注云:「子居,和叔之子。」胡氏編《語錄》時,意其為邢恕之子,遂削此注,直於正文「子居」之上,加一邢字。頃疑呂氏亦有和叔,因以書問欽夫。答云:「嘗問之邢氏,果無子居者。」以此例之,則胡氏之書,亦豈能一無謬誤?乃欲不問是非,一切從之乎?況此乃文字間舛誤,與其本原節目處,初無所妨,何必一一遵之而不敢改乎?近以文定當立祠於鄉郡說,應求、邦彥二公皆指其小節疑之,魏元履至為扼腕。今二兄欲尊師之,而又守其尤小節處,以為不可改,是文定有所謂大者,終不見知於當世也。此等處,非特二先生之文之不幸,亦文定之不幸耳。今既用官錢刊一部書,卻全不睹是,隻守卻胡家錯本文字,以為至當,可謂直截不成議論,恐文定之心卻須該遍流通,決不如是之陋也。若說文定決然主張此書,以為天下後世必當依此,即與王介甫主張《三經字說》何異?作是說者,卻是謗文定矣。設使微似有此,亦是克未盡底己私,所謂賢者之過。橫渠所謂其不善者共改之,正所望於後學,不當守己殘而妒道真,使其遺風餘弊波蕩於末流也。程子嘗言:人之為學,其失在於自主張太過。橫渠猶戒以自處太重,無復以來天下之善。今觀二兄主張此事,得無近此?聖賢稽眾舍己,兼聽並觀之意,似不然也。胡子《知言》亦云:「學欲約,不欲陋。」此得無近於陋邪?如雲當於他處別刊,此尤是不情悠悠之說,與月攘一雞何異?非小生所敢聞也。每恨此道衰微,邪說昌熾,舉世無可告語者。望二兄於千里之外,蓋不翅饑渴之於飲食,乃不知主意如此偏枯。若得從容賓客之後,終日正言,又不知所以不合者復幾何耳。欽夫尊兄,不及別狀,所欲言者,不過如此,幸為呈似。所言或不中理,卻望指教,熹卻不敢憚改也。向所錄去數紙,合改處當時極費心力,又且勞煩,眾人意以為必依此改正,故此間更無別本,今既不用,切勿毀棄,千萬盡為收拾,便中寄來,當十襲藏之,以俟後世耳。向求數十本,欲遍遺朋友,今亦不須寄來,熹不敢以此等錯本文字誤朋友也。天寒手凍,作字不成,不能傾竭懷抱,惟加察而恕其狂妄可也(朱子與劉共夫)。

昨見共父家問,以為二先生集中誤字,老兄以為嘗經文定之手,更不可改,愚意未曉所謂。夫文定固有不可改者,如尊君父,攘夷狄,討亂臣,誅賊子之大倫大法,雖聖賢復出,不能改也。若文字之訛,安知非當時所傳亦有未盡善者,而未得善本以正之歟?至所特改數處,竊以義理求之,恐亦不若先生舊文之善。若如老兄所論,則是伊川所謂「昔所未遑,今不得復作,前所未安,後不得復正」者,又將起於今日矣。已作共父書詳言之,復此具稟。更望虛心平氣,去彼我之嫌,而專以義理求之,則於取舍從違之間,知所處矣。

道術衰微,俗學淺陋極矣。振起之任,平日深於吾兄望之。忽聞此論,大以為憂。若每事自主張如此,則必無好問察言之理,將來任事,必有不滿人意處,而其流風餘弊,又將傳於後學,非適一時之害也。隻如近世諸先達,聞道固有淺深,涵養固有厚薄,擴充運用固有廣狹,然亦不能不各有偏倚處,但公吾心以玩其氣象,自見有當矯革處,不可以火濟火,以水濟水,而益其疾也。

熹聞道雖晚,賴老兄提掖之賜,今幸略窺仿佛。然於此不能無疑,不敢自鄙外於明哲,故敢控瀝,一盡所言。不審尊意以為如何?其詳則又具於共父書中,幸取而並觀之,無怪其詞之太直也(與張欽夫)。

「不先天而開人,各因時而立政(胡本天作時。欽夫云:「作天字大害事」)。」愚謂此言先天,與《文言》之先天不同。《文言》之雲先天後天,乃是左右參讚之意,如《左傳》雲實先後之意,思卻在中間,正合天運,不差毫髮,所謂啐啄同時也。此序所雲先天,卻是天時未至,而妄以私意先之,若耕獲菑畬之類耳。兩先天,文同而意不同。先天先時卻初不異,但上言天,下言人,上言時,下言政,於文為協耳。

「窺聖人之用心(胡本無心字。欽夫云:「著心字亦大害事,請深思之」)。」愚謂孟子云:「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言用心,莫亦無害於理否(並同上)。

稱侄固未安,稱猶子亦不典。按禮有從祖從父之名,則亦當有從子從孫之目矣。以此為稱,似稍穩當。慮偶及此,因以求教,非敢復議改先生之文也。

《與富公及謝帥書》,全篇反復,無非義理,卒章之言,止是直言義理之效,感應之常。如《易》六十四卦,無非言吉凶禍福;《書》四十八篇,無非言災祥成敗;《詩》之《雅》、《頌》,極陳福祿壽考之盛,以歆動其君而告戒之者,尤不為少(《卷阿》尤著)。孟子最不言利,然對梁王亦曰:「未有仁義而遺後其君親者。」答宋巠亦曰:「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此豈以利害動之哉?但人自以私心計之,便以為利。故不肖者則起貪欲之心,賢者則有嫌避之意,所趣雖殊,然其處心之私則一也。若夫聖賢以大公至正之心,出大公至正之言,原始要終,莫非至理,又何嫌疑之可避哉?若使先生全篇主意專用此說,則誠害理矣(向所見教同行異情之說,於此亦可見矣)。

《春秋序》兩處,觀其語脈文勢,似熹所據之本為是。先天二字,卷中論之已詳,莫無害於理否?理既無害,文意又協,何為而不可從也?「聖人之用」下,著心字語意方足,尤見親切主宰處,下文所謂「得其意」者是也。不能窺其用心,則其用豈易言哉?故得其意,然後能法其用,語序然也。其精微曲折,蓋有不苟然者矣。若謂用心非所以言聖人,則《孟子》、《易傳》中言聖人之用心者多矣。蓋人之用處,無不是心,自聖人至於下愚一也。但所以用之者有精粗邪正之不同,故有聖賢下愚之別。不可謂聖人全不用心,又不可謂聖人無心可用,但其用也,妙異乎常人之用耳。然又須知即心即用,非有是心而又有用之者也(別紙)。

伏蒙垂諭,向論程集之誤,《定性書》、《辭官表》兩處,已蒙收錄,其他亦多見納用。此見高明擇善而從,初無適莫,而小人向者妄發之過也。然所謂不必改,不當改者,反復求之,又似未能不惑於心,輒復條陳,以丐指喻。

夫所謂不必改者,豈以為文句之間小小同異,無所係於義理之得失,而不必改邪?熹所論出於己意,則用此說可也。今此乃是集諸本而證之,按其舊文,然後刊正。雖或不能一一盡同,亦是類會數說,而求其文勢語脈所趨之便。除所謂疑當作某一例之外,未嘗敢妄以意更定一點畫也。此其合於先生當日本文無疑。今若有尊敬重正而不敢忽易之心,則當一循其舊,不容復有毫髮苟且遷就於其間,乃為盡善。惟其不爾,故字義迂晦者,必承誤強說而後通(如遵誤作尊,今便強說為尊其所聞之類是也)。語句刓闕者,須以意屬讀然後備(如嘗食絮羹叱止之,無皆字則不成文之類是也)。此等,不惟於文字有害,反求諸心,則隱微之間,得無未免於自欺邪?

且如吾輩秉筆書事,唯務明白,其肯故舍所宜用之字,而更用他字,使人強說而後通邪?其肯故為刓闕之句,使人屬讀而後備邪?人情不大相遠,有以知其必不然矣。改之,不過印本字數稀密不勻,不為觀美,而他無所害。然則胡為而不改也?卷子內如此處,已悉用朱圈其上,復以上呈。然所未圈者,似亦不無可取,方執筆時,不能不小有嫌避之私,故不能盡此心。今人又來督書,不容再閱矣,更乞詳之可也。

所謂不當改者,豈謂《富謝書》、《春秋序》之屬,而書中所喻沿溯猶子二說,又不當改之尤者邪?以熹觀之,所謂尤不當改者,乃所以為尤當改也。大抵熹之愚意,止是不欲專輒改易前賢文字,稍存謙退敬讓之心耳。若聖賢成書,稍有不愜己意處,便率情奮筆,恣行塗改,恐此氣象,亦自不佳。蓋雖所改盡善,猶啟末流輕肆自大之弊,況未必盡善乎?伊川先生嘗語學者,病其於己之言有所不合,則置不復思,所以終不能同也(楊迪及門二書見集)。今熹觀此等改字處,竊恐先生之意,尚有不可不思者,而改者未之思也。蓋非特己不之思,又使後人不復得見先生手筆之本文,雖欲思之以達於先生之意,亦不可得,此其為害,豈不甚哉?

夫以言乎己,則失其恭敬退讓之心,以言乎人,則啟其輕肆妄作之弊;以言乎先生之意,則恐猶有未盡者,而絕人之思。姑無問其所改之得失,而以是三者論之,其不可已曉然矣。

老兄試思:前聖入太廟,每事問,存餼羊,謹闕文,述而不作,信而好古,深戒不知而作,教人多聞闕疑之心為如何;而視今日紛更專轍之意象,又為如何。審此,則於此宜亦無待乎熹之言而決。且知熹之所以再三冒瀆,貢其所不樂聞者,豈好己之說勝,得已而不已者哉?

熹請復論沿溯猶子之說,以實前議。夫改沿為溯之說,熹亦竊聞之矣。如此曉破,不為無力。然所以不可改者:蓋先生之言垂世已久,此字又無大害義理,若不以文辭害其指意,則隻為沿字,而以因字尋字循字之屬訓之,於文似無所害,而意亦頗寬舒。必欲改為溯字,雖不無一至之得,然其氣象卻殊迫急,似有強探力取之弊。疑先生所以不用此字之意,或出於此。不然,夫豈不知沿溯之別而有此謬哉?蓋古書沿字,亦不皆為順流而下之字也(《荀子》云:「反鉛察之。」注云:「鉛與沿同,循也」)。惜乎當時莫或疑而扣之,以祛後人之惑;後之疑者,又不能闕而遽改之。是以先生之意終已不明,而舉世之人亦莫之思也。

大抵古書有未安處,隨事論著,使人知之可矣;若遽改之以沒其實,則安知其果無未盡之意邪?漢儒釋經,有欲改易處,但雲某當作某,後世猶或非之,況遽改乎?且非特漢儒而已。孔子刪《書》,「血流漂杵」之文,因而不改,孟子繼之,亦曰:「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終不刊去此文,以從己意之便也。然熹又竊料改此字者當時之意,亦但欲使人知有此意,未必不若孟子之於《武成》,但後人崇信太過,便憑此語,塗改舊文,自為失耳。

愚竊以為此字決當從舊,尤所當改。若老兄必欲存之,以見溯字之有力,則請正文隻作沿字,而注其下雲(某人云:「沿當作溯」),不則雲(胡本沿作溯),不則但雲或人可也。如此兩存,使讀者知用力之方,改者無專轍之咎,而先生之微音餘韻,後世尚有默而識之者,豈不兩全其道而無所傷乎?

猶子之稱,謂不當改,亦所未喻。蓋來教但雲侄止是相沿稱之,而未見其害義,不可稱之,意雲稱猶子尚庶幾焉,亦未見其所以庶幾之說,是以愚瞢未能卒曉。然以書傳考之,則亦有所自來。蓋《爾雅》云:女子謂兄弟之子為侄,注引左氏侄其從姑以釋之,而反復考尋,終不言男子謂兄弟之子為何也。以《漢書》考之,二疏乃今世所謂叔侄,而傳以父子稱之,則是古人直謂之子,雖漢人猶然也。蓋古人淳質,不以為嫌,故如是稱之,自以為安。降及後世,則心有以為不可不辨者,於是假其所以自名於姑者而稱焉。雖非古制,然亦得別嫌明微之意;而伯父叔父與夫所謂姑者,又皆吾父之同氣也,亦何害於親親之義哉?今若欲從古,則直稱子而已。若且從俗,則伊川、橫渠二先生者皆當稱之。伊川嘗言「禮從宜,使從俗有大害義理處,則須改之」。夫以其言如此,而猶稱侄雲者,是必以為無大害於義理故也。故其遺文出於其家,而其子序之以行於世,舉無所謂猶子雲者,而胡本特然稱之,是必出於家庭之所筆削無疑也(若曰何故他處不改,蓋有不可改者,如祭文則有對偶之類是也)。若以稱侄為非,而改之為是,亦當從其舊文,而附以新意,況本無害理而可遽改之乎?今所改者出於《檀弓》之文,而彼文止為喪服兄弟之子與己子同,故曰「兄弟之子猶子也」,與下文「嫂叔之無服也,姑姊妹之薄也」之文同耳,豈以為親屬之定名哉?猶即如也,其義係於上文,不可殊絕明矣。若單稱之,即與世俗歇後之語無異。若平居假借稱之,猶之可也,豈可指為親屬之定名乎?若必以為是,則自我作古,別為一家之俗,夫亦孰能止之?似不必強挽前達,使之同己,以起後世之惑也。故愚於此,亦以為尤所當改,以從其舊者。若必欲改之,則請亦用前例,正文作侄,注雲(胡本作猶子)則亦可矣。

《春秋序》、《富謝書》,其說略其卷中。不知是否,更欲細論以求可否。此人行速,屢來督書,不暇及矣。若猶以為疑,則亦且注其下雲(元本有某某若干字),庶幾讀者既見當時言意之實,又不揜後賢刪削之功,其他亦多類此。幸賜詳觀,即見區區。非有偏主必勝之私,但欲此集早成完書,不誤後學耳。計老兄之意,豈異於此?但恐見理太明,故於文意瑣細之間,不無闊略之處,用心太剛,故於一時意見所安,必欲主張到底,所以紛紛未能卒定。如熹則淺暗遲鈍,一生在文義上做窠窟,苟所見未明,實不敢妄為主宰,農馬智專,所以於此等處不敢便承誨諭,而不自知其僭易也。伏惟少賜寬假,使得盡愚。將來改定新本,便中幸白共父寄兩本來,容更參定箋注求教(所以欲兩本者,蓋欲留得一本作底,以備後復有所得也)。儻蒙矜恕,不錄其過而留聽焉,不勝幸甚(同上)。

右明道先生遺文九篇。長沙學官既刻二先生文集,後三年,新安朱熹復以此寄栻,雲得之玉山汪應辰,敬以授教授何蘊,俾嗣刻之。乾道己丑四月朔,廣漢張栻謹書。(南軒《書明道先生遺文後》)

河南《二程先生文集》,憲使楊公已鋟板三山學官。《遺書》、《外書》則庾司舊有之,乙未之火,與他書俱毀不存。諸書雖未能復,是書胡可緩?師耕承乏此來,亟將故本易以大字,與《文集》為一體,刻之後圃明教堂。賴吾同志相與校訂,視舊加密,二先生之書於是乎全。時淳祐丙午古汴趙師耕書(麻沙本後序)。

《程氏遺書》,長沙本最善,而字頗小,閱歲之久,板已漫漶。教授王君湜出示五羊本,參校既精,大字亦便觀覽,然無《外書》。襲之乃模鋟於舂陵郡庫,又取長沙所刊《外書》附刻焉。願與同志者共學。淳祐六年立秋日,東川李襲之謹題(舂陵本後序)。

右《河南程氏遺書》、《外書》俱出程門弟子手記,考亭朱夫子家藏,類訪旁搜,先後次第為此,世所刊本,無不同者。獨二先生《文集》出胡文定公家,頗有改削,如《定性書》及《明道行述》、《上富公與謝帥書》中刪卻數十字,《辭官表》之顛倒次第,《易傳序》之改沿為溯,《祭文》之改侄為猶子。劉、張二公以是本刻之長沙,考亭定其所當改者數紙,與共父劉帥書,及與南軒張子屢書,凜然承舛習訛、末流波蕩之為懼,而卒亦莫之從也。今所傳《文集》,大率潭本,是固不能無餘論矣。臨川譚善心元之蚤讀二書,慮其傳本浸少,悉為刻棗,而於《文集》復加詳審,與蜀郡虞槃叔常往復討論,以復乎考亭所改之舊,且注劉、張本異同於其下,其餘遺文,凡集所未錄者,各以類附焉。至若《伊川經說》,其目見《近思錄》,其書見時氏本,特《易傳》止《係辭》上篇,《春秋傳》止魯桓九年,《書解》止「舜格於文祖」,《詩解》止「四方以無拂」,《論語解》止「吾從下」,恨多誤字,不敢臆決。惟《易係》取呂氏《精義》所編,《春秋傳》取尹氏《纂集》所補,以舊板本審校先刊,而他書則俟求善本,讎校續刻。此其為意,固將以集程氏書文之全,明程、朱授受之正,稽之往哲而不悖,傳之來裔而亡窮。觀此書者,如挹座春而立門雪,俱非苟然為之也。嗚呼!元之之用心,亦可謂勤也已。裝褫成帙,家學人誦,謹緝大意,書於左方。至治二年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臨川後學鄒次陳謹識。

周、二程、張、邵書,餘以晁昭德《讀書志》校之:周子《通書》一卷,明道《中庸解》一卷,《程氏易》十卷,《書說》一卷,《詩說》兩卷,《論語說》十卷,《孟子解》十四卷,《伊川集》二十卷,《程氏雜說》十卷,《張子正蒙書》十卷,《漁樵對問》一卷,《信聞紀》一卷,《孟子解》十四卷,《易說》十卷,《春秋說》一卷,《橫渠崇文集》十卷,《邵子皇極經世》十二卷,《觀物篇》六卷,《擊壤集》二十卷,凡十九部,壹佰五十四卷。所謂《程氏雜說》十卷者,疑即朱子所謂諸公各自為書,散出並行之一者也。而《遺書》所錄,不見其目,朱子因其先人舊藏,益以類訪,為《遺書》二十五卷,又為《外書》十二卷,益多《雜說》數倍,而《雜說》固不傳。合晁氏所記,與今所傳讀,蓋可考矣。然今所傳本,皆家藏故書,數十年前所刻,就令刻板具在,意且漫漶廢棄不少矣。清廟雅樂,姑以備數,而鄭、衛之聲,人爭愛之,則此日少而彼日多者,亦其勢然也。近年始有新刊邵子書聞風而起者,或誚為迂闊,且笑之。宜黃譚善心,同邑傅君友諒之門人也,奮然不顧,取《二程遺書》、《文集》刻之,且將考訂《程氏經說》,以次鋟木。槃托中表之好,乃得預聞其說,喜其事之有成,而學者得以傳讀先儒之遺文而不倦,其卓然之見,良有可取,故題其後,以勉同志之士雲。蜀郡後學虞槃。


補逸

◎程顥○王通讚

小人無是,當世已棄;君子有非,萬世猶譏。錄其所是,棄其所非,君子有歸。因其所非,棄其所是,君子幾希。惜哉仲淹,壽不承乎。非不廢是,瑕不掩璵。雖未至聖,其聖人之徒歟!(《國朝二百家名賢文粹》卷一八七)

○夏百葉盆榴照眼明,桐陰初密暑猶清。

深深重幕度香縷,寂寂高堂聞燕聲。○秋洗滌炎埃宿雨晴,井梧一葉報秋聲。

氣從緹室葭莩起,風向白蘋洲渚生。(以上宋劉克莊《後村千家詩》卷二)○睢陽五老圖大道剛明孰肯閑,拳拳心志尚遺冠。

飯蔬飲水時行樂,定禮刪詩國建桓。終身戀闕存忠厚,薄味供先表蹇寒。

鴻鈞幸得循清運,餘烈憑人仔細看。(清陳邦彥《歷代題畫詩類》卷四一)

◎程頤○賀門下許侍郎啟

顯膺綸綍,進貳機衡,夷夏交欣,朝野響動。竊以東台地峻,左省班清。造膝嘉謀,預聞乎大政;沃心盛業,密替於宏圖,是為喉舌之司,允謂股肱之任。選用之重,古今所同。恭惟某官道應直方,器用遠大,出偶重熙之運,卓為名世之賢。出入三朝,始終一節。屬聖心之圖舊,由江澨以召歸。盤旋蹈難進之風,靜退保謙終之吉。千帆競過,尚艤濟川之舟;三年不飛,曷測垂天之翼。恪司真館,均佚私庭,雖久蔚於師言,實陰儲於帝眷。碩膚能遜,周公之赤芃方安;舊物何求,王氏之青氈復得。邸音騰示,輿議交歸。諒於轉漏之間,已有折衝之勢。昔魯邦紆難,由季子之來歸;唐室中興,自晉公之再入。得人之要,其利不貲。洪惟本朝,臻此盛事,方將坐而論道,力陳紹進之謨。庶幾作成先王,復見熙豐之治。某屍官有守,望履無階。賀夏之禽,眷華榱而欲翼;戀軒之馬,徯歸路以長嘶。(《啟雋類函》卷四○,明萬曆刊本。又見《八代四六全書》卷九)

○與人書

前書諭使求光祿丈神道碑文,今得範內翰祖禹許撰。此公文章德望世所稱許,可托也。已送行狀去,數月間可得,得即求的人附去也。頤上。頤子侄共四人,長侄端懿,近長安呂丞相辟知京兆醴泉縣,未受敕。長子端中,授汾州介休尉來闕。次侄端本,應舉未第。少子端彥,今秋方就銓試。承問及,故具言之。(《新安文獻志》卷八,四庫全書本)

○姬宗世譜序

孔子之道學於文武,而文武之道實惟周公成之。餘自□發受書,心向孔孟,欲東至闕裏,西至成周,拜謁聖人故里,親見其車服禮器,以遂瞻仰之誠。勢睽地隔,而其願未償也。嘉祐庚子之冬,調主鄠縣簿。竊念鄠為豐京舊都,周公退老告終之地,意先聖遺跡猶有存焉者乎。甫蒞任,急為采訪,於古陵得拜王季,於西郊於豐水之東見豐宮辟雍遺址,於東郊獲遇靈台、靈沼、靈囿舊基。先聖遺跡,宛然在目,恍然如見聖人於幾筵也。而畢郢祀典尤屬鄠邑分辦,遂北至咸陽,拜文、武、成康、周公、魯公陵寢,聖君賢相,洋洋如在仰止。夙願已屬克遂,而致祭之時見有衣冠來謁,陪祀行禮者,則姬公諱輔也。詢其曆履,乃元聖周公六十二代裔孫。溫文儒雅,洵有聖人風度。遂與訂交,時相友善。予益自喜幼讀聖人書,今官聖人地,獲瞻聖人陵墓,復得聖人子孫而晤對於一室,真屬快事。天若體予私淑之衷而默為之作合者,訂交聖門,信非偶然也。姬公出其家乘,問序於予。予閱其世係,乃元聖仲子之裔,世德衍慶。雖微顯各異,而其忠厚傳家,世世象賢,不愧家聲則一也。我朝崇文重道,超越前代,酬功報德之典,必有特加於聖門者矣,餘拭目望之。因為序以弁其譜。嘉祐四年辛丑二月撰。(乾隆《咸陽縣志》卷一八,乾隆刻本)

○上天鼓文

雷車闐闐,六合喧吼,驟風雨於南極,族星雲於北斗。蹙東海以波蕩,擺太山而瓜剖。玉石至堅,切如泥濘;松柏至勁,粉為枯朽。鼉皮擊考而魑魅睒昜,龍顏抵觸而鯨鯢奔走。陶鑄造化之钅盧而鴻毛萬像,斡運乾坤之軸而嬰孩群有。由是言則九鼎瑣細,三山培。鼎鼐可以指揮,蓬萊可以背負。殊不測離蒼天之遠近,當懼驚魂;在玄雲之幾重,徒來矯首。及夫白日雨歇,長虹霽後,列缺緩轡,玄冥假手。蓄殘怒之未泄,聞餘音之良久。而小子之謬學,敢獻疑於座右。今若為善惡之主宰,操賞罰之休咎,胡不扶持顏閔之膻行,夭閼蹠蹻之龜壽,罪一亂臣,懲天下之凶醜;旌一孝行,激天下之悌友?法高懸於堯典,刑不試於周後。何必霹靂潛窟之龍,養育吠堯之狗!(《古今事文類聚前集》卷四)

○克己銘

凡厥有生,均氣同體。胡為不仁,我則有巳。立己與物,私為町畦。勝心橫生,擾擾不齊。大人存誠,心見帝則。初無吝驕,作我蟊賊。誌以為帥,氣為卒徒。奉辭於天,誰敢侮予。方其未克,窘我室廬,婦姑勃磎,安取厥餘。己既克之,皇皇四達,洞然八方,皆在我闥。孰曰天下,不歸吾仁,癢屙疾痛,舉切吾身。一日至之,孰非吾事?顏何人哉,晞之則是。(《國朝二百家名賢文粹》卷一八三)

○睢陽五老圖

天朝罷命錫歸閑,富壽康寧老稅冠。國史標名知骨鯁,邦人圖像勝楹桓。龍飛天上時還暖,魚躍波心氣未寒。惟我潛心於易理,備知先哲應時看。(清陳邦彥《歷代題畫詩類》卷四一)

○陸渾樂遊

東郊漸微綠,驅馬欣獨往。舟縈野渡時,水樂春山響。身閑愛物外,趣逸諧心賞。歸路逐樵歌,落日寒山上。(清施誠乾隆《河南府志》卷九八)○逸句

堯舜幾千年,其心至今在。(宋羅大經《鶴林玉露》乙編卷四)◎易序

《易》之為書,卦爻彖象之義備,而天地萬物之情見。聖人之憂天下來世,其至矣,先天下而開其物,後天下而成其務。是故極其數以定天下之象,著其象以定天下之吉凶。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所以順性命之理,盡變化之道也。

散之在理,則有萬殊;統之在道,則無二致。所以「《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太極者道也,兩儀者陰陽也。陰陽,一道也。太極,無極也。萬物之生,負陰而抱陽,莫不有太極,莫不有兩儀,鋋縕交感,變化不窮。形一受其生,神一發其智,情偽出焉,萬緒起焉。

《易》所以定吉凶而生大業。故《易》者陰陽之道也,卦者陰陽之物也,爻者陰陽之動也。卦雖不同,所同者奇偶;爻雖不同,所同者九六。是以六十四卦為其體,三百八十四爻互為其用。遠在六合之外,近在一身之中,暫於瞬息,微於動靜,莫不有卦之象焉,莫不有爻之義焉。

至哉《易》乎!其道至大而無不包,其用至神而無不存。時固未始有一,而卦未始有定象;事固未始有窮,而爻亦未始有定位。以一時而索卦,則拘於無變,非《易》也。以一事而明爻,則窒而不通,非《易》也。知所謂卦爻彖象之義,而不知有卦爻彖象之用,亦非《易》也。故得之於精神之運,心術之動,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然後可以謂之知《易》也。

雖然,《易》之有卦,《易》之已形者也;卦之有爻,卦之已見者也。已形已見者可以言知,未形未見者不可以名求。則所謂《易》者,果何如哉?此學者所當知也。

◎周易程子傳序

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也。其為書也,廣大悉備,將以順性命之理,通幽明之故,盡事物之情,而示開物成務之道也。聖人之憂患後世,可謂至矣。去古雖遠,遺經尚存。然而前儒失意以傳言,後學誦言而忘味。自秦而下,蓋無傳矣。予生千載之後,悼斯文之湮晦,將俾後人沿流而求源,此《傳》所以作也。

《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製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備於辭。推辭考卦,可以知變,象與占在其中矣。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得於辭,不達其意者有矣;未有不得於辭而能通其意者也。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體用一源,顯微無間。觀會通以行其典禮,則辭無所不備。故善學者,求言必自近。易於近者,非知言者也。予所傳者辭也,由辭以得其意,則在乎人焉。有宋元符二年己卯正月庚申,河南程頤正叔序。

◎上下篇義

《乾》、《坤》,天地之道,陰陽之本,故為上篇之首;《坎》、《離》,陰陽之成質,故為上篇之終。《咸》、《恒》,夫婦之道,生育之本,故為下篇之首;《未濟》、《坎》、《離》之合,《既濟》、《坎》、《離》之交,合而交則生物,陰陽之成功也,故為下篇之終。二篇之卦既分,而後推其義以為之次,《序卦》是也。

卦之分則以陰陽。陽盛者居上,陰盛者居下。所謂盛者,或以卦,或以爻。卦與爻取義有不同。如《剝》:以卦言,則陰長陽剝也;以爻言,則陽極於上,又一陽為眾陰主也。如《大壯》:以卦言,則陽長而壯;以爻言,則陰盛於上,用各於其所,不相害也。

《乾》,父也,莫亢焉;《坤》,母也,非《乾》無與為(一無為字)敵也。故卦有《乾》者居上篇,有《坤》者居下篇。而《復》陽生,《臨》陽長,《觀》陽盛,《剝》陽極,則雖有《坤》而居上;《後》陰生,《遁》陰長,《大壯》陰盛,《》陰極,則雖有《乾》而居下。

其餘有《乾》者皆在上篇,《泰》、《否》、《需》、《訟》、《小畜》、《履》、《同人》、《大有》、《無妄》、《大畜》也。有《坤》而在上篇,皆一陽之卦也。卦五陰而一陽,則一陽為之主,故一陽之卦皆在上篇,《師》、《謙》、《豫》、《比》、《復》、《剝》也。

其餘有《坤》者皆在下篇,《晉》、《明夷》、《萃》、《升》也。卦一陰五陽者,皆有《乾》也,又陽眾而盛也,雖眾陽說於一陰,說之而已,非如一陽為眾陰主也。王弼雲「一陰為之主」,非也。故一陰之卦皆在上篇,《小畜》、《履》、《同人》、《大有》也。

卦二陽者,有《坤》則居下篇;《小過》雖無《坤》,陰過之卦也,亦在下篇。其餘二陽之卦,皆一陽生於下而達於上,又二體皆陽,陽之盛也,皆在上篇,《屯》、《蒙》、《頤》、《習坎》也。陽生於下,謂《震》、《坎》在下。《震》,生於下也。《坎》,始於中也。達於上,謂一陽至(一作在)上,或得正位也。生於下而上(一作陽)達,陽暢之盛也。陽生於下而不達於上,又陰眾而陽寡,復失正位,陽之弱也,《震》也,《解》也。上有陽而下無陽,無本也,《艮》也,《蹇》也。《震》、《坎》、《艮》,以卦言則陽也,以爻言則皆始變,微也。而《震》之上《艮》之下無陽,《坎》則陽陷,皆非盛也。惟《習坎》則陽上達矣,故為盛卦。

二陰者,有《乾》則陽盛可知,《需》、《訟》、《大畜》、《無妄》也;無《乾》而為盛者,《大過》也,《離》也。《大過》陽(一有過字)盛於中,上下之陰弱矣。陽居上下,則綱紀於陰,《頤》是也。陰居上下,不能主製於陽而反弱也;必上下各二陰,中惟兩陽,然後為勝,《小過》是也。《大過》、《小過》之名可見也。《離》則二體上下皆陽,陰實麗焉,陽之盛也。其餘二陰之卦,二體俱陰,陰盛也,皆在下篇,《家人》、《睽》《革》、《鼎》、《巽》、《兌》、《中孚》也。

卦三陰三陽者敵也,則以義為勝。陰陽尊卑之義,男女長少之序,天地之大經也。陽少於陰而居上,則為勝。《蠱》,少陽居長陰上;《賁》,少男在中女上,皆陽盛也。《坎》雖陽卦,而陽為陰所陷溺也,又與陰卦重,陰盛也。故陰陽敵而有《坎》者,皆在下篇,《困》、《井》、《渙》、《節》、《既濟》、《未濟》也。

或曰:一體有《坎》,尚為陽陷,二體皆《坎》,反為陽盛,何也?曰:一體有《坎》,陽為陰所陷,又重於陰也;二體皆《坎》,陽生於下而達於上,又二體皆陽,可謂盛矣。

男在女上,乃理之常,未為盛也。若失正位而陰反居尊,則弱也。故《恒》、《損》、《歸妹》《豐》皆在下篇。女在男上,陰之勝也。凡女居上者,皆在下篇,《咸》、《益》、《漸》、《旅》、《困》、《渙》、《未濟》也。唯《隨》與《噬嗑》,則男下女,非女勝男也。故《隨》之《彖》曰:「剛來而下柔。」《噬嗑彖》曰:「柔得中而上行。」長陽非少陰可敵,以長男下中少女,故為下之。若長少敵,勢力侔,則陰在上為陵,陽在下為弱,《咸》、《益》之類是也。《咸》亦有下女之象,非以長下少也,乃二少相感(一作感說)以相與,所以致陵也,故有利貞之戒。《困》雖女少於男,乃陽陷而為陰揜,無相下之義也。

《小過》,二陽居四陰之中,則為陰盛;《中孚》,二陰居四陽之中,而不為陽盛,何也?曰:陽體實,《中孚》中虛也。然則《頤》中四陰不為虛乎?曰:《頤》二體皆陽卦,而本末皆陽,盛之至也。《中孚》二體皆陰卦,上下各二陽,不成本末之象,以其中虛,故為《中孚》,陰盛可知矣。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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