稗編 (四庫全書本)/卷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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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稗編卷一百三     明 唐順之 撰戸一
  都鄙溝洫        陳祥道
  書曰濬畎澮距川詩曰惟禹甸之語曰禹盡力乎溝洫春秋傳曰少康之在虞思有田一成有衆一旅則井田溝洫之制尚矣周官小司徒經土地而井牧其田野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縣為都以任地事以令貢賦遂人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途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於畿考工記匠人為溝洫廣尺深尺謂之甽田首倍之廣二尺深二尺謂之遂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間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澮司馬法六尺為歩歩百為畮畮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十為成成十為通通十為終終十為同葢三屋為井井方一里九夫四井為邑一方二里三十六夫十六井為丘丘方四里百四十四夫六十四井為甸甸方八里五百七十六夫二百五十六井為縣縣方十六里二千三百四夫一千二十四井為都都方三十二里九千二百一十六夫鄭康成以小司徒有邑甸縣都之别而其名與采邑同匠人有甽遂溝洫澮之制而多寡與遂人異故言采地制井田鄉遂公邑制溝洫又謂鄉遂公邑之吏或促民以公使不得恤其私諸侯専國之政或恣為貪暴税民無藝故畿内用夏貢邦國用商助賈公彦之徒遂以載師自國中園㕓以至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是鄉遂及四等公邑皆用貢而無助以眀鄉遂特為溝洫而已然先王之為井田也使所飲同井所食同田所居同㕓所服同事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鄉遂六軍之所寓庸豈各授之田而不為井法乎大田之詩言曾孫來止而歌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噫嘻之詩言春夏祈穀于上帝而歌駿發爾耕十千維耦周官遂人言興耡旅師有耡粟此鄉遂井田之事也鄭氏以鄉遂無井田而又以遂人之法釋詩以一井之法釋旅師是自戾也孟子曰鄉田同井請野九一而助則鄉遂之為井田可知矣載師之所徵賦非一夫受田之法而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則采地有不為井田可知矣井田之制方里而井八家皆私百畮其中為公田而廬舍在焉公田八十畮而家治十畮廬舍二十畮而家二畮半廬舍在内貴人也公田次之重公也私田在外賤私也民年二十受田六十歸田而任之也有期強者有所加予罷者有所罰辱而勸之也有法此民所以樂事勸功而無憾於飬生送死也先王之時上以仁撫下下以義事上以仁撫下故先民而後公則駿發爾私是也以義事上故先公而後己則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是也又私田稼不善則非吏公田稼不善則非民庸有鄉遂公邑之吏促民以公使不恤其私者乎小司徒九夫為井匠人亦九夫為井井間有溝自井地言之也遂人十夫有溝兼溝涂言之也然遂人百夫有洫而匠人十里為成成間有洫則九百夫之地遂人千夫有澮而匠人百里為同同間有澮則九萬夫之地其不同何也成間有洫非一成之地包以一洫而已謂其間有洫也同間有澮非一同之地包以一澮而已謂其間有澮也成與同地之廣者也洫與澮溝之大者也於成舉洫於同舉澮亦其大畧云爾春秋之時楚蒍掩為政井衍沃牧隰臯而小司徒井其田野則取名於縣都而已觀二百一十國謂之州五黨亦謂之州萬二千五百家謂之遂一夫之間亦謂之遂王畿謂之縣五鄙亦謂之縣縣都之名豈特施於采邑哉然則鄉之井地謂之縣都可也
  經界          羅大經
  朱文公守漳将行經界王子合疑其擾公答書曰經界一事固知不能無小擾但以為不若此則貧民受害無有了時故忍而為之庶幾一勞永逸耳若一一顧恤必待人人情願而後行之則無時可行矣紹興間正施行時人人嗟怨如在湯火中但訖事後田稅均齊田里安靜公私皆享其利凡事亦要其久逺如何耳少時見所在所立土封皆為人題作李椿年墓豈不知人之常情惡勞喜逸顧以為利害之實有不得而避者耳禹治水益焚山周公驅猛獸豈能不役人徒而坐致成功想見當時亦須有不樂者但有見識人須自見得利害之實知其勞我者乃所以逸我自不怨耳子合議漢事甚熟曾看髙祖初定天下蕭何大治宫室又從婁敬䇿徙齊楚大姓十數萬於長安不知當時是幾箇土封底工夫不聞天下之不安何也文公此論可謂明確盖自商鞅有成大事者不和於衆之説卒以滅宗故後之為政者毎畏拂人情不知人情固不可拂亦不可徇唯當論理之是非事之當否爾商之遷亳周之遷洛何嘗不拂人情及其事久論定然後知拂之者乃所以愛之也司馬相如曰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常人之所異也故曰非常之原黎民懼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亦見得此理東坡嘉祐間作思治論曰所謂從衆者非從衆多之口從其不言而同然者耳其說最好然厥後荆公行新法公上書爭之乃曰為國者未論行事之是非先觀衆心之向背其說却有病天下豈有悖理傷道之事可以衆心之所向而姑為之乎宜其不足以服荆公而指為戰國縱横之學也
  井田          馬端臨
  按自秦廢井田之後後之君子毎慨歎世主不能復三代之法以利其民而使豪強坐擅兼并之利其說固正矣至於斟酌古今究竟利病則莫如老泉水心二公之論最為確實愚又因水心之論而廣之曰井田未易言也周制凡授田不易之地家百畞一易之地二百畞再易之地三百畞則田土之肥瘠所當周知也上地家七人中地家六人下地家五人則民口之衆寡所當周知也上農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次食七人則其民務農之勤怠又所當周知也農民每戸授田百畞其家衆男為餘夫年十六則别受二十五畞士工商受田五口乃當農夫一人每口受二十畞則其民之或長或少或為士或為商或為工又所當周知也為人上者必能僃知閭里之利病詳悉如此然後授受之際可以無弊盖古之帝王分土而治外而公侯伯子男内而孤卿大夫所治不過百里之地皆世其土子其人於是取其田疇而伍之經界正井地均穀禄平貪夫豪民不能肆力以違法制汙吏黠胥不能舞文以亂簿書至春秋之世諸矦用兵爭強以相侵奪列國不過數十土地寖廣然又皆為世卿強大夫所裂如魯則季氏之費孟氏之成晉則欒氏之曲沃趙氏之晉陽亦皆世有其地又如邾莒滕薛之類亦皆數百年之國而土地不過五七十里小國寡民法制易立竊意當時有國者授其民以百畞之田壯而畀老而歸不過如後世大富之家以其祖父所世有之田授之佃客程其勤惰以為予奪校其豐凶以為收貸其東阡西陌之利病皆其少壯之所習聞雖無俟乎考覈而奸弊自無所容矣降及戰國大邦凡七而么麽之能自存者無幾諸侯之地愈廣人愈衆雖時君所尚者用兵爭強未嘗以百姓為念然井田之法未全廢也而其𡚁已不可勝言故孟子有今也制民之産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育妻子之説又有暴君汙吏慢其經界之説可以見當時未嘗不授田而諸侯之地廣人衆考覈難施故法制隳弛而奸𡚁滋多也至秦人盡廢井田任民所耕不計多少而隨其所占之田以制賦蔡澤言商君決裂井田廢壊阡陌以靜百姓之業而一其志夫曰靜曰一則可見周授田之制至秦時必是擾亂無章輕重不均矣晦菴語録亦謂因蔡澤此語可見周制至秦不能無𡚁漢既承秦而卒不能復三代井田之法何也葢守令之遷除其歲月有限而田土之還授其奸𡚁無窮雖慈祥如龔黄召杜精眀如趙張三王既不久於其政則豈能悉知其土地民俗之所宜如周人授田之法乎則不過受成於吏手安保其無𡚁後世葢有爭田之訟歴數十年而不決者矣况官授人以田而欲其均平乎杜君卿曰降秦以後阡陌既敝又為隱覈隱覈在乎權宜權宜憑乎簿書簿書既廣必藉衆功藉衆功則政由羣吏由羣吏則人無所信矣夫行不信之法委政於衆多之胥欲紀人事之衆寡眀地利之多少雖申商督刑撓首總筭不可得而詳矣其説可謂切中秦漢以後之病然揆其本原皆由乎地廣人衆罷矦置守不私其土世其官之所致也是以晉太康時雖有男子一人占田七十畞之制而史不詳言其還受之法未幾五胡雲擾則已無所究詰直至魏孝文始行均田然其立法之大槩亦不過因田之在民者而均之不能盡如三代之制一傳而後政已圮亂齊周隋因之得失無以大相逺唐太宗口分世業之制亦多踵後魏之法且聽其買賣而為之限至永徽而後則兼并如故矣盖自秦至今千四百餘年其間能行授田均田之法者自元魏孝文至唐初纔二百年而其制盡隳矣何三代貢助徹之法千餘年而不變也盖有封建足以維持井田故也三代而上天下非天子之所得私也秦廢封建而始以天下奉一人矣三代而上田産非庶人所得私也秦廢井田而始捐田産以與百姓矣秦於其所當與者取之所當取者予之然沿襲既久反古實難欲復封建是自割裂其土宇以啓紛爭欲復井田是強奪民之田産以召怨讟書生之論所以不可行也
  井牧          胡 翰
  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萬民故天下之利聖人不私諸己亦不以私於人井田之制是也井田者仁政之首也井田不復仁政不行天下之民始敝敝矣其後二百三十有二年而漢始有名田之議猶古之遺意也又其後六百又三年而元魏始有均田之法猶古之遺制也先王之遺制遺意由秦以來僅一二見又皆行之不逺天下之民益敝敝矣為政者南面以子萬姓一夫之飢由己飢之一夫之寒由己寒之孰無是心也而訖莫之拯焉方漢承秦苛虐之後民新脱去湯火未遑蘇息髙帝因而撫之逮及文㬌之世國家晏安無事宗戚大臣憑藉貴髙之勢爭取羙田宅以為子孫利益郡邑富商大賈周流天下貲累鉅萬治生産蓄牧膏壤十倍上儗封君編户之氓無立錐之地則卑下之為役為僕不暇顧其身貧富不均埶所馴致也故董仲舒言於孝武以古井田法雖難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抑兼并名田者占田也占田有限是富者不得過制也其後師丹孔光之徒因之令民名田無過三十頃期盡三年而犯者没入之議者以三十頃之田周三十夫之地也一夫占之過矣晉石苞令民男女二人占田百畞丁男女有差有國食禄者有差或十頃或五十頃兼以品䕃其親屬自啓訐端矣民無恒産不能制之専事要束之間不勞民駭衆坐獲井田之利此吾所未喻也殆不過為兼并之閑耳非有資於畎畞細民能無不足之患乎故名田雖有古之遺意不若均田之善李安世在魏太和中其得君非華夏之主也其得民非歸馬放牛之時也以魏國之大獨均其土地審其經術差露田别世業魏人賴之力業相稱北齊後周因而不變隋又因之唐有天下遂定為口分永業之制而取以租庸調之法口分即露田也露田夫四十畞婦人二十畮而率倍之口分八十畞而不倍惟歲易之田倍之永業即世業也夫家受而不還皆二十畞所以課蒔桑麻也民有多寡鄉有寛狹田有盈縮狹鄉之民受田半之為工商者不給而在寛鄉者給之亦半也老疾寡妻妾給之三十畞四十畞雖不耕不可無養也當戸者益之二十畞雖已有田不可不優也以此均天下之田貧不得鬻富不得兼猶懼不能守吾法而乃聽民鬻永業以𦵏鬻口分以遷是以小不足而大亂法也何捄於敝振窮恤貧民獲保息周典也何惜而不為之鬻而加罰永徽之禁抑末耳議者如宋劉敞又以魏齊周隋享國日淺兵革不息土曠人稀其田足以給其衆民獲其實唐承平日久丁口滋多官無閒田給受民不復獲其實徒為具文不知隋唐之盛丁口相若耳開皇十二年發使均天下之田狹鄉一夫僅二十畞隨之給受何加於唐也唐雖承平日久貞觀開元之盛其人戸猶不及隋何至其田具文無實也敞言過矣但狹鄉之民多而田不盈永業之田鬻而民不固如陸贄所謂時𡚁者埶馴致也時𡚁則法亦𡚁故均田雖有古之遺制不若井田之善周制九夫為井井有溝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甸有洫四甸為縣四縣為都都有澮地方百里是為一同治都鄙者以之夫間有遂遂有徑十夫有溝溝有畛百夫有洫洫有涂千夫有澮澮有道萬夫有川川有路萬夫之地三十二里治鄉遂者以之孟軻氏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葢二法竝行遂人匠人多寡異數而内外相經緯焉王畿之内五十里為近郊百里為逺郊六鄉六遂居之六遂之餘地為甸地距國中二百里即公邑之田天子使吏治之者也甸地之外為稍地距國中三百里即大夫所食之采地也稍地之外為縣地即小都之田距國中四百里卿及王子弟之疏者所食之采地也縣地之外為疆地即大都之田距國中五百里公及王子弟之親者所食之采地也此王畿之制井田常居十之六其不為井者四郊甸地耳其曰夫三為屋屋三為井則出地貢者亦三三相任如井田之法八家樹藝一夫稅入於公孟軻氏所謂皆什一者是也鄉遂之地采五十畞或百畮二百畞而都鄙之田或不易或一易再易是亦名異而實同也地有肥磽為之井者必有牧以濟之所謂采與易者則皆牧也故小司徒曰井牧其田野井者其正也牧者其變也井地均不必牧也井地不均必牧以均之也由是達於天下雖有山林川澤不可以開方制者以井牧授之以貢助取之諸矦之國可按而定也楚人東南之要服也蒍掩為司馬度山林鳩澤藪辨京陵表淳鹵數畺潦規堰瀦町原防牧隰臯井衍沃量九土之入修千乗之賦况九國之地無山林澤藪之阻無淳鹵畺潦之患原隰衍沃舉目千里夏后氏用之以為貢商人用之以為助而周人兼用之以制畿甸經邦國法其可考者徃徃存於周官之書其不合者以孟軻氏為之權衡豈不較然也哉故嘗以為井田之法有十便民有恒産不事末作知重本一也同井竝耕勞逸巧拙不相負齊民力二也奉生送死有無相贍通貨財三也貨財不匱富者無以取贏絶兼并四也取以十一天下之中正吏無横歛五也比其丘甸革車長轂於是乎出有事以足軍實六也一同之間萬溝百洫又有川澮戎馬不得馳突無邊患七也畎澮之水澇則疏之旱乾則引以溉注少凶荒八也少壯皆土著奸偽不容善心易生以其暇日習詩書俎豆養老息物成禮俗九也逺近共貫各安其居樂其業尊君親上長子孫其中不煩刑罰而成政教十也一舉而十者具矣何憚而不為乎其謂不可為者盖亦有二焉丘甸縣都其間萬井為溝洫者又萬計包原隰而為之窮天下之力傾天下之財非數十年之久不克責於成也非大有為之君不能致其決也此不可者一也中古以降淳厚之俗薄澆偽之風熾恭儉之化衰功利之習勝經久之慮少僥倖之弊多以限田抑富強猶有撓之者况使盡弃其私家之産乎以均田授農民猶有不能周之者又况生齒滋衆之時乎怨歸於上奸興於下此不可為者二也以余論之二者何足尼吾事乎古者歩百為畞漢人益以二百四十為畞北齊又益之以三百六十為畞今所用者漢畞歩也今之五十畞古之百畞也漢提封田萬萬頃惟邑居道路山林川澤不可墾餘三千二百二十九萬頃皆可墾元始初遣司農勸課定墾田八百二十七萬五百三十頃是時天下之民一千二百二十三萬三千戸以田均之計戸得田六十七畆古之百四十畞也家獲百四十畞耕之未為不給也加之簡稽則工商禄食之可損者又不知其幾也雖唐盛時永徽民戸不過三百八十萬至開元七百八十六萬亦不漢過也以天下之田給天下之民徵之漢唐則後世寧有不足之患乎田無不足之患則取諸民以與天下皆知吾君之不私也天下有如卜式者且将先吾民而為之孰不響應於下也秦長城之役袤延萬里塹山堙谷暴兵三十萬而阿房之作督用徒刑者又七十餘萬郡邑之民發謫徙邊者又歲不休不徳甚矣天下怨誹未聞有一人違者况下令如流水之源固民心之所欲也王政之所本也今先取一鄉之田井之其制定其事便其民悅然後行之一郡取一郡之田井之其制定其事便其民悅然後行之天下天下之制定事便而民悦也亦何異於鄉郡乎是天下之田可井也事不勞者不永逸欲長治久安而不於此圖之亦茍矣唐太宗甞讀周官之書至體國經野設官分職以為民極慨然歎曰不井田不封建不足以法三代之治人君負有為之才操可致之權埶其時又非難也封建議而不行井田知而不復君子盖深為唐惜之吾聞春氣至則草木生秋氣至則草木落生與落必有使之者矣物莫知之也故使之者至物無不為使之者不至物無可為上之人審其所以使故物莫不為用管商之法孰與先王之制天下皆知其非民利也而齊秦舉國聽之其故又可知也以先王之制使若管商者為之以紀人事經地利吾知天下之田可限也可均也亦可井也此無他善操其所使而已矣忠信之道賞罰之柄上之所以使也
  貢助          陳祥道後同
  周官載師園廛二十而一近郊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閭師任農以耕事貢九穀司稼廵野觀稼以年之上下出歛法此周之貢法也詩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旅師有耡粟許慎釋耡為助孟子曰九一而助穀梁曰什一藉而不稅此周之助法藉而不稅則同乎商其貢法以年上下則異乎夏然夏之民耕五十畮而以五畮貢商之民耕七十畮而以七畮助皆什内之一周之民耕百畮以公田十畞徹十外之一孟子言其實皆什一者以其法雖少異而其實不離什一也孟子曰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九一自地言之也什一自物言之也鄭氏釋匠人謂通其率以什一為正孔穎達之徒申之謂助則九而貢一貢則什一而貢一通率為什一是助之所取者重貢之所取者輕非孟子之意也夏商周之授田其畞數不同何也禹貢於九州之地或言土或言作或言乂葢禹平水土之後有土焉而未作有作焉而未乂則於是時人功未足以盡地力故家五十畞而已沿歴商周則田浸闢而法僃矣故商七十而助周百畞而徹詩曰信彼南山維禹甸之畇畇原隰曽孫田之我疆我理南東其畆則法畧於夏僃於周可知劉氏皇氏謂夏之民多家五十畞而貢商之民稀家七十畞而助周之民尤稀家百畞而徹熊氏謂夏政寛簡一夫之地稅五十畞商政稍急一夫之地稅七十畞周政極煩一夫之地盡稅焉而所稅皆什一賈公彦謂夏五十而貢據一易之地家二百畞而稅百畞也商七十而助據六遂上地百畞采五十畞而稅七十五畞也周百畞而徹據不易之地百畞全稅之如四子之言則古之民常多而後世之民愈少古之稅常輕而後世之稅愈重古之地皆一易而後世之地皆不易其果然哉
  周貢
  書禹貢冀州厥土惟白壤厥田中中兖州厥土黒墳厥田中下厥貢漆絲厥篚織文青州厥土白墳田上下貢鹽絺海物惟錯岱畎絲枲鉛松怪石厥篚檿絲徐州厥土赤埴墳田上中貢土五色厥篚𤣥纎縞揚州厥土塗泥田下下貢金三品厥篚織貝荆州厥土塗泥田下中貢羽毛齒革金三品厥篚𤣥纁璣組豫州厥土惟壤下土墳壚田中上貢漆枲絺紵厥篚纎纊錫貢磬錯梁州厥土青黎田下上貢璆鐡銀鏤砮磬熊羆狐狸織皮雍州厥土黄壤田上上貢球琳琅玕周禮職方氏揚州其利金錫竹箭其民二男五女其畜宜鳥獸其穀宜稻荆州其利丹銀齒革其民一男二女其畜宜鳥獸其穀宜稻豫州其利林漆絲枲其民二男三女其畜宜六擾其穀宜五種青州其利蒲魚其民二男二女其畜宜鷄犬其穀宜稻麥兖州其利蒲魚其民二男三女其畜宜六擾其穀宜四種雍州其利玉石其民三男二女其畜宜牛馬其穀宜黍稷幽州其利魚鹽其民一男三女其畜宜四擾其穀宜三種冀州其利松栢其民五男三女其畜宜牛羊其穀宜黍稷并州其利布帛其民二男三女其畜宜五擾其穀宜五種大司徒以土㑹之法辨五地之物生一曰山林其動物宜毛物其植物宜皂物其民毛而方二曰川澤其動物宜鱗物其植物宜膏物其民黑而津三曰丘陵其動物宜羽物其植物宜覈物其民専而長四曰墳衍其動物宜介物其植物宜莢物其民晳而瘠五曰原隰其動物宜臝物其植物宜叢物其民豐肉而庳以土均之法辨五物九等制天下之地征載師掌任土之法以物地事土均掌平土地之政以均地守以均地事以均地貢草人掌土化之法以物地相其宜而為之種凡糞種騂剛用牛赤緹用羊墳壤用麋渇澤用鹿鹹潟用貆勃壤用狐埴壚用豕彊㯺用蕡輕爂用犬土方氏以辨土宜土化之法而授任地者鴻列子曰土地各以其類生是故山氣多男澤氣多女障氣多喑風氣多聾林氣多癃木氣多傴岸下氣多腫石氣多力險阻氣多癭暑氣多夭寒氣多夀谷氣多痺丘氣多狂衍氣多貪輕土多利重土多遲清水音小濁水音大湍水人輕遲水人重堅土人剛弱土人肥壚土人大沙土人細息土人美耗土人醜汾水濛濁而宜麻濟水通和而宜麥河水中濁而宜菽雒水輕利而宜禾渭水多力而宜黍漢水重安而宜竹江水肥仁而宜稻平土之人慧而宜五穀爾雅曰太平之人仁丹穴之人智太䝉之人信倥侗之人武禮記王制凡居民財必因天地寒煖燥濕廣谷大川異制民生其間者異俗剛柔輕重遲速異齊五味異和器械異制衣服異宜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中國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東方曰夷被髪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蠻雕題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髪衣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中國蠻夷戎狄皆有安居和味宜服利用僃器五方之民言語不通嗜欲不同達其志通其欲東方曰寄南方曰象西方曰狄鞮北方曰譯大司徒以土㑹之法辨五地之物生以土宜之法辨十有二土之名物以相民宅而知其利害辨十有二壤之物而知其種以教稼穡樹藝鄭氏曰以萬物自生焉則言土土猶吐也以人所耕而種藝焉則言壤壤和緩之貌也孔安國曰無塊曰壤葢無塊其質也和緩其性也禹貢冀州白而壤雍州黄而壤豫州厥土惟壤則壤色非一而已壤與墳埴塗泥雖殊而墳埴塗泥亦壤中之小别耳此所以禹貢總言三壤而周官總言十二壤也墳其起者也埴其粘者也壚其䟽者也禹貢有墳壚孔安國鄭康成皆以壚為疏葢有傳然也禹貢壤墳塗泥青黎各繫一州此言其大致而已然則草人土化之法凡地豫有之也凡地髙者宜黍稷下者宜稻麥山氣多男澤氣多女東南多絲纊西北多織皮先王之於民因其地以施教順其俗以行政山者不使居川澤者不使居中原居山者不以魚鼈為禮居澤者不以豕鹿為禮騂剛之地糞種不以羊赤緹之地糞種不以牛然後五方之民各安其性樂其業而無偏弊之患此大司徒土均載師土方氏草人所以有功於天下也
  論九賦         馬端臨後同
  按此九賦先鄭以為地賦後鄭以為口賦然闗市即邦中之地也山澤即四郊以下之地也一地而再稅之可乎闗市即邦中之人也山澤即四郊以下之人也一人而再稅之可乎後鄭雖有末作増賦之說然於幣餘一項尚覺牽強且居闗市及山澤之民未必皆能占㑹百物以取利者也盡從而倍征之可乎愚以為自邦中至邦都皆取之於民者其或為地賦或為口賦不可知也闗市以下則非地賦亦非口賦乃貨物之稅也闗市者貨之所聚故有賦如後世商稅是也山澤者貨之所出故有賦如後世𣙜鹽𣙜茶之類是也幣餘則如後世領官物營造之類故取其息息即賦也故名之曰九賦而太宰總其綱焉
  論周官貢賦
  周官天下之財只有三項九貢是邦國之貢據經以待吊用九賦是畿内之賦以給九式之用九職萬民之貢以充府庫三者餘財以供玩好之用然邦國之貢多矣吊用之費幾何愚恐其有餘畿内之賦有限矣九式之費何廣也愚恐其不足
  林勲本政書玉露所載互有詳畧今附存之 宋 史
  林勲賀州人政和五年進士為廣州教授建炎三年八月獻本政書十三篇言國家兵農之政率因唐末之故今農貧而多失職兵驕而不可用是以飢民竄卒類為盜賊宜假古井田之制使民一夫占田五十畞其有羡田之家毋得市田其無田與游惰末作者皆驅之使隸農以耕田之羡者而雜紐錢穀以為什一之稅宋二稅之數視唐増至七倍今本政之制每十六夫為一井提封百里為三千四百井率稅米五萬一千斛錢萬二千緡毎井賦二兵馬一匹率為兵六千八百人馬三千四百匹歲取五之一以為上畨之額以給征役無事則又分為四畨以直官府以給守衛是民凡三十五年而役使一遍也悉上則歲食米萬九千餘斛錢三千六百餘緡無事則減四分之三皆以一同之租稅供之匹婦之貢絹三尺綿一兩百里之縣歲收絹四千餘疋綿三千四百斤非蠶鄉則布六尺麻二兩所收視絹綿率倍之行之十年則民之口筭官之酒酤與凡茶鹽香礬之𣙜皆可弛以予民其説甚僃書奏以勲為桂州節度掌書記其後勲又獻比校書二篇大畧謂桂州地東西六百里南北五百里以古尺計之為方百里之國四十當墾田二百二十五萬二千八百頃有田夫二百四萬八千出米二十四萬八千斛禄卿大夫以下四千人禄兵三十萬人今桂州墾田約萬四十二頃丁二十一萬六千六百一十五稅錢萬五千餘緡苗米五萬二百斛有竒州縣官不滿百員官兵五千一百人葢土地荒蕪而逰手末作之人衆是以地利多遺財用不足皆本政不修之故朱熹甚愛其書東陽陳亮曰勲為此書考古驗今思慮周宻可謂勤矣世之為井田之學者孰有加於勲者乎要必有英雄特起之君用於一變之後成順致利則民不駭而可以善其後矣林勲賀州人紹興中登進士第甞進本政書欲漸復三代井田之法大畧謂五尺為歩歩百為畞畞百為頃頃九為井井方一里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方十里成十為終終十為同同方百里一同之地提封萬井實為九萬頃三分去二為城郭市井官府道路山林川澤與夫磽崅不毛之地定其可耕與為民居者三千四百井實為三萬六百頃一頃之田二夫耕之夫田五十畞餘夫亦如之總二夫之田則為百畞百畞之收平嵗為米五十石上熟之嵗為米百石二夫以之養數口之家葢裕如矣總八頃之稅為米十有六石錢三貫二百文此之謂什一井復一夫之税以其人為農正掌勸督耕耨賦稅之事但收十有五夫之稅總計三千四百井之稅為米五萬一千石為錢一萬二千貫以此為一同之率一頃之居其地百畞十有六夫分之夫宅五畞總十有六夫之宅為地八十畞餘二十畞以為社學塲圃一井之人共之使之朝夕羣居以教其子弟然貧富不等未易均齊奪有餘以補不足則民駭矣今宜立之法使一夫占田五十畞以上者為良農不足五十畞者為次農其無田而為閒民與非工商在官而為游惰末作者皆驅之使隸農良農一夫以五十畞為正田以其餘為羡田正田毋敢廢業必躬耕之其有羡田之家則無得買田唯得賣田至於次農則毋得賣田而與隸農皆得買羡田以足一夫之數而升為良農凡次農隸農之未能買田者皆使之分耕良農之羡田各如其夫之數而嵗入其租於良農如其俗之故非自能買田及業主自收其田皆毋得遷業若良農之不願賣羡田者宜悉俟其子孫之長而分之官毋苛奪以賈其怨少須暇之自合中制矣其書大畧如此朱文公張宣公皆喜其説謂其有志復古然令時欲行經界尚以為難况均田乎
  平賦書         李翺
  孔子曰道千乗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又曰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畞而徹其實皆什一也欲輕之於堯舜之道大貉小貉也欲重之於堯舜之道大桀小桀也是以什一之道公私皆足人既富然後可以服教化反淳朴古之聖賢未有不善於為政理人而能光於後代者也故善為政者莫大於理人理人者莫大於既富之又教之凡人之情莫不欲富足而惡貧窮終嵗不製衣則寒一日不得食則飢四民之苦者莫甚於農人麥粟布帛農人之所生也嵗大豐農人猶不能足衣食如有水旱之災則農人先受其害有若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夫如是百姓之視其長上如仇讐安既不得享其利危又焉肯盡其力耶自古之所以危亡未有不由此者也人皆知重歛之為可以得財而不知輕歛之得財愈多也何也重歛則人貧人貧則流者不歸而天下之人不來由是土地雖大有荒而不耕者雖耕之而地力有所遺人日益困財日益匱是謂弃天之時遺地之利竭人之財如此者雖欲為社稷之臣建不朽之功誅暴逆而威四夷徒有其心豈可得耶故輕歛則人樂其生人樂其生則居者不流而流者日來居者不流而流者日來則土地無荒桑柘日繁盡力耕之地有餘利人日益富兵日益強四鄰之人歸之如父母雖欲驅而去之其可得耶是以與之安而居則富而可教與之危而守則人皆自固孟軻所謂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有生人以來未有能濟者也嗚呼仁義之道章章然如大道焉人莫不知之然皆不能行何也見之有所未盡而又有嗜欲以害之其自任太多而任人太寡是以有土地者有仁義無代無之雖莫不知之然而未有一人能行之而功及後代者由此道也秦滅古法隳井田而夏殷周之道廢相承滋久不可卒復翺是以取可行於當時者為平賦書而什一之法存焉庶幾乎能有行之者云耳
  凡為天下者視千里之都為千里之都者視百里之州為百里之州者起於一畞之田六尺謂之歩古者六尺為步古之尺小為兹時之尺四尺八寸則方一歩為古之方一歩餘三百六寸二分五釐也二百有四十歩謂之畞古者歩百為畞與此時不同從俗之數則易行也一畞為古之田三畞也三百有六十歩謂之里古者畞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一井之田九夫三屋方三百歩為一里也方一里之田九夫夫頃異名也方里之田五百有四十畞畞百為頃五頃四十畞也古之里雖小其畞又加小所以古之方一里為田九頃茲時方一里為田五頃四十畞為古之田十六頃有二十畞也十里之田五萬有四千畞五百四十頃也為古之田一千六百一十頃也百里之州五十有四億畞五萬四千頃也為古之田一十六萬二千頃也千里之都五十有四百億畞五萬四十萬頃也為古之田一千六百二十萬頃也方里之内以十畞為之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蔥韭蔬菜之所生植里之家給焉古者方一里為井為田九百畆農夫八家各受田百畞公田八十畞八家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理私田詩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餘田二十畞為閭井屋室茲時里既加大一畞之田為古之田三畞十畞之田為古之田三十畞校其多少亦相若矣凡百里之州為方十里者百州縣城郭之所建通川大塗之所更丘墓鄉井之所聚甽遂溝瀆之所渠大計不過方十里者三十有六有田一十九億四萬有四千畞一萬九千四百四十頃也百里之家給焉千里亦如之高山大川則椁其中斬長綴短而量之一畞之田以強并弱水旱之不時雖不能盡地力者歲不下粟一石公索其十之一凡百里之州有田五十有四億畞以一十九億四萬有四千畞為之州縣城郭通川大途畎遂溝澮丘墓鄉井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蔥韭蔬菜之所生植餘田三十四億五萬有六千畞三萬四千五百六十頃也畞率十取粟一石為粟三十四萬五千有六百石以貢於天子以給州縣凡執事者之禄以供賔客以輸四方以禦水旱之災皆足於是矣其田間樹之以桑凡樹桑人一日之所休者謂之功桑太寡則乏於帛太多則暴於田是故十畞之田植桑五功一功之蠶取不宜歲度之雖不能盡其功者功不下一匹帛公索其百之十凡百里之州有田五十四億畞以一十九億四萬有四千畞為之州縣城郭通川大塗畎遂溝澮丘墓鄉井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蔥韭菜蔬之所生植餘田三十四億五萬有六千畞麥之田大計三分當其土卑不可以植桑餘田二十三億有四千畞樹桑凡一百一十五萬有二千功功率十取一匹帛帛一十一萬五千有二百匹以貢於天子以給州縣凡執事者之禄以供賔客以輸四方以禦水旱之災皆足於是矣鰥寡孤獨有不人疾者公與之粟帛能自給者弗征其田桑凡十里之鄉為之公囷焉鄉之所入於公者歲十舍其一於公囷十歲得粟三千四百五十有六石十里之鄉多人者不足千六百家鄉之家保公囷使勿偷飢歲并人不足於食量家之口多寡出公囷與之而勸之蠶以須麥之升焉及其大豐鄉之正告鄉之人歸公所與之畜當戒必精勿須以内於公囷窮人不能歸者與之勿徵於書則歲雖大飢百姓不困於食不死於溝洫不流而入於他矣人既富樂其生重犯法而易為善教其父母使之慈教其子弟使之孝教其在鄉黨使之敬讓羸老者得其安幼弱者得其養鰥寡孤獨有不人疾者皆樂其生屋室相隣煙火相接於百里之内與之居則樂而有禮與之守則人皆固其業雖有強暴之兵不敢陵自百里之内推而布之千里自千里而被於四海其孰能當之是故善為政者百姓各自保而親其君上雖欲危亡弗可得也其在詩曰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戸今此下民或敢侮予此之謂也
  兩稅          馬端臨後同
  按自秦廢井田之制隳什一之法任民所耕不計多少於是始舍地而稅人征賦二十倍於古漢高祖始輕田租十五而稅一其後遂至三十而稅一皆是度田而稅之然漢時亦有稅人之法按漢髙祖四年初為筭賦民十五以上至六十五出賦錢人百二十為一筭七歲至十五出口賦人錢二十此毎歲所出也然至文帝時即令丁男三歲而二事賦四十則是筭賦減其三之二且三歲方徵一次則成丁者一歲所賦不過十三錢有竒其賦甚輕至昭宣帝以後又時有減免盖漢時官未甞有授田限田之法是以豪強田連阡陌而貧弱無置錐之地故田稅隨占田多寡為之厚薄而人税則無分貧富然所稅每歲不過十三錢有竒耳至魏武初平袁紹乃令田每畞輸粟四升又每戸輸絹二疋綿二斤則戸口之賦始重矣晉武帝又増而為絹三疋綿三斤其賦益重然晉制男子一人占田七十畞女子及丁男丁女占田皆有差則出此戸賦者亦皆有田之人非鑿空而稅之宜其重於漢也自是相承戸稅皆重然至元魏而均田之法大行齊周隋唐因之賦稅沿革微有不同史文簡畧不能詳知然大槩計畞而稅之令少計戸而稅之令多然其時戸戸授田則雖不必履畞論稅只逐戸賦之則田稅在其中矣至唐始分為租庸調田則出粟稲為租身與戸則出絹布綾綿諸物為庸調然口分世業毎人為田一頃則亦不殊元魏以來之法而所謂租庸調者皆此受田一頃之人所出也中葉以後法制隳弛田畞之在人者不能禁其賣易官授田之法盡廢則向之所謂輸庸調者多無田之人矣乃欲按籍而徵之令其與豪富兼并者一例出賦可乎又况遭安史之亂丁口流離轉徙版籍徒有空文豈堪按以為額葢當大亂之後人口死徙虚耗豈復承平之舊其不可轉移失䧟者獨田畞耳然則視大厯十四年墾田之數以定兩稅之法雖非經國之逺圖乃救弊之良法也但立法之初不任土所宜輸其所有乃計綾帛而輸錢既而物價愈下所納愈多遂至輸一者過二重為民困此乃掊刻之吏所為非法之不善也陸贄與齊抗所言固為切當然必欲復租庸調之法必先復口分世業之法均天下之田使貧富等而後可若不能均田則兩稅乃不可易之法矣又歴代口賦皆是丁中以為厚薄然人之貧富不齊由來久矣今有幼未成丁而承襲世資家累千金者乃薄賦之又有年齒已壯而身居窮約家無置錐者乃厚賦之豈不背繆今兩稅之法人無丁中以貧富為差尤為的當陸贄所謂計估筭緡失平長偽挾輕費轉徙者脫徭税敦本業不遷者困歛求乃誘之為奸敺之避役此亦是有司奉行者不眀不公之過非法之弊盖力田務本與商賈逐末皆足以致富雖曰逐末者易與脫免務本者困於徵求然所困猶富人也不猶愈於庸調之法不變不問貧富而一槩按元籍徵之乎葢賦稅必視田畞乃古今不可易之法三代之貢助徹亦只視田而賦之未嘗别有戶口之賦葢雖授人以田而未嘗别有戶賦者三代也不授人以田而輕其戸富者兩漢也因授田之名而重其戸賦田之授否不常而賦之重者已不可復輕遂至重為民病則自魏至唐之中葉是也自兩稅之法行而此弊革矣豈可以其出於楊炎而少之乎
  戸田
  又按古今戸口之數三代以前姑勿論史所載西漢極盛之數為孝平元始二年人戸千一百二十三萬三千東漢極盛之時為桓帝永夀三年戶千六十七萬七千九百六十此通典所載之數據東漢書郡國志計戸一千八百七萬九百六則多通典五百八十三萬有竒是反盛於前漢矣三國鼎峙之時合其戸數不能滿百二十萬昔人以為纔及盛漢時南陽汝南兩郡之數葢戰争分裂戸口虚耗十不存一固宜其然然晉太康時九州攸同不可謂非承平時矣而為戸只二百四十五萬九千八百自是而南北分裂運祚短促者固難稽據姑指其極盛者計之則宋文帝元嘉以後戶九十萬六千八百有竒魏孝文遷洛之後戸五百餘萬則混南北言之纔六百萬隋混一之後至大業二年戸八百九十萬七千有竒唐天寶之初戸八百三十四萬八千有竒隋唐土地不殊兩漢而戸口極盛之時纔及其三之二何也葢兩漢時戸賦輕故當時郡國所上戸口版籍其數必實自魏晉以來戸口之賦頓重則版籍容有隱漏不實固其勢也南北分裂之時版籍尤為不明或稱客寄或冒勲閥或以三五十戸為一戸茍避科役是以戸數彌少隋唐混一之後生齒宜日富休養生息莫如開皇貞觀之間考覈之詳莫如天寳而戸數終不能大盛且天寳十四載所上戸總八百九十一萬四千七百九而不課戸至有三百五十六萬五千五百夫不課者鰥寡廢疾奴婢及品官有廕者皆是也然天下戸口豈容鰥寡廢疾品官居其三之一有竒乎是必有説矣然則以戸口定賦非特不能均貧富而適以長奸偽矣又按漢元始時定墾田八百二十七萬五千三十六頃計每戸合得田六十七畞百四十六歩有竒隋開皇時墾田千九百四十萬四千二百六十七頃計毎戸合得田二頃有餘夫均此宇宙也田日加於前戸日削於舊何也葢一定而不可易者田也是以亂離之後容有荒蕪而頃畞猶在可損可益者戸也是以虚耗之餘竝縁為弊而版籍難憑杜氏通典以為我國家自武徳初至天寳末凡百三十八年可以比崇漢室而人戸纔比於隋氏葢有司不以經國馭逺為意法令不行所在隱漏之甚其說是矣然不知庸調之征愈増則戸口之數愈減乃魏晉以來之通病不特唐為然也漢之時戸口之賦本輕至孝宣時又行蠲減且令流徙者復其賦故膠東相王成遂偽上流民自占者八萬餘口以徼顯賞若如魏晉以後之戸賦則一郡豈敢偽占八萬口以貽無窮之逋負乎○陸贄又言先王制賦入必以丁夫為本無求於力分之外無貸於力分之内故不以務穡増其稅不以輟稼減其租則播種多不以殖産厚其征不以流寓免其調則地著固不以飭勵重其役不以窳怠蠲其庸則功力勤如是故人安其居盡其力此雖名言然物之不齊物之情也均是人也而才藝有智愚之不同均營生也而時運有屯亨之或異葢有起窮約而能自致千金其餘力且足以及他人者亦有䝉故業而不能保一簪一身猶以為累者雖聖人不能比而同之也然則以田定賦以家之厚薄為科歛之輕重雖非盛世事而救時之䇿不容不然未宜遽非也





  稗編卷一百三
<子部,類書類,稗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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