稗編 (四庫全書本)/卷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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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稗編 卷十一 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稗編卷十一      明 唐順之 撰春秋一
  春秋左氏傳序      杜 預
  春秋者魯史記之名也記事者以事繫日以日繫月以月繫時以時繫年所以紀逺近别同異也故史之所記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也周禮有史官掌邦國四方之事達四方之志諸侯亦各有國史大事書之於䇿小事簡牘而已孟子曰楚謂之檮杌晉謂之乗而魯謂之春秋其實一也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徳與周之所以王韓子所見盖周之舊典禮經也周徳既衰官失其守上之人不能使春秋昭明赴吿策書諸所記注多違舊章仲尼因魯史策書成文考其真偽而志其典禮上以遵周公之遺制下以明將来之法其教之所存文之所害則刋而正之以示勸戒其餘則皆即用舊史史有文質辭有詳畧不必改也故𫝊曰其善志又曰非聖人孰能修之盖周公之志仲尼從而明之左丘明受經於仲尼以為經者不刋之書也故傳或先經以始事或後經以終義或依經以辯理或錯經以合異隨義而發其例之所重舊史遺文略不盡舉非聖人所修之要故也身為國史躬覽載籍必廣記而備言之其文緩其㫖逺將令學者原始要終尋其枝葉究其所窮優而柔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趨之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氷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其發凡以言例皆經國之常制周公之垂法史書之舊章仲尼從而修之以成一經之通體其微顯闡幽裁成義類者皆據舊例而發義指行事以正褒貶諸稱書不書先書故書不言不稱書曰之類皆所以起新舊發大義謂之變例然亦有史所不書即以為義者此盖春秋新意故傳不言凡曲而暢之也其經無義例因行事而言則傳直言其歸趣而已非例也故發傳之體有三而為例之情有五一曰微而顯文見於此而起義在彼稱族尊君命舍族尊夫人梁亡城縁陵之類是也二曰志而晦約言示制推以知例參㑹不地與謀曰及之類是也三曰婉而成章曲從義訓以示大順諸所諱避璧假許田之類是也四曰盡而不汙直書其事具文見義丹楹刻桷天王求車齊侯獻捷之類是也五曰懲惡而勸善求名而亡欲盖而章書齊豹盗三叛人名之類是也推此五體以尋經傳觸類而長之附于二百四十二年行事王道之正人倫之紀備矣或曰春秋以錯文見義若如所論則經當有事同文異而無其義也先儒所傳皆不其然答曰春秋雖以一字為褒貶然皆須數句以成言非如八卦之爻可錯綜為六十四也固當依傳以為斷古今言左氏春秋者多矣今其遺文可見者十數家大體轉相祖述進不成為錯綜經文以盡其變退不守丘明之傳於丘明之傳有所不通皆沒而不說而更膚引公羊穀梁適足自亂預今所以為異専修丘明之傳以釋經經之條貫必出於傳傳之義例總歸諸凡推變例以正褒貶簡二傳而去異端盖丘明之志也其有疑錯則備論而闕之以俟後賢然劉子駿創通大義賈景伯父子許惠卿皆先儒之美者也末有潁子嚴者雖淺近亦復名家故特舉劉賈許潁之違以見同異分經之年與傳之年相附比其義類各隨而解之名曰經傳集解又别集諸例及地名譜第歴數相與為部凡四十部十五卷皆顯其異同從而釋之名曰釋例將令學者觀其所聚異同之說釋例詳之也或曰春秋之作左傳及穀梁無明文說者以為仲尼自衛反魯修春秋立素王丘明為素臣言公羊者亦云黜周而王魯危行言孫以避當時之害故微其文隠其義公羊經止獲麟而左氏經終孔丘卒敢問所安答曰異乎余所聞仲尼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此制作之本意也歎曰鳯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盖傷時王之政也麟鳯五靈王者之嘉瑞也今麟出非其時虚其應而失其歸此聖人所以為感也絶筆於獲麟之一句者所感而起固所以為終也曰然則春秋何始於魯隠公答曰周平王東周之始王也隱公讓國之賢君也考乎其時則相接言乎其位則列國本乎其始則周公之祚𦙍也若平王能祈天永命紹開中興隠公能𢎞宣祖業光啟王室則西周之美可尋文武之迹不墜是故因其厯數附其行事采周之舊以㑹成王義垂法將来所書之王即平王也所用之厯即周正也所稱之公即魯隠也安在其黜周而王魯乎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此其義也若夫制作之文所以章往考来情見乎辭言髙則㫖逺辭約則義微此理之常非隠之也聖人包周身之防既作之後方復隠諱以避患非所聞也子路欲使門人為臣孔子以為欺天而云仲尼素王丘明素臣又非通論也先儒以為制作三年文成致麟既已妖妄又引經以至仲尼卒亦又近誣據公羊經止獲麟而左氏小邾射不在三叛之數故余以為感麟而作作起獲麟則文止於所起為得其實至於反袂拭面稱吾道窮亦無取焉
  公羊傳序        何 休
  昔者孔子有云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此二學者聖人之極致治世之要務也傳春秋者非一本據亂而作其中多非常異義可怪之論至有倍經任意反傳違戾者其勢雖問不得不廣是以講誦師言至於百萬猶有不解時加釀嘲辭援引他經失其句讀以無為有甚可閔笑者不可勝記也是以治古學貴文章者謂之俗儒至使賈逵縁隙奮筆以為公羊可奪左氏可興恨先師觀聴不决多隨二創此世之餘事斯豈非守文持論敗績失據之過哉余竊悲之久矣往者略依胡母生條例多得其正故遂櫽括使就繩墨焉
  穀梁傳序        范 𡩋
  昔周道衰陵乾綱絶紐禮壊樂崩彛倫攸斁弑逆簒盗者國有淫縱破義者比肩是以妖災因釁而作民俗染化而遷隂陽為之愆度七曜為之盈縮川岳為之崩竭鬼神為之疵厲故父子之恩缺則小弁之刺作君臣之禮廢則桑扈之諷興夫婦之道絶則谷風之篇奏骨肉之親離則角弓之怨彰君子之路塞則白駒之詩賦天垂象見吉凶聖作訓紀成敗欲人君戒慎厥行増修徳政盖誨爾諄諄聴我藐藐履霜堅氷所由者漸四夷交侵華戎同貫幽王以暴虐見禍平王以微弱東遷征伐不由天子之命號令出自權臣之門故兩觀表而臣禮亡朱干設而君權喪下陵上替僭逼理極天下板蕩王道盡矣孔子觀滄海之横流迺喟然而嘆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言文王之道喪興之者在已於是就太師而正雅頌因魯史而修春秋列黍離於國風齊王徳於邦君所以明其不能復雅政化不足以被羣后也於時則接乎隱公故因兹以託始該二儀之化育贊人道之幽變舉得失以彰黜陟明成敗以著勸誡拯頽綱以繼三五皷芳風以扇遊塵一字之褒寵踰華衮之贈片言之貶辱過市朝之撻徳之所助雖賤必申義之所抑雖貴必屈故附勢匿非者無所逃其罪濳徳獨運者無所隱其名信不易之宏軌百王之通典也先王之道既𢎞麟感化而来應因事備而終篇故絶筆於斯年成天下之事業定天下之邪正莫善於春秋春秋之傳有三而為經之㫖一臧否不同褒貶殊致盖九流分而微言隱異端作而大義乖左氏以鬻拳兵諫為愛君文公納幣為用禮穀梁以衛輒拒父為尊祖不納子糾為内惡公羊以祭仲廢君為行權妾母稱夫人為合正以兵諫為愛君是人主可得而脅也以納幣為用禮是居喪可得而婚也以拒父為尊祖是為子可得而叛也以不納子糾為内惡是仇讐可得而容也以廢君為行權是神器可得而闚也以妾母為夫人是嫡庶可得而齊也若此之類傷教害義不可得强通者也凡傳以通經為主經以必當為理夫至當無二而三傳殊說庸得不棄其所滯擇善而從乎既不俱當則固容俱失若至言幽絶擇善靡從庸得不並舍以求宗據理以通經乎雖我之所是理未全當安可以得當之難而自絶於希通哉而漢興以来環望碩儒各信所習是非紛錯凖裁靡定故有父子異同之論石渠分爭之說廢興由於好惡盛衰繼之辯訥斯盖非通方之至理誠君子之所歎息也左氏艷而富其失也誣穀梁清而婉其失也短公羊辯而裁其失也俗若能富而不誣清而不短裁而不俗則深於其道者也故君子之於春秋沒身而已矣升平之末嵗次大梁先君北蕃廽軫頓駕于吳乃帥門生故吏我兄弟子姪研講六籍次及三傳左氏則有服杜之注公羊則有何嚴之訓釋穀梁傳者雖近十家皆膚淺末學不經師匠辭理典據既無可觀又引左氏公羊以解此傳文義違反斯害也已於是乃商略名例敷陳疑滯博士諸儒同異之說昊天不弔泰山其頽匍匐墓次死亡無日日月逾邁跂及視息乃與二三學士及諸子弟各記所識并言其意業未及終嚴霜夏墜從弟彫落二子泯沒天實喪子何痛如之今撰諸子之言各記其姓名名曰春秋穀梁集解
  春秋程傳序       程 頤
  天之生民必有出類之才起而君長之治之而爭奪息道之而生養遂教之而倫理明然後人道立天道成地道平二帝而上聖賢世出隨時有作順乎風氣之宜不先天以開人各因時而立政暨乎三王迭興三重既備子丑寅之建正忠質文之更尚人道備矣天道周矣聖王既不復作有天下者雖欲倣古之迹亦私意妄為而已事之繆秦至以建亥為正道之悖漢専以智力持世豈復知先王之道也夫子當周之末以聖人之不復作也順天應時之治不復有也於是作春秋為百王不易之大法所謂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矣先儒之論曰游夏不能贊一辭辭不待贊也言不能與於斯耳斯道也惟顔子嘗聞之矣行夏之時乗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此其凖的也後世以史視春秋謂褒善貶惡而已至於經世之大法則不知也春秋大義數十其義雖大炳如日星乃易見也惟其微辭隠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也或抑或縱或與或奪或進或退或微或顯而得乎義理之安文質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權衡揆道之模範也夫觀百物然後識化工之神聚衆材然後知作室之用於一事一義而欲窺聖人之用心非上智不能也故學春秋者必優游涵泳黙識心通然後能造其微也後王知春秋之義則雖徳非禹湯尚可以法三代之治自秦而下其學不傳予悼夫聖人之志不得明於後世也故作傳以明之俾後之人通其文而求其義得其意而法其用則三代亦可復也是傳也雖未能極聖人之藴奥庶㡬學者得其門而入矣
  春秋胡傳序       胡安國
  古者列國各有史官掌記時事春秋魯史爾仲尼就加筆削乃史外傳心之要典也而孟氏發明宗㫖目為天子之事者周道衰微乾綱解紐亂臣賊子接迹當世人欲肆而天理滅矣仲尼天理之所在不以為已任而誰可五典弗惇已所當叙五禮弗庸已所當秩五服弗章已所當命五刑弗用已所當討故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子何聖人以天自處斯文之興喪在已而由人乎哉故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諸行事之深切著明也空言獨能載其理行事然後見其用是故假魯史以寓王法撥亂世反之正叙先後之倫而典自此可惇秩上下之分而禮自此可庸有徳者必褒而善自此可勸有罪者必貶而惡自此可懲其志存乎經世其功配於抑洪水膺戎狄放龍蛇驅虎豹其大要則皆天子之事也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知孔子者謂此書之作遏人欲於横流存天理於既滅為後世慮至深逺也罪孔子者謂無其位而託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權使亂臣賊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則戚矣是故春秋見諸行事非空言比也公好惡則發乎詩之情酌古今則貫乎書之事興常典則體乎禮之經本忠恕則導乎樂之和著權制則盡乎易之變百王之法度萬世之凖繩皆在此書故君子以謂五經之有春秋猶法律之有斷例也學是經者信窮理之要矣不學是經而處大事决大疑能不惑者鮮矣自先聖門人以文學名科如游夏尚不能贊一辭盖立義之精如此去聖既逺欲因遺經窺測聖人之用豈易能乎然世有先後人心之所同然一爾茍得其所同然者雖越宇宙若見聖人親炙之也而春秋之權度在我矣近世推隆王氏新說按為國是獨於春秋貢舉不以取士庠序不以設官經筵不以進讀斷國論者無所折衷天下不知所適人欲日長天理日消其效使夷狄亂華莫之遏也噫至此極矣仲尼親手筆削撥亂反正之書亦可以行矣天縱聖學崇信是經乃於斯時奉承詔㫖輒不自揆謹述所聞為之說以獻雖微辭奥義或未貫通然尊君父討亂賊闢邪說正人心用夏變夷大法略具庶㡬聖王經世之志小有補云
  春秋議         劉知幾史通
  春秋家者其先出於三代按汲冢璅語記太丁時事目為夏殷春秋孔子曰疏通知逺書教也屬辭比事春秋之教也知春秋始作與尚書同時璅語又有晉春秋記獻公十七年事國語云晉羊舌肸習於春秋悼公使傅其太子左𫝊昭二年晉韓宣子来聘見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斯則春秋之目事匪一家至於隠沒無聞者不可勝載又按竹書紀年其所記事皆與魯春秋同孟子曰晉謂之乗楚謂之檮杌而魯謂之春秋其實一也然則乘與紀年檮杌其皆春秋之别名者乎故墨子曰吾見百國春秋盖皆指此也逮仲尼之修春秋也乃觀周禮之舊法遵魯史之遺文據行事仍人道就敗以明罰因興以立功假日月而定厯數藉朝聘而正禮樂微婉其說隱晦其文為不刋之言著將来之法故能彌歴千載而其書獨行又按儒者之說春秋也以事繫日以日繫月言春以包夏舉秋以兼冬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也茍如是則晏子虞卿吕氏陸賈其書篇第本無年月而亦謂之春秋盖有異於此者也至太史公著史記始以天子為本紀考其宗㫖如昔春秋自是為國史者皆用斯法然時移世異體式不同其所書之事也皆言罕褒諱事無黜陟故馬遷所謂整齊故事爾安得比於春秋哉
  春秋宗指        啖 助
  夫子所以修春秋之意三傳無文說左氏者以為春秋者周公之志也暨乎周徳衰典禮喪諸所記注多違舊章宣父因魯史成文考其行事而正其典禮上以遵周公之遺制下以明將来之法杜元凱左傳序及釋例云然言公羊者則曰夫子之作春秋將以黜周王魯變周之文從先代之質何休公羊傳注中云然解穀梁者則曰平王東遷周室微弱天下板蕩王道盡矣夫子傷之乃作春秋所以明黜陟著勸戒成天下之事業定天下之邪正使夫善人勸焉淫人懼焉范𡩋穀梁傳序云然吾觀三家之說誠未達乎春秋大宗安可議其深㫖可謂宏綱既失萬目從而大去者也子以為春秋者救周之弊革禮之薄何以明之前志曰夏政忠忠之弊野殷人承之以敬敬之𡚁鬼周人承之以文文之𡚁僿救僿莫若以忠復當從夏政夫文者忠之末也設教於本其𡚁猶末設教於末弊將若何武王周公承殷之𡚁不得已而用之周公既沒莫知改作故其頽𡚁甚於二代以至東周王綱廢絶人倫大壊夫子傷之曰虞夏之道寡怨於民殷周之道不勝其弊又曰後代雖有作者虞帝不可及已盖言唐虞淳化難行於季末夏之忠道當變而致焉是故春秋以權輔正書天王狩于河陽之類是也以誠斷禮褒髙子仲孫之類是也用忠道原情為本不拘浮名不罪欒書之類是也不尚狷介不褒洩冶之類是也從宜救亂因時黜陟或貴非禮勿動諸非禮悉譏之是也或貴貞而不諒即合權道是也進退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去華居實故曰救周之弊革禮之薄也古人曰殷變夏周變殷春秋變周出淮南子又言三王之道如循環太史公亦言聞諸董生曰春秋上明三王之道公羊亦言樂道堯舜之道以俟後聖是知春秋㕘用二帝三王之法以夏為本不全守周典理必然矣據杜氏所論褒貶之指唯據周禮若然則周徳雖衰禮經未泯化人足矣何必復作春秋乎且游夏之徒皆造堂室其於典禮固當洽聞述作之際何其不能贊一辭也又云周公之志仲尼從而明之則夫子曷云知我者亦春秋罪我者亦春秋乎斯則杜氏之言陋於是矣何氏所云變周之文從先代之質雖得其言用非其所不用之於性情性情即前章所謂用忠道原情而用之於名位謂黜周王魯也失指淺末不得其門者也周徳雖衰天命未改所言變從夏政唯在立忠為教原情為本非謂改革爵列損益禮樂者也故夫子傷主威不行下同列國首王正以大一統先王人以黜諸侯不書戰以示莫敵稱天王以表無二尊唯王為大邈矣崇髙反云黜周王魯以為春秋宗指隱元年盟于昧傳何休注云然兩漢専門傳之於今悖禮誣聖反經毁傳訓人以逆罪莫大焉范氏之說粗陳梗槩殊無深指且歴代史書皆是懲勸春秋之作豈獨爾乎是知雖因舊史酌以聖心撥亂反正歸諸王道三家之說俱不得其門也或問春秋始於隱公何也答曰夫子之志冀行道以拯生靈也故歴國應聘希遇賢主及麟出見傷知為哲人其萎之象悲大道不行將託文以見意雖有其徳而無其位不作禮樂乃修春秋為後王法始於隠公者以為幽厲雖衰雅未為風平王之初人習餘化茍有過惡當以王法正之此時但用周家舊典自可理也及代變風移陵遲久矣若格以太平之政則比屋可誅無復善惡故斷自平王之末而以隱公為始所以拯薄俗勉善行救周之弊革禮之失也言此時周禮既壊作春秋以救之
  論夫子作春秋      吕大圭
  春秋之作何為乎曰春秋者扶天理而遏人欲之書也春秋魯史爾聖人從而修之則其所謂扶天理而遏人欲者何在曰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若有恒性而綏猷之責則后實任之堯舜禹湯文武達而在上所以植立人極維持世道使太極之體常運而不息天地生生之理常發達而不少壅者為其能明天理以正人心也周轍東王政息政教失風俗壊修道之教不立而天命之性率性之道㡬若與之俱冺昧而不存者君臣之道不明也上下之分不嚴也夷夏之辯未明也長㓜之序未正也義利之無别也真偽之溷淆也諸侯僣天子大夫僣諸侯而世莫知其非也臣弑君子弑父强并弱下簒上而世莫知其亂也其所施為盡反王制而失人道之正而世莫知其不然也孔子雖聖不得位則綏猷修道之責誰實尸之然而不忍絶也於是以其明天理正人心之責而自任焉六經之書皆所以垂世教也而春秋一書尤為深切故曰我欲託之空言不如載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魯史之所書聖人亦書之其事未嘗與魯史異也而其義則異矣魯史所書其於君臣之義或未明也而吾聖人則一正之以君臣之義魯史所書其於上下之分或未嚴也而吾聖人則一正之以上下之分夷夏之辨有未明者吾明之長㓜之序有未正者吾正之義利之無别也吾别之真偽之溷淆也吾明之其大要則主於扶天理於將萌遏人欲於方熾而已此正人心之道也故曰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孔子成春秋不過空言爾而其功配於抑洪水膺戎狄豈非以其正人心之功尤大於放龍蛇驅虎豹之功乎故曰春秋天子之事也何者人性之動始於惻隱而終於是非惻隱發於吾心而是非公乎天下世之盛也天理素明人心素正則天下之人以是非為榮辱世之衰也天理不明人心不正則天下之人以榮辱為是非世之所謂亂臣賊子恣睢跌蕩縱人欲以滅天理者豈其悉無是非之心哉故雖肆意所為莫之或制而其心實未嘗不知其非而惡夫人之議已此其一髪未亡之天理不足以勝其浸淫日滋之人欲是以迷而不復為而不厭而其所謂自知其非者終自若也則其心未嘗不欲紊亂天下之是非以託已於莫我議之地既上幸無明君為之正王法以定其罪而又幸世教不明人心不正習熟見聞以為當然曽莫有議其非者則為亂臣賊子者又何其幸之又幸耶是故唐虞三代之上天理素明人心素正是非善惡之論素定則人之為不善者有不待刑罰加之刀鋸臨之而自然若無所託足於天地間者世衰道微天理不明人心不正是非善惡之論幾於倒置然後亂臣賊子始得以自容於天地之間而不特在於禮樂征伐之無所主而已也孔子之作春秋也所以代天子之賞所以代天子之罰賞罰之權天王不能自執而聖人執之所謂章有徳討有罪者聖人固以自任也春秋魯史也夫子匹夫也以魯國而欲以僣天王之權以匹夫而欲以操天王之柄借曰道之所在獨不曰位之所不可得乎夫子本惡天下諸侯之僣天子大夫之僭諸侯下之僭上卑之僭尊為是作春秋以正名分而已自蹈之將何以律天下聖人宜不如是也盖是非者人心之公不以有位無位而皆得以言故夫子得以因魯史以明是非賞罰者天王之柄非得其位則不敢専也故夫子不得不假魯史以寓賞罰是非道也賞罰位也夫子者道之所在而豈位之所在乎或曰夫子之為是也非以私諸已也夫子以魯有可變而至道之質是以託諸魯以律夫天下之君大夫其賞也非曰吾賞之也魯賞之也其罰也非曰吾罰之也魯罰之也魯周公之後而聖人之嗣也賞罰之權天子不能以自執推而予之於魯魯亦不能以自有推而本之於周周之典禮周公之為也以周公之後而行周公之典禮以周公之典禮而律天下之君大夫或者其庶㡬乎此聖人之意也且夫夫子匹夫也固不得以擅天王之賞罰魯諸侯之國也獨可以擅天王之賞罰乎魯不可以擅天下賞罰之權而夫子乃因推而予之則是夫子為其實而魯獨受其名夫子不敢自僭而乃使魯僣之聖人尤不如是也大抵學者之患往往在於尊聖人太過而不明乎義理之當然於是過為之論意欲尊夫子而實背之或謂兼三代之制其意以為夏時商輅周冕韶樂聖人之所以吿顔淵者不見諸用而寓其說於春秋此皆一切繆妄之論其大要皆主於以禮樂賞罰之權為聖人自私之具爾夫四代禮樂孔子之所以吿顔淵者亦謂其得志行道則當如是爾豈有無其位而修當時之史乃遽正之以四代禮樂之制乎夫子魯人也故所修者魯史其時周也故所用者時王之制此則聖人之大法也謂其於修春秋之時而竊禮樂賞罰之權以自任變時王之法兼三代之制不㡬於誣聖人乎學者學不知道妄相傳襲其為傷教害義於是為甚後之觀春秋者必知夫子未嘗以禮樂賞罰之權自任而後可以破諸儒之說諸儒之說既破而後吾夫子所以修春秋之㫖與夫孟子所謂天子之事者皆可得而知之矣
  春秋總辯        鄭 樵後同
  春秋者魯史記之名也有未經夫子筆削之春秋有已經夫子筆削之春秋據左氏韓起之所見與叔向叔時之所學者乃周公伯禽以来上自天子下至列國禮樂征伐等事無不備載皆周之盛時為王之典章杜預所謂周之舊典禮經是也此夫子未生之前未經筆削之春秋也今所修春秋經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者皆魯史記東遷以後事已經夫子筆削之春秋也或謂春秋之名取賞以春夏刑以秋冬或謂一褒一貶若春若秋或謂春獲麟秋成書謂之春秋皆非也惟杜預所謂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此說得之或曰春秋之名如此而聖人作經之意則何如曰聖人之意其有憂乎古者諸侯之國各自有史書成而獻于王王命内史掌之以别其同異攷其虚實而知其美惡周自東遷以来威令不振諸侯無所禀畏而史官有虚美隱惡者百世之下衆史並作予奪不同如董狐書趙盾之罪出於史官之私鄭史書董隊之盟屈於權臣之勢善善惡惡不足以懲勸聖人因魯史記以間見其事筆而為經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約于一萬八千言之間使後世因列國之史斷以聖人之經則史之不實者即經以傳其實經之所不載者即史以知其詳此則聖人之意而左氏取之以為傳也吁春秋一經造端乎魯及其至也為周造端乎一國及其至也為天下造端乎一時及其至也為萬世吾於此見之
  因舊史以修春秋
  春秋之作本魯史之舊也編年之法日月詳略皆魯史之舊體聖人特因事約文加之以筆削而已或者求春秋之㫖過髙則謂夫子以匹夫専天子之事其言為不徵故當時髙弟以文學稱如子游子夏不能措一辭經書閏月不吿朔猶朝於廟此聖人愛禮之意也如子貢欲去吿朔之餼羊是子貢之智未可以言春秋也經書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瞶于戚此聖人正名之意也如子路曰子之迂也奚其正是子路之智未可以言春秋也或以為聖人之言晦而難知婉而莫測殊不知述而不作乃聖人之本心事魯史也文亦魯史也夫子特因事約文加之筆削而已豈以私意増損其間哉舊史之文可則修之疑則闕之如斯而已即其舊文而因之則如獲君曰止誅臣曰刺殺其大夫曰執我行人趙盾弑其君出於董狐鄭棄其師出於汲冢之類是也易其舊而修之則如公羊所論星隕如雨穀梁所謂三石六鷁之類是也疑則闕之則如甲戌己丑之繼書丙戌丙戌之累書夏五之闕其月郭公之闕其人之類是也故曰聖人因魯史記以修春秋未敢言作也述而不作此聖人之本心豈虚言哉
  春秋說即集傳序例      趙 汸文獻志後同
  春秋聖人經世之書也昔者周之末世明王不興諸侯倍畔夷狄侵陵而莫之治也齊桓公出糾之以㑹盟齊之以征伐上以尊天王下以安中國而天下復歸于正晉文公承其遺烈子孫繼主夏盟者百有餘年王室賴之故孔子稱其功曰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及乎晉伯不競諸侯復散大夫専國陪臣擅命楚滅陳蔡宋滅曹吳入而盟諸夏則天下之亂極矣孔子生於斯時道足以興周而患當世諸侯莫能用之盖嘗嘆曰茍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盖有意於齊晚尤拳拳於魯也又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使仲尼得君復周公之法修桓文之業率天下諸侯以事周則文王之至徳吾無間然矣是夫子之志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則六卿之晉田氏之齊三家之魯出公之衞可正也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則文武之政可舉也足食足兵而民信之則戎狄可膺荆舒可懲也當是之時以夫子而合諸侯匡天下猶運之掌也既而道終不行則又嘆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鳯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此其心豈一日而忘天下者於是西狩獲麟則夫子老矣嘉瑞既應而天下莫能宗予雖聖人亦無其志矣乃即魯史成文斷自隠公加之筆削列伯者之功過以明尊天王内中國之義貶諸侯討大夫誅其亂臣賊子以正人心示王法是嵗之夏陳恒弑其君孔子沐浴而朝請討之適當修書之際豈欲託諸空言者哉故曰聖人經世之書也書成一嵗而孔子卒弟子盖僅有得其傳者歴戰國秦漢以及近代說者殆數十百家其深知聖人制作之原者鄒孟氏而已矣盖孟氏之言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此孔門傳春秋之微言也周雖失政而先王詩書禮樂之教結於民心者未冺故善有美惡有刺人情猶不能忘於其上也迨其極也三綱五常顛倒失序上下相忘美刺不作則文武成康治教之迹始湮滅無餘矣夫世變如此而春秋不作則人心將安所底止乎故曰詩亡然後春秋作隱桓之世王室日卑齊伯肇興春秋之所由始也定哀之世中國日衰晉伯攸廢春秋之所由終也方天命在周未改而上無天子下無方伯桓文之事不可誣也是以聖人詳焉故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古者列國皆有史官掌記一國之事春秋魯史䇿書也事之得書不得書有周公遺法焉太史氏掌之非夫人所得議也吾魯司冦也一旦取太史氏所職而修之魯之君臣其能無惑志歟然則將如之何凡史所書有筆有削史所不書吾不加益也故曰其文則史史主實録而已春秋志存撥亂筆則筆削則削游夏不能賛一辭非史氏所及也故曰其義則丘竊取之此制作之原也學者即是而求之思過半矣然自孟氏以来鮮有能推是說以論春秋者盖其失由三傳始左氏有見於史其所發皆史例也故常主史以釋經是不知筆削之有義也公羊穀梁有見於經其所傳者猶有經之佚義焉故據經以生義是不知其文之則史也後世學者舍三傳則無所師承故主左氏則非公榖主公穀則非左氏二者莫能相一其有兼取三傳者則億决無據流遁失中其厭於尋繹者則欲盡舍三傳直究遺經分異乖離莫知統紀使聖人經世之道闇而不明鬱而不發則其来久矣至永嘉陳君舉始用二家之說㕘之左氏以其所不書實其所書以其所書推見其所不書為得學春秋之要在三傳後卓然名家然其所蔽則遂以左氏所録為魯史舊文而不知策書有體夫子所據以加筆削者左氏亦未之見也左氏所載書不書之例皆史法也非筆削之㫖公羊穀梁每難疑以不書發義實與左氏異師陳氏合而求之失其本矣故於左氏所録而經不書者皆以為夫子所削則其不合於聖人者亦多矣由不考於孟氏而昧夫制作之原故也盖嘗論而列之策書之例十有五而筆削之義有八策書之例十有五一曰君舉必書非君命不書二曰公即位不行其禮不書三曰納幣送夫人夫人至夫人歸皆書之四曰君夫人薨不成喪不書葬不用夫人禮則書卒君見弑則諱而書薨五曰適子生則書之公子大夫在位書卒六曰公女嫁為諸侯夫人納幣来逆女歸娣歸媵致女卒葬来歸皆書為大夫妻書来逆而已七曰時祀時田茍過時越禮則書之軍賦改作踰制亦書于策此史氏之録乎内者也八曰諸侯有命誥則書崩卒不赴則不書禍福不告亦不書雖及滅國滅不吿敗勝不告克不書于策九曰惟伯主之役令不及魯亦不書十曰凡諸侯之女行惟王后書適諸侯雖告不書十一曰諸侯之大夫奔有玉帛之使則告告則書此史氏之録乎外者也十二曰凡天子之命無不書王臣有事于諸侯則以内辭書之十三曰大夫已命書名氏未命書名微者名氏不書書其事而已外微者書人十四曰將尊師少稱將將卑師衆稱師將尊師衆稱某帥師君將不言帥師十五曰凡天災物異無不書外災告則書之此史氏之通録乎内外者也筆削之義有八一曰存策書之大體凡策書之大體曰天道曰王事曰土功曰公即位曰逆夫人夫人至曰世子生公夫人外如曰薨葬曰孫曰夫人不歸曰内女卒葬曰来歸曰大夫公子卒曰公大夫出疆曰盟㑹曰出師曰國受兵曰祭祀蒐狩越禮軍賦改作踰制曰外諸侯卒葬曰兩君之好曰玉帛之使凡此之類其書于策者皆不削也春秋魯史也策書大體吾不與易焉以為猶魯春秋也二曰假筆削以行權春秋撥亂經世而國史有恒體無辭可以寄文於是有書不書以互顯其義書者筆之不書者削之其筆削大凡有五或略同以存異公行不書至之類也或略常以明變釋不朝正内女歸寧之類也或略彼以見此以来歸為義則不書歸以出奔為義則殺之不書之類也或略是以著非諸殺有罪及勤王復辟不書之類也或略輕以明重非有關於天下之故不悉書是也三曰變文以示義春秋雖有筆有削而所書者皆從主人之辭然有事同而文異者有文同而事異者則予奪無章而是非不著於是有變文之法焉將使學者即其文之異同詳略以求之則可以别嫌疑明是非矣四曰辯名實之際亦變文也正必書王諸侯稱爵大夫稱名氏四夷大者稱子此春秋之名也諸侯不王而伯者興中國無伯而夷狄横大夫専兵而諸侯散此春秋之實也春秋之名實如此可無辯乎於是有去名以全實者征伐在諸侯則大夫將不稱名氏中國有伯則楚君侵伐不稱君又有去名以責實者諸侯無王則正不書王中國無伯則諸侯不序君大夫將略其恒稱則稱人五曰謹華夷之辯亦變文也楚至東周彊於四夷僭王猾夏故伯者之興以攘却為功然自晉伯中衰楚益侵中國俄而入陳圍鄭敗宋盟于蜀盟于宋㑹于申甚至伐吳滅陳滅蔡假討賊之義號于天下天下知有楚而已故春秋書楚事無不致其嚴者而書吳越與徐亦必與中國異辭所以信大義於天下也六曰特筆以正名筆削不足以盡義而後有變文然禍亂既極大分不明事有非常情有特異雖變文猶不足以盡義而後聖人特筆是正之所以正其名分也夫變文雖有損益猶曰史氏恒辭若特筆則辭㫖卓異非復史氏恒辭矣七曰因日月以明類上下内外之無别天道人事之反常六者尚不能盡見則又假日月之法區而别之大抵以日為詳則以不日為略以月為詳則以不月為略其以日為恒則以不日為變以不日為恒則以日為變甚則以不月為略將使屬辭比事以求之則筆削變文特筆既各以類明而日月又相為經緯無微不顯矣八曰辭從主人主人謂魯君也春秋魯史成書夫子作經惟以筆削見義自非有所是正皆從史氏舊文而所是正亦不多見故曰辭從主人此八者實制作之權衡也然聖人議而弗辯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善而見録則為褒惡而見録則為貶其褒貶以千萬世人心之公而已聖人何容心哉辭足以明義斯已矣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是故知春秋存策書之大體而治乎内者恒異乎外也則謂之夫子法書者不足以言春秋矣知春秋假筆削以行權而治乎外者恒異乎内也則謂之實録者不足以言春秋矣知一經之體要議而弗辯則凡謂春秋賞人之功罰人之罪去人之族黜人之爵褒而字之貶而名之者亦不足以論聖人矣故學者必知策書之例然後筆削之義可求筆削之義既明則凡以虚辭說經者其刻深辯急之說皆不攻而自破茍知虚辭說經之無益而刻深辯急果不足以論聖人也然後春秋經世之道可得而明矣雖然使非孟氏之遺言尚在則亦安能追求聖人之意於千數百年之上也哉汸自蚤嵗獲聞資中黄楚望先生論五經㫖要於春秋以求書法為先謂有魯史書法有聖人書法而妙在學者自思而得之乃為善也於是退而思之者十有餘載卒有得於孟氏之言因其說以考三傳諸家及陳氏之書而具知其得失異同之故反復推明又復數載然後一經之義始完屬辭比事莫不粲然各有條理洊經離亂深恐失墜乃輯録為書以為後世學春秋稍知本末者賴有左氏而已故取左氏傳為之補註欲學者必以考事為先其文與義則三傳而後諸家之說茍得其本真者皆傳以己意暢而通之名曰春秋集傳凡十五卷尚慮學者溺於所聞不能無惑别撰屬辭八篇發其隠蔽傳諸同志以俟君子或有取焉
  春秋屬辭序例
  六經同出於聖人易詩書禮樂之㫖近代說者皆得其宗春秋獨未定于一何也學者智不足以知聖人而又不由春秋之教也昔者聖人既作六經以成教於天下而春秋教有其法獨與五經不同所謂屬辭比事是也盖詩書禮樂者帝王盛徳成功已然之迹易觀隂陽消長以見吉凶聖人皆述而傳之而已春秋斷截魯史有筆有削以寓其撥亂之權與述而不作者事異自弟子髙第者如游夏尚不能賛一辭茍非聖人為法以教人使考其異同之故以求之則筆削之意何由可見乎此屬辭比事所以為春秋之教不得與五經同也然而聖人之志則有未易知者或屬焉而不精比焉而不詳則義類弗倫而春秋之㫖亂故曰屬辭比事而不亂者深於春秋者也有志是經者其可舍此而他求乎左氏去七十子之徒未逺而不得聞此故雖博覽遺文略見本末而於筆削之㫖無所發明此所謂智不足以知聖人而又不由春秋之教者也公羊穀梁以不書發義啖趙二氏纂例以釋經猶有屬辭遺意而陳君舉得之為多庶㡬知有春秋之教者然皆泥於褒貶不能推見始終則聖人之志豈易知乎若夫程張邵朱四君子者可謂知足以知聖人矣而於屬辭比事有未暇數數焉者此五經微㫖所以闇而復明春秋獨鬱而不發也自是以来說者雖衆而君子一切謂之虚辭夫文義雖雋而不合於經則謂之虛辭可也而亦何疑於衆說之紛紛乎善乎莊周之言曰春秋經世先王之志聖人議而弗辯此乃制作之本意也微言既絶教義弗彰於是自議而為譏刺自譏刺而為褒貶自褒貶而為賞罰厭其深刻者又為實録之說以矯之而先王經世之志荒矣此君子所謂虚辭者也故曰春秋之義不明學者智不足以知聖人而又不由春秋之教也豈不然哉














  稗編卷十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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