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苑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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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苑雜記
作者:徐巨正
14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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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沿沫序[编辑]

筆苑雜記吾仲父四佳先生所著也。先生以文章大手。平生著述甚多。三國史節要。東國通鑑。東文選。輿地勝覽。皆受命與諸公同撰。而大抵皆出於公手。五行摠括。歷代年表。東人詩話。勝覽續集。滑稽傳。皆平居所著。而筆苑雜記亦其一也。蓋法歐陽文忠公歸田錄。又取國老閑談東軒雜錄而爲之。欲記史官之所不錄朝野之所閑談。以備觀覽。其有補於來世。夫豈小哉。用是見先生用心之勤學文之精。而凡所著述。我一家子孫世守之靑氈也。今請義城縣令兪侯好仁。鋟諸梓。欲與好事者共之。龍集丙午仲冬日南至。猶子奉直郞行吏曹佐郞彭召序。一日沿沫謁達城徐相公於四佳亭。出示所著筆苑雜記。仍命序引。沿沫公門人。又公之撰東國通鑑。承乏僚屬。功參編摩。公之奬與實深。義不可以文拙辭。謹奉以還。第簿書溷我。未遑披閱。暇日靜坐。讀過二三遍。其所著述。皆博採吾東之事。上述祖宗神思睿智創垂之大德。下及公卿賢大夫道德言行文章政事之可爲模範者。以至國家之典故閭巷風俗。有關於世敎者。國乘所不載者。備錄無遺。譬如塚發驪山珍貝盡獻。犀燃牛渚光怪難逃。讀之令人亹亹忘倦。蓋筆談談林下之聞見。言行錄錄名臣之實跡。而是篇殆兼之。豈若搜神雜俎等編。摘奇抉怪。誇涉獵之廣博。供談者之戱劇而止耶。余觀古之著書立言者。皆其所爲不行乎今。而欲行乎後世也。若得時行道。則不必事乎著書。惟公以文章道德。遭遇聖明。大鳴國家之盛。一時辭命。皆出其手。納誨啓沃。輝映簡策。行乎今者。旣已彪炳斑蔚。而又留神於著述。下筆成章。所著若通鑑勝覽年表詩話及時篇無非扶世道垂名敎爲重。一一可以行乎後。古人云。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此之謂不朽。非公之謂乎。成化丙午仲冬有日。門人通善郞掌隷院司議表沿沫序

曹偉序[编辑]

東方自箕子受封以來。世稱文獻。侔擬中華。而前朝五百年間文學之士。彬彬輩出。以遺稿傳于世者。無慮數十餘家。可謂人才之盛也。然記述當世朝野之事名臣賢士之所言若行。以傳於後者。罕有其人。獨李學士破閒集。崔大尉補閑集。至今資詩人之談論。爲縉紳之所玩。然所論者。皆雕篆章句。其於國家經世之典。槩乎其無所取也。厥後益齋李文忠公著櫟翁稗說。雖間有滑稽之言。而祖宗世系朝廷典故。多所記載而卞證焉。實當世之遺史也。今觀座主達城相公所撰筆苑雜記。其規模大略與櫟翁稗說。若合符契。至哉大儒之立言傳後也。生雖先後之異時。而其言之若出一人何耶。豈非人有先後而道無不同故耶。余惟益齋生於衰亂之世。間關奔走於式微之際。念君憂國之誠。出於至情。所以能保功名。終始一節。卓卓乎不可尙已。今公生於太平之朝。遭遇聖明。從容帷幄。黼黻至治。冠冕儒林。師範一世。其心其學其事業之盛。固將無讓於益齋。而其所纂錄。聖君賢相制作行事之迹。有非高麗君臣所可彷彿其萬一也。則是書之傳。又非稗說之比也審矣。或曰公之所錄。皆可爲訓於後世。而一二事未免襲稗說之滑稽何耶。曰公之博聞强記。出於天性。時於讌閑戲用翰墨。書其平日所見聞者耳。初非有意於著書也。優旃方朔之言。遷固書而不削。此亦紀事之體也。噫自箕子至于今。幾三千年。秉筆之士世不乏人。而立言傳後者。蓋無幾焉。非著之無其人。實不能久於傳也。其人不足爲師。其言不足爲法。則雖罄南山之竹。禿千兔之毫。日綴數萬言。不能傳於一時。況敢望於後世乎。夫然則公之是編也。人可爲師。言可爲法。其傳於無窮也固也。他日太史氏紬蘭臺蓬觀之藏。其將無取於是也乎。成化紀元之二十三年季秋日。門生奉列大夫咸陽郡守夏山曹偉敍。

卷一[编辑]

嘗考。自唐堯元年甲辰。至洪武元年戊申。摠三千七百八十五年。自檀君元年戊辰。至我太祖元年壬申。亦三千七百八十五年。吾東方歷年之數。大槩與中國相同。帝堯作而檀君興。周武立而箕子封。漢定天下而衛滿來平壤。宋太祖將興而高麗太祖已起。我太祖開國亦與太祖高皇帝同時。

古記云。檀君與堯同日而立。歷虞夏至商武丁八年乙未。入阿斯達山爲神。享年一千四十有八。當時文籍不傳。其眞僞不得而考。至今傳襲。以古記爲說。居正以爲當堯之時。人文昭宣。至于夏商。世漸澆薄。人君享國久長者不過四五十年。人壽。上壽白年。中壽六七十年。下壽四五十年。安有檀君獨壽千百年以享一國乎。知其說之誣也。又云。檀君生子扶婁。是爲東扶餘王。至禹會諸侯於塗山。檀君遣扶婁朝焉。其說無據。若檀君享國久長。扶婁往會塗山。則雖我國文籍不備。中國之書豈無一語及之乎。檀氏相傳享國之數。千四十八年者。無疑矣。權文忠公近詩曰。聞說鴻荒日。檀君降樹邊。世傳不知幾。歷年曾過千。蓋言其傳世歷年之久也。

箕子封朝鮮。在周武己卯。至後王準。漢高祖丙午。衛滿侵之。浮海而南。其都平壤者八百七十八年也。準移都金馬郡。是謂馬韓。歷四郡二府之時。至百濟溫祚王二十六年戊辰而亡。亦百四十餘年矣。金富軾三國史。但書百濟王襲馬韓取之。不明言箕氏世係。當時亦必無可考者矣。

按天運紹統。涵虛子曰。朝鮮在安東國之東。古肅愼氏之地。武王封箕子爲諸侯。以奉殷祀。爲中國藩邦。自周亡至後漢千餘年。爲公孫康所簒。箕子之統緖失傳焉。又云。箕子率中國五千人入朝鮮。其詩書禮樂醫巫陰陽卜筮之流。百工技藝。皆從而往焉。故曰半萬殷人渡遼水者是也。今考公孫康所簒者無據。其曰半萬殷人渡遼水者。又不知出於何書也。

涵虛子又曰。箕子至朝鮮。言語不能通。譯而亦知之。敎以詩書。使知中國禮樂之制。父子君臣之道始行。五常之禮始備。敎以百工技藝。醫巫陰陽卜筮之術始有焉。以禮義田蠶。制八條之敎而化之。逾年而民自化。相殺者以財償。相傷者以穀償。盜者男沒爲奴。女子爲婢。不三年人皆向化。崇尙信義而篤儒術。釀成中國之風。可謂聖化。敎以勿尙兵鬪。謂一日之亂。十年不定生民塗炭。不能安其業。故以德服强暴。隣國皆慕其義而相親之。爲中國之蕃邦。故歷代親信於中國。受封爵。朝貢不絶。禮義之道不缺。衣冠制度。悉同乎中國各代之制。故曰。詩書禮樂之邦仁義之國也。而箕子始之也。居正以爲。涵虛子論與漢書畧同。深悉我東國風俗。歷代諸史及國朝渾一誌所論。紕繆無據。皆出於所聞之誤耳。

我國分野。古人擬以燕都。己巳年間。彗星出燕分。日官奏云。於本國不干。世宗深以爲憂曰。我國同燕之分。安得爲不干乎。己巳秋正統皇帝陷北庭我世宗上賓。與燕同分之說。庶幾近之。

沸流溫祚登負兒岳。相可居之地。沸流都彌鄒忽。溫祚都慰禮城。後溫祚移都南漢山城。卽今廣州。又移都北漢山城。卽今漢陽。其所卜明堂。未知何地也。以漢陽爲李氏都者。見於道詵圖讖。是以高麗建南京于漢陽。種李樹擇李姓以尹。王亦歲一巡幸。埋龍鳳帳壓之。居正嘗考高麗史。漢陽明堂。但書曰壬坐丙向之原。不明言其地。今考景福昌德兩宮正殿。皆壬坐丙向。臆意高麗所卜。要不外此兩宮之基耳。近有術士崔揚善。以承文院古基爲正明堂。或者又以宗廟樂天亭爲大地者。皆淺見無稽之說也。

道詵百濟人。初詵母爲處子。出遊川澤上。得一美大瓜啖之。忽覺有娠。及生兒。父母以爲不祥。而棄之川上。時方冱寒。羣鷗數千來集。上下承覆之。不死十數日。父母異以收養之。及長出家。入山修鍊。有天仙下降。授天文地理陰陽之祕。又入唐。學一行法。世傳圖讖。皆詵所著也。近得唐本星曜一帙。有曰高麗國師賦。而議論精微。非詵不能爲也。然其所與議論者耶律楚財。時之相距甚遠。是可疑也。安知高麗國師者。密傳詵術。不傳於東方而傳於中國乎。今靈巖縣道岬寺。有詵碑。亦有鷗林。

我東國筆法。金生爲第一。姚學士克一僧坦然靈業亞之。皆法右軍。李奎報嘗評論。以崔忠獻爲神品第一。坦然爲第二。柳紳爲第三。阿附權貴非公論也。自元以來。學字者皆法趙孟頫焉。先生平生手跡。遍滿四海。其流傳東國我所得見者。不下數百本。墨跡如新。所不得閱者不知其幾。散在天下者又不知其幾。自趙距今尙遠。吾東方在一偏隅。得見趙跡猶多。自唐距晉亦不遠。文皇以天下之大。求右軍眞跡。遣蕭異。間關崎區。勞然後得何耶。己巳年間倪學士謙。奉使來曰。趙公筆法。中國罕見。蓋嘆我國之多有也。竊謂。高麗忠宣王入元朝。構萬卷堂。日與當世名儒六七人。從容談論。趙公其一也。我國文儒如李先生齊賢。侍從亦多。王之東還。文籍書畫。馱載萬籤。趙之手跡滿於東方。蓋由是也。吾東方人得趙公筆法精神者。杏村李嵒一人而已。

金生新羅元聖王時人。以能書聞。宋崇寧中。高麗學士洪瓘入宋。翰林待詔楊球李革奉帝勅書圖簇。瓘以金生行草一卷示之。二人大駭曰。不圖今日得見右軍眞跡。瓘曰。此乃新羅人金生書也。二人笑曰。天下除右軍。焉有妙筆如此哉。瓘卞之終不信。近見趙學士子昂昌林寺碑跋尾曰。右唐新羅僧金生所書其國昌林寺碑。字畫深有典刑。雖唐人名刻。未能遠過之也。古語云。何地不生木。信然。觀趙學士此跋。金生筆法之冠絶古今知也。

崔文昌侯致遠入唐登第。從高騈伐黃巢。其檄巢曰。非特天下之人皆思顯戮。抑亦地中之鬼已議陰誅。巢讀至於此。不覺下牀。因此名聞天下。今桂苑筆耕多有不解處。恐當時氣習如此。或東方文體未能如古也。新羅之文。傳於今者絶無。只有元曉薛聰所著一二篇而已。予嘗見新羅獻唐織錦五言古詩。高句麗乙支文德贈于仲文五言四句。皆精到。當時能文之士。不爲不多矣。而今無所傳於萬一惜哉。

唐學士顧雲送崔致遠還鄕詩。有十二乘舟渡海來。文章感動中華國之語。又有贈言者曰。巫峽重峯之歲。絲入中華。銀河列宿之年。錦還東國。蓋十二而入唐。二十八而東還也。東還之後。其遭遇設施。未有所考。或云時適世亂。隱於伽倻山海印寺。與緇流遊燕。公所築瀛洲等三山。紅流洞鳳下石。書巖遺跡。至今宛然。不知所終。世稱仙去。按唐僖宗十二年乙巳。新羅憲康王十一年。致遠自唐捧帝詔還。越十年甲寅眞聖王八年。致遠進時務十餘條。王嘉納之。時後百濟甄萱。據完山叛。已三年矣。越二十五年戊寅高麗太祖王建立。越十年丁亥甄萱入新羅弑王。則致遠年方七十。不至衰耗。而其出處無所考。可疑也。

事大表牋。要須精切。高麗時。遼人欲過鴨綠江爲界。朴參政寅亮脩陳情表。立語用事。明白懇切。遼帝寢其議。我太祖高皇帝二十九年賀正。淸城君鄭擢撰表。光山君金若恒撰牋。西城君鄭摠吉昌君權近潤色之。帝怒表牋語涉戲侮。徵摠若恒近詰責。近蒙宥以還。摠等被留不還。高麗知製誥崔甫淳嘗撰賀金帝登極表云。五馬渡江。表晉帝之開新主。六龍馭極。符羲易之見大人。時金主兄弟爭國。惡其觸實。勅曰引用晉元事不當。崔由是得譴。崔之表辭。非不工也。而觸帝之怒。則由用事不切也。

世傳。金富軾妬才忌能。害鄭知常。今考麗史。知常墮妙淸術中。羽翼悉去而。自全實難。非富軾所得私貸。且本傳及諸書。無一語及枉害。而世之所傳如是何耶。近考金台鉉東國文鑑註曰。金鄭於文字間積不平。然則當時已有是言矣。

金富軾入宋。詣祐神館。見一堂設女仙像。館伴王黼曰。此貴國之神。公等知之乎。遂言曰。古有帝室之女。不夫而孕。爲人所疑。乃泛海。抵辰韓生子。爲海東始主。帝女爲地仙長在仙桃山。此其像也。今考之。新羅高句麗百濟之初。無此帝女事。但東明之出。有柳花事。恐中國誤認有此說也。

高麗季。人心皆歸我太祖。而牧隱李先生穡稍存形跡。然撰桓王碑在太祖潛邸之時。用周邦雖舊其命維新之語何耶。崔都統瑩臨死語曰。李廣平常言判三司事當爲國主。廣平都統皆當國大臣。而尙有是言。天命人心之歸我太祖。不待戊辰而可知矣。

我太宗之朝京師也。太宗文皇帝以燕王在藩邸。太宗過謁。文皇帝與言大悅。寵遇款至。及太宗還國。我朝士大夫問太宗曰。天下其大定乎。時高皇倦勤。建文爲太子。太宗曰。我觀燕王。天日之表。龍鳳之姿。恢廓大度。非久爲藩王者也。天下之定未可知也。未幾文皇帝以燕王有天下。人皆服太宗先見之明。文皇帝登極。眷祐我太宗異常數。每語國人曰。朕嘗見汝國主。眞天人也。

我國進貢馬。太宗親御揀閱。有一馬。班在下列。命置於首圉。人皆怪之。旣進。文皇見之勅曰。朝鮮國王愛我。首進之馬甚良。然後知聖神所見畧同太宗敎延편臣曰。擇駿馬。辨人才。予當不讓於古人。

世宗天性好學。其未出閤。每讀書必百遍。於左傳楚詞。又加百遍。嘗違豫。亦不輟讀。病漸劇。太宗命中官。猝至其所。盡搜書帙而來。獨歐蘇手簡一卷。遺在屛障間。世宗讀千百遍。及卽位日。御經筵無書不讀。緝煕時敏之功。高出百王。嘗語近臣曰。讀書有益。如寫字製作。人君不必留意也。晩年倦勤不視朝。然於文學之事。尤所軫慮。命儒臣分局。撰次諸書。曰高麗史。曰治平要覽。曰兵要。曰諺文。曰韻書。曰五禮儀。曰四書五經音解。同時撰修皆經睿裁成書。一日御覽可數十卷。其可謂天行健純亦不已也。

世宗始制雅樂。朴中樞堧贊成之。每坐臥。手於心胷之間。爲戛擊形。嘯於口吻之中。爲律呂聲。積十餘年乃成。世宗深倚重之。世宗又制自擊漏。簡儀臺欽敬閣仰釜日晷。制作極爲精緻。皆出於宸衷。雖百工匠。無能副上意者。惟護軍蔣英實仰承睿智。運奇騁巧。無不沕合。上甚重之。人皆曰。堙與英實。皆爲我世宗制作之盛。應期而生也。

世宗嘗留意於溫公資治通鑑。患其箋釋未盡句讀不明。命儒臣博採群書。隨事夾註。以便觀覽。於是據胡三省音注及源委釋文集覽等書。删潤之。有未盡處。旁採他書以補。且文學回互艱深處。輒註本史全句。或書句字於句下。以便句讀。以至字釋翻音。莫不詳備。皆取睿裁。名之曰思政殿訓義。綱目通鑑亦如是。其訓義之精。今古所無。近見今皇朝所撰綱目通鑑輯覽。頗有疏漏處。又不夾註於句下。以附於每卷之末。觀覽亦不便。臣妄意當以我朝訓義爲第一。且訓義之成。在正統丙辰。而輯覽之成在近日。當中國輯覽之時。見我國訓義。則必歎賞不暇矣。

太宗始作鑄字。模樣有未盡善。歲庚子世宗命李蕆。以中國善書字樣改鑄。比舊尤精。是謂庚子字。甲寅世宗命爲善陰陽字樣改鑄。極爲精緻。是謂甲寅字。庚子字小而甲寅字大。其所印書冊極好。世宗末年。用瑢所書樣及姜希顏所書字樣改鑄。其所印書冊。漸不如舊。今則銅字盡爲工匠所盜。而兼用木字。字之大小生熟不同。行列不齊。視舊印冊本。迥然不侔矣。

世宗勵精文治。高出萬古。歲庚子始置集賢殿。選文士十人充之。後增三十員。又改二十員。十人帶經筵。十人帶書筵。專任文翰。討論今古。朝夕論思。文章之士。彬彬輩出。得人甚盛。集賢殿南有大柳。歲己巳庚午間。有白鵲來巢。子皆白。數年間布列顯要皆出於集賢。如鄭領相麟趾李左相思哲鄭領相昌孫李領院季甸安領院止金判書銚金參判墩金判樞鉤金判樞末申領相叔舟權左相擥朴參贊仲孫崔領相恒金判書淡李判樞石亨尹議政子雲魚判樞孝瞻盧參判叔同梁判書誠之成判書任李判書克堪李府尹鳴謙金判書禮蒙盧領府思愼韓西平繼禧洪贊成應李參贊承召李參判坡李判書苪趙府尹瑾姜府尹希顏姜判書希孟崔府尹善復朴參判捷。雖以居正之無狀。亦獲列其間。又如朴仲林朴彭年河緯地成三問李塏柳誠源。一時顯隆。歲癸酉甲戌柳盡枯。或戱誠源曰。禍必自柳始。誠源敗。言果驗。集賢殿尋罷。

世宗設集賢殿。聚文學之士。培養數十年。人材輩出。尙慮朝衙夕直。不專意講讀。選年少有才行者數人。許暇遊山讀書。官給供具。肆意於經史百子天文地理醫藥卜筮。淹貫該博。無所不通。將爲大用之地。前有辛文僖碩祖權承旨採南直殿秀文。後有申文忠公叔舟。餘皆名士也。文宗朝。洪南陽應李韓山坡。雖以居正之無似。亦獲是選。眞一時盛事。

文宗之爲世子。幸喜雨亭。以洞庭橘一盤賜近臣。御書盤面曰。栴檀便宜鼻。脂膏偏宜口。最愛洞庭橘。香鼻又甘口。字畫動龍蛇。光燭日月。予嘗臨其字藏之。眞天下之至寶也。

文宗睿藻精到。集賢殿嘗製棘城祭文以進。文宗賜覽。以朱筆抹之。御書數語。其畧曰。無情之謂陰陽。有情之謂鬼神。無情則不可與語。有情則可以理曉。且曰。水火養人。而有時乎殺人。鬼神生人。而有時乎傷人。天語渾成。非詞臣儒士所能到。

宋仁宗崩。英宗皇帝悲慕。有妄議者曰。能神術使死者復生。英宗命試其術無效。乃曰。太宗與仁宗。宴臨白玉闌干賞牧丹。無意復來人間。英宗知誕妄。不深罪。我世宗初喪。有妖僧來獻是策。試於他屍無效。虛僞無理文。宗亦不之罪。

世祖天縱豪邁。平時議論。慨然慕唐太宗。而薄漢高祖。一日上從容與讓寧大君禔。論古今帝王。而謂唐宗不可及。讓寧對曰。殿下遠過唐宗。上改容曰。惡是何言。叔父之言過矣。讓寧曰。太宗以一微事而殺張薀古。殿下必不爲也。況我殿下家法之正。非太宗之所及也。上微笑。又語及征蒲州江野人事。讓寧曰。古人云千鈞之弩。不爲鼷鼠發機。願殿下留意焉。讓寧所見亦奇。

世祖嘗從容語臣曰。汝儒者。自古人君。於佛可拜否。爾毋隱焉。臣對曰。昔宋太祖幸相國寺。佛像前燒香。問當拜與否。僧贊寧曰。拜在佛不拜過去佛。太祖笑而不拜。然則人君不拜佛正也。拜佛權也。上大笑。臣又曰。太宗朝。中朝宦官黃儼。持濟州銅佛而來。使太宗先拜佛而後行禮。太宗欲不拜。河崙等請曰。黃儼兇險喜生事。宜從權先拜佛。太宗曰。彼佛若自中國來。則當敬皇帝之命拜之。今此佛自我國濟州而來。何拜之有。羣臣無人陳此者。予以謂不拜可也。竟不拜。儼屈遂行禮。大聖人所見各同。世祖又笑之。

世祖聖性恭儉。嘗入內殿。見御紺色木綿虎裘。穿靑草鞋。笠纓用純木。携竹杖。雖漢文澣濯。亦不如是其儉素也。

申高靈叔舟爲領相。具綾城致寬新拜右相。世祖急召兩相于內殿。上曰。今日有問於卿等。能對則已。不能對則罰不可辭。卿等自度何如。兩相拜謝曰。庶幾謹飭無罰。俄而上呼申政丞。申卽對。上曰予呼新政丞。子失對。罰一大爵。又呼曰具政丞。具卽對。上曰予呼舊政丞。子失對也。罰一大爵。上又呼曰具政丞。申卽對。上曰予呼姓子失對也。罰之。又呼曰申政丞。具卽對。上曰予呼姓子失對也。罰之。上又呼曰申政丞。申具皆不對。又呼曰具政丞。具申皆不對。上曰人君有召人。臣。不對非禮也。亦罰之。如是終日。兩相飮罰極醉上大笑。

魚判樞孝瞻唇厚。世祖嘗戱曰。魚孝瞻淳厚。尹議政士芬顋醓。朴文憲元亨對曰。尹士芬猜險。上大笑。

世祖於陰陽地理之書。無不淹貫。洞見是非而睿斷之。嘗謂臣居正曰。祿命之書。儒者窮理之一事。汝知之乎。臣對曰粗嘗涉獵。上曰汝作假令一書。臣退而裒集諸書。撮其大要。分門類聚。先之以凡例。次之以吉凶神殺。終之以吉凶論斷。以進。上曰予非崇信祿命之書。欲作假令使宮中之人不煩指授。開卷自明耳。且謂臣曰。卿意謂祿命何如。臣對曰。甲己之年正月丙寅。甲巳之日生時甲子。以六十位類推之。其數極於七百二十而盡。以七百二十之年。加七百二十之日時。則命之四柱極於五十一萬八千四百。而無復加矣。天下盛時。戶口至有千五六百萬。則億兆林林之衆。豈止五十一万八千四百而已哉。今於閭巷間。固有四柱皆同。禍福全不相似。以耳目所見。常有편二。則耳目之所不接者。安知非千百者乎。且千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四柱則中國四海荒服之人無不同也。而中國則有公侯伯子男卿士大夫吏胥庶人之分。爵位科第之高下。皆一一有辨。四海荒服之俗。或同禽獸。無貴賤之分。是何囿於五十一万八千四百之人命。而其不同若是其紛紛耶。祿命之書不足信也。或曰。如李淳風李虛中邵堯夫徐子平。發無不中。則安可盡得而非之乎。臣意以謂。有明鏡於此。物來照之。姸媸自見。於李淳風邵堯夫輩。心本虛靈。如鏡之明。事至物來。吉凶禍福自燭難逃耳。非如後世術士徒守古人之糟粕。以五十一万八千四百之人命。惟斷天下億兆之人命也。臣以謂祿命之書不可信也。上笑曰。汝言是也。

睿宗初政。銳意圖治。未幾玉體漸乖。嘗手寫冊背曰睿宗。又曰。死得此諡足矣。不數月上賓。羣臣上諡曰睿宗。果合聖意。嗚呼悲哉。

菊齋權文正公溥。壬戌年壬子月己未日己巳時生。卜者曰。命限不永。先文淸公坦曰。若積德少可延長。嘗聞天寶山僧。積德之目。有三。曰行不中道。曰浴不流水。曰食不擇精。汝宜勉之。菊齋終身佩服。造次必於是。終享壽八十五。位至極品。一家九封君。福祿之盛今古罕比。人皆曰積德之效。予嘗觀益齋先生文菊齋碑曰。戊子己未虛拱壬巳之祿。互衝發之。蓋贊其造化之妙也。卜者謂之不永。亦不可知。

圃隱鄭文忠公。平生有志節。人無間言。或戱曰。人言子有三失。知之乎。文忠曰。試言之。或曰人言子於朋友讌飮。先入後罷。飮酒太遲。文忠曰誠有之。少在鄕曲。得一盆濁醪。思欲與親戚朋友一懽。今旣富貴。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吾豈悻悻然哉。或曰人言子於色不得淡然。文忠笑曰。好色人之常情。孔子亦曰。如好好色。則孔子非不知好色也。或曰人言子於唐物貿易。不得無心。文忠變色曰。老夫家貧。子女寔繁。婚姻之禮。例用唐物吾不能免俗耳。況貿遷有無。聖人之遺制。吾何嫌乎哉。或曰前言戲耳。

權文忠公近常赴京師道遇雨。假郵吏笠帽。旣還之。訟公不還。責其直。公不較而與之。後有一郵吏。冒認氈衫之失。責其直。公又欲與之。使臣孛羅知其誣。鞫郵吏。乃曰此人前不較而與直。故敢爾。非失也。孛羅罰其人。

權文忠公嘗謫居忠州。癸酉春太祖幸鷄龍山。召赴行在。一日太祖賜銀盤一面于扈從諸宰樞。爭射賭之。武臣以次皆不中。文忠平生一不操弓。是日一箭中之。得銀盤。人皆曰。射以觀德。此之謂也。

鄭三峯道傳嘗赴早衙。穿靴一白一黑。及公坐。胥吏以告。三峯俯視一笑。竟不易。及衙罷。騎馬而行。笑謂傔從曰。爾毋怪乎。吾靴之黑白也。左者見白不見黑。右者見黑不見白。亦何傷乎。其不外飾如此。

李文靖公穡朝京師。太祖高皇帝引見與語曰。汝之漢語似納哈出。穡貌不揚。帝曰此翁堪畫。及穡東還。語人曰。今皇帝中無所主之主也。人皆以穡言爲失。今觀大明有天下百有餘年。列聖相承。持盈守成。一遵高皇帝遺制。不得變更。其規模制度。遠過漢唐。曾謂中無所主之主乎。然穡大儒也。不知高皇帝之爲大聖人。焉得爲智乎。臆意以謂。高皇帝初定天下。駕馭英雄。恢拓邊疆。留神軫慮於創造大業。其視穡豎儒如嬰兒啼笑於坐側而不加之意也。穡之意亦以爲。高皇在位未久。天下之事。未可知也。而待外人。簡傲侮慢如是也。是以有此言。高皇以光武之待馬援者而待穡。必無此言矣。

趙文貞公庸學問精邃。尤深於性理之學。長國學二十餘年。誨人不倦。作成有效。凡文章操紙立就。詞理精到。性聰敏。一覽輒記。少時聞一書生得元朝文選策問祕之。文貞求見。生不許。他日更往求之。則生爲借三日。文貞一覽盡記。如約而還。一日文貞與生同在黌舍。誦策三四道。不差一字。生以謂偶熟此而已。亂抽諸策令誦之。亦如此。生曰。如公者。雖張巡不能及也。

孟文貞公思誠淸簡端重。在相府持大體。公年庚子。嘗因戱托癸卯契。一日在上前。上問公年有幾。文貞對以庚子。朝退。契中以非同庚出之。一時傳笑。文貞性解音律。常執一笛。日弄三四聲。關門不接賓客。有稟事者。令人開門引接。夏則坐松陰。冬則坐房內蒲茵。左右無他物。稟事者去。旋卽關門。稟事者到洞口。聞笛聲則知公之必在。

權文順公弘早以文翰著名。尤工於篆隷。位至極品。享年八十七。嘗卜宅南山陲。鑿雙池種蓮。幅巾藜杖。逍遙自適。洒然若神仙。其書獻陵碑篆成均館碑甚好。嘗世宗朝上書請立箕子祠碑。言頗得體。

朴貞肅公安信器度寬偉。嘗與孟文貞公思誠同在臺。論事忤旨當誅。文貞面有黑色。蒼黃罔措。貞肅顏色自若。作詩一絶。有恐君留殺諫臣名之句。無紙筆。以磁尖畫地成字。瞋目語獄吏曰。當以是上聞。否則我爲厲鬼。爾屬無焦類矣。太宗聞而霽威赦之。後貞肅奉使日本還遇海賊。賊抽刃攔入船上。抄掠行具。人皆搖手不得。貞肅踞胡床不動。從容指揮。賊畏不敢近。一行賴以安全。

柳文貞公寬公廉方正。雖位極人臣。茅屋一間。布衣芒鞋。淡如也。公退之暇。敎誨不倦。摳衣者坌集。有來內謁。顧之而已。不問姓名。公之第在興仁門外。時開史局于金輪寺。寺在城內。公領脩史。嘗以軟帽杖屨而行。不煩輿馬。或携童冠。嘯咏往還。人服其雅重。寺今已廢。嘗霖雨經月。屋漏如麻。公手傘庇雨。顧夫人曰。無傘之家。何以能堪。夫人曰。無傘者必有備。公笑。

成文景公石磷少有倜儻奇節。嘗爲楊伯顏幕下禦倭。失律當刑。公假寐。有人告曰。公著蒿冠無憂也。公自解曰。蒿冠以蒿裹頭。不祥莫甚。竟貸死除名。後爲首相曰。吾夢蒿冠者高官也。早年與四五同僚在政房。辛旽負手傍觀。指文景曰。終必大顯。福德非諸君所及。卒如其言。老賊亦復具眼。公年六十。慈氏亦年踰七十。病革。瞑目不言者數日。藥餌無效。公焚香祈禱。哀號幾絶。俄而慈氏曰。是何聲也。侍者驚喜曰。祈禱聲也。慈氏曰。天遣人賜几杖曰。有子至誠如此。可扶而起。病尋愈。人皆嘆文景孝誠之篤。

河襄靖公敬復晉州人。母夢鼈入懷中。因有娠生。小字王八。自幼膂力過人。補甲士宿衛。直禁門。時適冬至。上林苑熨養梅花數盆。將進置於禁門之側。公折一長條。揷兜牟上。掌者大驚叱之。公曰。吾家籬邊繫牛馬者此樹。折爲薪樵者也。有何所貴。不小屈。人皆笑其麤猛。而大其氣。以武能擢拔大顯。嘗出鎭東北面。有野人以三百斤强弓請公彎之者。公爲置酒歡飮。且語曰。此弓制作甚妙。急呼弓手。依樣制造。潛令人爆之。筋力少解。從容引滿。野人叩頭下拜。

卞文肅公季良性固執。宣德年間賀白雉表詞中。有惟玆白雉之語。文肅曰玆字宜中行。諸公曰不屬上何謂中行。文肅固執之。諸公曰宜取旨。世宗是諸公之議。文肅復啓曰。耕當問奴。織當問婢。殿下爲國。若鷹犬宜問文孝宗輩。至於詞命。當依任老臣。不可輕許他議。世宗不得已從之。

崔貞烈公潤德生而母卒。父雲海鎭邊不能擧。托養于同隣楊水尺家。稍長膂力絶人。挽强射堅。時隨水尺出獵。所獲實多。一日牧山中。有大蟲瞥出林莽。諸畜犇散。公驟騎一發一箭斃之。來報水尺曰。有物斑紋。其大顒然。是何物。吾已射殪之。水尺往見。乃一大虎也。水尺異之。家君出鎭合蒲。水尺以公往謁。譽公不已。家君曰當試之。及與校獵。公左右馳射。發無不中。觀者嘖嘖稱美。家君笑曰。兒手雖敏。而尙未識軌範。兒今所爲乃山虞技耳。不可謂之長技。仍敎射禦之方。遂爲名將。

黃翼成公喜度量寬洪。有大臣之體。居相位三十年。享年九十。論決國事。務從寬大。平居淡如。雖兒孫僮僕羅列左右啼號戱噱。畧不可禁。或有挽胡批頰者。亦從其所爲。嘗引僚佐議事。方濡筆書牘。有童奴溺其上。公無怒色。但以手拭之而已。其德量如此。嘗謫在南原七年。閉門端坐不接賓客。手執韻書一帙。凝神注目而已。後雖年高。於字書音義偏傍點畫。百不一失。

河文孝公演讌居常著烏紗帽。去軟角。焚香靜坐。終日唫哦。爲詩奇僻近古。筆法遒勁得體。嘗言。少時在春坊。作詩手寫之。河浩亭嘆曰。河文學作而河文學寫。亦一人間寶玩也。文孝嘗按慶尙道。南政丞智爲亞使。公甚器重。不以僚佐待之。嘗行至晉州。文孝嘆山川雲物之勝。公晉人也。南改容曰。山水雖勝。而品官甚惡。文孝大笑。人服其雅量。後與南同升黃閣。

許文敬公稠簡嚴方正。公廉淸謹。動慕聖賢。每鷄鳴盥櫛。冠帶正坐。雖終日不見惰容。矻矻常以國事爲念。言不及私。論議國政。自信獨守。不與人軒輊。時稱賢宰相。家法亦嚴。子弟有過。必告祠堂罰之。奴婢有罪。按律治之。公自幼銷瘦如削。肩背傴僂。嘗判禮曹。定上下服色儀制。截然有分。巿井輕薄子深疾之。號曰瘦鷹宰相。蓋鷹肥則颺去。瘦則思搏禽也。

金孝襄公孝誠莊襄公南秀之子也。莊襄與妻吉氏異居。孝襄年四五歲。有奴抱立桑樹下。忽有雙鳩來集。孝襄曰。瞻彼雙鳩。雌雄並行。吾父母各在東西何耶。仍泣下奴異之。告吉氏亦泣。鄕閭皆異之。公事母至孝。公年五十七。而吉氏卒。廬墓喪祭。一出至誠。物論多之。

姜戴敏公碩德性好古。風流文雅。近代無比。作詩最高古。書畫亦妙絶。諡之曰敏宜矣。諡法好古不怠曰敏。此元朝學士趙文敏之敏也。世之人以公不於紅紙上題名輕之。甚非也。子府尹希顏字景愚。畫詩書三絶。獨步一時。詩似韋柳。畫似劉郭。書兼王趙。爲人有才有德。眞大人君子也。不大厥施。惜哉。

趙中樞吾倅陜川。暑月鱸魚山積。雖腐爛不許家小得嘗。人皆服其廉。或曰與其腐爛棄之於地。寧使家小得嘗。況不以此傷廉乎。趙家至貧。其爲禮曹正郞。避方賃屋。桂玉不繼。同僚有以白粒三斗問之者。不受。後於公座誇之。人或有譏其矜作。然平居。關節不到。後退老村莊。室如懸磬。無絲毫干請於人。眞廉謹篤信君子也。

權安肅公蹲聰明過人。明達吏體。嘗爲讞部。決獄如神。有二盜殺一家三人。情跡稍存。贓證未白。前後官吏首鼠未決。幾四五年。一日安肅前二盜而語曰。爾輩情跡甚明。敢不服。我有一語。爾無遁情。爾輩初議爲盜。如是如是。中爲作賊。如是如是。終始本末俱陳之。如是如是。爾敢隱乎哉。盜相顧吐舌曰。此公莫是曾爲盜者耶。何悉我情跡如是。遂服。

甲午春權文景公踶。趙判書克寬。權參判克和。金參判墩俱失志禮闈。抵水原蓮亭。文景曰。吾輩眺矂落魄至此。他日得意。細雨濛濛。雨雪霏霏。明月八簾。荷香滿座。與二三子相與觴詠。亦足賞今日之行矣。諸公抵掌曰。雨旣濛濛。雪不當霏霏。雪旣霏霏。月不當明。荷香又豈雪中得乎。何言之不倫也。文景無以應。是年秋榜。文景居大魁。諸公相繼擢第。壬子文景爲京畿監司諸公會餞。趙執盞言曰。水州雪中荷花。今可賞矣。文景笑曰。欲與君共耳。不數月趙出宰是府。文景巡臨。趙行禮詣就座。適荷花盛開。相目而笑。文景有詩曰。雨雪霏霏月政明。荷香荏苒滿亭淸。當時此說神應祕。二十年前事已成。

金文長公鈞。金文長公末。金大司成泮。皆博通經史。尤邃性理之學。同時選授胄監。誨人不倦。作成有效。人稱曰三金。而泮先逝。兩金皆年踰八耋。官躋一品。俱謚曰文長。諡法博聞多見曰文。誨人不倦曰長。其得此謚宜矣。尹提學祥時爲胄監之長。學問尤精。諸生爭先摳衣。絲分縷柝。耳提面授。終日矻矻不知倦。今之達官聞人。皆公弟子也。國朝以來。爲師範之最。

金文長公末有一女無子。嘗曰。聞開千眼者得陰報。予自筮仕以來五十餘年。未嘗不待學館職。敎誨不倦。卒無嗣。豈非予荒蕪僞學未能德於人耶。將終。沐浴冠帶執笏端坐。家人痛哭。公止之曰。予位至一品。官非不達。年踰八耋。壽非不高。生死常理。得正而死。豈非幸歟。尋卒。

崔先生萬理嘗爲集賢殿副提學。上書極論宦官著軟脚烏紗帽。不合古制。依中朝例著冠。其言曰。自古歷代人主。寵任宦官。權傾天下者甚多。然不能易其冠者。蓋以閽寺之流。不可混於縉紳。駭人觀聽耳。言甚切至。諸宦官側目相視。議遂寢。

柳先生義孫。權先生採。辛文僖碩祖。南先生秀文。同在集賢殿。文章齊名一時。而物論尤推重南先生。高麗史節要初草。大抵皆出於南手也。諸君皆不大達。惜也。

奇公虔嘗宰延安府。鮒魚多產。公私徵請輻湊。弊或及民。前此有宰姓金者。喜食鮒魚。邑人嘲之。大書館壁曰。六年何事業。喫盡一池魚。奇欲避謗。六年不食鮒魚。又出牧濟州。濟之有鰒。猶延之有鮒也。三年亦不食。人皆服其執而疑其作也。

金判書銚早以文學著名。世宗嘗宴群臣。皆酒酣。上曰。今日諸君。各陳平生所願。銚曰。臣願百年之內日侍御榻。進退俯伏於金葵花底而已。群臣皆曰。臣等所願無踰於銚。上笑。

金文節公淡性溫雅淡簡。喜怒不形於色。然善治盜。嘗守忠州安東慶州三邑。人有犯盜情跡。少有可疑。必殺勿饒。盜不入境。民賴以安。然枉殺亦多。公享年不永。刑罰之於人。甚可畏也。

李文安公思哲體質豐大。飮食過人。每食一大器飯二蒸鷄一壺酒。患背腫臨絶。醫云宜忌炙肉毒酒。公曰與其不食而生。毋寧食之而死乎。飮酒啗炙如常。卒獲平善。人皆曰享富貴者。飮食亦異於常矣。文安之少也。與諸輩遊三角山僧寺。各佩壺。但無飮器。時權斯文枝穿新制馬皮套鞋。文安先酌飮之。諸公以次飮之。相視大笑曰。皮鞋杯自我作古。不亦可乎。後文安貴顯。語權曰。今日金杯酒味。大不如遊山時皮鞋杯也。

鄭貞節公甲孫性淸直嚴峻。子弟不敢干以私。嘗爲咸吉道監司。被召如京。及還道見解榜。子烏亦中焉。公奮髥怒罵試官曰。老奴敢狐媚我乎。吾兒烏業未精。豈可僥倖欺君耶。遂鉤去之。竟黜試官。

貞節爲大司憲。激濁揚淸。朝綱大振。然寬厚持大體。舊例公會臺諫必連幕而次。或時飮酒捲帳相屬。號曰捲帳飮。若値酒禁臺諫執法不飮。諫院飮醉自如。一日諫官持抔引滿。戲於帳隙示臺長。臺長亦戲以袖拂之。杯從帳隙中而墮。圜轉止於憲長案前。諸臺長惶懼無措。臺吏亦相目未敢猝止。終日在前。臺中恐生事。將仕罷。貞節語吏曰。彼如鵝卵者何物耶。可容水精珠幾顆乎。吏曰可容百顆。貞節曰可從所出隙中擲之。滿座皆服其雅量。諫院相傳。有杯形如鵝卵。可容一升許水精珠。玩禁而設者。

尹文度公淮南集賢秀文皆能文章。而性喜酒。常飮過度。世宗惜其才。命飮酒毋過三爵。自後凡宴會。二公必飮三大椀。名雖三爵而實倍飮於他人。世宗聞而笑曰。予之戒飮。適所以勸飮也。

鄭文成公麟趾天資豪邁。胸次豁達。嘗酒酣。尙論古人曰。如我者倘遊聖門。純粹如顏子。篤實如曾子。固不可及。如遊夏之徒。未知何如也。歲庚午翰林侍講倪謙奉使來。文成爲官伴。周旋交際。得儐使體。又與之商礭古今。往復酬唱。侍講敬重之。常夜坐。侍講曰月在何分。公曰在東井。侍講嘆服。及辭別。侍講曰如夜深何。公曰可怕李金吾。侍講曰莫逢王玉汝。相與笑曰。天下未嘗無無對之句。歲丙寅昭憲王后赴山陵。大雨江漲。梓宮不可渡。權厝樂天亭。或云南首。或云北首。議竟未決。文成後至曰。禮在殯南首。不死其親之意。在玄宮北首之。幽之故也。今亦殯宜南首。諸公曰。宰相不可不用讀書人。

侍從封章。始盛於李文烈公季甸。文烈在集賢殿。屢欲封章論事。有一二同列。官居文烈之上。每沮之曰。自古喜論事者。終受禍。況我侍從者。講論德義。啓沃輔道而已。至於諫諍非職也。君勿好事。文烈曰。人各有心。論事之敗之榮。不如含默之恥之深耶。遂率下僚抗疏極陳者。非一再矣。而上官終不署名。物論譏之。每進封章。世宗曰。季甸之疏又來矣。遂有大用之志。尋擢同副承旨。

權翼平公擥弱齡有大志。博覽强記。才名挺出儕輩。然屢屈場屋。怡然自處。不屑屑於懷。予誦孟郊詩曰。出門卽有礙。誰謂天地寬。郊之落第悲悴困窮者。無所容其身者。今子將無然乎。翼平笑曰。得不得寧非命耶。予知其爲大器。後翼平年三十五。以文擢壯元。四十六入相。爲一代元勳之首。蓋眺矂悲傷。士之常情。而公之大度如是。郊之不遇。豈非局小使然耶。

申文忠公叔舟嘗奉使日本。回還到我境。不及數里。忽遭颶風。未及艤岸。衆皆蒼黃。公神色自若曰。大丈夫當遠游四方以蕩襟懷。今涉洪濤。見日出之鄕。足爲壯觀。倘乘此風。得泊金陵。飽見山河雲物之盛。亦一快也。時刷還孕婦在舟中。衆曰。自古孕婦於行船大忌。宜投海以穰。公曰。殺人求活。於德不祥。强止之。俄而風定。文忠始登第。選入集賢殿。一日當直入藏書閣。取平昔所未見書讀之。漏已下三鼓。世宗遣小宦覘視。端坐讀書。及四鼓又遣覘之。亦如是。函賜御衣以奬。

具忠烈公致寬性方嚴公正。嘗判吏曹。關節不行。前此長銓曹者。例於除授之際。親執官案。恣行胸臆。亞官以下。袖手傍觀。公嘗憤之。思欲矯其弊。凡進退人物。博採群議。雖小官卑職。未嘗獨薦。又不以私恩貸親舊。嫉人干請。有或干請者。當遷不敍。時居正爲參議。一日在政房。適醉睡。公厲聲曰。參議謂致寬。注擬人物。恣行胸臆。不欲與聞耶。他日有用人之失參議其曰在家不知耶。嘗擬一文士知名者。爲臺官。駁者曰。此子滑稽不可。公曰若然則漢武帝何取於東方朔耶。竟擬臺官。又一文士調外郡敎官。十年不遷。公欲擬縣職。駁者曰。此子迂闊不可。公曰。天道十年必復。安可使人久屈如是。遂擬縣職。果有治效。公之用捨。一出至公如此。

崔文靖公恒性謙恭簡正。端介無華。平生與人語。先示退損。不自表襮又不立崖岸自異。爲文章。不襲古人畦畛。自出機杼。大放以肆雄豪富瞻。如長江大河。滔滔汩汩。百折逶迤。勢不能止。尤工於騈驪。凡朝廷事大表牋。皆出其手。華人每稱。我國表辭精切。皆公所著也。平居雖隆冬盛暑。整衣冠終日端坐。不設情容。未嘗疾語遽色。天性然也。

世祖嘗嘆。東方學者。語音不正。句讀不明。雖有先儒權近鄭夢周口訣。紕繆尙多。腐儒俗士。傳訛承誤。遂命老臣宿儒。分授四書五經。考古證今。參定口訣。又會文儒講同異。上親加睿裁。文靖常在左右。每承顧問。毫分縷析。應對如響。上聽之亹亹不厭。語左右曰。寧城眞天才也。

朴文憲公元亨明達事體。諳熟典故。中原使臣陳鑑高閏張寧陳嘉猷之來。皆爲儐。周旋交際。咸中其宜。張奉使嘗語文憲曰。如子之才。生於春秋之時。當不在叔向子產之下矣。

尹文憲公子雲。爲咸吉道體察使。至安邊。聞李施愛殺節度使康孝文。又殺吉州牧使薛丁新。據州以叛。分遣腹心于諸郡。殺守令殆盡。兇徒所在響應。公倍道至咸興。是夕賊又作亂。殺監司申㴐。盡殺公差官吏。尋移兵抵公所。排闥露刃環庭者如墻。公整衣冠端坐。言笑自若。賊懼而退。嘯聚之黨。恣行胸臆。狙詐不測。公在圍中者七日。處之泰然。屹不動心。賊悔悟。或有周旋左右爲公地者。卒全身而還。

咸東原禹治嘗爲全羅道監司。有閥閱兄弟爭釜大小訴於官者。咸怒命吏。亟取大小二釜來曰。當擊碎均其斤兩而分之。二人服。訴遂止。

洪中樞逸童器宇卓犖。性任天眞。不脩邊幅。善詞賦劇飮。無何醉則用草葉作吹笛聲。悲壯震厲。平居獨撫古琴。有絃無譜。嘗曰。吾之琴得淵明千古不傳之趣。昔伯牙鼓琴。唯子期知之。吾之琴。淵明不生。世無知者。天地間奇男子也。嘗於上前論佛事。世祖佯怒曰。當殺此虜以謝佛氏。命左右取劍來。逸童論辨自若。左右佯以劍撫頂者再。亦不顧視。無懼色。世祖壯之曰。汝能飮乎。逸童曰。樊噲漢士也。項王他主也。巵酒彘肩不敢辭。況聖賜乎。賜酒一銀盆。健倒。上曰頗畏死乎。逸童曰。當死則死。當生則生。敢以生死而易其心乎。上喜賜貂裘一領。慰解之。

逸童嘗遊眞寬寺。食餠一器麪三椀飯三鉢豆腐麪九椀。及到山下。有餉之者。食蒸鷄二隻魚羹三椀魚膾一盤酒四十餘觚。觀者壯之。明日世祖聞之。召逸童問曰。信如是能喫乎。逸童拜謝。上曰壯士也。然常時出入。但食餌屑醇酒而已。不喫飯。後到洪州劇飮。尋卒。人疑其爛腹也。有志不施。位不滿能。惜哉。

唐末鄭谷以詩鳴於世。時人稱其官爲鄭都官。宋梅聖兪晩年得都官。一日會歐陽永叔家。劉原父戲之曰。聖兪官必至於此。昔有鄭都官。今有梅都官。座客皆驚。而聖兪亦不樂。未幾病卒。居正少與尹恕同游學。恕嘗自言。萬一登第得爲司諫院正言。必休官。男子於紅旌上。書正言二字足矣。諸君勿訝也。恕與居正同登甲子科。庚午辛末年間。始授正言。居正戲曰。可休官矣。恕笑曰。第觀之。未幾病卒。蓋原父戲聖兪。尹恕之自期。果合於言。是何理耶。

陽村權文忠公常著入學圖說。依周子太極圖及朱子中庸章句之說。作天人心性合一之圖。廣大該包。精深微妙。擴前聖之未發。開後學於無窮。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之說。則但擧大綱以示學者。其旨深矣。猶子權先生採。亦依圖說及朱子中庸大學章句或問之說。以著天理流行發育之象及學者變化氣質作聖之道。其進德先後之目則引孔曾思孟之說。用功淺深之意則斷以程朱諸子之論。其論天人心性之說。多有所發揚陽村之意焉。於是著作聖圖。

近世好事者。有成佛圖。有從政圖。皆用骰子。權先生採。著作聖圖。其目有十三。曰論圖象。曰論性理。曰論陰陽。曰論造化。曰論氣質。曰論誠敬。曰論資質。曰論功夫淺深。曰論用功作輟。曰論賢智。曰論愚不肖。曰論進德先後。曰摠論。於十三論之中。亦有多少節目。又用骰子。六面書誠敬肆僞四字。但誠再書而肆僞一書。其爲字。皆有分數。擲之以分數多少。爲進修次第。凡人之性。厭學問而樂戲玩。成佛從政之圖之類。亦博奕之流也。徒費曰力。而無所用心。先生之作此圖。初非戲玩設也。欲學者因其所樂而開牖之也。不知者以用骰子近於博奕。故不深究其意。不思之甚矣。夫用骰子。意非在於骰子。以示誠敬肆僞之分耳。誠敬肆僞。乃學者用心之地。因骰子而開示指道於初學。尤爲親切。卽圖而求之。雖愚稚孩童。亦可以知所向方。而進德之序。有條不紊。可與聖賢同歸矣。圖未行而先生卒。今知者蓋鮮。先生之文章。有仲父陽村風。

李文安公石享嘗因眞德秀大學衍義。删繁就簡。添入麗史之可爲勸戒者。爲一書。名曰大學衍義輯略。請於經筵進講。上嘉納之。公之意以謂。經書時方經進高麗之事。傳聞所及。鑑誡最切。故或删或約或添之。其於觀覽。不無有益。然論者以謂。經以載道。皆聖人之言。德秀之編。皆非苟爲。今盡删去。於義未安。因舊衍義之文。添入麗史。庶幾近之矣。

高麗文宗朝。禮部尙書鄭惟產立糊名取士之法。凡赴試諸生。卷首寫姓名本貫四祖糊封。試前數日呈試院。開場前一日午後。主文具題脚於狀。詣紫門實封進呈。上自折封賜覽。各於題上落點。封押而出。主文承奉到試院。翌日黎明折封放題。當直承宣擎奉金印往試院。與主文同坐。於擧子卷封。一一印之。上又遣內侍二員賜酒果。主文亦設筵以慰。間一日當直承宣到試院。開拆放榜。第二場亦如之。第三場至二更放題。餘同儀。間兩日主文各於中選卷子背上。科次貼黃函封。進詣紫門。上坐便殿。承宣二員捧函上前折封。文儒承宣讀過其科次。上下竝依主文之望而放榜焉。其後相襲。大槩如此。至國朝。科擧之法漸備。糊名卷子與高麗同。餘皆不同。其收卷官封彌官査同官枝同官易書等事。皆遵元朝制。兩頭場始於世宗朝。或講經或製述。隨時不同。

古者無武科。太宗朝始設焉。故事文武科放榜日。賜牌賜花酒。文武科一等三人。別賜皁蓋。一時榮之。世祖朝文科賜蓋。武科賜旗。遊街之日。癡兒愚婦皆辨其爲文武科也。武班頗不悅。尋罷復舊制。

舊例官至三品者。不赴文科。六品者不赴生員進士試。以堂上官赴試始於權花山攀。宗親極品赴試始於永順君溥。駙馬極品赴試始於世祖朝。事尋罷。

近日場屋。有出賦題曰海東靑。韻府群玉書。有古人詩一句曰。麗句妙於天下白。高才駿似海東靑。有一擧子誤解曰。麗句妙於天下則惟白高。一介才士之駿似海東靑者矣。擧場和之。以白高爲賦。至有成句曰。繫海東之爲靑。同白高之駿才。試官亦取之。多有登第者。聞者縮頸。

國朝以來。科場文體穩平。自癸酉甲戌以來。一二文士詭奇崛强之文。擢巍科。四五六年之間。文體盡變爲西崑。今國學及科場。擧歐陽公黜劉幾故事。黜其甚者。文體稍稍如舊。然未能盡變也。近於殿策起頭。有一主曰。披沙揀金有大冶之精。執策臨馬有伯樂之明。有一主曰。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其浮華不切。

舊例諸科會試。每三場日。禮曹設宴。又別有內賜酒果。諸試官懽飮爲榮。於諸生亦置淡粥淸酒數十盆。以解渴喉。及式例出。而皆罷之。近在試院有一參試官。戲成一句云。座主不飮香醪一盞。何烘其頭。諸生甘吸墨水數升。皆黔其吻。僕亦有句云。茶椀始從今日大。酒杯仍憶去年深。滿座皆笑。

河東鄭相國麟趾。魁甲午初榜。又魁丁未覆試。國朝以來一人而已。李延城石亨魁辛酉進士生員及第三榜。三韓以來未之聞也。南司成季英魁生員及第二榜。亦其次也。

父子相繼爲壯元者。權文景公踶。權翼平公攬。兄弟相繼爲壯元者。柳正自濱。柳校理自漢也。

父子相繼入相者。黃翼成公喜。黃成烈公守身。沈議政溫。沈左相澮也。

國朝以壯元入相。河東鄭公麟趾。吉昌權公攬。寧城崔公恒。洪南陽應。以前朝壯元入本朝爲相。柳政丞亮。孟政丞思誠也。

甲寅別試。崔寧城恒爲壯元。曺昌寧錫文爲榜眼。朴延城元亨爲探花。具綾城致寬居丙科。在世祖朝。四人相繼入相。古今所無也。

甲午秋親試。讀卷官河崙等。取擧子三人卷子以進。太宗曰。當依古焚香祝壯元故事。信手抽之。乃權文景公蹈也。

上喜曰。予悼蹈父近之早逝。今得子爲壯元。聊復自謂。顧語崙等曰。此榜乃予門生。卿等不得爲自家桃李也。崙等終不受禮謁。庚午殿試。讀卷官以權翼平攬擬第四人。榜旣出。

文宗曰權攬居幾。左右曰第四。上督令左右進諸卷子。讀至第四曰。此誠壯元也。親札第一。蹈後改名踶。踶父子壯元。皆御賜也。

卷二[编辑]

權翼平於庚午鄕會。殿三試皆居魁。金郡守秀光亦於鄕會殿三試皆居尾。時人笑曰。三場壯元。古今多有。三場爲尾。天下必無。

申高靈叔舟中己未科第三丁卯覆試第四。居正亦中甲子科第三丁丑覆試第四。謁高靈。笑謂居正曰。以子之才。何屈第四乎。居正曰。和凝之後有范質。金坵之前。豈無金仁鏡乎。申大笑。以予不才。非敢擬和范。但大言耳。昔和魯公凝中第十三。後知貢擧謂范魯公質曰。君文合居第一。暫屈十三者。用傳老夫衣鉢耳。高麗金貞肅仁鏡領貢擧。擢金坵爲第二。擧魯公傳鉢故事及之。貞肅亦明王朝。第二名也。

世宗末年。尤重儒士。親策得人。最後曰。登俊試得十三人。臣居正獲居第三。世祖召臣等于內殿。若曰。古有座主門生之號。今是科予親策之。予當爲恩門。宜號是殿曰恩殿。臣等俯伏拜謝。越數日。兩殿坐思政殿。臣等獻爵。一如門生座主之例。寵恩優渥。吾東方前古所無之盛事也。

中朝使臣前後來者。皆文章節義之士。自陸顒端木孝思祝孟獻以下。皆可數。自居正所及見。世宗末年倪侍講謙司馬給事恂偕來。倪通而和。馬簡而正。才名馬不及倪。操行倪不及馬。陳吏部純李司正寬繼來。陳之節行。仰若山斗。李則風儀雋朗。處事在陳範圍之內。不露圭角。亦可人也。後有陳侍講鑑高太常閏。陳之文章亞於倪。而操行則同。高之文章不及於陳。而操行則愈下。初陳高二使渡鴨綠江。國家遣宣慰使遺節衣。不受。高作送衣不受詩。語甚倨傲。其作成均館記。有天理未嘗泯滅之語。詩亦有豺獺報本之辭。及跋陽村應制詩則曰。到朝鮮恨無物足以駭人觀聽。其傲視東方甚矣。題太平館樓詩自批曰。極盡豪華之氣。一以淸高爲主。成均館唱酬詩板尾自筆大書曰。詩不成者四人。後當足之。蓋譏我國宰相有不成詩者也。嘗書眞草數帖曰。義之之字。千金難得。學者宜寶藏之。其輕薄至此。時居正執事於館下。每見高作。勃然變色。或手裂擲地。同列皆笑。一日高倩承文院博士郭義卿書行錄。僕竊見之。首書思親詞一首。次書送衣不受詩。次書却妓詩。次書謁宣聖詩。記其餘覽物興懷之作。皆諱不書。僕曰。此虜將還中國。以此爲釣名之資。人之無狀至此哉。一日殿下至鞍馬。僕語同列曰。鞍馬非橐中之物。此輩必却之。如却之。高必作詩。卿等第觀之。俄而高作却鞍馬詩曰。漢文旣是輕千里。祖逖無心著一鞭。同列大笑。僕大怒曰。豈朝鮮寡弱。無一人分別是非。敢詐如是。將行。殿下贐好劍。閏作詩謝。皇華集旣成。閏初見喜。例讀至謝劍詩。憤然失色。其飾詐失使臣體如是。陳給事嘉猷寬平正大。觀其氣象。知其爲大人君子。文章亦平淡。張給事寧。其文章可伯仲於陳。而言行頗有强作處。然亦君子人也。金舍人湜工於七言四韻。筆法畫格亦高妙。但節行掃地。張舍人珹有溫雅氣象。而無奇節。姜行人浩有寬大之量。而少文雅。祈戶部順篤實有節行。文詞亦醇正。其陳張兩給事之儔乎。張行人瑾文章操行不及祈。而在其範圍之內耳。

近得見遼海編。乃翰林侍講倪謙奉使我邦所作。附以我國諸賢酬酢贈別之作。如僕之不才。姓名亦在其中。布政司參議盧雍序之曰。初侍講到朝鮮。其國擇文學之臣。以爲館伴。公假顏色俯就之。其人操筆。面肆矜眩者。公乃發舒。其奇思如湧泉。信筆立就。殊不經意。而辭旨超逸。睥睨驅馭。旁若無人。擧國始皆駭愕歎仰無已。今考其詩。館伴則鄭文成公。麟趾也。面肆矜眩。豈公所爲耶。翰林侍講吳節跋之曰。曁公至國。其國廣擇素能詩文者。以司館伴。先生才思敏捷。若水湧山出。肆筆揮洒。頃刻而就。國人或聚首稱歎。斂縮不敢出所長。惟鄭麟趾申叔舟成三問三人。稍知警策。間能屬和。先生亦屢加奬進也。惜乎盧吳二子之尊崇侍講。而屈抑我東賢者太甚。今讀侍講遼海全編。只是平平之詩文耳。未見有洞盪發越奇偉橫絶之辭。如侍講雪霽登樓賦雖佳。而申文忠公叔舟次韻賦。文從字順。翩翩有楚聲。亦可以伯仲侍講矣。何可易之哉。盧吳二子之言。實非公論也。

昔人於法度之器。必用周尺而校定。尺式自古爲難。子朱子取司馬文正公家石刻本尺法。載之家禮。然家禮板本。行於世者不一。而周尺長短皆不同。亦難爲據。世宗時。許文敬公稠求得陳友諒子陳理家廟神主式。假作尺本。又於議郞姜天霔家。得紙本周尺。乃其父判三司事姜碩第有元院使金剛所藏象牙尺所傳也。面書云神主尺定式。以今官尺。去二寸五分。用七寸五分。卽與家禮附註潘時擧所云周尺。當今省尺七寸五分。弱之。語同二本。相較不差。於是始定尺制。凡士大夫家廟神主。與天文漏器道路里數射場步法。據此以爲定式。後司譯院事趙忠佐赴京。買得新造神主來。復以此尺較之。寸分相合。今我國所用周尺。與中國同。無疑矣。

夢溪筆談。煕寧中高麗入貢。所經州縣。悉要地圖。所至皆造送。山川道路。形勢險易。無不備載。至楊州。牒州取地圖。是時丞相陳秀公守楊。紿使者欲盡見兩浙所供圖。倣其規模供造。及圖至。都聚而焚之。具以事聞。按高麗爲遼所阻。不通於宋已久。神宗煕寧四年。高麗文宗二十五年辛亥。遣民部侍郞金悌。由登州入貢于宋。恐此時事也。

高麗時。當直丞宣至五更詣紫門。中官出則丞宣問上體仍請鑰。紫城諸門及羅城諸門盡開。本朝開國以後。五更三點罷漏。則宮城門及外城門盡開。自睿宗朝。平明時始開宮門。

舊例。几大小朝會。文武二班分東西入。監察各一人立班後。糾察朝儀不如法者。本朝東西班每列各有臺官。東西相向立。蓋依中朝制也。且舊制臺諫官入班。吏各一人具袍笏。隨出隨入。及退班。臺諫於勤政門外永濟橋南。以次北向西上立。待百官皆出。乃出。蓋不欲混於庶僚也。

唐宋奏事。皆用箚子。居正之長憲府也。始建議立箚子之法。蓋懼言辭出納之際有遺失。且防後世近侍中官用事之漸。法初立。人皆以爲萬世可行之良法也。近來爲臺諫者。不識大體。小得過失。則深文羅織。極口詆壞。箚子之設。適足以害人而已。天下未有法立而無弊者也。

散騎以下舊屬門下省。鄭公煕啓爲知門下府事。嘗與人賭博於都堂。諸省郞不行迎候禮。鄭公不坐而還。時趙文忠公浚爲首相。將赴衙。吏以不坐告。文忠笑曰。吾郞舍可謂有人矣。

斯文古風。於文酒會。三館士執大鍾。滿酌呼先生。自高官。下逮卑職。皆然。其與會者。雖達官貴人。若不於紅紙上題名。則不呼曰先生。而曰大人。其風始於高麗。今或有不題名紅紙者。則故避斯文之會。蓋惡聞大人之聲耳。

開國以來。擇文士將典文衡者。爲藝文應敎。以他官兼之。俾專文翰。自設集賢殿以後。以殿一員帶之。及罷集賢殿設藝文館。應敎一員亦實職本館員。隨例遷轉。不擇人授之。文翰之責不專。業亦不精。嘗聞驪興府院君閔公霽仕高麗。有寄銓曹詩曰。藝文應敎非吾分。三字華銜也不妨。則藝文應敎非始於國初。自高麗有之矣。三字則知製敎也。

謚法古人所重。今但委之太常。新進後學不諳事體。加謚無法。如洪順孫。與於靖難功臣之後功最下。卒官僉知中樞秩又卑。乃以勳特加謚。太常謚襄武。蓋取因事有功爲襄。克定禍亂爲武。嗚呼其不知事體之甚也。克定禍亂之武。乃人君之武。其可施之於人臣乎。況旣曰因事有功。則其功可知矣。又加克定禍亂何耶。又如崔寧城恒。太常謚曰文靖。蓋取道德博聞爲文。恭已鮮言爲靖。旣曰道德博聞。則恭已鮮言。道德中之末事耳。曰文曰靖。不亦倒乎。如李中樞崇之。太常謚曰麥厲。蓋謚法無麥字。必夸字之誤耳。此類甚多。不可勝記。

李文靖公穡貞觀吟曰。謂是囊中一物耳。那知玄花落白羽。玄花言其目。白羽言其箭。世傳。唐宗伐高麗至安巿城。箭中其目而還。考唐書通鑑。皆不載。但柳公權小說。太宗初見延壽惠眞。率渤海軍。布陣四十里。有懼色。亦未有言其中傷者。居正意以謂。當時雖有此事。史官必爲中國諱。毋怪乎其不書也。但金富軾三國,史亦不載。未知牧老何從得此。

高麗恭讓朝。尹彝李初之變。牧隱李文靖公陽村權文忠公。皆逮繫淸州獄。鞫問甚峻。事匹測。一日黎明天乃雨。未及日中。山崩水湧。壞城門漲入。屋舍皆沒。問事官漂溺。攀鴨脚樹僅免。事聞釋不問。文靖文忠由是得全。初玉川君劉敞聞兩公被誣逮獄。語人曰。兩先生乃天挺生之人。必有天變。其言卒驗。有人題詩曰。流言不幸及周公。忽有嘉禾起大風。聞道西原洪水漲。是知天道古今同。

麗季戊辰。僞主辛禑遜于江華。朝議欲立王氏。侍中曹敏修德李仁任薦拔之恩。謀立仁任族孫李琳女謹妃之子昌。恐諸將違己。以李穡名儒。欲藉其言。密問於穡。穡亦曰。當立前王之子。遂定議立昌。後臺諫論穡罪。不立王氏而立昌。是万世不忠罪惡之魁。後有史臣趙璞。論曰。晉元帝。顯著小吏牛金所生。王導輩實贊襄之。元帝雖假名。非帝不能鎭服人心。成中興之業。穡立昌之議。蓋亦如是。不可以是而全罪穡也。璞之言未知是否。然前史取之。而今删去。後之尙論之士。不可不知。

近日琉球使之還也。語人曰。我到朝鮮。見三壯事。曰慶會樓。石柱龍文纏繞。殊特奇絶。一壯也。曰押班宰相。長髥雪白。風彩凝俊。有老成之德。二壯也。蓋指蓬原鄭領相昌孫也。曰對客官。深杯大爵。酬酢無算。可飮一石。三壯也。蓋指成均司成李叔文也。

朝官姓吳者。坐贓當死。讞部三覆啓已判。明日當刑。妻許氏出祕計。命一奴服婦人服。以帽裹頭。詣獄吏。告罪人吳某之妻許某。聞良人明當就戮。願一相訣。獄吏哀而許之。就一隙地。哭泣爲夫婦永訣之狀。奴預携刀鉅。隨手截去鎖杻。轉加身上。尋以室人服加主人。擠出獄門日。許氏告別辭去。別置駿馬於外。旋卽騎走。有頃。獄卒入視。非罪人乃奴也。追捕不及。世宗義其奴。免之。

有士族申氏女新寡。勳臣姓趙者。年踰七十求婚。申首鼠不決。趙有侄子爲駙馬新貴者。遣人解申曰。古人云朝聞道夕死可也。今君朝爲宰相妻。暮爲寡婦。亦不害爲令名。申稍識文理然之。及婚夕。趙忽發淋疾。如廁者再。重以喘疾。申於窓隙。覘其衰老遁去。明日訴于臺。臺官劾趙以勳相。强娶士族。失朝廷體。趙曰。申初聞朝聞道夕死之語許之。非强娶也。臺官劾申。申曰。駙馬儘有是語。妾初聞之。謂婦人守節不二。寧有意以大聖人之言爲奪節乎。臺官直申而非趙。趙落職。明年申適一老樞。物議紛然。予嘗見高麗仁宗朝平章事崔瓘。年八十餘。閱少時卜算。嘆曰。平生所歷。一如前定。但晩生貴子。是虛語耳。未幾隣有一達官家將納壻。壻暴死不果。瓘遣女奴求婚。父母不能決。一日閨中從容語女曰。以家閥女。嫁與微官而偕老。寧一日作宰相妻乎。女率爾曰可矣。遂婚有娠。越七月而瓘卒。生子曰洪胤。終身守節。洪胤擢明王癸巳乙科第一。官至平章事。一主司馬。四開禮闈。母夫人康强享福。如申氏者。崔夫人之罪人也。

近有一奴容貌酷類女。奴自髫齕雌服。年踰四十。出入士大夫家門。事頗露。臺諫請論如法。世祖以事涉曖眛貸之。顧謂臣居正曰。於卿意如何。居正對曰。臣少閱江湖記問。江淮間一比丘尼善針繡。有良家。遣女兒師事之。忽覺有娠。爺孃詰責之。女曰與比丘日相寢處。如有人道之感。乃此至於斯。良家訴縣官覈之。審視比丘。則陰陽二道俱闕。縣官將貸之。有老嫠曰。法用鹽水。浸陽根之上。以黃狗舐之。陽道逆出。縣官試之果然。縣官判曰。在天之道。曰陰與陽。在人之道。曰男與女。今此比丘非男非女。亂人道之正。乃誅之。江淮人皆快。蓋天下事理無窮如是。世祖笑曰。卿愼勿强曉事。

慶州府有一村媼獨居。夜忽大震俄霽。庭中有一物。爛然光彩炯目。就視之。明珠團圓如鷄子大。置之房中。每夜光如燈燭。纖毫可鑑。媼知非常物。隣有一惡少濃誘袖去。詿曰納府。後六年媼訴府。朝廷遣官效問。惡少曰前府尹鄭發時納府。鄭不服。竟不得。鄕人曰惡少素窮乏。自得珠後。日就饒富。恐是珠使也。

近有一僧。行乞閭閻。到忠州村舍。作寒乞聲。闃無人跡。久之聞婦人號哭聲。徊徨佇立。有老嫠。出語僧曰。老嫠夫妻與女三人同居。今日食頃間。夫與女。同時俱斃。蒼黃顚倒。岡知攸措。願師哀憐。僧入視。一堂之內。老父幼女貓蛇。四者狼藉同死。僧訊其由。嫠曰女兒忽患指腫。俄頃大如脛。腰腹亦如甕。卽死。蓋猫兒捕蛇。啗其尾遺其頭。蛇螫女兒至此。父怒猫欲殺。猫懼隱於架上。父怒未霽。作捕狀。猫猝飛下扼父喉。却不得劍猫而斃。父亦死。言未訖。痛哭幾絶。僧曰今四者三生罪業如是。若不脩冥福。劫劫難離。燒二屍灰之。收猫蛇作一塚。人稱曰猫蛇塚云。

嘗觀嬴蟲錄曰。高麗人好白衣。道詵曰東方屬木。宜尙靑。而尙白。是金剋木不可也。居正曰陽中有陰。陰中有陽。東方屬靑而尙白。是陽中之陰也。以此推之。西方屬金尙白。而西域人面皆靑。北方屬水尙黑。而人面皆紫。南方屬火尙赤。而人面皆烏。陰陽之義也。

有女巫能爲鬼神語。試往事百中。問將來百不一中。少時狂斐數十輩直抵巫家。呼試之。巫口噤不開。蓋男子陽也。鬼神陰也。陰伏於陽。理之必然。且男巫少而女巫多。是其驗也。

日本國大內殿。以其先世出自我國。向慕之誠。異於尋常予嘗遍考前史。未知出處。但新羅殊異傳云。東海濱有人。夫曰迎烏。妻曰細烏。一日迎烏採藻海濱。忽漂至日本國。小島爲主。細烏尋其夫。又漂至其國。立爲妃。是時新羅日月無光。日者奏曰。迎烏細烏。日月之精。今去日本。故有斯怪。王遣使求二人。迎烏曰。我到此天也。乃以細烏所織綃。付送使者曰。以此祭天可矣。遂名祭天所曰迎日。仍置縣。是斯羅阿達王四年也。我國人之爲王於日本者。止此耳。但未知其說之是非也。大內之先。恐或出此。

世宗朝。宋史不到本國。世宗屢陳請。未蒙欽賜。一日集賢諸先生論宋朝人物。居正亦在末席。或曰。作宋史。王安石合在何傳。諸先生皆曰。合在奸臣傳。有一二駁者曰。安石作新法亂天下。是誠小人。然安石文章節義。多有可稱者。而原其心未嘗不在於憂國憂民。其誤天下正者。迂闊執拗耳。不可齒列於秦檜蔡京之儔也。合在列傳。柳誠源力主是議。未幾宋史來。安石果在列傳。誠源喜曰。昔朱子綱目之未到我國也。益齋李先生高麗讀資治武后紀。喟然而嘆。作詩一聯云。那將周餘分。續我唐日月。後得綱目。朱子果黜周而尊唐。益齋先生頗亦自負。誠源雖不敢竊比益老。當受諸君降幡。

宋煕寧中。高麗遣使入宋。神宗命曾鞏。撰高麗世次紀。以王氏高麗。上接朱蒙。高句麗已失世系矣。鞏請帝令臣畢仲行因話從容問高麗世次於使臣。若或未對。卽論歸本國討尋記錄。向後使人來附何如。於是問之。麗使則未能分別高句麗高麗世系而白之。深可恨也。今考麗史。煕寧三年。高麗使吏部尙書金悌。入貢于宋。今此使臣意金悌也。

太祖健元陵碑。文忠公權近所製。太宗獻陵碑。文肅公卞季良所製。世宗英陵碑。文成公鄭麟趾所製。及文宗顯陵。依三陵例。將豎碑。功已就緖。獻議者以謂。自古人君行事之跡。備載國史。不必如士大夫立神道碑。請罷。從之。後日英陵之遷驪州。亦埋碑不用。國朝陵寢不立碑。自顯陵始。

崔致遠所著桂苑筆耕。載文獻通攷。以今觀之。致遠文章。詭奇澁僻。不足動天下。近有人得唐本一集而來。乃我國僧懶翁所著。翁本不學。後有精進之功。能解文字。所著語錄。詩句亦生疏。今皆刊板。行于中國。中國之人之繡梓者。不必盡善也。居正近赴京。有書生邵鎭者。以傭書爲業。誦李陶隱詩數首。問得之何處。曰。汝國宰相李邊所贈。鄭文成公嘗語曾赴京見一儒士云。汝國牧隱集最好。可與黃蘇頡頑。問得之何處。曰。汝國譯官金自安所贈。

我國自箕子受周封。興八條之敎。行井田法。當其時。豈無史官。而載籍不傳。新羅高句麗百濟。三國鼎峙。亦無史可傳。金富軾作三國史。掇拾通鑑三國誌南北史隋唐書爲傳記表志。已非傳信之書。至於記事。每引所出之書。尤非作史之體。又如侵伐會盟等事。以一事而疊書於三國紀。文不稍變。亦不足取。

金寬毅閔漬論高麗世系曰。龍孫曰唐貴姓者。皆誕妄無實。顯宗朝。黃周亮撰太祖以下七代實錄。無一言及此。寬毅漬生於數百載之後。能知周亮所不著載于冊。是尤可疑。若如是說。麗祖舍曾祖不祖。而反祖曾祖母之父。且父爲考。而女爲妣。天下寧有是理。知其說之誣也。然後之撰麗史者。取之附外紀。何耶。

高麗本史長編。成於本朝金宗瑞鄭麟趾。嘗見鄭摠序云。恭愍朝。李齊賢撰史略。止於肅宗。李仁復李穡撰金鏡錄。止於靖宗。史畧雖不見全書。齊賢之論行于世。金鏡錄不見其書。疑其書之未成也。我本朝開國之初。命鄭道傳鄭摠撰高麗史。鄭摠爲之序。然不見其書。疑其書之未成。抑雖成而有未盡處。不之傳耳。

魚文孝公嘗辨論山家地理之說。上疏極陳。明白正大。英陵問鄭文成公麟趾曰。孝瞻之論則然矣。其父母之窆葬。能不用此法乎。麟趾曰。嘗奉使到咸安。見孝瞻葬父於家園之側。似非惑於地理者也。然龍虎龜雀左右前後之神。無處不在。文成之論。雖言孝瞻之得。而亦未必不泥於山家法。後文孝葬母。與先君同域。及文孝卒。子世謙世恭葬於廣津瀕。亦不擇地。家法如此。

少日。與同學二三人遊山寺。見一畫佛。題其上曰。孔子贊吳道子畫蘇軾書。或曰古畫必妙。盍袖而去。或有强料事者曰。孔子周人也。漢明帝時。佛法始入中國。謂孔子贊佛無理。且吳道子唐人也。安有吳道子畫而孔子贊乎。蘇軾生於千百載之後。安得與孔子同時。而書所著之贊乎。必後世好事者所爲也。予等皆年少。不料事信之。後於一貴公子家見此畫。乃稱古今第一。而爲畫譜之首。矛審視之。則所謂孔子贊者。乃列子所言孔子曰西方有大聖人。名曰佛。不言而信無爲而化之說也。蘇軾取而書之。前日强料事者之言。可付之一笑。後世不知本末而强解事者。皆此類也。

南議政智黃議政守身。皆爲首相。功名富貴。當代無比。常曰男子不於紅紙上題名。餘不足觀。以此爲自欠耳。

偰提學循性淳直。學問深邃。循之祖遜。元朝名進士。元季避亂來高麗。有三子。曰長壽。曰眉壽。曰庚壽。皆以文名顯稱。循入侍經筵。世宗問曰。卿之叔父幾人。循曰。長壽叔眉壽叔庚壽叔。上曰庚壽莫是卿父。循低聲曰唯唯。上笑曰。循眞古之遺直也。

許恭簡公誠性執。嘗爲吏曹判書。奉公守正。關節不到。嫉人干請。有請必反其意。有一朝官。例遷當補外寄。請官南道。乃授平安道邊郡。一文士請爲文官華職。乃授外敎授。興德寺僧一雲。權詐多智計。欲住斷俗寺。誣訴曰。聞西道永明寺山水之勝。欲往一住。若住斷俗。吾事去矣。數日批下雲住斷俗。雲大笑曰。老賊已墮吾術中。

權文景公軫有兒子。學書費紙。夫人曰。紙價甚高。恐不能繼。文景曰惡是何言。有不肖子弟。靑樓沽酒。曰費萬錢。或耽於博奕游畋狗馬花卉。破壞家業者甚多。學書之紙。其費幾何。卿母多談。

梁文襄公誠之在集賢殿。屢封章論時事。諸君曰若不切時務。不必陳瀆如此。文襄曰。朱晦菴在宋光宗時。立朝四十六日。疏數十上。予侍從踰十年。疏未數十上。君何云爾也。

辛武節公有定嘗遇倭賊。賊將跪而斬之。武節見賊兩脚間腎囊嚲下。猝以手拉之。賊踣地。抽劍斬之。時稱猛將。後杖鉞鎭邊。以武烈著稱。然性大急。見人不可。必極口怒罵而後止。孫文僖公碩祖每曰。鑑祖性急。佩韋自警。嘗修史春秋館。與一下僚。同事筆硯。下僚悤遽間顧吏高聲語曰。辛碩祖將硯水來。旋卽慙赧低頭不能仰視。文僖遽前執手曰。我輩少時失言於先生長者前。豈止此耶。卽呼酒來。滿酌對飮。人服其弘量。

黃襄平公孝源爲義禁府提調時。有人訴一文士妻與家奴通生一兒。方推劾。士妻不服。有具鎭撫者。掌鞫問。告襄平曰。士妻固諱。然觀氣勢似是黃孝源之兒。襄平曰。若是吾兒。吾復何憂。大笑烘堂。

居正嘗在集賢殿。與李文簡公承召同坐。有同僚柳誠源。請作海州李牧使挽章。柳曰。李卽雙梅學士之後。文簡曰。此是雙梅之後。何無馨德也。柳應聲曰。人居孤竹之鄕。盡有淸節乎。蓋海州別號孤竹。文簡之父母居海州。

李貞靖公邊性峭直。爲吏曹參議。每詮注。多駁長官所爲。因與之不愜。一日外官有贈鮮魚美肉者。不受。聞長官已受。其日謁長官。饋以美肉。貞靖擧箸曰。此所謂鶂鶂之肉乎。長官深銜之。

李文簡公承召爲禮曹判書。一郞官日飮無何。公務多闕。同列有欲黜者。文簡笑曰。許丞多時耳聾重聽。長官不忍絶之。今郞官雖長醉。然醒時亦多。又何廢爲。

趙碩澗云矻。自少奇偉卓犖。不與世低昂。麗李見世亂。托靑盲不仕。入本朝。尹鷄林江陵二府。未幾托病卜居廣州之古垣村。韜晦不見。一日左相上洛金公士衡歷訪。欲勸之一仕。碩澗穿闊袖布衫。頂葦笠。長楫不交一語。上洛曰。崛强是老。故態如之何。命駕而還。碩澗日騎牛往來鄭金廣津二院。施濟行旅。嘗自吟曰。騎黃牛傍靑山。麤麤乎其身彩。一疋布也不直。

李文惠公孟畇學問精深。筆跡高妙。有韓山稼牧風。位至貳公。晩節以非罪蹉趺。且無後。嘗有詩云。自從人道起於人。父子相傳到此身。我罪伊何天不弔。未爲人父鬢絲新。有轗軻不盡之意。人皆曰。伯道無兒。天道未可知於文惠亦然。

李文景公種善牧隱之子。權摠制踐陽村之子。文景爲摠制妹壻。摠制嘗醉語文景曰。君爲牧隱之子。而文章不足。我是陽村之兒。而文名又不及。君吾兄弟。當作燈下不明契。聞者皆笑。

韓文靖公繼禧學問精詣。識見高邁。大爲光陵器遇。爲吏曹判書。從容啓曰。臣待罪銓衡。常開閤迎士大夫品題人物。尙恐不能甄拔賢愚。況今設循資之格。嚴奔競之禁。是使聾瞽卞聲色。乞罷之。上曰使繼卿者皆如卿則可。非卿不可。公之注擬人物。一出至公。不以私恩貸親舊。士大夫有或爲弟子求官者。不甚拒之曰。古人云內擧不廢親子弟尙賢言之者非過。用之者非私。苟以謂膏梁子弟稍存形迹。非知用人大體者。

李文質公苪曰。經幄近侍之職。在於論思獻替。格君心之非而已。至於論國家大政是非人物。則思出其位非其職。近來侍從新進之輩。不識大體。喜論時政得失。或指擿宰相士大夫微過。暴揚於朝。期於廢黜。以自衒鬻。甚不可也。古人以政在臺閣。猶以爲非。若或出於侍從。吾不知其可也。

金文平公守溫。自少好學不倦。博覽廣記。經史子家列莊老佛之書。靡幽不燭。靡頤不探。爲文亦奇偉峻壯。雖官至極品。處之淡然如寒素。常騎馬。瘦骨崢嶸。旬月之間。連喪數馬。或曰何不使掌馬者殷勤豢養。違則嚴加捶楚乎。文平曰安可爲畜物而罪及於人乎。其慈仁如此。

姜文良公希孟曰。宋朝朋黨之患。起於寇菜公搏擊人物。其流之弊。雖程朱亦不免於黨。今觀年少氣銳新進儒士。日以搏擊人物爲事。弊將何如。

鄭文成公麟趾本命四柱曰。丙子辛丑戊戌乙卯。蘇東坡四柱曰。丙子辛丑戊午乙卯。其命畧同。而文章聞望。亦畧相同。居正嘗撰文成碑。造化四柱與蘇內翰相同之語。或有笑者曰。撰碑宜述道德。不宜論卜命。予曰。益齋李先生嘗撰菊齋權文正公碑有曰。戊子己未。虛拱壬巳之祿。互衝發之。蓋居正祖益齋。而有是說。或者笑之。

金文悼公壽寧再爲承旨。皆號職。姜文良公希孟曰。如何再爲承旨。再見罷黜。文悼曰。能再罷。不猶愈於一不爲者乎。蓋誚文良不爲承旨也。

文悼爲癸酉科壯元。丁丑將開重試。文悼語人曰。鄭麟趾之後。豈無鄭麟趾乎。蓋於初重試。皆爲壯元。金有啤睨壯元之志。而終落第。居正戱金曰。李廣爲將。自倚無雙。劉蕡對策。何以不第。金曰。不爲甲科一人。何取乙科一人乎。蓋誚我乙科一人也。

黃翼成公之爲相也。姜文景公孟卿爲僚佐。翼成曰。老物閱人多矣。姜郞大器不出十年。當據吾座。後果如其言。

高麗史地理志曰。春州本貊國。春州卽今之春川。嘗考書武成曰。華夏蠻貊。罔不率俾。孟子曰。小貉大貉。貉音貊。註曰。貉北方夷狄之國。北方地寒。五穀不生。唯黍生之早熟。當武王之時。箕子未封朝鮮。而已有貊國。孟子之時。箕子子孫尙守朝鮮。安有貊國介於其間哉。高麗地志又曰。溟州本穢國。一云銑國。一云蕊國。溟州卽今之江陵府。嘗考韻會曰。穢貊東夷國名。漢武紀東夷穢君南誾。註曰。穢貊在辰韓之北高句麗沃沮之南。東窮大海。予竊疑。穢貊本爲一國而互稱之也。況春之距江陵不遠。春在嶺西。江在嶺東。地志亦謂。高麗時春屬交地道。江屬東界。分和州溟州爲朔方道。則以溟州爲朔。尤爲可疑。

資治通鑑後梁紀曰。高麗石窟寺眇僧躬乂。聚衆據開州稱王。號大封國。遣佐良尉金立奇入貢于吳。蓋躬乂卽弓裔。開州卽開城府。大封卽泰封。今之鐵原。石窟寺卽世達寺。今不知在何處。

太祖高皇帝詔頒表箋回避字樣。其傾覆頹敗絶滅夭短等字。意兇可回避。如億載無疆有道生知明哲等字。何以回避乎。近祁戶部順奉使來。予以回避字樣示之曰。中朝亦用之乎。曰無。雖海內諸侯表箋亦不用。此必但行於貴國而已。予意。洪武年間。帝怒金義殺使附胡元。遂歸罪於表詞不切。徵文臣鄭摠金若恒等抵罪。仍頒回避字樣。此出於皇上一時之命。不必行於後世也。

高麗肅宗時。衛尉丞金謂磾據道詵祕記。請遷都南京云楊州有木覓壤。可立都。王親行相之。又遣崔思諏尹瓘等審視。回奏云。蘆原海村龍山等處。山水不合建都。唯三角山面岳之南。山形水勢。符合古今。請於主幹中心大脉。壬坐丙向。隨形建都。從之。後於壬坐丙向之原。埋龍鳳帳。然則漢陽之爲李氏都。自高麗已知之矣。我太祖之將移都也。先審地於公州鷄龍山之南。董役後卜漢陽何耶。予年九歲十歲時。與國初日者李陽達同里閈。李年八十五六。精神不衰。常語曰。初定漢都時。河崙云。道詵記有漢水入明堂之語。宜建母岳南。必今衍禧宮之基。我云。華岳之南。實是大地。亦不害漢水八明堂之說。衆議不決。我云。道詵祕記曰。西有孔巖。又有丹書石壁。孔巖則於二地皆在西。須覓丹書可決。及得丹書於仁王洞石上。字畫磨滅。漫不可識。然得此定議建都。但不知面岳指何山。非華山。必負兒岳也。

或問於予曰。中國則佛敎道敎並行。而道敎尤盛。我國佛敎雖盛。而道敎絶無。若二法並行。國小民貧。將何以堪。予曰。我國家有昭格署磨尼山塹城醮之類。乃道家之一事。中外村巷里落。雖無道服道言之人。士大夫家每歲初祈福。若繕修營造等事。禳災必用盲。瞽五六七人讀經。其所祝者皆星宿眞君之類。供費不貲。謂我國不行道敎。非料事者也。盲瞽祈福禳災。不見於古人。不行於中國。但我國時俗相傳故事耳。

山水之說。昉於後漢靑烏子。陶侃郭璞踵而成之。唐有楊筠松。宋有胡舜申。皆碌碌小儒。不足語道理者。喜爲山家禍福之說。一以方位山水之美惡。以定子孫吉凶。牽合傅會。瑣屑叢冗。誕妄至甚。然後之人例皆惑於其說。有數年不葬父母者又有屢發祖先墳塋遷葬者。福未得而禍隨之。今山家者流曰。太王之遷岐。有相其山川原濕之語。周公之遷洛。有澗東瀍西之文。三代以前。非無地理之說。執此爲是。然遷岐遷洛。但取民居道里轉輸之便。非局於龍虎龜雀之說。今國中皇上寢園。同在一局。前朝五百年。君上陵寢。亦同一域。公卿士大夫死必三月而葬。其不擇地明甚。然代各有公侯將相。歷年悠長。山水之說。不足信也。

自國初。有三公相傳犀帶一腰。傳必門生傳之得人則何如。或失人則爲世所譏。故不輕傳授。至河文孝公演。傳辛文僖公碩祖。文僖位纔正二品而卒。帶遂不傳。

文章衣鉢相傳。自有故事。權文景公踶主文衡。病劇。物議在鄭文成公麟。趾文景囑安文靖公止而卒。文靖代之。未幾文靖罷。而文成主之。

金直提學汶聰明過人。博通經史。尤長於史學。資治綱目通鑑皆磊落在腹。人有問歷代故事者。應聲對曰。在某卷第幾張。百不一失。世宗時撰訓義公之功居多。國朝以來。能通史學。以公爲首。世宗眷佑日隆。早卒不大厥施。公性能酒。嘗在集賢殿。與同僚開話。或曰。宋朝諸學士論茶品。以紫蘇湯爲第一。事林廣記禁中佳味。以蒸鷄爲第一。公微笑曰。紫蘇湯何如甕頭新酒。蒸鷄何如牛心炙。滿坐皆笑。

尹文度公淮文章冠一時。世宗朝獨對經幄。然性喜酒過量。一日在家。泥酒大臥。世宗遣中使急召。左右扶起上馬。宿醉未醒。人皆懼之。及至上前。從容敷對。畧無醉色。上命草宣制。揮翰如飛。皆合睿旨。上曰眞天才也。時人語曰。文星酒星聚精生此一賢也。

成文安公任。眞草隷三法皆妙。先恭惠公曰。仲父獨谷文景公以善書鳴一時。觀汝筆跡。似不墮家業。曰書法晩乃益進。嘗書圓覺寺碑。光陵嘉嘆之。近來書法。公最優。

兪提學孝通能文章。善談恢。嘗在集賢殿。與諸君論作詩功夫。兪曰。古人以詩於三上尤可以屬思。馬上枕上廁上也。予則不然。在三中。諸君曰何耶。曰。閒中醉中月中也。諸君笑曰。君之三中。果優於三上。

洪威平公允成。早年八相。家極豪富。日招佳賓開讌會。宴品豐潔。費不下萬錢。雖何曾不能過也。威平酒量甚雄。時黃烈成公守身金靖宣公何。酒量與威平相敵。雖終日痛飮。了無醉色。

光陵嘗號威平。曰鯨飮堂。刻圖書賜之。隣有一儒士。亦好飮。嘗投刺內謁云。鯨飮主人鯨飮客。主人鯨飮客何辭。一時傳笑。

權承旨採早以文章鳴世。早歿。金將軍自雄深惜之。朴舍人以昌曰。子無患主文者之無其人。牧隱逝而陽村主之。陽村逝而春亭主之。春亭逝而尹大提學主之。提學逝而權止齋主之。止齋若逝。南秀文必主之。秀文若逝。我亦在。我逝。將軍亦在。何患採之早歿乎。其論文章日就卑下之意。隱然言表。

古例。吏曹參議必拜二品。居正以吏曹參議。爲謝恩使赴京。假著金帶而行。人皆謂。我必拜二品。我亦以古例自期。及使事訖還到鴨綠江。義州牧判官來迓船上。語我曰。君移拜禮曹參議。我則脫金帶還着銀帶。與主人相目而笑。我醉賦一絶云。曹聞橘渡淮爲枳。未見金過水作銀。滿坐大笑。

趙司藝須。博極羣書。無所不通。尤長於詩學。中遭家禍。禁錮者三十餘年。世宗惜其才。晩乃進用授司藝。命集賢殿儒士。輪日往復質問。公應對如響。人皆服其該博。尤精於韓文。人有受業者。公不携書帙。合眼低頭。口誦敎之。嘗曰聰明不如多讀。予於羣書。必讀百遍。是以雖老亦不忘耳。爲詩豪贍俊逸。有晩翠亭集數卷。居正之少也。亦摳衣於先生。得見詩藁。嘗其一臠。今稍稍記臆。但先生無後。藁竟不得。同時有主簿柳方善。亦禁廢不用。學問文章與趙相伯仲。而詩句淸絶過之。世宗亦命集賢儒士。往復質問。多所發揚。居正未釋褐時。與吉昌權公攬上黨韓公明澮。受業於先生者四五年。居正之盜竊文名。得至今日。皆先生賜也。

本朝開國以後。詞學盡廢。歲戊午始設進士科。中場用詞賦。自此詩學大成。皆二先生訓誨之力也。柳則有泰齋集。行于世。

金直殿久冏。以能詩著稱。時卞文肅公季良主斯文。金多短之。文肅頗不悅。嘗有詩誚金曰。賈島文章少日事。橫渠學問晩年時。蓋金少爲僧。賈島亦少爲僧。橫渠晩逃佛老。故云耳。一時傳笑。直殿早逝。

成修撰侃自幼博覽廣記。無書不讀。經史百家諸子。天文地理醫藥卜筮道經釋敎算法譯語。皆涉獵其徑庭。聞士大夫朋友之家有幽經辟書。亦必求見乃已。予之在集賢殿。侃求見藏書閣中祕書。予曰。內祕書不宜輕示外人。難之。一日獨儤直。忽聞磬咳聲。乃侃也。求見祕書益切。乃許之。終夜張燈。不交一睫。閱之幾盡。後言閣中書籍體制卷帙。亦不少差。後十年侃亦登第入集賢殿。長坐閣中。左右書籍。窮日盡夜。閱盡群書。同列以書淫傳癖譏之。然讀過勞消瘦。成年三十而卒。惜也。

諫院職諫諍。無他聽訟折獄之事。日以飮酒爲事。趙碩磵詩曰。一杯一杯復一杯。大諫醉倒春風前。正謂此也。院中故事。入直官未起寢。院吏隔窓呼曰椽吏拜謁。已起寢。具冠帶而坐。吏輩擧油蜜果案進呈。饌品亦極豐潔。以鵝卵大杯。行數巡而止。齋坐日亦設果案。歡飮終日。如此等事甚多。予拜諫大夫。果案等事已廢。椽吏拜謁如舊。又有薇垣禊飮會。儒士皆慕之。憲府糾察百官公務繁劇。凡事務皆嚴正愼肅。然臺中禮度頗有殊異。與他司不同。曰茶時。曰齊坐。禮度各異。執義出入。臺吏挾腋而行。襲前朝老執義故事也。予再爲大司憲。禮度小小節次。頗裁抑之。然至今未罷者。臺長將罷仕。臺吏一人俯伏大叫曰申時者三。小頃又呼曰都廳封櫃臺長可出。然後臺長以次出。若値禁酒。臺官不飮。諫官歡飮自若。諫官以朱衣爲前驅。臺官以烏衣爲前駈。嘗於禁酒時。朱衣大醉詆烏衣曰。我則日月沈。醉面朱故衣亦朱。汝則如汝臺官酸冷。不飮酒。面長有黑色故衣亦烏。聞者皆笑。

高麗時省。五樞七宰相。數小相遞授職。故官高居閒者居半。七十必致仕。諱年齒不致仕者。物論鄙之。故年雖未滿七十。解組綬乞退者亦多。國朝以來。雖有致仕之法。大小朝官貪祿。冒年仍仕者。滔滔皆是。近日臺中疾其年甚老强從仕者。移文該曹。考年甲欲劾之。予曰。宋韓魏公當國。有朝官年踰七十不致仕者。同列欲劾之。魏公曰。冒年不致仕。過則在彼。苛摘人隱蔽之事。置之罪罟。我輩亦豈得哉。未幾朝官赧愧。致仕而去。魏公弘量大度宜可法也。議遂寢。自此年高者。稍稍致仕。

宰樞有名馬勝。朝官有名車有者。李文安公石亨。金文敬公禮蒙。同里閈。一日相對象戲。居正與宋中樞處寬後至。局已殘。見李有兩馬而勢强。金有一車而勢弱。余曰。其唯馬勝乎。金應聲曰。吾非車有乎。相與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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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筆苑雜記。吾座主四佳徐相公閑中信筆所著也。丁未春。弘文校理兪侯好仁。出守義城來也。公付以手抄一本。俾鏤諸梓。遂走書於余以勖之。僕聞命以來。凡鳩工供費之事。一皆移諸傍邑。因堅囑兪以壽其傳焉。吁是書皆吾東方國家之典攷。賢臣之事蹟。該而備。博而卞。實羽翼於國乘者。非滑稽小說之比也。況公之德業文章。固將冠一世而聳百代。奚待此書之傳而後益顯耶。然後之人觀是編。亦足以知公學問之博。而祖宗制作之盛。賢士大夫嘉言懿行。亦將爲法於後世。夫豈小補哉。成化紀元二十三年九月日。門人觀察使漢原李世佐謹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