篁墩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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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七 篁墩文集 巻八 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八     明 程敏政 撰經筵講章
  中庸一
  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脩身以道脩道以仁
  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引孔子答魯哀公問政的説話政是人君治國平天下的政事人是賢臣孔子説人君脩政立事只在用賢臣且如三公三孤得其人則能調元賛化弼成君徳六卿得其人則能使禮樂刑政紀綱法度件件脩舉若不得其人如何望治所以説為政在人身是指君身説天下的人才識趣不同有存心守正的有随時求進的全看人君所好如何人君若好聲色貨利便有佞倖聚斂的人進用若人君自家大公至正則所用的必正人君子所以説取人以身脩是脩為道是道理人君一身舉動必須都從道理上行若稍有放肆則貌言視聽之間便有不公不正處身如何得脩仁是指心説人君一心若能常存天理不使有一毫私意間隔便是仁心既仁了所行自然都合道理所以説脩身以道脩道以仁然道與仁不是兩件道是總説該行的事仁是指那用功親切處子思於前章歴引大舜文武周公的事了又引此段以見孔子若得位時其為政舉措也與大舜文武周公一般臣觀此章大旨要𦂳在脩道以仁一句盖仁是本心之全徳心乃致治之大本若心徳全了以之脩身以之用人以之為政無所處不當若心徳上不曾用功則是大本虧了一身所行便多失道羣臣之中豈能辨得孰為君子孰為小人天下之事豈能見得孰為當行孰為當止這都繫於人君一心正如禹湯文武之君能全這心徳所用的便有伯益伊尹太公周召一班賢臣相佐以道政無不舉故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如桀紂幽厲之君不能全這心徳所用的便是觸龍飛㢘衛巫皇父一班邪臣相助為虐政日以衰故曰三代之失天下也以不仁降及漢唐宋時中間或有賢主然心學不明又無格心之訓故其徳之所就雖不至桀紂幽厲之暴亦豈能如禹湯文武之仁脩諸身者純駁相半所用的人賢否相㕘所行的事治亂相雜考其所終皆不足論先儒周子有見於是嘗曰心純則賢才輔賢才輔則天下治方纔就本原上説出與此章意合仰惟皇上受列聖之心法得三代之正傳仁心仁聞布於四海尤願深體聖賢之言監歴代得失之故使皇極茂建於上君子願立於朝治效逺超於古宗社幸甚生民幸甚
  
  天下之逹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逹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逹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
  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引孔子答魯哀公問政的説話大意以為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這五倫必有知仁勇三徳然後能行故曰天下之逹道五所以行之者三逹是通共的意思君臣有義父子有親夫婦有别兄弟有叙朋友相交有信這五件乃天下古今人所共行的道理如大路一般故喚做逹道若一人行得一人行不得古人行得今人行不得便不是逹道了所以説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逹道也知是説人的見識仁是説人心天理勇是説人敢做人於五倫上若沒見識如何曉得這道理雖是曉得了若不以天理為心如何能行若不敢做也行不到那去處這三件乃天下古今人所同得的道理故喚做逹徳若一箇人有一箇人無古人得此理今人不得此理便不是逹徳了所以説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逹徳也一字解做誠字即真實的心這三逹徳雖是人心所同得的若行時節不肯著實三心二意半上落下便是不誠人若不誠那原有的知也昏昧不明了原有的仁也被私欲間㫁了原有的勇也懦弱不能振起了故曰所以行之者一也孔子平日論政多指一事説惟此章答哀公之問極言治道如此為人上者最當注意臣觀從古以來治天下國家的必以明倫為本為何盖王道之所以别於邪術與夫人類之所以異惟在於此唐虞三代聖帝明王都能實有這三徳故皇極建於上五教敷於下天下百姓每也都感化知道孝弟忠信共享太平降及後世為人上的全徳者少有以愚弄臣民為智而溺於權詐的有以諂事佛老為仁而流於姑息的有以輕動大兵連興大獄為勇而果於强暴的故在當時上下離心親踈失序天下百姓也都倣傚成風悖理亂倫靡所不至降及晚季世變極矣洪惟我太祖髙皇帝仁明勇智受命於天汛掃羣盜肇立人紀列聖相繼率由典常宣宗章皇帝又御製五倫書嘉𠅤天下英宗睿皇帝聖性髙明於五倫大節上躬行心得度越前古親總萬幾延接臣下君臣之契最深追崇太母纂述先猷父子之親益篤放幽閉之宗室以廣昆弟之仁全恩禮於兩宫以盡夫婦之義優待元老召起逸民思得賔友之臣以輔文明之治天下臣民仰皇極之敷錫順帝則於不知者二十餘年伏惟皇上以睿哲之資嗣祖宗之統凡事有闗於五倫三徳者固已常垂聖慮思成治功臣愚尤願加意孔子之言近以先帝為法務臻實行無事虚文則唐虞三代之治可以立致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知斯三者則知所以脩身知所以脩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引孔子答魯哀公問政的説話斯三者指上文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三句説乃是求入三逹徳的工夫所以二字是指道理説人若知道嗜好學問不肯間㫁去講明道理又知道力行好事不肯徇私以累心徳又知道自家不如人為可耻不肯懦弱務要勉力進脩如此三事便知道這一身雖小可以參天地於那是非美惡上須要分曉於那視聽言動間須要檢束於那事理當行當止處須要剛果這等呵身豈有不脩的故曰知斯三者則知所以脩身既知脩身的道理便知人與已同禀天地之氣同具天地之理若有一箇不得其所的便當體念他使之得其所有一箇不曉道理的便當訓誨他使之復其性故曰知所以脩身則知所以治人既知治人的道理便知一家的人與那一國人一般一國的人與那一家人一般天下的人與那一國人一般務使舉世的人都得安生樂業無一箇失所的都能好善惡惡無一箇抝性的故曰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臣謹按先儒説中庸此章可以當一部大學盖大學論齊家治國平天下本於脩身脩身又從格物致知上來此章六箇知字便是致知的意思三近之中以好學為首便是格物的意思盖人心之靈都有箇知覺天下之事都有箇道理若於道理上不能真知便於那當行的事或畏縮不肯去行不當行的事或鹵莽只管去行自家一身尚不可治何况他人一人尚不可治何况一家一國以至天下若能好學真知得這道理久久成熟自家一身全了知仁勇三徳將見視中國如一人視天下如一家都不難了考之三代盛時天子之元子初入大學便把這箇道理教他以培養根本所以後王皆享國長久多至七八百年降及後世學政不脩人君多不知務此故孔子以大學授之曾子曾子授之子思觀此章後所引之言其惓惓為世道慮深矣仰惟皇上徳本生知聖由天縱親視國學以禮先師常御經筵以熈舊學於中庸大學之書固已知之明而見諸行矣伏願成之以勇始終無倦使皇極之化行於四海至治之澤被於萬世三代享國有不足言者臣犬馬之誠不勝顒望伏惟聖明留意
  孟子
  知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也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
  這是孟子盡心篇説仁知之理至大至博所行却有箇切要處知者是有知識的人當務是當行的事孟子説有知識的人心體光明於天下之事固無不知若所行不論緩急先後都一齊做去亦何以為知必須將要𦂳的事先著力去行𦂳要的事既行其餘逐旋整理則事無有不治而其知也大矣所以説知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仁者是有仁徳的人賢是賢人君子孟子説有仁徳的人存心廣大於天下之人固無不愛若不分别賢愚善否都一例相看亦何以為仁必須親信賢人君子而委任之賢人君子既用下人自然得所則恩無有不洽而其仁也博矣所以説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孟子既説仁知之理又把堯舜所行來証説有知識的人莫如堯舜堯舜於天下之事非件件去理會他如厯象治水齊七政詢四門都是先把𦂳要的事行若件件去親自理會則精神有所不逮豈得謂之知又説有仁徳的人莫如堯舜堯舜於天下之人非箇箇去撫摩他如訪問四岳大臣舉用八元八愷都先是親信賢人君子使之分理若箇箇去親自撫摩則事勢有所不周豈得謂之仁所以説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也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臣謹按孟子此章推明仁知之理皆本於孔門論語之言論語説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可謂知矣此則曰當務之為急謂之當則必有箇不當處盖人君所當務者人事所不當務者淫祀若専務淫祀則惑於鬼神而於人道當行的事反不暇為這便是不知如敬天勤民乃當務之大者誠知天心之喜怒不測淫祀不可以享天惟務謹身脩徳以盡敬天的實事則上帝感格災變不生民生之休戚不常淫祀不足以福民惟務省事節用以盡勤民的實事則下民愛戴禍亂不作這便是人君之大知論語説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逺矣此則曰急親賢之為務謂之親則必有箇當疎處盖人君所當親者賢臣所當疎者小人若親近小人則蔽其聰明雖有仁民愛物的心也無所施這便是不仁如任相隆儒乃親賢之大者誠知夫君徳之成否在儒臣將那賢者置之左右則異端之流自疎由是所聞的皆嘉言而仁之道愈明天下之安危在大臣將那賢者委以心腹則邪佞之人自疎由是所行的皆善政而仁之用愈廣這便是人君之至仁然當務之為急親賢之為務急之一字貫於仁知二者之間則又見夫當務之外皆可緩的事在乎舉此措之耳親賢之外皆可緩的人在乎推恩及之耳孟子垂訓後世之意何其至哉仰惟皇上居堯舜之位崇仁知之徳致謹於云為之際加察於用舍之間使敬天勤民所務者無不急之事任相隆儒所親者無不賢之人則治隆俗美上比唐虞臣等不勝顒望之至
  尚書一
  克明俊徳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
  這是尚書堯典篇史臣紀帝堯放勲的實事克是能俊徳是大徳史臣説帝堯聖人能明自家所得于天的大徳無一些昏昧其徳之大與天一般故曰克明俊徳親是愛九族是髙祖至𤣥孫之親舉近以該逺五服異姓之親也在裏面史臣又説帝堯既能明了自家的大徳又推此徳以親愛九族之人使長幼都順其序親疎各得其所九族之人自然和睦無有一箇垂争的故曰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是均章是顯百姓是畿内之民昭即是明之至史臣又説帝堯既使九族之人都相親睦了又推此徳以均明畿内的百姓畿内百姓每都感化興起自明其所有之徳無有一箇昏昧的故曰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是和之極萬邦是天下諸侯之國黎民是黑髮之民於是嘆美詞雍也是和的意思史臣又説帝堯既使畿内的百姓都能自明其徳了又推此徳以協和天下諸侯之國那天下的黎民都變惡為善雍雍和順無一人之不化無一俗之不美有莫知所以為之者史臣必加以於之一字見帝堯有此大徳能致天下之人於春風和氣中其神化之妙有難以形容者故曰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盖深嘆美之也先儒朱子説這一節言堯推其徳自身而家而國而天下即是放勲之實臣觀帝王之徳有全體有大用方可以言治從古聖人全此徳者莫盛於帝堯故孔子刪書把堯典做頭一篇論帝王之徳亦無出於這一段盖克明俊徳即是全體九族既睦百姓昭明黎民於變時雍即是大用自帝堯以後如大舜禹湯文武之為君都能備此全體大用之徳故其治效咸臻雍熈泰和之盛良有以也洪惟皇上徳養春宫帝王之學講之有素故嗣登大寳以來隆大孝於兩宫均教養於宗室賤貨貴徳與正抑邪凡天下之所欲者以次舉行所惡者多罷去所謂親九族而平章百姓協和萬邦者端已兆於斯矣伏願始終以堯為法恒加不息之功俾徳之已明者新而又新澤之已敷者日甚一日則全體大用之學不専於堯而復見於今日臣民何幸躬逢其盛
  
  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建官惟賢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䘮祭惇信明義崇徳報功垂拱而天下治
  這是周書武成篇史臣記武王政治之本末爵是封爵土是國土武王於克商之後定封爵為公侯伯子男列做五等定國土則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分做三等故説道列爵惟五分土惟三賢是人之有徳的能是人之有才的武王建立治官惟用有徳之人不肖的不用他分職任事惟用有才之人無才的不用他故説道建官惟賢位事惟能五教是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五常之教食以養生䘮以送死祭以追逺武王於這五教三事皆慎重之不敢輕忽所以立人紀厚風俗感發斯人的良心維持天下的教化故説道重民五教惟食䘮祭理之實有者便是信事之合宜處便是義武王於凡事上務要篤守這信字使天下之人不趨於詐又務要顯明這義字使天下之人不徇於利徳是有徳能正君善俗的功是有勞能治民禦侮的武王於有徳者尊之以官使人知道尚賢於有勞者報之以賞使人知道勸忠故説道惇信明義崇徳報功垂是垂衣拱是拱手武王既分封有法官使有要五教脩三事舉信義立官賞行諸般政事都盡了於此之際復何所作為惟垂衣拱手而天下自然化行俗美故説垂拱而天下治臣觀有周史官叙武王政治之本末如此然考之孔子稱道帝舜也以無為而治恭己南面為言乃知前聖後聖所以措天下於至治者無二道也顧人知帝舜之恭己武王之垂拱為可法而不知所以致恭己垂拱之治者豈偶然哉盖帝舜繼堯之後即齊七政去四㐫命九官十二牧敷言試功以察治官明目逹聰以决壅蔽其制治憂勤可謂至矣功成理定而後無所為故人但見其恭已南面而己若武王垂拱則又在克商之後其制治憂勤如前所云殆有甚焉豈真無所作為者哉後世人主不知聖人先憂勤而後佚樂往往以無為藉口恣耳目之所娯窮心志之所欲髙枕肆志委政非人以至於召變速戾可為世鑒者矣仰惟皇上以聖哲之資嗣祖宗之統勵精圖治於兹六年重天工而汰冗官拯弊俗而申教化屢下恤民之詔大新述職之規法先王之憲典則惇信明義之愈嚴録太祖之舊勲則崇徳報功之益厚誠有志於帝舜武王之治矣然邇年以來民嵗之豐歉人才之邪正俗尚之厚薄政令之弛張猶不能不有勤於聖慮也伏望皇上日新聖學以清治原恒納忠言以匡治道慎爵賞勿容於叨冐用賢能勿間於憸讒革澆浮而忠厚以勵士風憫旱蝗而節儉以蘇民困不遑暇豫惟日孜孜逺希武王上法帝舜始不免於有作終可致於無為本一人之憂勤普萬方於佚樂則恭已垂拱之治不在虞周而在聖明矣天下臣民不勝慶幸
  
  亦惟純佑秉徳迪知天威乃惟時昭文王迪見冒聞于上帝惟時受有殷命哉
  這是周書君奭篇説文王得臣以受天命的事迪知之迪是踐履的意思迪見之迪是開導的意思殷是商家後來改的國號當周成王時召公告老周公再三留他説朝廷不可無老成人比先商家有伊尹每六箇老成賢臣輔佐商之先王上天因此専一佑助商家多生與他賢才凡百官及王臣之微者都能秉持其徳所行的無一件不合天理文王之時也有虢叔每五箇老成賢臣輔佐上天因此也専一佑助文王多生與他賢才便如助佑商家一般凡百官及王臣之微者也都能秉持其徳所行的也無一件不合天理踐履工夫又都到至處著實曉得上天威命商紂有必亡之勢文王有必興之理盡心竭力只要光顯文王文王固是有聖徳這賢臣猶恐文王有未到處左右前後開導啟迪他務使文王之徳著見于上光明如日一般四方無一處不在他照臨之中覆冒于下廣大如天一般四方無一物不在他福蔭之中因此文王之徳升聞于天昊天上帝知他是箇有聖徳之人將殷家原受的命改了付與文王然文王當時止為諸侯至武王方纔得天下如何説文王受有殷命盖當時人心己歸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文王所用的老成人後來又輔佐武王伐紂武王不過繼承文王的功業而已夫以商之先王能用老成人則天命歸之人心向之紂之不用老成人則天命不歸人心不向文王能用老成人則天命轉來歸他人心轉來向他今日召公正當念創業守成之難相與輔佐後王豈可因禄位盛滿難居只要明哲保身而決於求退哉臣觀君奭一篇周公之意大槩以任用老成為主盖老成之人秉心至公知道賢才是得天命人心之本朝廷之上常恐無人賛助有賢臣求退便苦苦留他務要同心協力有賢臣求進便汲汲薦他務要各盡其才人君若用這等人天下自然太平國祚自然久逺那新進浮薄之人秉心不公不識天命興亡人心向背朝廷之上惟恐不得自専有賢臣求退豈止不肯留他還要擠排有賢臣求進豈止不肯薦他還要沮抑人君若用這等人天下如何得治國祚如何得安周公拳拳要留召公意盖如此設使當時召公果於求去周公不肯勉留則成王之時分陜之寄誰可以任康王之初託孤之命誰可以當後世守成之君必以成康為首實皆召公輔相之力周公勉留之功然則人君之治天下任用老成是第一件事伏惟皇上以睿聖之資膺天眷命嗣守祖宗之業不肯輕棄老成之人尚於此篇反覆留意則周之成康不得専美於前宗社生民不勝大慶
  
  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阜成兆民六年五服一朝乂六年王乃時巡考制度于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這是尚書周官篇史臣記成王總命六卿及定為朝覲巡守的事六卿是冢宰司徒宗伯司馬司㓂司空屬是六卿的屬官周時每卿有屬官六十九牧是九州之長因是職専養民故謂之牧成王説冡宰掌國家政治統率百官均平四海司徒掌國家教化敷五常之教馴治兆民宗伯掌國家禮典治神人以和上下尊卑等列司馬掌國家兵政統御六軍平天下禍亂司㓂掌國家禁令窮詰奸慝鋤治强暴司空掌國家空土以居士農工商順天時興地利六卿守其職掌毋相侵越仍統率其所屬官加勸勉奬其勤作其怠自内而逹之於外那有九牧的都有所觀法興起勸課農桑均平差役使百姓每衣食充足養生䘮死無憾因其富庶申明教化使百姓每興於禮譲不肯犯法所以説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阜成兆民五服是王畿外侯甸男采衛五等諸侯之國五等諸侯各服其事於天子故謂之服制度是朝廷頒降的禮樂法度天子諸侯雖有尊卑一往一來禮無不答故每六年五服諸侯一次來朝京師各述其職又六年諸侯再朝通十二年天子乃巡守於諸侯所守之地考其國中制度如厯書上所定嵗時月日有差則恊而正之律度量衡不同則審而同之民間所行吉㐫軍賔嘉之禮不一則修明之以正其風俗一年之間二月至東岳泰山則東方諸侯來朝五月至南岳衡山則南方諸侯來朝八月至西岳華山十一月至北岳恒山則西方北方諸侯來朝來朝之際考其政績有勤政安民的或進以爵或增以地有怠職殃民的或奪其爵或削其地所以説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巡考制度于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臣觀自古以來典章法度至周大備而周官一書本之有虞命九官十二牧及五載一巡守羣后四朝之制尤為可法秦漢唐宋以來乃設宰相之官六卿反為所屬又有藩鎮之將州郡不過受成末流之弊至於尾大不掉患深難除欲國無危豈可得乎仰惟太祖髙皇帝平定天下之後斟酌虞周二代之制内罷宰相設六部以准六卿外革藩鎮設十三布政司以准十二牧凡内外之臣九年通考視其殿最外臣三年一朝覲大行黜陟之典内外相承體統不紊貽謀保治之具誠足以行之萬世而無弊矣伏惟皇上以上智之資當守成之責宵旰憂勤講求治道思欲使四海之民咸有阜成之效臣愚以為皇祖之訓具在良法美意舉而措之其要則在大明黜陟一語而已然明不徒明而謂之大明以見賞罰當出於至公豈若後世之以察為明者哉必如舜之明四目而不専任一己之見逹四聰而不偏聽一人之言夫然後公論以伸國是有定進一人而千萬人勸罰一人而千萬人懼政治何患於不隆教化何患於不洽並美虞周增光祖宗誠有在於今日矣臣等犬馬之誠不勝拳拳
  
  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癉惡樹之風聲弗率訓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申畫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這是周書畢命篇康王命畢公治洛保釐殷民的意思淑是為善的人慝是為惡的人癉解做病字昔周康王命畢公説道殷之頑民已能感化依著教訓也不消用刑了如今去治洛只在勸戒上若衆人之中有一箇為善的人旌異他起來使人知道勸於為善有一箇為惡的人揀擇將出來使人知道戒於為惡且如那十分孝順父母的便旌表他門閭説這箇是孝子之家這等光顯那為善的人以疵病那為惡的人使那善人的風節聲名挺然樹立起來不止當時人曉得後世人也都曉得長逺與人做箇様子這便是旌善的事若有那不孝不弟之人他不依官長的教條不守朝廷的法度便斥遣他另在一邊去住井里疆界不得與善人之家相混使他知道畏懼這為惡之禍仰慕那為善之福這便是别惡的事故曰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癉惡樹之風聲弗率訓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圻字與王畿的字一般康王既命畢公區别所部的閭里以革殷民舊俗就教化整齊王畿的地方以消殷民反側説道邦圻千里比先周cq=600公召公經營的時節疆域逺近經界差等固已規畫有定制了還當申明約束不要廢弛封域四塞比先周公君陳保釐的時節山川險隘城池髙深固己防守有定所了還當戒嚴儆飭不要怠忽况根本之地太平日久法制易隳人心易玩若能時時去修緝常常去巡視庶幾王畿尊嚴有備無患將見自西自東自南自北都環視内向震服威徳安家樂業共享太平故曰申畫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臣常因是而論之自古聖帝明王未嘗不以勸善懲惡修内攘外為急務然四者中間又自有箇本末先後不可不察盖勸善在懲惡之先修内是攘外之本若失了舉措則治無由成况王畿所在尤當以寬厚鎮静為要若是不從寬厚専用刑罰不是鎮静妄起兵戎則人心危疑非求治之道矣周之君臣有見於此故其所以懲惡者不過殊厥井疆所以禦侮者不過慎固封守因此殷民終於革非周家長得享國實其君臣忠厚之化保釐之功致得如此後世若秦隋之際往往嚴刑峻罰以虐内地窮兵黷武以事外夷遂至危亡史有明戒至於漢唐宋盛時能知以周為法的或僅至於小康不知以周為法的亦多至於不治考其首末皆不足言仰惟我太祖髙皇帝立法定制以來列聖嗣統恪守成規皇上丕承愈篤前烈盖天下享忠厚之化保釐之功亦已久矣伏望皇上於勸善懲惡之制益審先後之宜於修内攘外之功益嚴本末之序奬賢能慎刑罰勸善即所以懲惡謹邊備恤民隐修内即所以攘外善善長而惡惡短朝廷正而天下治皇上之心即有周聖王之心今日之治即有周泰和之治宗社幸甚四海幸甚
  春秋一
  荆人來聘
  這是魯莊公二十三年的事乃楚交中國之始諸侯互相往來通好謂之聘荆是地名即今荆州乃楚受封之國考楚之先世本有功於周家受封子爵當周之衰僣號稱王傲慢不恭孔子作春秋尊王擯楚故貶他不書楚止書荆待之為夷狄之國又考春秋凡諸侯聘問于鄰國必先書其國號其所遣使臣或書名或書字或書官今楚子使人來聘問于魯春秋止書荆人來聘雖不以列國待之却進而稱人何以進之盖聘問乃列國諸侯往來之禮楚以南蠻之國知魯為周公之後人望之國首先遣使來通聘問聖人樂與人為善故其書法如此臣觀春秋一書最謹内外之辨凡中國而變於荆蠻者叛則懲其不恪而威之以刑來則嘉其慕義而接之以禮故邇人安逺人服聖人之心實與天地之心一般然荆蠻之心則每假禮以行其詐且如楚子當未聘魯之前四五年來嘗破蔡而虜其君入其國橫行淮漢浸及中原一旦遣使來聘于魯其心豈真重魯哉殆欲逞其逺交近攻之術爾當既聘魯之後以為其心誠知慕王化以交望國則宜畏義歛兵不敢萌犯順之舉可也曾未幾何而有伐鄭之師窺覘之謀益不能掩所幸莊公不顧一聘之私而會齊宋以攘之誠足與申内鄰外楚之義矣故聖人雖進楚之聘尤善魯之救鄭夫以中國而變於荆蠻春秋尚謹之如此况純於荆蠻者乎由是觀之中國之於荆蠻固不可以無待之之誠尤不可無備之之䇿稽之楚事槩可見焉伏惟皇上念孔子作經之㫖嚴邊陲固慎之防雖廟算有餘益當延攬羣䇿雖中國無事益當整飭六軍將見來格有苖徳侔虞舜薄伐玁狁功邁宣王四民享安居樂業之天一代際雍熈泰和之治臣犬馬之心不勝拳拳
  
  楚屈完來盟于師盟于召陵
  這是春秋魯僖公四年記齊桓公伐楚的事屈完是楚大夫師是軍旅住劄的去處召陵是地名楚之先受封子爵本周異姓諸侯世至春秋僣王貪暴比於化外中國諸侯無敢與之抗者齊桓公既相管仲乃以是年親會魯僖公暨宋陳衛鄭許曹八國諸侯之兵將討楚罪以蔡國本文王子孫反黨於楚先以竒兵侵蔡蔡人四散敗走遂以兵伐楚楚子使人問齊所以來伐之故管仲對説我先君太公受周天子命得専征伐爾楚國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又昭王南巡不還所以來問爾罪楚人對説包茅不貢是楚之罪昭王不還君其問諸水濵桓公以楚不服進兵次于陘於是楚子使其大夫屈完來盟于軍中桓公遂還次召陵大陳諸侯之兵與屈完説諸侯從齊非是為我乃尋我先君太公之好今楚能與我同好何如屈完對説此我楚君所願桓公又説以此諸侯之衆與戰何戰不服以此諸侯攻城何城不克屈完又對説君若以徳懐諸侯誰敢不服若以力制之則我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雖衆無所用之於是桓公禮屈完俾與諸侯盟于召陵而退孔子作春秋書曰楚屈完來盟于師楚大夫至此始書其名氏而曰來盟嘉楚之能服義也又曰盟于召陵序桓公攘楚之功也於此見齊兵雖强桓公能以律用之而不暴楚人已服桓公能以禮下之而不驕庶幾王者之師故春秋之盟於斯為盛臣嘗因是考之桓公所以讋楚之强而不敢肆於中國者大抵皆管仲之功盖管仲相齊必先養民而使之富强訓兵而使之知義待其可動然後佐桓公率諸侯正楚之罪而伐之果能使楚君臣震懼請盟之不暇桓公乃退舍而許其成不肯黷兵血刄以輕用民命如此孔子所謂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豈非桓公相管仲修内攘外之明效歟惜乎管仲不知聖賢大學之道其相桓公僅能攘楚而正其不貢之罪終不能使桓公不擅天子征伐之權為罪之魁故孔子又譏其器之小而曾西鄙其功烈之卑也然較之漢唐以來有相其君而虚内攻外以不恤人之家國者則又管仲之罪人矣伏惟皇上聖學髙明廟謨宏逺味孔子作春秋之㫖念外攘因内治之修愛養黔黎振揚威武則九土歸心樂盛世熈熈之化萬邦稽首仰皇明赫赫之威天下臣民不勝慶幸
  通鑑綱目一
  以張釋之為廷尉
  這是通鑑綱目紀漢文帝命刑官得人的事張釋之是文帝之臣廷尉是理刑之官所掌的事即是如今三法司事古時法制簡略止設廷尉一官専一理刑初張釋之為謁者僕射官隨侍文帝幸上林苑文帝問上林尉所養的禽獸如何尉不能對有嗇夫小官替上林尉答應甚詳文帝喜他有口才命釋之傳㫖陞為上林令釋之不肯因問帝説髙祖時大臣有周勃張相如這兩箇是何如人文帝説是有徳行的長者釋之説他兩人每奏事時全似不會説話的一般何曽效嗇夫這等喋喋利口且秦用刀筆吏務刻薄逞口辨専求人罪過無惻隐之實以致人君全不聞自己的過惡遂受亡國之禍如今又以利口陞官臣恐天下倣效成風不可不慎文帝以釋之説的是寝㫖不行命釋之為公車令又拜中大夫遂進拜廷尉使平天下的刑獄一日文帝過中渭橋有一人橋下走驚了文帝所乗的馬捕送廷尉問釋之奏犯駕者當罰贖文帝怒不從欲重其罪釋之説法須要合天下之公不可太過也不可不及廷尉之官専持天下之平若不當重的擬他重罪是用法不信於民若用法不信以喜怒為重輕則民將無所措手足如何使得文帝思其言良久乃喜從其奏後又有賊偷了髙祖廟中玉環釋之奏當死罪文帝又大怒説賊偷了先帝廟中之器吾欲誅他一族今爾所奏止誅一人非吾所以敬宗廟之意釋之免冠謝罪説朝廷法度止當如此今偷了宗廟之器便誅一族假如愚民取長陵一抔土又把何等法去罪他文帝怒解也從其所奏盖釋之為廷尉惟知朝廷之法當合公道不隨人主的喜怒故天下號無寃民可謂能盡刑官之職矣宋儒朱子特於綱目通鑑大舉其綱備書其事一以見文帝能任用忠厚之人為漢令主一以見釋之能輔成寬仁之治為漢良臣故其書法褒美如此臣謹按刑者輔治之具帝王不得已而用之然其用實皆出於天討有罪亦非帝王所得私者考之於書虞舜命臯陶則云期于予治刑期于無刑武王用蘇公則周公稱其式敬爾由獄以長我王國二君能委任得人故下服民心上合天道虞周之治有雍熈泰和之盛良以此耳洪惟我朝太祖髙皇帝以仁易暴而有天下既於大明律定一代之制通人法兼用之宜又於皇明祖訓禁法外之刑為祈天永命之本誠可以垂諸萬世而不易者仰惟皇上嗣統以來並示恩威恪遵成憲寬恤之詔不以疎逺而或遺放殛之刑不以僥倖而獲免罷貪殘之選雪正直之誣不必張釋之詳讞而有文帝之寬仁不必張釋之廷諍而有文帝之明見民心恱服朝政清明固有非前代可及者矣尤願皇上念民命之重戒司刑之官刑一人也必體上天好生之心議一刑也必合天下至公之論繼虞周君臣致治之美而陋文帝庶幾刑措之風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詔議貢舉法
  這是通鑑綱目紀漢孝章皇帝詔百官計議薦舉人才的事在元和元年夏六月當此時上書陳言的人多説各處郡國薦舉人才都不考他功行優劣所以在任的官都懈怠不謹所理的事多廢弛不振於是孝章皇帝乃下詔百官會議時廷臣韋彪上書説國家以簡用賢才為務賢才當以孝行為首故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且人的才行少能兼備孔子有言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人才難得從古己然彼忠孝之人持心重厚嚴酷之人持心刻薄人君任官當揀擇有才有行的人不可専用勲舊子弟然其要尤在選任二千石的官凡郡守之類嵗食禄二千石的皆得薦舉人才若二千石的官得其人則他所薦舉的無不得其人矣韋彪又上書説天下的政務機要全在尚書之職近者缺人多於郎官内擢用雖能曉習法律長於應對然不過以小聰明為事多無真才實徳昔文帝聽張釋之言不用嗇夫利口小人而深念周勃重厚少文有社稷之功宜以為法孝章皇帝覽韋彪之言悉嘉納之宋儒朱子於通鑑特書詔議貢舉法于綱詳著韋彪之言于目以見章帝能納善以求才為重可謂知為治之本矣臣惟自古人君莫不由於用賢才而致治亦莫不由於用非才而致亂若唐虞三代盛時則有一輩致治之臣専一引薦君子以匡不逮若三代以後衰世則有一輩致亂之臣専一引薦小人以固寵禄盖人才之賢否繫國家之治亂考之經訓鑒戒昭然若漢章帝下明詔以祛薦舉之弊聞讜言而得薦舉之要一時願治之君亦可謂難得矣然臣嘗反覆韋彪之言其説有三一則欲薦舉人才先徳行而後才智一則欲郡守稱職以清薦舉之流於外一則欲尚書得人以正薦舉之本於内此三説者真是名言盖非獨可行於一時雖萬世可也伏惟皇上鑒帝王圖治之難體祖宗傳緒之重用人之際或博採公論或簡在帝心舉錯一行士風丕變倘有取於章帝納善求才之事三復其説議貢舉之法杜倖進之門務求才行兼備之人以成内外無疆之治則唐虞三代之盛在今日矣伏乞聖明留意


  篁墩文集巻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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