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穌齋集/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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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穌齋先生文集
卷之七
作者:盧守愼
1665年
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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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習箴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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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之浩浩。惡乎着手。聖門用功節目。其大要不過曰知與行而已。昔者。舜禹始相受授以言曰。惟精惟一。蓋精則知而不雜。一則行之不雜。可謂循循然善誘人也。吾夫子實傳其道。而復曰學而時習之。何也。夫所謂學者。精一之也。然必以時習之於心。則心與理相涵。無枯燥生澁之病。而所知者益精。必以時習之於身。則身與事相安。無危殆杌𣕕之患。而所行者益一。使人從容於朝夕俯仰之中。優游於日用溫熟之後。無少間斷而不能自已者。必於此而得之。其視十六言爲尤密。此學者所當書紳而猛省者也。嗚呼。經殘敎弛。而儒者之學。不傳久矣。夫人不能不處乎父子君臣夫婦長幼之間。而不求所以處父子君臣夫婦長幼之道。於是乎學爲無益。廢而不復講矣。而乃以記誦詞章之陋。頓悟事功之迂。當其所謂學焉者。則其功倍於古人。而終於無用。恐非聖賢時習之義也。晩生好古。後進寡與。所見未必皆正人也。所聞未必皆正言也。一日曝之。十日寒之。其爲學亦難矣。將何所據而時習之也。然苟予之志于學。而稍知向方焉。則豈無先覺之所爲可以效之。而明吾之善。復吾之初。以習於心身也哉。顧其遠方之朋友。不慍之君子。非所敢期。姑予之所取者。時習二字。而所以持之者敬也。仍箴以自警。箴曰。

儲精賦予。天地無私。備我萬物。均此秉彝。日用飮食。須臾可離。惟天命微。況人心危。氣亦近焉。習方遠而。豈使智愚。終無可移。太上安安。不待勉思。其次惑者。或奔他歧。明若晝蔽。淳未全漓。何以復之。先覺是師。維師伊何。效其所爲。行所未行。知所未知。知行雖造。所存幾希。必加習焉。尙克無虧。間斷亦失。必以時時。維心維身。念玆在玆。物理之極。牛毛蠶絲。聚辨問思。溫古於斯。紬繹浹洽。警覺提撕。萬理昭徹。査滓靡遺。是習於心。知益日滋。三百禮義。三千威儀曲盡人事。酬酢天機。不聞不睹。如齋如尸。百骸莫放。外物能窺。是習於身。行曰益。言與行顧。心不身違。收拾束斂。造次毫釐。惺惺之法。洞洞之祇。勿忘勿助。在乎熟之。身之熟矣。心不外馳。心之熟矣。身自措宜。表裏交養。大小相資。優游涵泳。玩適猶夷。推其所悅。同志影隨。樂只君子。無悶無悲。習與性成。聖賢同歸。一息之怠。馬牛而衣。聖狂之分。間不容氂。莫謂糟粕。有訓昭垂。恭惟淵源。遠自黃羲。精一以授。三后曰咨。盤警曰新。學就緝熙。不知老至。大成仲尼。周旋自中。欲不踰規。不倦不厭。揭此一辭。繼十六字。示三千子。欲罷不能。回也庶幾。日三省吾。參乎曰唯。私淑人亡。聖謨其微。不須言者。異端紛披。云胡學者。二三其逵。澁廨章句。俳優文詞。朝益暮習。精費神疲。兀兀窮年。日流汚卑。貿貿向方。雖勤何裨。蓬蒿寸靈。禽獸四肢。尙曰是學。君子爲其。顧瞻若人。小人嗤嗤。河汾講學。江西下帷。升堂未室。聖域幾追。習矣不時。小醇大疵。實踐古訓。噫噫其誰。幸玆秉彝。極天罔墜。濟濟濂閩。彬彬洛伊。唱鳴儒學。聖賢之基。探討服行。非在毛皮。聖言其明。如豢如飴。折衷紫陽。厥功丕丕。推以及人。開我衆稚。江西頓悟。永嘉設施。已失其眞。時習是疑。矧伊暴棄。自是人非。千載攸攸。道學之譏。然人情善。或難顯誹。杜門求志。孰敢侮台。坐此枝葉。嘐嘐生遲。不獲於己。能得其推。發憤遑遑。如渴如飢。黃卷之中。可對可依。奉我二字。鷄鳴孜孜。孜孜伊何。敬以自持。時而又時。庶無自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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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川先生畫象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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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貫天人。使尼惟時。心存誠敬。舍達如斯。道大而化。貌久愈新。鐘形戴巾。篆文垂紳。

投壺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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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正內志。旣直外體。廼審廼固。雍容中禮。失爾罔怨。得我靡盈。賜灌敬養。君子攸爭。

書篝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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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不寢終夜。坐以待朝。豈不爾欺。爾罔自欺。惟其繼之。是以有之。

木枕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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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方。承元像也。中心虛。含極樣也。頭旣直體不傾。鬼神臨窹寐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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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承容直。中藏日新。獨寐窹言。覯爾維神。

玉山書院諸額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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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仁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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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之春。在我爲仁。體之以身。何不長人。

求仁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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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德何損。放而曰遠。一念知反。卽此是本。

兩進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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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善惟明。反身惟誠。孰重孰輕。聖賢同行。

偕立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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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直義方。內外交相。惟操弗忘。天德之光。

無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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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欠靡餘。罔終罔初。光歟霽歟。游于太虛。

亦樂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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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風則回。望道而來。不亦樂哉。邦之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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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子請其字甚勤。字閔誠曰仲明。徐友諒曰景仁。仍祝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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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之必明。明之必誠。有斐君子。體用之備。

取友以信。謀我則忠。不知其仁。仁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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敎議政府右贊成李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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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曰。嗚呼。莫難於知賢可好。莫甚難於好賢有誠。有誠則士皆願立。而不仁者遠。不誠則近者不稽。而遠者不來。夫誠之不可掩如是。彼賢人者。顧亦何負於國哉。予以沖子。入纂大統。惟不克負荷是懼。諒闇之中。須有命令。經席之上。不替講讀唯知急親賢之爲務。疇可與共天位。治天職。以光我祖宗。以濟我生民。唯卿經術德義。爲士人所宗仰久矣。予聞之爛熟。亦可謂知其眞可好者矣。雖其爵祿不入心。恬靜以養性。有若不可得而奪者。誠得致敬而盡禮焉。則庸有不動者。幡然改圖。以共予天位天職。爲祖宗生民之寄。豈不賢於夢卜哉。於是。諭以予意不一再而止。卿執前志不欲變。嗚呼。予之好卿。其亦末矣。何其宜起而莫之起。使予長抱如渴之懷而不可已也。嗚呼。君臣相遇。自古以爲難。豈予好之之誠有所未孚而爾歟。往者貳公之除。非因於左右。實出於予衷也。非以悅於卿。實協於輿情。卿每以退爲義。以病爲勢。以媒爵爲嫌。以不學爲辭。卿意固然。予實疑之。仕止久速。聖人所以。不仕無義。厥有明訓。士之處世也。安得潔身而已乎。長往而已乎。揆之於今。非有將大有爲之君矣。未必無宣仁之臨乎上。范呂之處乎下。而賢人君子。亦安敢誣其不在列乎。卿不可見義則翩然而來。不合則脫然而去乎。不可樂則行之。憂則違之乎。嗚呼。臣隣攸屬。常恐孔文仲之見欺。人才將興。豈恤蒲宗孟之不取。卽今春夏之交。風日姸暖。正病者穌。老者安之時也。卿年齡雖高。精力不衰。誠欲一出而相就。或輿或軺或馹或舸。其勢無不可者。而道路觀聽。必有加額之望矣。況爵者。非求之可得也。學者。非己之可私也。予實諳焉。卿何疑爲。卿昔在先朝。屢被徵旨而辭。最後一命而至。豈不以奬進職重而製述官輕乎。然亦先王好賢之誠。有以致之也。及先王賓天。卿遽以疾歸。而予莫之知。殆孟子所謂昔者所進。今曰不知其亡者。予甚愧焉。予小子不誠於賢。久矣。其不克致卿。宜也。卿獨不能推未報先王之盛心。以及予眇躬乎。卿意一受人籠絡。便不得自由。殆不然矣。殆不然矣。魚水際會。千載一時。義苟不安矣。病苟不已矣。蓋亦浩然有歸志。夫孰能禦之。嗚呼。予自問安奉奠之外。惟務經筵。冀有以專精問學。比因災變。遽見撤簾。而萬機之政。萃于一身。將焉有攸賴。彌不知所出。卿庶幾一顧。予日益望焉。予不敢勞卿以職事。以重卿病。雖卿疏出於惻怛。然皆非予所期於卿者。是可慨息也已。昔。晉人謂安石不出。當如蒼生何。而況不爲安石者。其如蒼生何。士林何。國家何。不宜過自菲薄。引喩失義。以孤蒼生士林國家之厚望。只得愼飮食。少思慮。補助醫藥以自持。從容上道。用副予如不及之誠。嗚呼。有感必有應。卿固有以繹之矣。故玆敎示。想宜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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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華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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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元年正月。我殿下出皇華集二帙。俾有司入榟。命臣爲之序。臣謹受以卒業。卽翰林院編修敬堂韓先生,吏科左給事中錦江陳先生。奉新皇帝登極詔若勅來。宣我朝鮮。實上年隆慶壬申十一月一日也。凡其來往所經江山亭館風土民俗曁人物接遇。有參於前覺於中者。率多以詩發之。蓋所謂治世之音。安以樂者。宜殿下愛之重之。欲壽其傳。豈非所以欽天子命也歟。臣因仰而言曰。東壤雖偏小。號秉禮義。旣太師敷敎。文獻益彰。歷漢迄宋。使蓋相望。如呂政惠公。其最傑然者也。欽惟皇明。一掃純夷。薄海內外。文軌畢同。乃謂我邦。世虔侯度。凡有大縟禮。必簡遣內臣以寵異之。自倪馬以下諸老先生。文章妙天下。炳炳乎琅琅乎在東人耳目者爲已盛矣。今兩先生。輟論思補拾之班。聯翩戾止。符彩交映。有如威鳳翔乎千仞。覽輝而下。人爭先覩之爲快。而殿下重承天下之慶。樂遇天下之賢。所以恪勤篤敬。懽欣悅慕之者。無所不極其至。惟恐棠不可憩。而駒不得維也。比其登車則有光矣。望之若神仙中人躡蒼霞而不少留。所留者咳唾霏屑。散而爲琮璜珩瑀。炳炳琅琅。直與諸老先生齊鳴竝照。而相先後。使東人耳目。日新而不已。又何其盛也。夫音者生人心。人心之感。由於政治。故先王愼其所以感之。非皇朝政治溫柔敦厚。熏爲太和。安有見於詩者若是其安且樂乎。而人才之衆多。抑可因而驗之矣。世謂詩也文之靡。律也詩之變。此特指其雕鎪纂組之巧者耳。夫理性情。達風敎。非詩而何賴焉。變而不失其正。乃所以爲貴也。竊惟兩先生。色諧而神淸。辭婉而操厲。大事小儀。情文俱盡。夙夜晨昏。忠孝屢形。至其爲詩。亦皆純粹平澹。無非出乎性情之正。發其風敎之醇。則殆將推一心之得。明大雅之作。以黼黻乎皇猷。笙鏞乎治道。薦之郊廟朝廷。及於天下後世。蓋可知已。況乎文章實根於經術。其有觀風化成之學。明道經綸之業。亦豈外是而求之。此我殿下所以愛重是編。而必使之壽也。於是焉皇上覆燾之仁。殿下仰戴之誠。先生咨度之義。一擧而同耀於無窮。吁亦休哉。臣猥蒙恩旨。辱爲館伴。陪侍杖屨。飮名嚌實。遂與聞乎摐金振玉之緖餘。何幸之大也。資憲大夫。吏曹判書兼弘文館大提學藝文館大提學知成均館事同知書筵春秋館事盧守愼序。

晦齋先生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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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若吾文元公晦齋先生。其眞所謂學問者哉。先生之學。專用心於內。基於誠意而發於致知。故事皆有實而明無不燭。以之爲親盡其孝。與弟盡其友。事君盡其忠。遇士盡其愛。至於御下莅民。處患臨亂。莫不一本其所存而曲當其所應。非務於心學。其孰能與此。成仁知之德。立繼開之業。吾三韓有人焉爾。予嘗在辛丑年間。以書爲贄而禮焉。望儼卽溫。親承謦欬。竊窺有方寸之學。遂將程氏附註書。叩疑不已。仍請存心之要。久之。先生指掌曰。有物於此。握則破。不握則亡。退而省乎心。粗覺其爲忘助之異名。而尤喜其親切而有味也。旣而。先師灘叟先生與先生論喜怒哀樂未發。爲予道其詳。予又竊自嘆曰。此子貢所以不可得而聞。嗚呼已矣。自予入海。先生出塞。歲才七周而塞訃至海。追悔悼惜。每中夜澘然。至恨冥頑獨久於世也。曁聖上始初淸明。誤首蒙恩。復侍經幄。感念今昔之不暇。而面受聖旨。讎正先生集。爲之慨然而讀曰。眞布帛菽粟矣乎。其詩和平易直。其文明白縝密。書札證辨之切。疏箚規箴之深。與當消長危疑之際。言論風旨。無非出於誠而濟以明者。比昔所見聞。鮮有不合。然後益驗先生之心未嘗一日而放也。蓋此心旣收。專一虛靜。則道理昭著。自然流出有若是者。焉可誣哉。仍念孟子指出此竅。爲已明矣。若予者。不知反求而曰。如此爲俗學。如此爲異學。如此爲儒者之學。實先生之罪人也。亦可哀已。先生之孫浚袖板本四帙。踵門而告曰。按使盧公禛府尹李公齊閔。協議壽榟。屬大人爲序。是用不遠千里。奉以爲請。予旣卒業。重自慨然曰。盛矣哉。二公之心也。卽予何敢有言於其間。而亦有不得而辭者。顧先生集。朝夕印頒。而奉先雜儀,九經衍義,求仁錄之要法。大學章句補遺之卓見。又皆不見於此帙。則奚必此序爲。浚曰。官字用鑄。一印便已。豈若此本在吾州。可以永傳無墜者。且將繼而刊焉。其無所爲嫌。遂書所感以歸之。且見三韓心學。惟先生有之云。萬曆甲戌孟陽旣望。芝嶺後學盧守愼謹序。

文山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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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丞相信國公。非所謂常伸於萬物之上者歟。其生也非生。其死也非死。嗚呼。其亦間氣也夫。初入都也。乞斬臣鐺。尋忤當國。及請誅逆釁鼓。則國事已去後也。虜至明日而授相。又明日而使虜。正社稷爲重之日。其與虜抗陳大誼。特幸成焉爾。又明日而降表來。其如彼。何哉。自以擧墜續絶爲己任。知有國不知有其身矣。不顔劉而華袁。亦義也。脫歸江南。復相復出。乃復數州。所至響應。諸公忌之。軍敗再執。天也。當其困頓逃匿。備嘗艱楚而不撓。道途狴犴。累厄貴酋而不屈。卽公所自謂幾死者十有六。非人所堪。大義愈厲。可見無時無處不仁志者矣。其必四年燕獄。何義。蓋將以有爲也。今不可爲也。抑欲以暴白也。人不知。亦外也。使虜放而爲民。亦當有以處之矣。大抵付死生於度外。惟以聽乎天其可不可。豈不綽有餘裕。夫人久不榖死。不汗五日死。公旣思之爛熟矣。卒能從容就義于市朝。豈非神明有以扶持之與。嗚呼。公之孤忠壯節。蓋至此無以尙之。諒亦足以表天常。整人紀。爲天下萬世防。玆其事業之偉。光明震動。烈烈耳目。如日月在空。自無容泯焉。尙復何俟於文章。文章雖其餘事。亦只是聲乎心。心豈有表裏大小而可遺乎哉。此劉陳諸君所以卷卷編集。欲壽其傳者也。除附錄續錄幷三卷外凡公所作曰。文集十七卷別集六卷。今讀其言。原理達事。遣興感遇。長篇短述。宏敷遒勁。皆自忠肝義膽中流出。不失好惡之正者。令人凜凜覺有生氣。信乎不隕淚者無人心。懷二心者不褫魄。吾不信。唯我聖上重世敎之本。特表章之。俾亟繡諸榟。旣又命臣序之。臣不知末。焉知本。竊惟所爲極難。殫於智滅之後。死而後已。決於劉蹶之際。非無所爲而爲者。不能。宋亡至崖山亡。七載一日。則公一人耳。此其所以能伸於萬物上也。顧所伸者何也。氣也。何氣也。天也地也人也。人也參而得之。得而失之。公能不失而全歸之。或者程子所謂實見得者。不應不爲之相補也。不然。何其久而不餒若是。眞可謂一世豪雄也已。至於斯集行而亂臣賊子懼。其爲扶植也大。豈直頑廉懦立而止。嗚呼。邦其永孚于休。皇明萬曆十三年乙酉七月初三日。大匡輔國崇祿大夫。議政府領議政盧守愼謹序。

遜志齋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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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己而成物。聖人之心也。上焉物成于天下而身敎以達。下焉物成于後世而言敎以明。是道德功業文章。一而已矣。專己不及物。徒物不本己。千數百年。學者皆然。若遜志先生。其得伊周孔孟之志與。其志旣得矣。其節不得不隨時見焉。正所謂好學成仁者非耶。嗚呼。先生之生。固天所以有期也。甫髫。慨然欲學聖人。長而益慕濂洛。大肆其力。養精純。修端潔。杜門著書。若將終身。洎擢敎授。遇聘爲賓師。俾一方有聲。竟召入朝則卓爾首出。渾乎天成。將經濟宿望。陶甄老手。謂吾君吾民皆可以爲堯舜。庶幾周官法度煥焉可述。蓋其學極天地之大。日月之明。鬼神之妙。而終不離日用彝倫之內。故其爲言也無不本人合天。不泥不局。含咀英華。淪浹膏腴。施之爲一世澤。筆之爲萬代式。是所謂比之春氣方至。眞液滿宇。飛潛動植。各有生意。而天下莫不信焉者也。夫文章。蘊於心爲道德。著於事爲功業。卽此知其爲不易不惑矣。奈天不欲使玆人有知。何哉。嗚呼。後儒或以詞藻配歐蘇。後宋楊。已乖擬倫之公。至謂變更不得時措之宜。滋莫之曉也。矧伊以身徇君。固自有義。但得當乎分而安乎心。今其從容毅瑩。靡一髮可指。益驗夫無雜無息焉已。乃有反咎其不死金川。卒累九屬。以爲忠而過者。是欲優王魏而甚夷叔也。豈不異哉。大扺自古死節者。或得而見之矣。未見其死而仁者也。信道者。或得而見之矣。未見其信而學者也。學至養性修身以俟之者幾人。而獨于先生見之。嗚呼。可謂眞好學也。臣受命作先生集序。竊不勝惶恐感激。疾讀未半。不覺淚落。徐而攷之。得雜著,表,箋,啓,書,序,記,題跋,贊,祭文,行狀,傳,碑,表,誌,詩摠一千三百八十首幷附錄凡二十四卷。旣而嘆曰。醇矣哉。先生之文也。理逼周程朱子。而考亭之密。昌黎之嚴。合而爲一。其亦菽粟焉而已矣。詎可使片隻。不傳於天下後世。不傳。無以考其德業之全。而所謂存十一於千百者。非趙,黃裒采之力。亦幾乎隨六書而盡矣。嗚呼。豈亦天意也與。古聖典籍火于秦。大儒文字毁于宋。終莫能銷鑠而無之。今斯文也復紆聖眷。重其學。大其仁。而周孔之敎。蓋以彰焉。其天乎。皇明萬曆十三年乙酉七月初三日。盧守愼謹序。

圃隱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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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惟我主上殿下以麗相鄭文忠公。可班宋明二忠臣。命臣幷序其集。臣謹就而讀之。伏見太宗大王亟贈諡以旌之。四聖迭御。以列三綱傳。配崇義殿。祀孔子廟。

賜院額書田。至于聖上。又錫扁致祭。今復有是命。益嘆夫宏規遠猷卓越前古萬萬也。臣嘗謂勳爲社稷臣。法爲王者師。是必有使之爲生民萬世者以之。豈人力可及。惟公神秀文嶽。象表星斗。孝悌行於家。忠義孚於國。如創廬墓,廟主。革胡服,宂官。部學鄕校,義倉,水站之設。監司,守令田賦,經費之正。所以化成利便多類此。其制作盛矣。建議首歸義主。中罹荐釁。敷奏辨明。凡七赴京師。無不兪者。遂減歲貢。一方永賴。其籌畫奇矣。嘗從征和州雲峯東北面。皆捷。後再使倭。諭以禍福。莫不聽命。還俘禁侵。其威信大矣。狀稱內外多故。機務浩繁。而不動聲色。處大事。決大疑。左右酬答。咸適其宜。非命世王佐之才。夫孰能與於此。會衰否之極。莫可如何。乃諭人曰。受人國。豈敢二心。吾已有所處。夫以一身。當五百末運。蹈白刃而不之避。凜然與嚴霜烈日爭光。正所謂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之君子人也。苟非所養之熟有素。焉得所守之確如是。蓋自少有大志。日誦中庸大學。學問精粹。講說淵微。超出人意。暗合集註。及得胡書。諸儒驚服。其文風學術。翕然有所矜式。眞可謂儒林中宗主。嗚呼。五者備矣。何間然。亦曰本於學而已。畢竟世敎以植。王業以鞏。而東人受其賜於無窮。其不可與號爲忠良。顯於一時者。同年語也。審矣。庸非天意而何。至於有詩三百二篇行于世。臣今味之。豪逸雅健。雄深和厚。多本性情。該物理。往往有若自發於心得而無假於外求者。信乎有德者必有言也。顧其當世。有能治經深於文義者。相命曰理學。不知牧老所指何居。然橫豎當理。亦須闖藩者能之。獨恨無少論著可以尋其緖耳。嗚呼。以方正學所遭。尙有得於爐燼之餘。況公所立。爲聖朝所奬。而子孫徒弟絶莫能收拾其遺文散語。以傳諸後。吾邦文獻不足。乃至此乎。雖然。觀所爲所立。而於詩數章。咏嘆之淫泆之。亦足以知其學矣。何事於以多爲貴。皇明萬曆乙酉七月初三日。盧守愼謹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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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知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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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愼晩得困知記。見其言正大精微。多發未發。大有功於程朱之門。顧以隨手箚錄。前後互見。恨未易融會也。昔朱子答門人。謂程氏遺書。類編也好。只恐言仁處或說着義。言性處或說著命。難入類耳。却終編成近思錄。後仍復有續別二錄。至今學者賴之。輒敢撮取記言。彙屬十四門。擬爲後錄。獨其間數條。不免分截遷就。噫。此朱夫子所以有難意也。噫。此特愼自以便於參究而融會焉已。嘉靖庚申上冬四日。後學盧守愼。書于沃州之穌齋。

己卯年薦擧科榜目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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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削科非先王意也。昔我中宗大王。謂爲國在得人。顧其進之也。必本詞章訓詁。或一或兼。亦只在此。不者。雖賢且能。自有限拘。無所於實用。乃倣漢遺制。令大衙門曁八路。各薦有學行者。得一百有二十。策取大庭。數應列宿。盡一時彬彬聞人。於是上出喜言。士振氣於朝。民拭目於野。未幾。風雨北起。滔天蔽日。法罷至此。特細事爾。久則上意自解。漸恢收復之路。卽我仁廟善繼先志。思有以明之。五月末命。憑几乃發。及我明廟沖年在位。遇用事者改之。晩而大悟。遽爾上賓。豈不重可慟哉。今我主上殿下聰明睿知遠邁成,昭。承慈殿開旨。遂次第行之。煥然可述。非光前啓後之孝。孰能與於此。嗚呼。一科罷復。若無輕重于國。尙可以觀世變。驗士趣焉。則斯擧也。豈非斯文一大機。而四聖相傳之意。亦以著矣。何其休哉。予嘗語金君讓曰。靡榜不錄。繄我獨無。莫孤上寵而沒先跡乎。尋聞有安君璐實主其事。與沈君喜壽金君穎男。議以克合。訪止外孫。集錢謀鋟。悉依故例。復索當時傳旨等辭。冠之卷端。竝于先諱下。略敍薦目,歷官子孫。旣又要予爲跋。噫何異也。咸謂惟其異也。不可不跋。乃謝曰。甲子周而錄成。亦一異也。予是灘叟先生門壻。悲喜又甚。萬曆黃兔復月。光山盧守愼跋。

晦齋先生大學補遺後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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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氏遺書。莫詳大學。亦莫錯大學。肇二程子釐正未盡。及朱子則完如也。乃董文靖公特拈知止物有聽訟三節。爲格致傳。如王,黃,宋,方,蔡公諸見皆同。惟虛齋以中節居首。至吾先生說。與之暗合若符節。但斷以其末節。上係經文。爲結語曰。從程子者爲獨異。試就補傳而讀之。以表裏精粗。釋本末終始。全體大用。釋知止能得。不見其有不合。非耶。或疑慮得屬行。吁。豈有窮理不以思。不要得者。判而二之。非道也。古人釋經。取其大略者如此。至如無訟。與爲本正相合。不知朱子何故。不作八條修身之本。以成說約之結。乃作兩物相對之本。以起無例之釋。又不知董蔡諸公亦何爲以聯於二節之左。固皆有意義。而莫之曉也。竊念先生。挺生東荒。夙契道妙。譴居西徼。專精玩索。截有餘。補不足。以全經傳本義。據中庸。證虞芮。以充程子定意。夫豈苟焉而已。若夫以慮爲思。以至善爲中。因論爲治而歸之仁。蓋又前賢所未發者。其旨矣乎。嗚呼。發明經籍。非一家事。遷就少差。何損於道。顧衆信旣久。指一得爲妄。亦只是辟。豈公論哉。守愼自受讀章句。奉之如神明。獨未解綱條外傳有何義。又焉知格致元傳有不亡。乃歎曰。後之儒者。其無以後生爲不幸矣夫。先生之孫浚嘗見囑曰。先祖此書。不爲人知。冤痛在心。惟先生一言。悟天下後世。後與其弟淳。作辨寄示。勉督之爾來且十餘年矣。今復叩廬。不得見。滯僑固請曰。前事也。繼聞淳亡。爲之驚呼。且曰。敢不敬諾。子姑去。萬曆甲申二月旣望。芝嶺後學盧守愼謹跋。

晦齋先生年譜後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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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旣重浚請。僭序先生集矣。浚起拜謝。且願次輯爲譜。使一披在目。盡得平生。噫。惟朱夫子能譜程先生。若朱譜。未免後儒惜其任意增損。今予何人。敢當斯托。顧雖不得考亭心。亦嘗見伊川面耳。爲之就本集行狀家藏拾遺。詳其爵里世系出處進退。與夫學問,德業,言論,風旨在人耳目者。前後次第。一二粗備。噫。其尙有所考也夫。如其宂複疏脫。竢後君子得因以刪補之。閼逢閹茂姑洗上旬。後學暗室盧守愼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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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灘書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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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溪而聯灘爲號。尊同也。嶽三山之東曰俗離。頂有水。分派西流而北。爲槐津。抵中原治南。南北山夾之者兔溪也。迤風流山下。峭壁巉峯。束聳環列二三里者劍巖也。霧豹雲虬。錦屛玉鏡。紆上下而映左右。綿亘不可斷。經細浦歷獐項。至丹月。部曲而峽盡。爲峽窈而爽。闢而廓。眞隱者所盤旋者。天作而地秘之者幾劫。己卯禍起。韓山李先生參贊公退寓雪城。濯纓于溪而樂之。輙卜其北岸。直壓劍面。搆屋以居。廣陵李先生校理公同時而擯。仍卜小築龍灘上。灘折西下而溪之獺川會其左。或欲乘興而往焉。則便從一力挐艇泝洄。可不暮而聞剝啄矣。嘗以溪翁灘叟相命。每月扉風欞。淸坐晤語。熟玩圖書。參訂古今。若將終身。不知老至。斯豈非二先生會心之境也歟。不幸未幾。相繼易簀。苔蝕側礎。兔窟荒蹊。過者愴然。爲斯文羞久矣。歲壬午春。監司金侯宇宏。唶迹之亡。謀諸牧伯李侯。選推州士數輩。相故宅之北。因其向背而董之役。後倅劉侯漢忠吳侯澐。踵而用力。克底于成。其制則先建廟以奉二先生。曰崇德。次講堂。曰好懿。次齋。東曰明誠。西曰敬義。遂繚以坦而門之。合扁曰溪灘書院。顧而四望之。峽裏煙霞水石。盡爲一院之有矣。未敢知大老之靈以爲如何。今金侯偉聞而說之。將究厥績。夫五君子者。殆能有以風厲而作興之。亦休矣夫。王子師傳康復誠實主院事。屢屬余文以記之。余惟書院奚爲而創。乃就鄕賢藏脩地。爲學祠者也。思昔子朱子欲以待夫不屑科試之士。而今世非之。豈不以不可與鄕校竝歟。殊不念古者閭黨皆有學。況此特家塾遺意。且其所以稱書。蓋曰是庋書之所云爾。書也何書。亦聖賢之籍也。聖人去矣。不籍之考。何所尋其緖而得其心。如使買其櫝而還其珠。又因以爲利。誠不若無籍之爲愈也。幸而有志。亦曰。考其籍而效其爲而已。爲之何以。其事曰。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其法曰親義別序信。其功曰。學問思辨行。然其大要。亦只是求其放心而已矣。竊願遊是院者。進而瞻乎廟。以致尊尙之義。退而聚乎堂。以盡講究之實。齋乎坐尸如也。門乎出賓如也。造次必于是。顚沛必于是。異時處約處泰。遇險遇夷。無入而不自得焉。夫如是。始是讀書人。豈不懿乎哉。嗚呼。弟子今老矣。朝夕乞骸而歸。常欲泊灘𭰵溪。復識江山之勝。新窺堂室之好。以償宿債。耿耿難了。顧鍾鳴漏盡。矯首南悲。猶以托名姓楣間爲自慶。於是乎書。赤拘夷則歸德。後學盧守愼謹記。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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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退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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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先生而至於斯。至大之道。至精之辭。至正之學。至高之行。今不可得而見之。已而已而。慟矣慟矣。成就君德之器。誘掖人材之才。黜伯行王之術。難進易退之節。終豈復得而聞諸。已而已而。慟矣慟矣。若余者。早免葉尹之問。晩篤了翁之知。聯被西掖。資麗澤之多時。偕暇東湖。受尋顧其幾夜。自論道講性之外。惟憂國愛士之誠。一敗塗地。萬事聽天。責余不止。勉余不挫。白首歸來。復瞻德範。方且倚而稽疑。庶可從而補過。何此計之莫遂。遽此訃之相及。已而已而。慟矣慟矣。一慟二慟三慟而止。有老在堂。永失一臨。此懷惸惸。又復一慟。遙奠綿漬。尙克歆思。

祭李僉知元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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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靈坦蕩於舊。悃戚於後。不虞彈射之手。僅脫虎狼之口。其去也誰負。其歸也自守。所以躬自厚而爵不右也與。西淸損友。東湖僣耦。恩同異受。年均殊壽。戴聖后將耋母。夫何滯之久而危之狃也。聞公之柳行月之丑。酒漬鷄灸。淸淚皓首。其無其有。其知也否。嗚呼哀哉。

祭許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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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遇於四十年之前。吾太輝也。復遇於四十年之後。吾太輝也。此吾之所以久而敬。喪而慟。惟生死焉依歸。嗚呼哀哉。

祭柳監司仲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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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之同。生之年同。其爲志也又同。愛公者我。知我者公。公有我無之才。而位不克。公無我有之過。而壽不崇。天乎時乎奈何于公。公克有子。吾慟也中。嗚呼哀哉。

祭洪三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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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孝之性。貞固之行。自始至竟。罔敢或更。視予莩親復同寅。逮予竄身。以矜不嗔。觀風海山。問及殘頑。幸承恩環。更接溫顔。性焉行焉。老而彌堅。不盈稀年。却藥而仙。群傷族疚。矧余伴舊。澘然白首。菲薄以侑。

遙莫李自陽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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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取無巧。撫御弗擾。質厚文少。眷及孤藐。醥壺萊把。使我常荷。二豎爲禍。惑我悼我。拘囚跬步。莫臨焉祖。漬綿遙寓。中心如瘉。

科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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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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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地之未形。理各具於一極。巨細精粗無二致。豈物物刻而雕飾。觀覊的之攸生。實由馬而非人。聖人起而創智。特因之而運神。衣裳用之文身。宮室所以寧居。有可以行諸四方。車也於是乎權輿。感飛蓬之轉風。默已契於俯仰。爰裁度自聖心。制有順而無疆。地載物而爲用。天體圓而爲像。因雙曜之竝行。指列宿之環拱。著致遠之功化。取不息之時義。規矩準繩之無不具兮。般倕始效夫巧技。輳三十於一輻。會二五於兩軸。紛蓋軫之有職。若軒輊之前却。惟厥模之叵測。要以勝重而遠到。達天下爲利器。諒有用之大寶。覽斯制之靡一。曰同極而異路。有純飾而重遲。格神祇於下上。或堅緻而輶疾。又復取物而孝享。況淺收與梁輈。用以征夫不庭。謂三者兮非他。寔先王立政之大經。豈惟一制之爲宜。擧萬物莫不欣覩。念軒轅之初載。且渾堅而朴素。煥人文之漸宣。被以大輅之嘉名。忠敬廢而郁郁。飾金玉而益宏。顧乘載之爲用。恐已泰而勝質。物無微而不化。坐枝葉之蘩蔚。舟又膠於楚澤。豈徒跡環於八區。慨晩轍之不西兮。周公其衰矣。春秋載太常之逶迤。儼祀事乎南郊。致百度之俱僣。起聖人之深懼。吁嗟乎一規之失中兮。適足爲末流之難救。同乘兮招搖。羊車兮竹葉。畢竟毁裂而無餘兮。文何古制之不復。矧先王所以爲重。寓軍政於一物。苟不深究其本源兮。夫孰曰至理之所出。步卒尙兮奇法興。射御廢兮詭遇作。繽馳譎而騁詐兮。反笑濤斜之一跌。悶制度之日訛。遂鄕異而國殊。惟文物旣如彼。宜致上下之僣踰。我偏荒之阨陋。歎同文之無聞。儀章器物之莫備兮。待聖人而維新。雖度數未見乎彬彬兮。豈聖制之有忒。曰余幽昧而好古兮。感乘殷之遺式。究顔氏之爲邦。佩子張之書紳。知無軏之不可行兮。祇以鑑覆轍乎吾身。又何敢犯不諱之罪。而議禮樂之倫也哉。

問。賢人君子之相與。尙矣。雖地之相去千有餘里。世之相後千有餘歲。亦莫不神交而尙友。理所然也。或有竝生一世。相遇而不相得者。不能無後人之疑。晏嬰不知仲尼。臧文仲不用展禽。李泌不薦陸贄。富弼不悅韓琦。甚者。孔文仲攻伊川。張浚排李綱。胡瑗之於孫明復。同在太學而相避不見。趙抃之於周濂溪。共任一路而臨之甚威。其故何歟。諸生尙論有素其各悉陳。

對。愚也晩生偏荒。靜坐一室。對聖賢黃卷中。常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其地同。生之時又同。相與欣慕愛敬。如入芝蘭之室。弗亦樂乎。執事先生從容自治之餘。歷擧先正同而異者。欲觀諸生所見之如何。噫。比方人物。而較其長短。亦窮理一事也。敢不樂告而求正。嘗聞志於仁而無惡者心也。知其善而必好者智也。蓋心之所處雖正。而智之所及未廣。則以善爲惡。以好爲惡。而失其本心者多矣。雖然。智之所蔽有三。器量之深淺也。術業之精粗也。議論之是非也。是故。吾之器淺。則不足以測人之深。吾之術粗。則不足以擇人之精。吾之論非。則亦不能從人之是。必使三者。足乎己無待於外。然後酬酢應接之中。自無所悔者。顧以有測人之器。而無擇人之術。則失乎左。有擇人之術。而無從人之論。則失乎右。左右前後。輾轉相仍。其不至於遺善蔽賢者幾希。而其心之無惡有善。終不可得而誣者。則君子未嘗不原其心而恕其智。以竢夫遷改焉。請夷考古人所已行者而推明之。能以其君顯。而不知聖人之大。能急病讓夷。而不用聖人之和。何歟。術業之未精也。器量之未深也。宜其沮君好善之心。憚人勝己之長乎。白衣宰相。得人以自代。則所薦者非忠義剛直之人。憂國如家。共賢而協政。則不悅者惟德望蓋世之賢。何歟。術業之旣粗矣。論議之或非矣。宜其好談怪誕之事。常懷不平之念乎。吁。賢者之相遇幸矣。而不幸有如此者。況至於不幸之甚乎。大儒唱道。群儒影從。奈何以忠讜勁直之士。而誦言斥之。故相入來。方成朝廷。奈何以扶持人紀之賢。而上章劾之。亦莫非器量之淺深有以召之。而好訐而暗。喜事而疏。皆可見矣。海陵之經。湖州之學。同入國子。則實大啓斯文之兆也。宜相與講明切磋。以致其道。而反相訾警。至不會面目焉。淸獻之使。濂溪之守。共責建州。則亦補保方面之秋也。宜相與大小可否。以成其務。而反聽讒言。至不假辭色焉。亦無非論議之是非有以致之。而嚴毅之過。超然之氣。亦可分矣。吁。兩賢豈相厄哉。雖其三者之蔽有以使之。而非不智之甚者。詎至是乎。愚嘗慨然而怪。泯然而疑。復以臆說爲之解曰。平仲善交。而爲伯者之佐。臧孫能國。而爲戰國之士。山人善謀。而爲神仙之流。其在士師。宣公之不遇也宜矣。況以天縱之將聖而不見容。何足怪乎。韓富兩公。心協德侔。趙氏社稷之臣也。胡孫二子。志同揆一。宋朝道學之儒也。其不相悅而不相見者。特其論議之不合耳。然而兩公。雖在上前未嘗苟合。而及退。和顔婉語。亦未嘗遷怒焉。以卒就慶曆宏規。而使人稱之曰。富韓則其爭也君子之爭。而正夫子所謂和而不同者也。視彼二子所以分門敎授。而終不能一語。則愚未知其智之何如。而其心亦未敢量也。獨惜乎文仲見賣於蘇氏。魏公見附於汪黃。閱道見欺於貝錦。使道學之士扼腕。忠義之臣觖望也。然而或爲之嘔血。或爲之發嘆。或爲之執手。則其心之悔悟。可見矣。而其智之始終。爲如何哉。然則賢人君子之相與也。不可不先審其術業。使大其器量。正其論議。而不得罪於當時。流禍於後世。庶乎其可也。噫。晏臧與李。固不足深責。彼孔氏之死也。徒白其心耳。安定之學也。孰爲得乎。其他數公。尙能收之於桑楡。其亦不幸之幸者歟。士生斯世。幸於不幸。蓋亦難矣。則其不謹於始。而慮其終乎。愚於執事之所指。乃敢攘臂其間。以論聖賢之世。其犯不諱之罪已極矣。篇將終而有感焉。須至再爲塵瀆。子張子曰。智矣而不知其人之是非。命耶夫。命有以氣言者有二焉。知之不及。命也。時之不遇。命也。豈可獨委之於人。而不歸之於天乎。天未欲平治天下也。仲尼之不遇齊侯。天也。晏氏之子。焉能使夫子不遇哉。元公舊自南服。得不傳之緖於遺經。兩程勃興河南。倡久絶之學於叔季。是皆若非人力之所及者。而乃不能少施其道於當世。何哉。不惟爲孔趙之賢所不知。而道學之禁。迄數世而未已。以至于遯翁之世而極焉。是孰使之然哉。雖然。不能唱言以排周程之學。而猶得暗譏以斥周程之道。何也。非其秉彝之心。終有所泯滅而然也。實以其智之所不能及耳。顧其所以知所以不知。而終欲斬伐銷鑠而使之無。則庸非天意而誰耶。嗚呼。世末矣。天將喪斯文矣。大夫之賢者。士之仁者。不可得以事友之矣。曷若歸來一室。師友千古。以益辨數先生之疑。而心融神會於其間也哉。愚見如是。伏惟執事進而敎之。謹對。

求士於三代之下。惟恐不好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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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曰。天下事不過是與非兩端爾。循其是爲善。循其非爲惡。善吾知其爲君子。惡吾知其爲小人。君子小人之分。是與非之間而已。事親而孝於事。則得孝之名。不可謂不孝也。事君而忠於事則得忠之名。不可謂不忠也。以至夫婦兄弟朋友之倫。莫不隨其事而得其名。亦其理勢之宜然。奚暇問其僞與眞乎哉。雖然。爲僞者本以爲人。而其終必至於喪己。則非徒無益。而又害之也。而有所謂惟恐不好名者。何耶。噫。此衰世之志也。蓋自天生父子君臣夫婦兄弟朋友之物。而子之以仁義禮智之則。則者何也。只是成就一箇是而已。是以。有其是於內。而是之實立。施其是於外。而是之名生。此名實之賓主。猶形聲之影響也。豈可掩哉。顧以稟賦之初。淸濁其氣。粹䮕其質。則有是物而或失其則。故不是於實。而徒是於名。於是乎名不貴。嗚呼。將惡其實之不是。遂不好其名之是乎。世敎衰。民不見是。而天之經。地之義。民彝物則之實。沒沒乎不明焉。則又將幷與其名而亡之。豈不痛哉。夫爲士者。旣沒其實。則名之又亡不足恤。獨恐夫仁義禮智之名。不行於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間。而人之類滅矣。夫所謂天下之是者。不復見於三代之下。而賢人君子往往以好名爲戒。至沮人好實之心。其亦不思甚矣。夫子之言曰。爾愛其羊。我愛其禮。夫其無實妄費。而子必欲存羊之名。何哉。豈不謂夫名存則猶可以識之而擧其實乎。吁。後世之所謂是者。不在於實而在於名矣。而君子不以爲非。其亦存羊之志也。何也。仁義禮智之徒名。是亦羊而已矣。存其羊於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中焉。則安知不有能復其實者哉。然則欲士之好其名。乃欲以好其實也。而後世皆欲去子貢之羊。亦獨何哉。或曰。不誠無物。雖有其名。當如無物。何。是不然。不曰求士於三代之下乎。自爲學者言之。主忠信以爲己。故唯恐其好名。自求士者言之。循外而責內。故唯恐其不好名。而況乎人之氣質不齊。必待矯揉勉强而後能焉。則豈可不先視其所以。乃逆察其所安乎。此陳氏之志也。雖然。聖人曰。毋爲小人儒。夫上之求之。將焉用彼士哉。吁。是又存天下之大防也。春秋之世。三綱不立。四維不張。名不正而言不順。於是乎擧天下之是。斬伐銷鑠使之無。而驅人道於禽獸之域矣。五伯起而假之。名欲正而言欲順。葵丘之會。五命之名。亦足以隄防一世之橫流。而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實。賴其名而猶存焉。而聖人與其一匡之功。夫聖人豈貴假名者。惟其能擧天下之非。返之是。故不先責其實。而猶許其名。噫。孰有甚於三代之下。而敢以好名爲嫌而絶之哉。夫君臣之義。父子之親。天理民彝之大。有國家者所以維繫民心。紀綱政事本根之要也。今苟以好是名而絶之。是率天下而夷狄之也。何國之能爲乎。錮東京之黨。而名節掃地。則劉氏亡。僞南宋之學。而仁義茅塞。則趙業喪。是豈非求士者以名爲戒。而訑訑之聲音顔色。炎炎之嚴刑重罰。陰有以絶天地之紀。而空人之國乎。然而奸雄朶頤九鼎。而不易發。戎狄憑陵中國。而不易取。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絶如線之是。猶有所托焉者乎。余故知陳氏之言。乃衰世之志也。且名者。所以待中人也。志於道德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於功名者。富貴不足以累其心。上不及於道德。下不入於富貴。而惟功名之志焉者。雖不能優入聖人之域。亦不失爲安社稷臣也。豈害於好之哉。聖人復起。不易斯言矣。嘗謂聖人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又曰。君子求諸己。必若此言。爲不偏倚。若陳氏。特有激而云耳。豈足爲後世法。然自今觀之。吾未知其不可爲後世法也。昔之人君有曰。道學豈不美之名。正恐假托爲奸。眞僞相亂耳。其臣之爲鬼爲蜮者。仍得指以爲道學之邪氣。而以四凶之罪隨之。於是乎善人云亡。而國隨而瘁。其禍慘矣。然則爲人君師。而不通於陳氏之言。不幾於一言而喪邦乎。斯言未出。已有能言之者。曰。避好名之嫌。則無爲善之路。曰。作之不已。乃成君子。噫。此衰世之志也。謹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