篁墩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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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四     明 程敏政 撰青宫直講
  尚書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
  王是武王孟是長孟侯是説諸侯之長封是康叔的名謂之小子者親愛之詞
  惟乃丕顯考文王克明徳慎罰
  明徳是務要尊崇徳性慎罰是務要不用刑罰武王命康叔説惟爾大顯考文王著實能明其徳把五常之理尊崇明備無一毫人欲之私使民自然觀感歸於徳化又著實能慎其罰把五等之刑審察得精明允當使民自然畏懼不敢輕犯不消更用刑罰文王造成周家基業只是能明徳慎罰這兩件事
  不敢侮鰥寡庸庸祗祗威威顯民
  鰥寡是窮民庸是用祗是敬威是刑武王又説窮民是人所易忽的文王則不敢易侮那窮民發政施仁必先要使他得所百姓中有才能當用的人或棄而不用文王則能用其所當用有道徳當敬的人或輕視他文王則能敬其所當敬有姦惡當刑的人或不能制文王則能刑其所當刑文王既有仁民之政而又用能敬賢討罪都出于至公無一毫喜怒之私所以盛徳光輝發越顯著于下民不可掩故曰顯民
  用肇造我區夏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惟時怙冐聞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誕受厥命越厥邦厥民惟時叙乃寡兄勗肆汝小子封在兹東土
  一二邦是説隣國怙是怙恃冐是覆冐殪是滅戎是大武王又告康叔説文王盛徳既已光輝發越顯著于下民以此始能創造我區夏三分天下有其二及我隣國也以漸修治起来如虞芮之君便来質成汝墳之境都能遵化至於屬西伯所管的地方都怙恃文王如父覆冐文王如天明徳昭升聞于昊天上帝昊天上帝深用嘉美乃大命文王滅了大殷大受天命使萬邦萬民各得其理莫不時叙無一人失所爾寡徳之兄亦勉力不怠以此方才成得王業王業既成故爾小子封得享爵為東方諸侯勝殷誅紂乃武王之事此稱文王者武王謙詞不敢自以為功也
  汝丕逺惟商耇成人宅心知訓别求聞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𢎞于天若徳裕乃身不廢在王命
  宅心是處心知訓是知所以訓民天是理之所從出者即人之心徳武王又告康叔説爾當大思逺念商家伊尹傅説那一軰老成的人處心只在義理上知道所以訓成下民的道理又當别去訪求聞知古先堯舜大禹聖哲帝王所行用以安保生民爾若多識前言往行到那真積力久處便能恢廓𢎞大此心中本然之天理若是則心廣體胖動無違禮足以光裕爾之一身見之政事則無施不可自然不廢墜了在上的君命此以下是告康叔明徳之事
  王曰嗚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見小人難保往盡乃心無康好逸豫乃其乂民
  恫是痛瘝是病武王嘆息呼康叔的名告他説為人上者當與民同休戚若民有不安便如疾痛在爾身上一般爾於臨民豈可不敬且天命不常治則興亂則亡雖甚可畏懼然其所輔佑必是誠實的好人下民之情好惡不一雖大槩可見然小民之心撫恤他的便相愛戴暴虐他的便如㓂讎尤為難保汝今往之國所以治民者亦無他術惟竭盡爾心力不肯自安於富貴毎日憂勤惕勵不敢喜好諸般暇逸豫樂之事以妨廢了政務便是爾治民處
  我聞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
  惠是順懋是勉武王又告康叔説我嘗聴得古人説下民嗟怨不在大也不在小惟㸔上人之所行道理上順與不順徳行上勉與不勉耳若所行能順于道理能勉于徳行則下民愛戴不暇豈有嗟怨之心此古人格言宜乎武王舉以告康叔凡為人上者所宜深念也
  人有小罪非𤯝乃惟終自作不典式爾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殺
  𤯝是無意誤犯終是有意故犯式是用武王告康叔説如人有小罪不是無意誤犯乃是有意故犯要做出這亂常不法的事来其用意如此這等人所犯的罪雖小却是姦惡可怒爾不可不殺他以示懲戒此則帝舜刑故無小的意思
  乃有大罪非終乃惟𤯝灾適爾既道極厥辜時乃不可殺
  灾是不幸適是偶如人有大罪不是有意故犯乃是無意誤犯出於不幸偶爾如此既當官自家聲説盡輸其情不敢隠匿這等人所犯的罪雖大却是愚昧可憐爾不可殺他當從寛以示矜恤此則帝舜宥故無大的意思武王這兩段是設為死罪之大小以明其情之輕重謂之有小罪有大罪是説衆罪中間有這等不同的不是説凡怙終小罪皆可殺凡𤯝灾大罪皆可赦也
  王曰嗚呼封有叙時乃大明服惟民其勑懋和
  有叙是刑罰有次序明是明其罰服是服其民勑是戒勑武王嘆息呼康叔的名告他説刑罰之輕重大小都有箇一定的次序次序紊亂則民心不服爾於是當大明刑罰的次序使無一毫私蔽畏服下民的心志使無一人寃枉將見下民皆相戒勑而勉于和順不敢乖戾以犯有司之法矣
  若有疾惟民其畢棄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
  咎是惡乂是治民既交相戒勑而勉于和順則當因之以去其惡如要醫去自身的疾痛一般若能以去疾之心去民之惡將見下民洗心滌慮都棄去了平日的咎惡而不為矣又當因之以保其善如要保䕶自家的赤子一般若能以保赤子之心保民之善將見下民享徳樂利都相安于治化之中而無一人之不善矣武王不以明刑為貴而以斯民向善棄惡為心卒致刑措之美於此可見
  王曰嗚呼封敬哉無作怨勿用非謀非彛蔽時忱丕則敏徳用康乃心顧乃徳逺乃猷裕乃以民寧不汝瑕殄蔽是㫁則是法武王又嘆息呼康叔的名告他説為國之道不可不敬爾不要做致怨于民之事不要用非善之謀亂常之法只㫁以此心之誠而無所矯偽大取法於古人之汲汲於修徳者用以安定爾之心不至于厭常喜異省顧爾之徳不至于忽近忘逺𢎞逺爾之謀不至于貪目前之利忘後日之患寛裕不迫行其所無事以待民之自安這等則爾徳既純我必不以汝為有瑕疵而棄絶之乃得長保其國矣武王欲康叔不用罰而用徳故告戒之言又如此
  王曰嗚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無我殄享明乃服命髙乃聴用康乂民
  肆字未詳爾雅書裏解作今字命是天命服命是服受於王的誥命武王嘆息呼康叔説今爾小子封立為諸侯享此衞國惟天命不于常最是難保若所行的善便得天命所行的不善便失了天命爾當以此念念在心莫使我所封爾的爵土自家殄絶而不能享明爾今日所受於王的誥命不可忽忘尊爾今日所聞於我的言語不可卑忽用以安治爾一國的百姓
  王若曰往哉封勿替敬典聴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替是廢典是常法武王於篇終又呼康叔的名説爾往之國不可廢了所敬之常法聴受我所命爾的言語而服行之方能常有此殷民而世世享其國矣按康誥這一篇武王命康叔拳拳于文王明徳慎刑之家法始終以敬哉敬典為言誠以敬者修身化民之本盖非獨諸侯當然為人君者尤不可不致意
  王曰封我聞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顯小民經徳秉哲自成湯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飲
  殷先哲王是成湯迪畏是畏之而見於行也天顯是天之明命成王是成其君徳畏相是敬畏輔相棐是輔崇是尚武王呼康叔的名告他説我聞古人之言惟説在昔殷先哲王成湯能迪畏上天之明命與小民之難保不徒心裏畏懼至于行事亦無不畏懼惟其畏天命畏小民所以見于處己則常其徳而不變見于用人則秉其智而不惑成湯之垂統如此故傳世自太甲而至帝乙中間賢聖之君六七作雖時代不同然皆能成就君徳敬畏輔相未聞有一縱酒敗徳簡賢棄禮之君當時御事之臣亦皆盡忠輔翼而有責難之恭未嘗敢有一人自暇自逸者暇逸且不敢况説道他敢崇尚飲酒惟其君臣皆不崇尚飲酒此商之所以興也
  越在外服侯甸男衞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亞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徳顯越尹人祇辟
  外服指王畿之外侯甸男衞是四等諸侯邦伯是諸侯之長内服指王畿之内百僚是御事之僚屬庶尹是衆官之正亞是次大夫服是奔走服事之人宗工是尊官百姓是國中之民里居是在鄉之民武王説有商盛王之時不止那御事之臣不敢崇尚飲酒及王畿之外侯甸男衛四等諸侯與其長伯及王畿之内御事之僚屬公卿大夫衆官正與次大夫與奔走服事之人百官之尊者以及國中之民與在鄉之民都不敢沈湎于酒不惟畏懼法度不敢放縱去飲酒他有職事的勉于職事無職事的勉于徳業也無閒暇功夫去飲酒所以然者惟欲上以輔助成就君徳使之昭著而不至昏昧下以助百官諸侯之長使敬其君而不至懈怠當時君臣上下内外無一人不在敬畏之中如此故武王舉以告康叔使法商之所以興也
  我聞亦惟曰在今後嗣王酣身厥命罔顯于民祇保越怨不易誕惟厥縱淫泆于非彛用燕喪威儀民罔不䀌傷心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
  這以下是武王告康叔以商紂酗酒亡國的事後嗣王是指商紂易是改易燕是安䀌是痛傷武王説我又聞得人説在商家當時後嗣紂王無道毎日以酒沈酣其身昏迷于國政凡命令都不能明于下民其所祗敬保䕶的都是結怨于民之事又執繼不肯改易又大肆淫泆作竒技淫巧非常的事用安逸而喪失其威儀如作酒池肉林使男女祼而相逐全不成禮體所以百姓毎無一人不痛傷於心悼其國之將亡而紂方且荒怠越親厚于酒並不思量停止了他力行無度至于如此可謂無道之極矣
  王曰封予不惟若兹多誥古人有言曰人無於水監當於民監今惟殷墜厥命我其可不大監撫于時
  監是監視武王呼康叔的名説我不是要如此多言所以言湯之興紂之亡這等詳備為何葢為古人有兩句説話大凡人莫以水為監當以人為監若監視於水水不過照見人的面貌美惡而已若監視於人則人之所行得失瞭然可知如今殷人酗酒自速其罪墜失了天命我豈可不以殷人之失為大監戒以撫安斯時乎武王聖人猶以紂為監戒葢甚言酒之不可不謹也
  梓材
  這一篇也是武王告康叔之書因篇中有梓材二字故取以名篇
  王曰封以厥庶民暨厥臣達大家以厥臣達王惟邦君逹是通大家是巨室即卿大夫及都家也武王呼康叔的名告他説諸侯國中必有巨室大家為一國人所信服的然大家勢強其情最不易通若能施仁政以撫安一國之臣民却因其庶民及其羣臣之情以通達于大家則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而天下之情無不通矣至于王者位尊其情尤不易通若為諸侯的因其一國臣民之情以通達于王則王之心悦懌而上之情無不通矣諸侯上有天子下有大家能通上下之情而使之無間則諸侯之責盡矣故曰惟邦君王言臣而不言民者率土之濵莫非王臣也
  惟曰若稽田既勤敷菑惟其陳修為厥疆畎若作室家既勤垣墉惟其塗塈茨若作梓材既勤樸斵惟其塗丹雘
  稽是治敷菑是廣去草棘疆是畔畎是通水的渠塗塈是泥飾茨是葢梓材是良木可為器用者艧是采色之名武王告康叔説為國之道便如治田造屋製器一般都有箇成始成終的道理且如治田的先已勤力廣去了草棘不要妨了苖稼還須陳列修治那田之疆畔與通水的渠使足以備旱澇則田可成矣又如起造房屋的先以勤力築起四圍髙下垣墻使有箇基址還須用泥去墁飾用草去苫葢使足以蔽風雨則屋可成矣又如把良木去製器用先以勤力做一箇粗樸又加些巧斵的工夫了還須装飾采色使文質相稱則器可成矣敷菑是喻除惡垣墉是喻立國樸斵是喻制度皆武王已為之事疆畎暨茨丹雘是望康叔以成其終不可變成規而𮥠前功也
  今王惟曰先王既勤用明徳懐為夾庶邦享作兄弟方来亦既用明徳后式典集庶邦丕享
  先儒蔡氏説這一段以後是臣下進戒於君之詞疑簡脫誤於此先王是文王武王夾是近兄弟是友愛的意思方来是方方而来既是盡后是後王式是用典是舊典集是和輯這一段意思説道今嗣王當説先文王武王盡勤用明徳懐来天下諸侯為夾輔以自近由是庶邦諸侯感戴興起而敬享其上極其友愛之誠如兄弟一般朝覲㑹同方方而来無一處敢怠慢不来的也都倣效著文王武王盡用明徳無一人敢棄徳不用的如今後王亦何必他求只是要用文王武王勤用明徳之舊典以和輯天下諸侯而已果能如此則天下諸侯大享其上無一人敢不敬應者不特庶邦享而已故曰丕享
  太保廼以庶邦冢君出取幣乃復入錫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誥告庶殷越自乃御事
  幣是幣帛諸侯以洛邑成来㑹于洛而獻幣帛以致慶也旅是陳御事本説成王不敢指言但謂之御事如後世稱為職事的意思洛邑既成周公將歸鎬京太保召公廼率列國諸侯自公所出外去取諸侯致慶的幣帛又復入到公所付與周公且言其拜手稽首所以陳王及公之意欲周公聨諸侯的幣帛及召公的說話併逹于王説洛邑已定要誥諭殷民其根本廼自爾御事葢宅洛之急務在化殷民化殷民之大本在于王身此召公納忠之大者若幣帛則不過寓敬君之意耳非若後世專以貨利為事而忘獻忠也
  嗚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國殷之命惟王受命無疆惟休亦無疆惟恤嗚呼曷其奈何弗敬
  這以下都是召公告成王的説話元子是長子無疆猶言無窮休是美恤是憂召公嘆息説君為天之長子不可改國之大者不易亡商紂為皇天上帝之長子而無道於是上帝震怒改革了他所受這大國殷之天命使他亡㓕了今王繼受殷之天命固有無窮之美然天命不可恃却也有無窮之憂故又嘆息説今王曷其奈何不敬乎葢深言不可不敬也此篇專主敬言敬則與天同徳可以常保天命故召公始末嗟嘆以警悟上心葢元老大臣拳拳忠愛不能自已之至情也
  相古先民有夏天迪從子保面稽天若今時既墜厥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時既墜厥命
  從子保是從其子而保佑之謂禹傳之子也面是向即對越的意思稽是考若是順格保是格正夏命而保佑之召公説相視古先民有夏若大禹聖人上天固嘗啟迪他能敬徳又從其子啓而保佑之使傳繼國祚大禹聖人對越以考天心敬順無違宜若可為後世子孫倚賴保得無虞然到今時桀為無道已自墜失了天命而亡其國矣如今相視有殷若成湯聖人上天也嘗啟迪他又令其格正夏命而保佑之使他有天下成湯聖人亦對越以考天心敬順無違宜若可為後世子孫倚賴保得無虞今時紂為無道已自墜失了天命而亡其國矣可見天命誠不可恃以為安惟當兢兢業業從事于敬則王業可保也
  今沖子嗣則無遺夀耇曰其稽我古人之徳矧曰其有能稽謀自天
  沖子猶言童子夀耇是老成之臣凡㓜沖之主於老成之臣尤易踈逺故召公告成王説今王以童子嗣位不可遺棄了老成之臣葢老成之臣聞見深逺能稽考古人之徳業是故不可遺棄他况言其徳盛智明能稽考天意以定謀慮是尤不可遺棄他稽古則於事有所證稽天則於理無所遺不遺棄老成之人乃人君之要務故召公特首言之
  嗚呼有王雖小元子哉其丕能諴于小民今休王不敢後用顧畏于民碞
  其是期之之詞諴是和後是遲緩的意思碞是險召公嘆息説王雖是㓜小迺皇天上帝之長子其責任則甚大王尚當勉力大能諴和于小民使他都得其所而無怨上之心庶為今日之休美乎小人雖至微然撫我則后虐我則讎其心最碞險可畏王當不敢遲緩于敬徳當囬顧却慮以警畏那小民之碞險纔好不可以其至微而忽之也
  王先服殷御事比介于我有周御事節性惟日其邁比是親近介是副貳邁是進進不已的意思召公説殷之臣化紂之惡非若我用之臣習於教令王要先去化那殷家御事之臣須教他親近副貳于我周家御事之臣使其漸染陶成相觀為善以節制他往時驕淫之性日進于善而不已矣這一節是説治人當先服乎臣也
  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徳
  所是處所召公又説要化服殷之臣必謹乎君之身王當以敬為處所動静語黙出入起居無往而不居于敬何也葢為君者不可不敬其徳敬是一身之主宰能以敬作所則此心収斂於天理之中而徳成不能以敬作所則此心放縱於人欲之偽而徳𮥠矣敬之一字實君道之至要也
  我不可不監于有夏亦不可不監于有殷
  監是視召公又告成王説我不可不監視于有夏以為𭄿戒亦不可不監視于有殷以為𭄿戒
  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國命嗣若功王乃初服二國是指夏商召公告成王説今王嗣位而受天命我謂亦惟此夏商二國受命之君他中間有能敬徳歴年長乆的有不能敬徳歴年短促的王當勉力繼嗣那能敬徳歴年長的可也况王迺新邑初政服行教化之始豈可不謹其所視效乎
  嗚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貽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歴年知今我初服
  哲命是説人心所有之明哲乃是天命賦與的召公又嘆息説王初政譬如人家生子一般無不在那初生的時節若初生時習于善則其長大時必歸于善矣這便是自貽其明哲之命人君於初政時若能謹其所視效則其日後必能敬其徳正與此相類但今上天其命王以明哲乎命王以吉凶乎命王以歴年之久乎皆不可知所可知的只看我之初政服行如何爾若初服而能敬徳便是自貽哲命無往不吉享有歴年之久矣
  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徳王其徳之用祈天永命宅新邑即上文所謂初服召公告成王説如今居此新定都邑乃是中天下定四海之一初王當乘此機㑹疾速勉于敬徳豈可遲緩悠悠不力况天命未定王當用此徳以祈請上天享國永乆之命盖天命至公惟徳可以動之若後世用淫祀祈禱而不修徳則天反怒矣豈能致享國永久之命
  拜手稽首曰予小臣敢以王之讎民百君子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徳王末有成命王亦顯我非敢勤惟恭奉幣用供王能祈天永命
  拜手稽首是致敬之意讎民指殷之頑民與三監謀叛者百君子是殷之御事庶士諸臣友民是周家友順之民保是保而不失受是受而不拒威命明徳是徳威徳明末是終也召公於篇終又拜手稽首致敬説予小臣敢以洛邑所遷殷之頑民及諸臣與我周家友順之民保受王之徳威徳明不敢有所違拒王終能享用上天之成命以光顯于後世此人臣匡輔之責我不敢以此為勤勞我但知恭敬以奉助祭的幣帛用供王能祈請上天享國永久之命而已葢奉幣之禮臣職所當恭而祈天之實則在王之所自盡也先儒謂召公這一段説話頌而無諂諫而無驕深得告君之體成王亦能聴而行之享國久長後臣宜以為法
  洛誥
  洛邑既定周公遣使告卜于成王史官録之又并記君臣問答及成王命周公留治洛之事故謂之洛誥
  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復子明辟
  這以下是周公授使者告卜之詞拜手稽首是史官記周公遣使之禮復是復命明辟是明君之謂史官記周公遣使告卜于王拜手稽首致敬説王命我去卜都于洛如今定了敢復命于子明辟子明辟是指成王葢周公於成王以親則為兄之子以尊則為君也
  王如弗敢及天基命定命予乃𦙍保大相東土其基作民明辟
  及猶言與基命是説承天命以作新邑乃成始的意思定命是説洛邑既成乆安長治乃成終的意思𦙍是繼保是太保指召公而言洛邑在鎬京東故謂之東土周公説定都大事王當親往今王迺以㓜沖退託若不敢與知上天成始之基命與成終之定命於是我乃繼太保召公而往大行相度于東土定了都邑其庶幾為王於此地與天下百姓做起初一箇明君周公於成王親之至故期之深也
  王拜手稽首曰公不敢不敬天之休来相宅其作周匹休
  這以下是成王授使者復周公之詞拜手稽首是成王尊異周公而重其禮也匹是配史官記成王遣使復周公時拜手稽首致敬説公以懿親大臣不敢不敬上天之休命来到洛邑相視以定宅都之所為我周家匹休之地葢言卜洛既定則足以配周家休命于無窮也
  公既定宅伻來來視予卜休恒吉我二人共貞
  這視字與告示的示字同二人是成王説自家與周公貞猶當也成王又説公既經營定了宅都之所遣使者来鎬京且来示我以卜兆之休美常吉非我所能致我與公兩人宜共當之
  公其以予萬億年敬天之休拜手稽首誨言
  十萬曰億成王又説公既宅洛規模宏逺以我萬億年敬天之休命故又拜手稽首以謝公告卜所教誨的言語葢成王於周公以親則為叔父以尊則為師故始終拜手稽首而重其禮者如此
  厥若彛及撫事如予惟以在周工往新邑伻嚮即有僚明作有功惇大成裕汝永有辭
  若是順彛是常周是宗周指鎬京而言周公又告成王説今王適洛都其順行常道及撫臨國事當常如我為政之時不要妄作所任使之人只用那見在宗周之官皆我所整齊戒飭者不要參用私人去新都洛邑使君子小人相雜壊了新政這等庶幾使百官知道上面人意向所在各就其官僚明白振作以圖事功之成惇厚博大以成寛裕之俗如此則王之休聞亦永有辭于後世矣
  公曰己汝惟沖子惟終
  周公又告成王説已矣乎周之王業文武為之始汝惟沖㓜之子不可不勉力以圖其終也
  汝其敬識百辟享亦識其有不享享多儀儀不及物惟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凡民惟曰不享惟事其爽侮這以下是説統御諸侯之道百辟是諸侯享是朝享指朝覲貢獻而言多是重的意思儀是禮物是幣帛役是用周公告成王説諸侯朝享于人君他心裏有誠實的有不誠實的人君要知他誠實不誠實不在任智術只在此心常存敬謹無愛憎之私便能曉得那諸侯誠實享上的也曉得那不誠實享上的盖享上重在禮不重在幣帛若禮不足而幣有餘這便謂之不能享上惟不能用志于享上則凡國人皆化之都説道上面人可以幣交不用禮享也若舉國無享上之誠則政事必至于差爽僣侮隳壊王之法度而為叛亂之事矣葢小人以賄賂悦人必簡于禮人君若好賄賂而不責人以禮則忠佞不分賞罰不當天下必有輕視之心故周公戒成王如此欲其以敬存心辨之于早而察之于微也
  汝往敬哉兹予其明農哉彼裕我民無逺用戾
  戾是至周公又告成王説汝往洛邑當臨鎮新都之始其敬之哉自此以後我將退休田野惟講明農事以遂歸老之志汝若於彼洛邑能推恩施惠以和裕其民則四方之人皆感仰愛戴將無逺而不至矣
  王若曰公明保予沖子公稱丕顯徳以予小子揚文武烈奉答天命和恒四方民居師
  這以下是史官記成王答周公及留公的説話稱是舉居師是宅其衆也史官記成王答周公之意説公以懿親元老顯明保佑我㓜沖之子又朝夕納誨舉大明徳使我小子發揚文王武王之功烈奉答上天之明命撫䘏四海之人民使皆和而不乖恒而可久以宅此衆庶于洛邑也葢成王將留周公治洛故先叙述其功徳以為自己賴之上不沗于祖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有如此
  惟公徳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迓衡不迷文武勤教予沖子夙夜毖祀
  旁是無方所指上下四方而言作是振起的意思穆穆是和敬迓是迎衡是平成王又説惟周公盛徳昭明光著于天地其勤勞施布于四海然公之心猶不敢少有怠忽説道天下已治了方且無往而不振起那穆穆然和敬之徳以迎迓太平之治不迷失了文王武王所勤之教于天下公之徳教既大加于當世又無愧于前人這等了我㓜沖子更何所作為只是早晚間謹毖以主祭祀而已葢成王知周公有退休之志故委重于公以示其所以留之之意
  周公曰嗚呼繼自今嗣王則其無淫于觀于逸于遊于田以萬民惟正之供
  則是法則其字指文王説淫是過周公又嘆息説自如今以後繼世之君當取法于文王不可過于侈麗之觀不可過于安逸之樂不可過于遊幸不可過于田獵以萬方之民惟正賦之供正賦之外别無科擾方能盡無逸之實葢觀逸遊田這四件事乃致亂之漸能法文王則財用有節君徳修而進于治不能法文王則横歛無度君徳不修而入于亂周公垂戒後王可謂切矣
  周公曰嗚呼我聞曰古之人猶胥訓告胥保惠胥教誨民無或胥譸張為幻
  胥是相惠是順譸張是誑誕幻是變名易實以眩觀者周公又嘆息告成王説我聞得古時人君徳業已盛為人臣的猶且不敢自滿遇人君有些未善處則相與陳謨納諫以訓誡告諭他有些善處則相與調䕶從㬰以保養將順他如此而猶有未善則相與教正規誨以輔成造就他所以人君視聴思慮皆無所蔽塞好惡取予之情自然公明不違悖了理法當時之民見人君這等親近正人聴受忠言無一人敢相與誑誕倡為邪説變名昜實做那幻妄的事以眩惑人主之心故曰民無或胥譸張為幻周公言此以見古人徳業雖盛猶賴臣下匡救况成王以㓜沖之年徳業未盛豈可不親正人聴忠言而所其無逸哉
  此厥不聴人乃訓之乃變亂先王之正刑至于小大民否則厥心違怨否則厥口詛祝
  此是指上文而言訓是法刑也是法否是不然的意思請神加殃謂之詛以言告神謂之祝周公又告成王説王若於上文所言古人胥訓告胥保惠胥教誨的事不肯聴信則人皆以人君為法也不肯聴信由是君臣上下相師非度變亂先王的正法無小無大都取而紛更之葢先王正法最便於民最不便於縱侈之君如省刑罰以重民命最便於民人君好殺的却以為不便務要變亂以行殘酷之政薄賦斂以厚民生最便於民人君好貨的却以為不便務要變亂以遂貪侈之志人君這等變亂先王正法百姓毎定是不然其心裏必有違悖怨恨之意若再不然其口裏必詛祝于神明百姓毎心口交怨其國未有不危殆者此乃治亂存亡之機故周公告成王懇切如此
  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時不啻不敢含怒
  愆是過周公上文既告成王勉其聞人怨罵當要敬徳反求諸身故此又説殷王中宗髙宗祖甲及我文王本未有過失若聞得小人誣毁他也只以其所誣毁的過失安而受之説這本是我之過他心裏誠實是如此非是隠忍不敢藏怒葢殷三宗及文王之心誠知小人之依故不暇責小人之過且因以察自己身上有未到處故凡怨罵誣毁之言皆所樂聞豈止於隠忍含怒不發而已
  此厥不聴人乃或譸張為幻曰小人怨汝詈汝則信之周公又説成王於上文殷三宗及文王迪哲的事若不肯聴信便是不能敬徳心裏不明人君不明則小人得以誑誕變置虛實在人君面前説小人都心裏怨恨爾毁罵爾人君既不明必然聴信這等幻妄之言豈不壊事故下文極言之
  則若時不永念厥辟不寛綽厥心亂罰無罪殺無辜怨有同是叢于厥身
  綽是大叢是聚周公又告成王説王若如上文所言聴信小人誑誕無實的言語果然如是便不能永念為君的道理不能寛大其心反用那誑誕無實的言語羅織疑似亂罰那無罪的殺戮那無辜的天下之人雖受禍不同而怨憤之心則一般都叢聚在人君一身上可不戒哉
  周公曰嗚呼嗣王其監于兹
  嗣王是指成王兹是指上文周公於篇終又嘆息説嗣王不可不監視我所陳無逸這一篇書按無逸一篇始言稼穡艱難其中拳拳于棄忠直惑䜛佞壊法度治誹謗盖惟無逸然後能去是病故周公於毎章之首皆以嗚呼發之致咨嗟詠嘆之意欲成王以商三君及文王為法以商紂為戒至是嗟嘆之外更無他語惟以嗣王其監于兹結之所謂言有盡而意無窮其後成王果能深警於此為周賢君然則無逸這一篇書真萬世人主之龜鑑伏惟殿下留意
  文華大訓
  春秋左傳敬者徳之聚也能敬必有徳
  敬是主一無適之謂此心収斂不敢放肆便是敬左傳載臼季之言説敬便諸般徳行都做得成不敬便諸般徳行都做不成故曰敬者徳之聚也人若能敬以事君必忠能敬以事親必孝能敬以事兄長必順能敬以交朋友必信能敬以應事接物必然百行都好故曰能敬必有徳
  禮記君子無不敬也敬身為大
  身是人的身體禮記引孔子説君子人於天下事無一件不當敬就輕重論之只有敬自己的身體為大自己的身體乃父母所生祖宗所傳豈可輕忽必須明心術之要慎威儀之則衣服有制飲食有節謹言慎行常恐虧體辱親才是能敬故君子以敬身為大
  論語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己以敬
  子路一日問孔子説如何是君子人的道理孔子答他説修己以敬葢人能修己使存於中無一毫放肆見於外無一事矯偽表裏純於一敬這便是君子然敬非止可以修一身推而至於齊家治國平天下也都本於一敬
  程子曰誠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則誠誠然後能敬未及誠時却須敬而後能誠主一謂之敬一者謂之誠主則有意在
  誠是真實無妄之謂乃天理之自然如仁則真實是仁義則真實是義更無一毫虛假故曰誠者天之道敬是主一無適之謂人要修為以復天理之自然必須用敬如仁未能到真實無妄處必須從敬上做仁義未能到真實無妄處必須從敬上做義不敬則此心放肆不謹無根本了如何做得去若敬的工夫久久成熟也可到真實無妄地位故曰敬者人事之本敬則誠這一條前一段即中庸誠則明的意思後一段即中庸明則誠的意思誠然後能敬未及誠時却須敬而後能誠人若真實無妄必自然能敬更不消説若未到真實無妄時節必須盡持敬的工夫然後可以至于誠這一條只與前一條意思一般主一謂之敬一者謂之誠主則有意在一是純一不雜乃天理之本體即是誠人未到純一不雜處却須盡主一的工夫謂之主者須常常用一片戒謹的意思若一時不用意便走作不純了故曰主一謂之敬一者謂之誠主則有意在這一條也只與前一條意思一般葢誠乃聖人之事敬乃賢人希聖之事故二程子再三言之學者欲盡希聖的工夫不可不先於敬
  朱子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而萬事之本根聖學所以成始而成終者
  朱子説人以一心而應萬事不可無箇主宰根夲敬便是主宰根本人若能収斂此心主一無適使中有一定之守則視聴言動都不敢放肆這敬豈不是一身的主宰外無非僻之干則動静云為都合于禮法這敬豈不是萬事的根本人要學而至于聖人是第一難事其始初成就得入聖人的門户不出此敬到終了成就得造聖人的田地也不出此敬
  為小學者不由乎此固無以涵養本源而謹夫洒掃應對進退之節與夫六藝之數
  此是指敬而言本原是人的心性洒掃是洒水掃地乃古者子弟服事長上的常禮應對是答賔客的言語進退是見人的禮節六藝是禮樂射御書數之文朱子又説人年㓜時入到小學中學小子之學若不從事于敬必不能収他放心涵蓄保養他本然的徳性凡服事長上答應賔客與夫見人的禮節必不能致謹于日用常行之間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必不能聴受師長的教誨所以小學不可不先於敬
  為大學者不由乎此亦無以開發聰明進徳修業而致夫明徳新民之功也
  這此字也指敬而言徳是徳性明徳是明在己的徳性新民是使天下人都明其徳性朱子又説人年長時入到大學中學大人之學若不從事於敬其氣必昏瞶不能啟發自家的聰明資質以窮理致知其志必懈怠不能進益其徳行修治其學業以成已成物這等明徳新民的功效如何可致所以大學亦不可不先於敬小學洒掃應對進退之節便是聖學之始大學明明德於天下便是聖學之終
  太宗文皇帝嘗因學士解縉等進呈大學正心章講義覧之至再諭縉等曰人心誠不可有所好樂一有好樂泥而不返則欲必勝理若心能静虚事來則應事去如明鏡止水自然純是天理
  樂是喜好太宗文皇帝一日因學士解縉等進呈大學書裏面正心一章的講義御覽過兩遍諭解縉等說人之一心著實不可偏有所喜好假如喜好貸財喜好聲色喜好遊幸一有所偏泥在上頭樂而忘反便人欲之私勝了天理之公心如何得正若人之一心不為外物所擾使本體真静湛然虚明凡遇喜怒憂懼的事務到面前便隨感而應當喜的喜當怒的怒當憂的憂當懼的懼事過之後只似那至明之鏡至靜之水但遇人好的照見好醜的照見醜初何嘗容心豈不是自然一團的天理這等心豈有不正
  乂嘗語侍讀學士胡廣等曰為學不可不知易易道妙在變通不失其正古人隨時從道之説最得要領亦在虛心玩之耳
  易是周易古人是指伊川程子要領是衣裳總㑹處太宗文皇帝又嘗一日與侍讀學士胡廣等説人之為學不可不曉得周易周易的道理專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所以至妙處雖變通無常都不失了正道伊川程子作周易傳序第一句便説隨時變易以從道這一句葢人所遇之時雖變易不同都不可違了這所以然之理最得周易之總㑹如裳之有要衣之有領一般凡一卦一爻中皆不過此意惟在人虛心涵泳玩索而後知之祖宗成憲前靣都是説太祖太宗留心於聖經賢傳親近儒臣乃萬世成法
  書能自得師者王謂人莫己若者亡
  書是書經仲虺之誥篇王是説得天下亡是説失天下仲虺因成湯放桀而有慙徳作誥以釋之又引這一段古語説人君能不自滿假自家主意要人為師從他講學委心聴順這等虛己求益則徳日崇業日廣自有箇得天下之理人君若好髙自大説天下人都不如已這等驕矜侮慢則善日消惡日長自有箇失天下之理
  好問則裕自用則小
  若凡事喜懽下問於人則天下之善都歸於已綽然有餘不可勝用故曰好問則裕若止知有己不知有人則所知有限如何濟得大事故曰自用則小按湯之於伊尹先學而後臣即是好問能自得師所以得了天下桀嘗自稱如天之有日日亡乃亡即是自用謂人莫已若所以失了天下
  禮記凡世子春誦夏弦大師詔之瞽宗秋學禮執禮者詔之冬讀書典書者詔之禮在瞽宗書在上庠
  禮記是禮經文王世子篇世子是天子之元子誦是口誦弦是有弦之樂大師是掌樂之官執禮者是掌禮之官典書者是掌書之官詔是教也瞽宗是殷學名上庠是虞學名周有天下兼立三代之學古者教天子之元子當春之時口誦樂章即詩經裏面雅頌之節這都是掌樂之官教他於瞽宗之中所以養其中和性情當秋之時學先王之禮則有掌禮之官教他當冬之時讀先聖先師之書則有掌書之官教他學禮也在瞽宗之中讀書却在上庠之中
  凡祭與養老乞言合語之禮皆小樂正詔之於東序凡祀天神祭地祗享宗廟都謂之祭古者人君簡第一等年髙有徳的人號為三老五更齋戒致敬親自上與飲食以教天下之孝弟這是養老之禮因行飬老之禮就問這老人家求善言之可行者虛已聴教這是乞言之禮凡祭及養老與凡大射等禮當禮畢燕飲之時皆得聚在一處講論先王之法㑹合義理互相告語這是合語之禮這幾様禮其間各有威儀容節為天子之元子皆所當知於是小樂正教他於東序之中小樂正也是掌樂之官東序是大學古者天子之元子春夏秋冬四時進學不肯間㫁了工夫禮樂書史之臣不離了左右所以君徳成而天下治也
  易麗澤兊君子以朋友講習
  這是周易兊卦大象之辭麗是依附川水壅塞處為澤孔子於周易兊卦説兊之為訓是喜悦的意思然其卦畫以一隂進於二陽之上喜見於外其象如澤水能潤萬物萬物喜悅他以重卦論之兩箇兊卦便象兩處澤水依附在一處交相浸潤互有滋益的模様君子人觀這麗澤兊之象當與同門之朋合志之友交相講習若彼此之間論難講明於前體驗習熟於後使心與理相契身與事相安則天下可恱孰大於此正如兩澤之水自相依附互有滋益的一般
  詩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彼鳥矣猶求友聲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聴之終和且平
  這是詩經小雅伐木篇乃燕朋友故舊之樂伐木是斫伐樹木丁丁是伐木聲嚶嚶是鳥聲之和幽谷是幽深的山谷喬木是髙樹相是觀看伊是彼也詩人説山中人斫伐樹木其聲丁丁然相應遂起興説禽鳥和鳴其聲嚶嚶然從幽深的山谷裏出來飛在髙樹上其和鳴相呼乃是尋求其同類的聲音觀彼禽鳥無知也曉得尋求其同類有此和平之聲况彼人之有知豈可不交求朋友人若能篤於朋友之好徳業相勸過失相規久而不渝可質之神明則徳成於已動静云為神明必聴之相之而終獲乎和順平康之福葢朋友是五倫之一若無朋友便是廢了大倫所存所行乖戾偏黨無人救正必獲罪於天何福之有
  家語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乆而不聞其香即與之cq=599化矣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乆而不聞其臭即與之化矣
  芝蘭是香草鮑魚是腐壊的魚肆是如今買賣鋪孔子家語書裏説若與為善之人相處便如進那芝蘭的房裏初聞見香久了不聞見非是不聞見習熟慣了與之相忘就化於香中不覺了葢與善人相處初問聴他説的都是好話看他行的都是好事便曉得是箇善人恰似不可及若只管相親乆將来薰陶漸染於善不覺也化做善人與他一般了若與不善之人相處便如進那鮑魚的鋪裏初聞見臭久了不聞見非是不聞見習熟慣了與之相忘就化於臭中不覺了葢與不善之人相處初間聴他説的都無好話㸔他行的都無好事也曉得箇不善之人不宜學他若不能踈逺久將来薰陶漸染於不善不覺就化做不善之人與他一般了
  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黒是以君子必慎其所與處者焉
  善與不善都各以類相從正如銀硃所収藏的去處必帯些紅油漆所収藏的去處必帯些黑所以君子人必謹慎其所與同處之人如常人便須是親近益友不可親近損友人君便須是親近正人不可親近小人恐被他汚染了
  孟子舜尚見帝帝館甥于貳室亦享舜迭為賔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帝是帝堯館是館舍古禮妻之父謂之外舅故女之夫亦謂之甥帝堯以女配舜故謂舜為甥貳室是副貳之宫室孟子因門人萬章問朋友之道告他説古者舜上而朝見于帝堯帝堯館舜于副貳之宫中亦就而享舜之食互相做賔主相待可見堯以天子下友舜而不為屈己舜以匹夫上友堯而不為僣分故曰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用下敬上謂之貴貴
  用解做以字這上一箇貴字是貴重的意思下一箇貴字是指有位之人孟子又説以在下之人敬事在上之人這是貴重貴人禮當如此
  用上敬下謂之尊賢
  尊是尊禮賢是有徳之人孟子又説以在上之人敬事在下之人這是尊禮賢人禮亦當如此
  貴貴尊賢其義一也
  貴重貴人與尊禮賢人都是理上當得處但時人止知貴人可貴不知賢人可尊故孟子説這二者其義一般不可以有位而輕有徳也





  篁墩文集巻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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